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县城还没怎么开发，也不大，走了大概二十分钟的样子，左单单终于看到县城高中的牌子了。
门口守门的也是个老大爷，听说左单单来找弟弟，就让左单单等着，自己去里面找人去。
左单单看着这个高中，外面红砖的院墙，里面是一排排的一层楼的教学楼。中间有一个大操场，也是泥土的。左单单怀疑这要是到了下雨天，这操场得被踩成沼泽地。这时候读书的人不多，各地方政府也穷，整个县里也就这么一个高中。可即便这样，这高中修的也不好，就是后来的中学，规模都比它大。可偏偏未来多少大学生就是从里面走出来的。
左单单觉得要是她有能耐，她得把未来那些不爱读书的小朋友都拉过来溜一圈。看看人家这读书环境，再看看自己那读书环境，咋还有理由不好好念书的。
“姐——”
左单单正神游太空，一个小伙子兴匆匆的从学校里面冲了出来，刚刚去找人的老大爷反而被远远的甩在了后面。
小伙除了皮肤黑黄，看着营养不良之外，还是长的相当不错的。按着左单单曾经看过的小说总结来说，他长着刀削面，高粱鼻。如果个头再长的高大点，皮肤再健康点，绝对是个英气十足的小伙儿。最起码在她看的这么多人里面，也就沈一鸣能和他比了。
这姐两咋这么会长呢。她长的像李惠，这小伙子完全就是把李惠和左大成两口子的优点结合了。连左大成那股子老持沉重的憨厚气，都染上了几分。
“姐，你咋来了？”左聪跑到左单单面前，眼里冒着星光一样，激动不已。他姐可是第一次来学校找他呢。
“那啥，我给你送粮食来了。”面对这个便宜弟弟，左单单还是有些不自在的。第一次见面，而且原主的记忆中，对这个弟弟有些怨念，两人关系并不亲厚。当然，这个不亲厚仅限于原主单方面的。原主的怨念，正是因为读书引起的。
整个老左家，除了徐凤霞不让左青上学之外，原主和左聪，以及左欢都是一直念书的。只是念完中学之后，到了上高中的时候，就出现问题了。
这时候上高中不是以成绩为标准的，而是需要公社这边推荐。也不知道是不是xing yun，反正左家屯其他人家并不是很乐意送孩子们来县城上高中。又不能考大学，上啥高中呢。能念个小学，学几个字就很不错了。有这功夫，还不如在家里干活挣工分，又不是地主家的少爷，不干活还吃得多，可不惯着。
李惠毕竟是书香门第的子弟，自然知道读书的好处。于是提出要让孩子继续读高中。左欢从小不爱读书，连小学都没念完，自然是不能去的。就剩下左单单和左聪姐弟两。李惠提议让左聪去，左大成则提议让左单单去。于是两口子出现了分歧。
还没商量好呢，这边左奶奶已经去找老队长左水生了。左奶奶不喜欢李惠这个儿媳妇，不过她也知道这个儿媳妇是读过书的，比老农民有见识。听李惠说左聪要是读了高中，以后就算上不了工农兵大学，没准也能在公社里面谋份工作，左奶奶就觉得这学也是可以上的。这一代就这么一个男孙，只要他出头了，这老左家相当于走出了农门了。别看都说贫农好，可那也是说说，谁不羡慕城里工人，谁不羡慕人家公社里面坐办公室，穿整整齐齐的干部？
而且她三个儿子，一大家子人干活，供一个娃上学，咬咬牙也是没问题的。
于是苏奶奶去找老队长左水生哭，直哭的左家屯的集体老祖宗都不得安生了，老队长这才咬牙同意去公社里面找人情，送左聪去上学的。
名字报上去了，这事儿也定下来了。原主知道左奶奶不喜欢她，所以没啥怨念。李惠是她妈，她就是不满，也只能忍着。对这个唯一的弟弟却生了怨。觉得同样是姐弟，干啥他能上学，自己就不能上学。所以左聪上高中之后，原主就和他不冷不热的。虽然还说话，却明显隔着什么。外人看不出来，左聪自己却能感受到。
看着左单单不说话，左聪脸上有些黯然，还是伸手提起左单单脚边的袋子，笑道，“姐，走，我带你去我宿舍坐坐。你还没吃饭吧，待会中午食堂就开饭了，今天你好好吃一顿。”
左单单点点头，跟在后面。她寻摸着，坐一会儿就赶紧走。毕竟原主和他关系不亲厚，而她和左聪也是初次见面，更谈不上有啥感情，也没必要伪装感情很好的样子。反正她送东西是顺道的，办正事才要紧呢。
左聪的宿舍里面摆着两张大通铺。两边各摆一张，每张铺上面睡八个人，中间还放着两张木桌子。
领着左单单进了宿舍，左聪就赶紧给她找凳子坐。
“姐，你坐。”又忙不迭的给左单单倒水。左单单接过来，看着干净的杯子，抿了一口。又看到左聪跑到靠最里面的床铺底下，去摸摸索索的掏出一个布包来。
“姐，你尝尝。”左聪兴匆匆的跑过来。脸上满是期待。“这是我们老师之前给我的，我还琢磨着啥时候带回去呢。”
左单单看了一眼，竟然是两块红黑的糕点。用四方手帕包裹的好好的。
“我带回去吃吧。”左单单并不是很喜欢吃这种糕点。
“别啊，”左聪连忙道，“你带回去了，大伯娘肯定要拿去给欢欢姐吃，你就吃不上了。姐你吃，回去了谁也别说。”
左单单接过来，轻轻咬了一口，是枣泥的味道。她看到左聪砸吧了一下嘴唇。
“你吃没？”左单单问道。
左聪笑道，“吃了，早就吃了。我都吃腻了。”
“……”这骗人技术也特低了，哪个老师这么大方，还能把枣泥糕给你吃腻了。她就算不懂行情，也知道这时候糕点得用特定的票买，还不定能买到呢。就这两块糕点，都是承了人家多大的情呢。左单单心里的某根线被触动了一下。她突然有些羡慕原主了。以前小时候，她就特别想要一个哥哥或者弟弟，有事儿的时候帮她欺负人，没事儿的时候被她欺负。可惜她家就她一个独苗。
“你吃吧，我一个人吃没劲儿。”然后自己拿起一块咬了起来，将剩下的递给左聪。“你要不吃，我也不吃。”左单单强硬道。
左聪一愣，随即僵硬的将糕点接了过去，眼睛巴巴的看着左单单。
“吃啊，”左单单催促道。
左聪这才咬了一口，然后抬头看看左单单，又低下头咬一口。吃着吃着，眼睛都红了。
左单单叹了口气，她没事儿的时候也欺负不下手啊。
吃完糕点，姐弟两就把粮食送食堂去换成粮票。左聪还拉着大师傅嘀嘀咕咕的说了啥，后面才满脸笑意的拉着左单单离开食堂。
“姐，待会才开饭呢，咱先回宿舍坐一会儿。吃完饭，我领你去县城转转。”左聪的心情很好。
“你不上课吗？”左单单不想让左聪跟着一块儿去。她现在虽然不排斥这个弟弟，可她干的是‘正经事’可不能让这孩子知道。
左聪高兴道，“你不是难得来一次吗，我想请假带你去转转。”
请假？左单单眯了眯眼，然后满脸严肃道，“左聪同志，你竟然为了逛街就请假？家里人送你来上学是干啥的？你对得起老左家的老祖宗吗？”
左单单的突然变脸，让左聪惊了一跳，然后愣愣的看着左单单，一句话也不敢说。
他想不明白，刚刚还和他和好的姐，咋就又变了。
左单单看着他这样子，语重心长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小聪啊，姐是为你好。你是咱家唯一读书的娃，咱家就指望你了，咋能因为姐就请假呢，这是要不得的。听话，好好念书，以后苟富贵勿相忘。姐就知足了。”
左聪的眼睛又红了，鼻子还重重的吸了吸气。“姐我知道错了，你放心，我肯定好好念书。等我找工作了，工资都交给你。”
那你媳妇得找我拼命。左单单心里暗道。脸上还是欣慰感动的。
左单单以为左聪只是说一说，结果回到宿舍，左聪就把小金库从自己缝补的严严实实的衣角里面给掏出来了。
零零散散的，全是一分两分五分，合起来统共也没一块钱。
“你哪儿来的钱？”左单单好奇道。老左家穷，能够gong ying粮食，可不会给闲钱左聪。
左聪小声道，“有些城里的同学不爱写作业，我没事儿的时候帮着写。还有一些书，有同学买不起就借着抄，我就搭把手。”
这就知道勤工俭学了。左单单对这个弟弟更满意了。“钱你自己收着就成，姐不要。”
“我还能挣呢，你收着，回头想买啥都成。”左聪将钱放在她的兜里。
左单单可不想收这钱，这可是左聪的血汗钱呢，这零零碎碎的，也不知道存了多久才存起来的，她这个便宜姐姐要是昧着良心收了，她觉得她奶能在梦里教训她一顿。“单单啊，咱不能这么黑心肝儿啊。”
她正想伸手掏钱呢，下课的铃声突然响起来了。
左聪听到这声音，立马拉着左单单就往外走，“姐，快点儿，待会人多了咱就吃不上了。”
两人动作还是挺快的，到了食堂的时候，也没几个人。左聪兴匆匆的拿着碗筷去二年级的档口打了饭菜。
左单单跟着上去瞧，她想起以前看过的电视，就有说高中伙食的事儿，说是分三种伙食。这食堂里面似乎也这么来的。不过却不是什么黑馒头，而是一种黑色的面饼。
好在左聪打的似乎是最好的伙食，玉米面和面粉一块儿做的，虽然不是大白馒头，在这时候也是十分精细的主食了。菜是白菜炖红薯粉，里面还有两块薄薄的肉片。
伙食还不错。
左单单拿起一个馒头咬了一口，觉得味道比在家里的好多了。她在老左家这么久，一顿这样的饭菜都没吃过呢。就是发粮食那天，李惠也没舍得做这样的饭菜，而是用小米煮南瓜，用玉米面做了饼。
“对了，刚那啥黑饼咋做的？是不是很难吃？”左单单好奇道。
左聪脸色微微变了变，“我也没吃过，不过听同学说，是用土豆皮冻着磨成粉做成的。应该还掺了点儿玉米面，有点儿甜……”
土豆皮也能磨成粉吃？左单单微微诧异，不过又想起这是连豆腐渣都能当做美食的年代，吃土豆皮也不是一件稀奇事儿了。
她看了看左聪。虽然他说没吃过，可左单单觉得，他连那有点儿甜都说的意犹未尽的样子，还真不像没吃过的。
食堂的人越来越多，左单单发现，坐在食堂里面的都是吃着她们这种伙食的，其他人大部分的都是回了宿舍去了。所以不大的食堂，竟然也不拥挤。
“哟，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左聪竟然也来食堂坐着吃饭了。打的还是大馒头。”
姐弟两正大口吃着饭，就传来一阵带笑的声音。
左单单看到左聪拿着碗筷的手抖了一下。她皱了皱眉，抬起头看着来人。
长的倒是普普通通的，就是梳着三七分，穿着深蓝色的衣服，左手的袖子挽起来，露出手腕上的手表。
左聪看了也没看他，当做没听到一样。
“来亲戚啦，我说怎么吃大馒头呢。怎么样，好吃吧？比你那黑面馒头怎么样？”那人笑着走了过来。
左单单将最后一口大馒头塞嘴里，然后喝了汤，整个人舒坦了。抬头看着他，“这同学，你谁啊，不知道打扰别人吃饭是很不礼貌的事儿吗？你们老师就没教你食不言寝不语吗？”
“你是谁，怎么说话呢？”
左单单指了指左聪，一字一句道，“我、是、他、姐！”
那人看着左单单嚣张的样子，走了过来。
左聪站了起来，挡在左单单面前，“许亮，我姐是来看我的，有什么事儿，咱们回头再说。”
“让我说，”左单单将他拉开。然后满脸笑道，“是许亮同学是吧，我看你穿的这么体面，连手表都戴上了，这咋一看啊，和那旧社会的少爷一样。很有小资风范。”
听到左单单的话，许亮脸色微变，将袖子放了下来。“什么小资风范，又不是我一个人这么穿。”
左单单道，“我没见过啥世面，长这么大也就见过你这么一个这么穿戴的。我们村里有个知青，她爸啊是省里文`革小组的，我听她说，专门就抓那些作风不好，穿戴奢侈的人。你说，现在咱们农村多苦啊，还在吃黑面馒头呢，就有人穿高档服装，戴手表。还瞧不上咱们吃黑面馒头的农村人。这是什么思想？这就是小资思想！”左单单声音突然拔高，然后满脸严肃，“只有旧社会的高门大户，才会瞧不起我们这些吃苦耐劳的贫农。许亮同学，你说是不是？！”
许亮被她的声音惊的下意识的后退一步，脑门上开始发热。他不就穿戴好点，吃的好点，咋就成旧社会的高门大户了。
其他吃着大白馒头，穿戴齐整的同学也不敢看热闹了，低着头吃东西。拿了黑馒头的人，倒是都盯着许亮，平时麻木的神色里面，带着某种异样的神采。
左单单舒了口气，脸上的神色缓和下来，带着微微的笑，“许亮同志，你别紧张，你还年轻。作风稍微偏差点没关系，只要及时改进就行。你和我们家左聪是同学吧，以后互相学习，互相进步。行了，你去吃饭吧，饭菜凉了就不好吃了。”
“小聪，咱也回去吧。”
左单单回头看着左聪，喊道。
“哦，”左聪这才木木的端着桌上的碗筷。
等姐弟两出了食堂了，里面才议论开了。“这谁啊，真厉害，许亮都被说的不敢吭声了。”
“没听她说吗，左聪的姐。许亮敢说吗，刚左聪姐说了，认识省□□小组的人。不怕人家举报作风不良啊。”
“就是，老师都没戴手表，他显摆啥。”有平时羡慕嫉妒的人吐槽一句。
许亮擦了擦脑门上的虚汗，匆匆忙忙去打了馒头，就离开了食堂。他觉得自己今天倒霉到顶了。
左聪很想和左单单说说话，经过了刚刚的那事儿，他觉得自己对自家姐的了解太少了。可惜左单单没给他机会。找了水龙头冲刷了碗筷，左单单一句话也没和左聪说，让左聪拿着碗筷回寝室去休息，她就直接离开学校了。
看着左单单的背影，左聪心里满是失落。本来还打算着请他姐吃顿好的，然后然她姐开开心心的回家，结果还让她姐不高兴了。
左单单确实有些郁闷。出了校门之后，那眉头都狠狠的皱了几下。别看她刚刚说的大义凌然，一副吃黑馒头才光荣的样子。其实心里早就不是滋味了。听那个许亮的意思，左聪是从来没吃过大白馒头的，今天这还是头一遭。之前和那个食堂师傅嘀嘀咕咕的，就为了这一顿大馒头。
不就是一顿大馒头吗，谁还吃不起了？捏了捏左聪给她的小金库，左单单觉得，自己有必要让人知道，大白馒头，她左单单的弟弟还是吃得起的。
☆、第22章
县城就两个供销社, 左单单去了离学校比较近的一个地儿。走了大概开半个小时才找到。
里面只有一个售货员, 模样三十来岁，穿着蓝色的工装。正在边磕着葵花籽, 边织着毛衣。看着左单单进来了，只抬了一下头, 就没理人。哪里像后来的那些服务行业的服务员，见到客人就笑脸迎客的样子。
这年头物资缺乏，卖东西的人比买东西的人架子大。想买东西，还得找这些人的关系呢。
要不然人家一句卖光了，你就等着这个月喝西北风吧。没准下个月也得继续喝。
左单单心里吐槽着这种畸形的社会形态, 脸上不动声色的到处看了看, 然后指着一堆看起来还带着石头子儿的大米，左单单知道，这样的大米不算最好的精细粮，只能算下等的。不过这是供销社里面目前最好的了。更好的，估摸着早就被人给买走了。“这个咋卖的？”
“一毛三, ”那人瞄了一眼，就随口道。
左单单又指着旁边的高粱米, “这个呢？”
“一毛一，”
“玉米面？” “八分！”
“猪肉？”
“六毛……我说你问这么多干什么，你到底买不买？肉票有吗？”
见女售货员不高兴了，左单单这才嘿嘿的笑了笑, “这位同志姐姐, 你别急啊。然后从手里拎着的小麻布袋子里面掏出一个苹果来。“给你尝尝。”
看到左单单递过来的苹果, 女售货员神色一愣，显然没想到对方竟然这么大方，给她吃这么好的水果。
左单单可没啥舍不得的。和奶奶给她准备的粮食不一样，这水果在果园里面多着呢，属于可再生资源。要不是这年代没法大批量的卖水果，她早就拿出来贩卖了。拿这个做人情，她可不心疼。
虽然不知道左单单有啥目的，不过女售货员还是伸手接了过来。
这年头水果都不好买，就他们供销社这边，一个月也就能入二十来斤放在这里卖，平时根本就不够卖的。一到货，就被上面的领导给预定了，几乎当天到货，当天就干干净净的。他们这些供销社的售货员都吃不上，更别说其他人了。
“有啥事，你说？”这时候的人还是很朴实的，知道拿了好处，得要付出点啥。
“这位同志，我能有啥事啊，就是想打听一下，现在这水果是个啥价格。不瞒你说，我嫂子在医院里面生孩子住院，老家亲戚就送了一些水果过来了。说是他们生产队里面种的果树，这不是才秋收吗，每家每户给分了点儿，知道我嫂子爱吃水果，就特意换了一些过来给我嫂子吃。家里一看送了老大一袋子，就让我出来打听打听现在的水果价格，以后也好还人家人情。”左单单满嘴跑火车一样的，张口就编了一堆话。声情并茂，说的和真的一样。
听到左单单这话，女售货员的心里也高看左单单一眼了。能让老家人上赶着送这么好的水果来，家里条件应该也不差。加上左单单刚刚给的好处，她也不好摆啥脸色，也笑道，“原来就是这么个事儿啊，也不是啥大事，你直说就是了，还这么客气。现在水果价格不一定，得看量多量少。还得看卖相，差一些的歪瓜裂枣啥的五分钱一斤，好些的能卖两三毛都有。就你刚拿出来那苹果，我不瞒你说我这么多年，还没见过卖相这么好的苹果。这个头和品相，差不多能卖两毛，这还是gong ying足的时候。要是gong ying跟不上，有钱都买不上。”
左单单刚刚给的苹果还是有好处的，这女售货员越说，越来劲儿，小声道，“可就上个月，才来了第一批水果，当天晚上来的货，还没等第二天，就给上面领导定了。第二天咱开门，排队的统统都没买上。”
没办法，这年头都忙着种粮食，乐意种水果的生产队可不多。而且种水果需要技术，要不然就白种了。可比不上粮食，播下去了，多少能收上来。这果树要是种不好，种不种得活都是一回事。
左单单听的心里发亮。没想到啊没想到，这年头水果也这么值钱啊。
她之前还以为这年头都奔着粮食去，没人会花钱买这东西的。现在看来，啥时候都有有钱人舍得吃啊。
左单单眼睛发亮，嘴里嚷嚷道，“哎呀，那我们家这亲戚可真是太客气了，一下子送这么多，咱家也吃不完啊。这么好的东西，可不是浪费了吗。拿回去换粮食多好啊。”
女售货员耳朵动了动，“你说想换粮食？”
“可不是，我爸说了，吃不完，拿回乡下去，和老乡换粮食去。总不能放家里放烂了。”
“都是刚刚那样的苹果？”
“都一个样。”左单单拎着包准备走了。“大姐，我先走了，今天可多谢你了。我得回去给我爸报信，早点把水果弄回老家去。”
说着转身就要走。她寻摸着要是出门之前这人不喊她，她就立马去医院那边找买家去。知道行情了，她就不担心做不成生意。
“唉，同志你等等。”女售货员赶紧从柜台里面绕了出来，“别走啊，你要是想换粮食，回老家干什么啊，拿我这里来换也一样啊。”
她边说着，眼睛里都冒光了。像粮食这种必需品，除非荒年，否则gong ying量可不少。水果这东西就不一定了，不是必需品，一年到头都gong ying不上几次呢。
之前都有好些熟人让她留意了。留几个歪瓜裂枣的都成。想着，她心里又暗自后悔，刚刚把价格给说高了。要早知道这姑娘要换苹果，她肯定要压一压的。
左单单为难道，“这样不好吧，我还没和供销社换过东西呢。让人知道不好。”
听左单单这意思是不想和她换，女售货员也顾不上后悔了，赶紧道，“啥不好的啊，我这是供销社，国营的！”语气里透着骄傲。
左单单似乎犹豫了一下，然后道，“那能咋样换？我嫂子坐月子，我爸说都换成细粮。”
“我这供销社还有啥没有的啊，”女售货员拉着她道，“你就放心吧。对了，你这一共多少斤？”
左单单提了提自己的袋子，“大概有个二十来斤的样子。”
“这么多啊。”女售货员更高兴了，拉着左单单不放手，“我们供销社都收了。”她说是供销社收，实际上可一点儿都没打算留给供销社。她都打算好，自家留个七八斤。她一个月工资就有三十块。偶尔吃点水果还是吃的起的。主要是家里孩子得吃，还能拿去送礼。能拎着几斤大苹果去送礼，这可是很拿得出手的。其余的再给家里的亲戚朋友留着，这二十斤估摸着可不够分呢。
“大妹子，家里还有不。要是吃不完，都拿这来换。”高兴起来，连称呼都变的亲切了。
左单单笑了笑，也顺嘴喊道，“姐，咱家还真有一些，就不知道我爸换不换。我嫂子坐月子呢，没准要吃。”
女售货员道，“能吃多少啊，还不如换粮食。”
“姐你说得也是，回去我问问。你看这水果咋过称？”
“交给我，我这有称。”女售货员赶紧去柜台后面拿出个带秤砣的称来。然后把钩子挂在布袋子上面。秤砣打了两次，这才晃悠悠道，“二十六斤。你看换哪些细粮？”
左单单心里算了算，要是换成现钱，能换成五块多钱呢。以这个时代工人工资三十多块的时候，平均工资一天也就一块多钱，她这卖水果还真是高收入了。可惜不是长久生意。
于是扭扭捏捏道，“我寻摸着换这么多细粮也吃不完……”
女售货员眼珠子转了转，也看出左单单那点儿小心思了，“换细粮吃不完，换票证呗。”说实在的，她这要是用细粮换，还真没那么多粮票补上这个空缺。要是能用其他的票证凑起来倒是好办。
左单单点头，“成，就听姐的。”
左单单主要换了一些面粉和高粱米。还换了一些玉米面，合下来有二十来斤。别看着些东西不多，这要是用票证买，平常人家可不一定能买的起呢。余下的左单单也不换了，用现钱不上。一共得了三块四毛钱。另外还给了左单单两斤肉票和两张工业品的票。
左单单用不上什么工业品，不过她还惦记着家里缺少一口铁锅。打算着到时候还是得去买。至于肉票也是需要的。想吃肉就得用这个买。
临走的时候，女售货员还暗示她，让老家的老乡要是有水果的，也弄点来这边换。左单单嘴上应了，心里却不打算来这边换了。
这边种水果的并不多，供销社毕竟和私人不大一样的，接触的人多，长期和他们合作，很容易出问题。左单单觉得自己还是谨慎点好。
她觉得目前最适合她的就是为人传下来的战术，打游击。不能让人抓住自己的小尾巴。这种时候赚钱这种事儿可不能太专一了，得多方面发展。
手里拎着粮食，兜里揣着钱，左单单心情还是不错的。
知道现在的市场行情，她对未来的生活也充满了期待。即便这几年不能发大财，靠着果园，过上温饱日子还是没问题的。等过几年那位老爷爷提出改革开放之后，她的机会也就多了。
再次回到学校，左单单又让老大爷帮忙把左聪从教师里面给喊出来了。
左聪一直失落，上课都没啥心情。听到他姐又来了，乐的从教室里跑出来，脚丫子跑的欢乐，几步就冲左单单面前来了。
“姐，我还以为……”左聪高兴的说不出话。
“以为我走了？我是那么没心没肺的人吗，要走也要和你道个别啥的。我刚刚是帮着屯里知青给他们县城里面的亲戚送信了。”
“姐我错了。”
“嗯，知道错就好，帮着提东西进去再说。”
左单单指了指脚边上的袋子。左聪赶紧儿拎了起来，还有点儿沉。“姐，这是啥？
左单单往学校里面走，“待会再说。”
因为之前来了一次了。左单单直接带着左聪往食堂走。到了食堂，左单单就接过左聪手里的粮食，交给了之前的那位大师傅。
“师傅，这是左聪这个月的口粮。甭管他早上晚上吃啥，中午必须一顿大馍。您可得帮我盯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