她看看自己空空的面碗，又看看还在吃面的女儿，有些迟疑的问道：“菡菡，这做拉面的手艺，也是你在学校食堂学来的？”
除了这么个地点，何玉实在是想不出，女儿还能在哪里学到这么一手拿手本事！
以前在阳展村的时候，因为家里穷，地里活儿也多，傅咏菡除了上学之外，也要分担一部分家务，连地里的活儿也没有落下过。不过傅咏菡虽然从小就会做饭了，但是手艺却从来没有好到这种地步过！
在何玉的记忆里，女儿会做的菜色，似乎只有农家那些最普通的家常菜。就连炖菜，傅咏菡也没有做过几回。
没办法，母女俩个过日子太穷，吃肉的机会本来就不多，更何况是需要大量肉的炖菜？
倒是炖骨头这些成本比较低的菜色，傅咏菡小时候吃过不少。
傅咏菡没想到自己还没有想好该怎么解释，何玉就已经帮她想了一个好借口。她当即点点头道：“是啊！我们学校大，学生又多，来自全国各地的都有。大家口味不一样，食堂做的东西当然也是五花八门的。我在学校食堂勤工俭学两学期，给不少大师傅都打过下手，可学了不少本事呢！这拉面只是其中之一，妈你等着，以后有机会啊，我再一一做给你尝尝！”
想要过好生活吃自己想吃的，傅咏菡这一身的本事肯定是瞒不住的。
可是她必须得有一个好的借口，来给她这一身本事找个出处。
借着学校食堂这个名头，把自己的本事一点点的露出来，倒是个不错的选择。
反正只要能糊弄住何玉这个本尊最亲近的人就行了，至于其他的外人，谁还能管得了那么多？
何玉不可思议的看着傅咏菡道：“你们学校食堂的大师傅，本事都这么高？”
就算何玉出身农村，她也知道，这样的本事都够去那些星级饭店做大厨了，怎么可能屈居在一个大学食堂？！
傅咏菡早就想到了这一点，笑道：“当然不是了！大师傅们的手艺虽然不错，但也不至于好到这个地步。要不然的话，大家也不会嫌弃食堂饭菜味道不好，老是跑到外面来买吃的了！我说的那几位大师傅，都是之前临时到学校来给食堂师傅们做培训的，有真本事的人！加上你女儿聪明好学，可不就学会了不少吗？”
听到傅咏菡竟然难得的开起了玩笑，何玉心里一松，也笑了起来，嗔怪的看了女儿一眼道：“你啊，这话我们自己私底下说说也就算了，可不能到外面说去。不然的话，人家还不知道要怎么笑话你呢！”
傅咏菡嘻嘻的笑：“妈，你就放心吧！你女儿是那么没眼色的人吗？”
母女两个说说笑笑的，傅咏菡很快就吃完了自己的面条，把锅碗也都给麻利的洗了。
东西都收拾完了，何玉也就准备开始剁包子馅儿了。
见何玉摆出了架势，傅咏菡想想记忆中何玉做出来的包子那普通的味道，忙过去道：“妈，不是跟你说了我也会做包子的吗？今天你就好好歇着吧，这剁馅儿的事情，交给我就行了！”
看过傅咏菡露的这两手，何玉也知道女儿并不是自己记忆中在阳展村的那个样子了。想起傅咏菡做出来的馒头和拉面，何玉不得不承认，至少在面点这方面，自己的手艺是远远也比不上女儿的！
这么一想，何玉倒是也好奇了起来。
不知道女儿做包子的手艺又是如何呢？
何玉干脆的让出了案板前的位置：“行，妈今天就偷个懒，再使唤你一回！”
见不用自己多费口舌，傅咏菡心里也松了口气。
她身上本来就套着围裙，这时候也不用解了，直接洗了洗手，就走了过去，将何玉买好的猪肉给拎了出来。
何玉是个实诚人，虽然她的包子摊儿做的只是小本生意，但是她却从未想过要买猪肉摊上那些没人要的边角料来做包子。
何玉买回来的猪肉，竟然是正宗的五花肉！
五花肉要偏肥一点，蒸出来的包子汁多、油大，却又没有用劣质肉做出来的包子那么油腻。就是家常做包子，选五花肉的也比较多。
傅咏菡对这肉倒还勉强算是满意。
只是想想现在的猪肉价，再想想何玉卖的包子价，傅咏菡也就知道她为什么挣不了多少钱了！
傅咏菡在心里叹了口气，将猪肉分块，手持两柄菜刀，利落的宰了下去。
何玉就坐在一边儿看着。
她咋觉得，剁肉馅儿这本来应该是件粗鲁的事情，可是自己女儿做起来，怎么就那么就吸引人呢？
就仿佛这并不是什么粗活儿，而是一件特别美妙的事情一样。
第十一章 “贫民”生活
傅咏菡利落的剁好了肉馅儿，装进了一个大盆里。又把豆芽和小葱给收拾了出来，切好倒进了盆里。
拿了双筷子，傅咏菡开始调馅儿。
何玉看得心里一跳，忙站起来道：“菡菡啊，这调馅儿的事情还是我来做吧！你这刚出院，又是发面又是做面条的，现在还要调馅儿，可别把你又给累着了！”
何玉被傅咏菡进医院的事情彻底给吓着了，就怕傅咏菡又进去一次。
傅咏菡抬起头冲何玉一笑：“妈，我没事儿。这段时间在医院待着，待得我骨头都快软了，正好做点事情活动活动筋骨。妈你先回屋去休息吧，我这一会儿就好了。”
何玉怎么可能放心回屋，只好又坐了下来。
调好了馅儿，傅咏菡凑近闻了闻，眼睛里露出了几分满意。
行了，这就算不错了。
傅咏菡正打算准备准备就开始做包子，何玉却是一个激灵反应了过来，道：“菡菡啊，妈想了想，咱今天这包子还是先不卖了，明天早上直接去批发市场那边就行了。办公楼那边咱们又不熟悉，也不打算长待，还是不去凑这个热闹了，干脆早点休息好了。”
说来说去，其实这最后一句话才是重点。
何玉是担心傅咏菡会累着，所以才有了这个决定。
傅咏菡自己倒是无可无不可。
她当然也看出了何玉眼中的担心。
虽然傅咏菡知道自己的身体完全撑得住，但她突然觉得，没有什么比让母亲放心，更值得的了。
对上母亲的眼神，傅咏菡嫣然一笑：“行，那我们就先歇着，明天再忙！”
“这就对了！”何玉终于也笑了。
见傅咏菡在收拾东西，何玉忙上前让她到一边儿休息，自个儿将东西一收、推车一锁，又把调好的馅儿一装，往地下室搬去。
傅咏菡一怔，忙上前帮忙。
“妈，这些东西放推车里就好了，这么搬来搬去的，多费力气啊？”傅咏菡有点心疼何玉。
何玉忙在唇间竖起了一根手指头，低声道：“一般的东西放院子里就行了，这些轻便好搬的，当然要搬回屋去了！不然的话，明天早上起来，东西怎么丢了的都不知道！”
傅咏菡有些惊讶：“这么点儿东西，还有人偷？”
何玉叹气道：“还不是被个‘穷’字给闹的！我们，这院里还算太平的，住的人也都老实。附近其他几个院里，老有丢东西的，时不时的就有人搬走搬进的，那才是真乱呢！”
何玉还有句话没说的是，他们这院里之所以太平，主要还是因为住在院子里的人，每个月都会多给房东焦冲五十块钱。
这五十块钱，就相当于“保护费”了。
交了这五十块钱，焦冲就会负责院里的推车安全，不会让人把推车里锁好的东西给搬走了。
虽然这院里还是少不了有些小偷小摸的家伙给摸进来，但大家顶多也就是丢点儿小东西，不值几个钱，也没什么人会去追究。
焦冲的名头，在这一片儿还是挺响亮的。他人脉广，挺吃得开，少有人来惹这院里的人。
但是事有万一，大家也不能全都指着靠焦冲庇护。
听了何玉透露出来的只言片语，傅咏菡才知道，原来在这大城市里头，也有这么混乱的地方。
和大雍朝也差不多嘛！
就算是在京城，不也有贫民聚居的地方？而且越是穷苦的地方，民风也越乱。
傅咏菡陡然反应过来，原来自己现在的身份，和“贫民”竟然差不多？
她忍不住在心里苦笑。
算了，贫民就贫民吧，总比上辈子一个人孤零零的，连亲生父母都不记得的要强。
小小的一间地下室，又闷热，还只有一张单人床。
何玉早就把床给收拾好了，倒了水壶里的热水给傅咏菡洗漱，又道：“菡菡，一会儿我睡里头，你睡外头，咱俩先挤一挤。要不明天你就回学校宿舍去住吧，那边地方大又方便，离这里也不远，妈到时候要去看你也容易。”
外头显然要凉快一些，何玉打算自己到时候就贴墙睡，尽量留多一点的空间给女儿。
这么间地下室，想要住两个人，实在是太为难人了。
傅咏菡想了想，答应了下来。
她倒不是嫌弃这里环境不好，主要是她还要抽时间练养身决，和何玉住在一起，实在是不方便得很，有些事情也不太好解释。倒不如分开住，她只要在做事的时候过来帮忙就行了。
何玉笑着摸了摸傅咏菡的头，柔声道：“行了，咱们睡觉吧！”
第二天一大早，天还没有亮，何玉就悄悄起了身。
她这一起，傅咏菡也醒了。
傅咏菡本就是个觉浅的人，身边有点儿什么动静，都不可能瞒得过她。这还是她上辈子在宫里养成的毛病，现在自然也一起带了过来。
更何况两个人都挤在一张单人床上，那动静再小，也是很难瞒得过的。
“妈，这才几点啊？”傅咏菡揉揉眼睛，坐起来道。
何玉一边穿衣服一边道：“你再睡会吧，现在才四点半呢。我先起来把包子蒸起来，一会儿再骑到批发市场那边去卖，时间应该差不多。”
一听到挣钱的事情，傅咏菡这下是彻底醒了过来。
“妈，我跟你一起去！”
真让何玉一个人去卖包子的话，傅咏菡担心自己这包子又得亏本了！
何玉最终还是没有拗过积极的傅咏菡，只得让傅咏菡跟着一起起床帮忙蒸包子。
母女俩在院子里忙的时候，另外两家人还在睡觉呢。
他们做的小生意没有这么麻烦的准备工作，也没有这么严苛的时间要求，自然不用起得这么早。
而且他们的生意，在早晨的时候实际上还要差一些。
在院子里忙活了半天，一切都准备得差不多了，时间也已经是五点多了。
何玉正打算带着傅咏菡出门，焦冲却是穿这个背心推开了门，倚在门边打哈欠道：“何姐，出摊儿呢？”
何玉当时就愣住了。
昨天晚上她们做完事情都没见着焦冲回来，可见焦冲那绝对是后半夜才回来的。现在才五点多呢，焦冲睡了有没有两个小时都不一定，他是咋个起来的？
第十二章 出摊
“是啊，焦老弟你这是，要出门儿？”何玉试探性的问了一句。
这话显然是没话找话。
这大清早的，除了赶着做生意的，一般人睡觉都来不及，怎么可能会出门？！
焦冲本来还对何玉爱答不理的，旁边傅咏菡一个眼神扫了过来，他立马把自己那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给收了起来，也不打瞌睡了，整个人站得笔直，简直老实得不得了，和平日里的形象截然不同。
傅咏菡心里暗自好笑。
当年在御膳房的时候，她当上了御膳房总管，这该有的气势自然也就渐渐的培养出来了。
那时候也是这样，她的眼神只要在御膳房里扫一眼，基本上就没人敢大声出气了。
傅咏菡平时习惯了不觉得，现在看到焦冲这么明显的变化对比，才发现了其中的乐趣。
“那个啥，何姐，你们不是要出摊吗？我就是想买几个包子吃吃。”焦冲有些讨好的对何玉道。
他瞄了一眼推车上那蒸笼，闻着那里头飘出来的若有若无的香气，喉头又忍不住咽了口口水。
那味道…真是没得形容了！
他在屋子里睡得死沉死沉的，都闻见了不说，还楞是被这味儿给弄得睡不着了！
何玉一拍脑门：“原来是要包子啊！可是现在还不行呢，这包子才刚蒸上，还要好一会儿才能熟。我们现在就要往批发市场赶，等到了地方之后，包子肯定也就熟了，正好拿去卖。只是现在…”
她们住的这地儿离批发市场还有一段距离，何玉肯定是不可能在院子里等包子熟了再出发的。
焦冲也听懂了何玉话中的未尽之意，脸上不觉露出了失望之色。
就为了这几个包子，他可是破天荒的连懒觉都没睡成呢！
可焦冲也不可能真把何玉母女俩留下来。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因为有傅咏菡这个不知深浅的人在。
“没事儿，何姐你出摊去吧，下次有机会我再来买包子好了！”焦冲难得的好说话，表情纠结极了。
何玉心里反倒有些过意不去了，主要是她也不想得罪了这个房东。
“今天确实是时间不凑合，要不这样吧，晚上我们肯定也要出摊的，到时候我给焦老弟留够份儿，怎么样？”
焦冲眼睛一亮，顺势就想答应下来。只是他眼角一扫，看到傅咏菡脸上那似笑非笑的表情，心里一个咯噔，忙摆手道：“离晚上还早着呢，我们到时候再说吧！那个啥，何姐你先忙，我再睡个回笼觉去！”
话音一落，焦冲转身就进了屋，把门一甩，啥动静都没有了。
何玉对焦冲这种不靠谱的行事风格早就已经习惯了，不以为意，笑了笑，招呼傅咏菡上了车。
这推车本来就是用那种拉货的三轮车改装来的，东西基本上都在车厢里头，前头的车头还在，能够让人骑。在车厢前头还装了个类似于自行车后座的小座位，可以勉强搭个人。
主要还是因为这三轮车太破旧了。
现在那稍微好一点的三轮车，前面的作为都是一整排的，至少也能坐下两个人。何玉这辆车显然是不知道从哪个二手市场淘来的旧货，地方窄不说，安全性也特别低。
一切都是为了省钱啊！
好在傅咏菡对这些并不挑剔，只有半边屁股落在座位上，也一样是坐得稳稳地。
何玉熟练的把住了车头，半人力半电力的开动了车子。
这三轮车本身就是可以用电力推动的，并不用何玉花上太大的力气。不然的话，两个成年人加上这一车的东西，就凭何玉一个普通的中年妇女，还真是不可能踩得动。
当然，有时候为了省电，何玉也是能用人力就用人力，简直把“抠门”的风格发扬到了极致。
天已经微微亮了，加上路边还有路灯，何玉踩着三轮车，倒不必担心看不清路。
夏天的清晨还是挺凉爽的，傅咏菡穿着并不太习惯也并不舒服的劣质棉麻t恤，迎着风，不动声色的打量着这个她们路过的每一个角落。
足足过了半个小时，母女俩才终于到达了她们此行的目的地。
甘州市城北批发市场。
天也亮了。
甘州市是甘州省的省会，地方有多大可想而知。甘州市城北批发市场，也是甘州省最大的批发市场，每天都有无数人在这里往返，讨价还价的声音从天亮一直到天黑，生意兴隆得让外边人都妒忌。
何玉昨天就已经找批发市场的负责人谈好了地方和价钱，今天骑着车过来，很是熟练的把车子听到了市场一角的一个小巷道里。此时此刻，在那巷道里头，已经有两三辆推车在了，同样是卖早餐的。
傅咏菡下了车，打量了一下附近的情况，突然发现了什么，低声对何玉道：“妈，我们就只卖包子馒头，合适吗？”
旁边那些摊子上，还有豆浆面条什么的，都是有汤水的，至少不会把人给吃噎着了。
何玉摇摇头，同样压低了声音道：“我当然知道早餐要搭配着卖才合适。可是平时就我一个人做这些事，总有忙不过来的时候，东西多了不好打理不说，还容易两头不讨好。而且这里的豆浆什么的，那都是掺了不少水的，喝起来也就比白开水多个味儿，很多人其实都不愿意买，销量并不好。可那正宗的豆浆价格也贵，买的人还是少，还不如不做这点生意。再说了，在这批发市场做事的老板，大多都住在这附近，他们自己也会带点儿喝的什么的。在我们这些摊子上买东西，他们主要还是为了填肚子！”
傅咏菡恍然大悟。
没想到一个小小的路边包子摊儿，里头竟然还有这样的生意经！
说话间，何玉估摸着包子已经蒸得差不多了，毫不犹豫的就掀开了蒸笼。
本就有些被遮挡不住的包子香气儿顿时铺天盖地的散开了来，让周围的人都忍不住屏住了呼吸。
这包子味儿…也实在是太香了！
何玉也很是震惊。
这，真是她们家包子？
不等何玉回过神来，有找过来买早餐的客人已经耐不住了，直接就走了过来，开口问道：“老板，你这包子怎么卖的？”
第十三章 好生意的包子摊
见有人问价，傅咏菡主动微笑着道：“包子一块五一个，馒头一块钱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