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三公子,可是还有什么话想说?”赵庭穿着一身淡紫色绸衫,碧玉簪子束发,眉眼俊逸,身形秀雅修长,虽则也有二十四五的年纪,却还没有开始蓄胡须,比起同样大的薛贵来,瞧着可年前了许多。

但见这薛三爷唯独留了他下来,心中猜度着,必然是有要事要说的。

薛平道:“关于方才的军事战略问题,我的确是有几处与二爷的意见有异。不过,也并不能确定自己的想法就是正确的,所以,想寻个时间,找世子爷先行商量一番。若是世子爷也认可的话,明儿再与王爷说。”

赵庭静静听着,见是这件事情,点头笑着道:“我听说,在上京的时候,薛三爷与二弟,还有陆家大少爷,都是难得一见的青年才俊。想来薛三爷与二弟的关系该是不比寻常才是,再说,二弟也不是那种听不进去旁人意见的人,薛三爷有什么意见,大可以方才就提。”

薛平笑道:“正是因为二爷乃是布阵谋略的奇才,薛某自叹佛如,所以才想先请教一下世子爷的好。不过,若是世子爷觉得不方便的话,就当薛某这话没说。有什么事情,明儿一早再提不迟。”

说罢,薛平朝赵庭抱拳,告辞。

赵庭道:“薛三爷误会了,薛三爷能与我商议此事,实乃是看得起我。要不这样吧,正好我现在得空,要不咱们现在就商量商量?”

薛平笑着道:“我与大姑娘的亲事还没有定下,想来是王妃娘娘还在考验我,所以,想先去老太妃那里请安。事先也不防先跟世子也说,我今生非娴儿不娶,可眼瞧着就要举兵进京,所以,想先将亲事定下来。”

妹妹寻得了好的归宿,赵庭也开心,忙道:“我这个妹妹打小就顽劣得很,半点姑娘家的样子都没有,我们也将她当男孩子来看。不过,娴儿本性单纯,凡事也受不得一丁点委屈,所以,还望薛三爷往后待娴儿好一些。”

薛平点头,朝赵庭抱了抱拳,又道:“那今天晚上戌时一刻,在府中碧波湖边见,不过,我私下与世子爷商议战事的事情,还望世子爷不要与任何人说才好。否则的话,叫二爷知道了,还以为我故意与他对着干。”

“这个我明白,薛三爷便放下吧。”赵庭颔首。

“既如此,那薛某便先告辞了。”说罢,薛平朝赵庭抱拳弯腰,而后大步离去。

赵庭负手站立在一边,望着薛平离去的背影,笑了笑,而后也没有回后院去,而是直接去了书房。

以前没有比较,他觉得自己各方面的才能算是出色,可如今瞧见二弟的真本事后,他心中才明白,自己不论哪一方面,比起二弟来,逊色得何止一星半点。二弟在上京城自当是吃了不少苦,可险中能够求得生存,没有点本事怎么行。

但是他万万没有想到,二弟会那么出色,出色得别说是他,怕是连父王都自愧弗如。

还有那薛三爷,真是难得一见的将才,不愧是将门之后。

赵庭在书房里一坐就是一整天,便是发妻王氏打发了人来请他回去用饭,他都给拒绝了。只想着,怕是往后再不比从前,往后的路虽宽,可却也难走得很多。如今摆在眼前的就只有两条路了,一是父王起兵败落,最好的结果就是父王再安安稳稳的做他的仪王。

二是,父王起事成功,入主上京,诛刘氏一党后,先挟天子以令诸侯,再寻得合适机会让当今陛下禅让。

摆在眼前的两条路,不论哪一条,都不是好走的。

繁荣富贵自当也有繁荣富贵的难处,生在帝王之家,便先有君臣,才有父子兄弟。

自己的身份特殊,自当是该要成为表率,既知是有不足之处,该是要弥补才是。二弟天纵奇才,此番还没有入主上京,便甩了他们兄弟一截,他为父王感到高兴,但是这并不代表他会止步不前。

身上有担子有责任,他也必须要做到最好。

在书房呆了一整日,虽然一直埋头看书,但是与薛平的约定倒是没有忘记。

见时辰差不多了,赵庭将书合上,而后关上书房的门,挥退想要跟着他的小厮,只身一人往碧波湖的方向去。

此刻天幕已黑,天上繁星点缀。临湖而站,一阵阵过了水的暖风带着百花的香气吹拂过来,赵庭书看得有些疲惫,便抬手捏了捏眉心。正抬眼往湖一边望过去的时候,忽然瞧见一个人影落入水中。

而后便有小丫头尖着嗓子喊起来:“来人啊,不好了,我们姑娘落水了。”

那丫头像是知道这边有人似的,一路朝赵庭的方向跑来,一边跑一边哭着喊道:“薛三爷,不好了,我家姑娘落水了,奴婢求您去……”她是提着灯笼一路小跑来的,待得跑近了借着光亮瞧见是府上世子爷后,吓得灯笼落在地上。

那小丫头登时都忘记了呼救,只觉得双腿软得打颤,然后就双膝一弯跪了下来。

事情已经发展到了这种地步,赵庭不可能还不明白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他怒视那丫头片刻,而后大步朝王姝落水的方向跑去,想都没有想,便跳水将王姝抱了上来。却没有想到,他才将人抱着上岸来,那边就听见自己妻子叫唤的声音。

他此刻已然怒到了一定地步,怒极没有发作,只是一直忍着先低头救人。

落水昏迷,基本的救人方法他也是知道的,此刻救人为上,也顾不得什么男女大防,按压胸口,再以口渡气,手上动作一下都没有停过。待得见王姝口中吐出一口水,随即人也渐渐挣扎醒了过来,他才将停了动作松口气。

王氏明面上是寻着妹妹来,其实不过是想将动静闹得大一些,让薛三爷不好脱身而已。

不过,事与愿违,此刻脱不了身的那个人,不是旁人,而是她夫君。

王氏走在最前面,带着自己院子中一应奴仆赶了来,但见蹲在自己妹妹身边的人慢慢站起身子来,再缓缓转过头望向她,她顿时傻眼了。像是被人当头敲了一棒子似的,只觉得大脑嗡嗡作响,而后感觉浑身没有什么力气,一时间接受不得,双腿一软,就倒了下去。

*

原本安静的仪王府,忽然就打破了平静,一时间就炸开了锅。

赵邕半搂着妻子,一边在给她讲故事,一边在哄她睡觉。可也不晓得怎么的,以前这个时辰妻子早该睡下了,偏生今儿个,任由自己怎么哄怎么劝,妻子都精神好得很,十分闹腾。直到外面忽然响起动静来,他才算是明白怎么回事。

“你闹的?”赵邕黑眸定在妻子那白皙圆润的小脸上,似笑非笑地望着她,“来,你给我说说,这次又做出了什么惊人之举来。”

林琬知道,虽则这事情是王氏姐妹咎由自取,可毕竟碍着丈夫的面子呢。

她有些撒娇意味的在丈夫怀里蹭了蹭,然后将事情原委一并都与丈夫说了,完了道:“我原本对你的这个嫂子是没什么意见的,上次在望城,她那样的做法我倒是也理解。可不给她点厉害瞧瞧,她当真觉得她自己多厉害呢,一而再再而三地耍心计挑是非。还有那个王姝,其实并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老实胆小,都是伪装出来的,她们姐妹两人的那点龌龊心思,我想着都嫌烦。”

“好了,你别烦神,你现在只管好你自己就行。”赵邕听了之后,只安抚妻子道,“你为着娴儿真是操碎了心,可也不晓得这个丫头怎么了,如今竟是这般傻乎乎的。不过,也亏得有你,否则的话,今天的局面怕是不可收拾了。”

“夫人辛苦了……”赵邕奖励地在妻子脸上狠狠亲了亲。

林琬气呼呼的,也不理他,只下达命令道:“现在事情已经发展成只是大房的事情了,与你无关,这件事情便是大嫂闹破了天,你也别跟着瞎掺和。搬石头砸别人的脚她挺开心的,这下砸到自己脚了,看她觉不觉得疼。”

“这种事情我自然不会管,再说,我也没有立场管。”赵邕换只手让妻子枕着睡,只轻声道,“为着这个事情你今天已经延迟了半个时辰入睡,不许再想了,赶紧歇下吧。这件事情,自有祖母跟母妃去管。”

“那你也睡吧。”林琬抬手拍了拍丈夫手臂,然后仰躺着,枕着他一只手,将他另一只手放到自己隆起的小腹上,整个身子缩在他臂弯里,就舒舒服服睡过去了。

赵邕望着妻子甜美的睡颜,在她脸颊上亲了亲,也闭了眼睛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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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3章

王氏事前特地将动静做大,是为着算计薛平,想让薛平骑虎难下,不得不与王姝定亲。可如今倒是好,算计错了人,如今妹妹的确是与男子有了肢体接触,可那个人不是别人,正是自己丈夫。

此番再想将事情压下来,已经为时过晚,动静实在大,早就传到老太妃跟曹王妃那里。

最近即将发生大事,庄淑太妃又上了年岁,每日睡眠本来就浅。又见府上动静闹得大,便传了大丫头来问话,这才知道,原来是大房出了事情。特地遣了丫头去探寻情况,待得那丫头将打听到的事情一五一十都与老太妃说了之后,老太妃脸色当即就垮了。

“这才将消停几日?啊?这才过了几天的安生日子?竟然又有人闹事!”庄淑太妃气得哪里还睡得着觉,掀开被褥便穿了鞋袜下床来,由丫头扶着坐到外间罗汉榻上去,这才转头冷着脸命令道,“去,将这些闹事的人都给我带来,一个都不能少。”

自有丫头应着声去了大房那里,待得将一应主子都请来的时候,老太妃正眯眼打盹。

赵庭此刻脸色十分难看,周遭彰显着怒气,走进屋子来的时候,他单手撩起袍子,而后便弯膝跪在老太妃跟前。王氏做错了事情心虚,又见丈夫脸色实在不好,她一时间也不晓得丈夫是如何想的,心内慌张,倒是忘记跪下请安了。

王姝身上还且湿漉漉的,没来得及回去换上干的衣裳呢,老太妃着人来唤,她自当不敢再换衣裳,只能穿着湿的来。到了老太妃这里,她也不敢乱看,只默默低垂着脑袋,然后规规矩矩跪在一边。

闻得动静,庄淑太妃缓缓睁开眼睛,端端坐正身子道:“说罢,到底是怎么回事。”

听得老太妃的声音,王氏才将回了神来,而后腿一软,就跪了下来。

“老祖宗……”王氏唤了一声,就哽咽起来,然后匍匐在地,“这么晚了还惊动老祖宗,实乃是孙媳妇不孝,请老祖宗责罚。”

庄淑太妃生平都不怎么争抢,除非是叫人给惹得急了,才会算计人。

她素来温婉恭顺,贤淑好德,本性不喜与人较量。但是这不代表她好欺负,她眼中容不得沙子,往日在宫中伺候太祖皇帝的时候,她最厌烦的就是勾心斗角。此刻这仪王还没成天子呢,倒是好,都开始斗了起来。

老太妃倒是也不说话,只眯眼瞅了王氏一眼,而后继续闭目养神。

不一会儿功夫,外头有婆子跑了进来,恭敬道:“太妃娘娘,王妃娘娘与郝姬娘娘一并过来了,说是来给太妃娘娘您请安的。”

“让她们进来吧。”庄淑太妃淡声说了一句,这才又睁开眼睛。

后院出了事情,却是惊动了老祖宗,曹王妃得知此事,连忙唤上素来低调行事却也听话谨慎懂规矩的郝姬,一道来老祖宗这里探一下情况。她来之前自然已经听得一些风声,听说是大房出了事情,不由心急如焚。

请了安,自有丫头拿了软垫来,曹王妃坐下后道:“母妃,闹成如今这样,是儿媳没有管好后院,没有教育好儿子儿媳妇,这都是儿媳妇的错。今儿已经这么晚了,儿媳怕母妃累着,不若此事交由儿媳来处置,您看如何?”

郝姬也道:“是啊太妃娘娘,您老千万别生气,万万保重身子才行。”

庄淑太妃沉沉叹息一声,气得只用手杖狠狠敲地,表情痛苦又严肃道:“糊涂!老大,你实在是好生糊涂!如今你父王还没有出兵入京呢,你倒是好,都已经开始算计起人来了!你说,你到底知不知错!”

赵庭闻言匍匐在地,态度诚恳道:“孙儿知错。”

“你错在何处?”但见他认错态度好,老太妃声音轻了些,又沉沉呼出一口浊气。

赵庭依旧匍匐着,声音却是清亮有力,道:“孙儿管家不严,才使得王氏一而再地兴风作浪,孙儿不但不能为父王分忧解难,反倒害得阖府不得安宁,孙儿自知有罪。”说罢,赵庭朝老太妃磕了三个头,恳求道,“孙儿上愧对长辈们的教诲,下愧为兄弟们的表率,此番闹得如此,兹事体大,还望老祖宗严惩。孙儿……管家不严,再配不得当这个世子。”

“庭儿,不许胡说!”曹王妃闻言,连声呵责他。

见事情竟然闹到这种地步,已然不是郝姬能够插嘴的时候了,郝姬知默默坐在一边,不敢再开口言语。

庄淑太妃道:“这事情,你本身无措,错在你媳妇。”

王氏听丈夫自己说不配当世子,已经吓得呆在原地,此番听得老太妃的话,连忙磕头认错道:“老祖宗说得对,是孙媳妇的错,不怪世子爷的。老祖宗,您要罚就罚孙媳吧,千万不要惩罚夫君。”

“那你倒是亲口说说,你哪里做错了。”庄淑太妃已经平息很多,只冷着脸望向王氏,“是你说,还是等我老婆子亲自去查?”

“不不……不……不敢劳烦老祖宗。”王氏匍匐着身子,声音都是颤抖的,只道,“孙媳,孙媳只是……只是想给妹妹姝儿择个好人家。孙媳没有旁的心思的,只是见这薛三爷仪表堂堂,所以就想……”

她原是琢磨着要不要再行狡辩,但想着,老太妃不是好糊弄的人,与其叫老人家亲自查问出来,倒不如自己坦白说了。只是这样的话,要是真说出来,怕是连母妃那里的信任都会没有,她不敢再说下去。

“那你也得看看,那薛三爷是不是对你妹妹有情意。”见她如实说了动机,庄淑太妃倒是脸色好些了,毕竟是长孙长媳,多年来的确是为着王府操心劳累,她也不想在此关键时刻真的就严惩他们,只道,“不管你是一番心计为着你妹妹着想,还是为着你夫君思虑,总归错都不全在你身上。你要是就此知错能改,保证往后再不犯此等大错,倒是可以原谅一次。否则的话,就依着你今日的品行,要大郎休了你都成。”

庄淑太妃话说得重,王氏听了,生生吓得趴在地上,全身没了力气。

曹王妃见事情还有挽回余地,连忙呵责王氏道:“老祖宗仁慈,且饶恕了你这一回,你还不快谢老祖宗恩典!”

“是,母妃。”王氏应了一声,连忙道,“孙媳真的知道错了,下次再也不敢。”

庄淑太妃瞥眼望了曹王妃一眼,见她有意偏心大房,实在失了公正,便道:“王妃,你也不必再考验那薛三爷了,他也算是我打小看着长大的,你信不过他,难道还信不过我?我看这件事情就这么定了,明儿你便去寻薛大太太来,将此事说明白了。”

“是,儿媳明白了。”曹王妃站起身子来,朝上位行了一礼,又道,“母妃,依儿媳看,此番情况特殊,既然已经警告了他们一番,想来也就够了。先给他们记上一过,若是下次再敢犯这样的错,再行严惩不迟。”

庄淑太妃道:“王氏,你原本打算算计的是薛三爷,如今却算计到了自己个儿夫君头上。那么多人瞧着,姑娘家的名声算是没了,你打算如何做?你别告诉本宫,将错就错,让世子爷直接纳了你妹妹,往后姐妹共侍一夫?”

共侍一夫?她怎么能答应!一来是舍不得妹妹做妾,二来,她怎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夫君去宠幸自己的妹妹呢?故而,她连忙摇头道:“孙媳打算给妹妹另寻一户人家,妹妹尚且年轻,这事情一定会过去的。待得到了上京,到那里再给妹妹寻人家,还来得及。”

“我也不管了,你们自己瞧着办吧。”庄淑太妃道,“只尽快将娴儿的亲事定下来,至于王姝姑娘的亲事,你们王家自己看着办。但若是再敢不好生过日子,可别怪祖母没有提醒你,再也下次,我老婆子可没这么好说话。”

曹王妃笑着说:“母妃,这么些年来,王氏将府中上下一应打理得紧紧有条。若不是有她,这后院哪里能安生这么些年,其实她以前不这样的,只不过,老二夫妇俩回来之后,她心中有所顾忌,这才做错了事情。”

“依你这么说,闹事的人没有错,反倒是成了立了大功的人的错了?”庄淑太妃实在见不得这曹王妃如此偏心老大夫妇,原本已经打算此事就此揭过不再提,可此刻明显心中怒火又被挑起,只气得将手杖狠狠敲打在地板上,“我回来这么久,见你们夫妇孝顺又听话,有些事情原本也不想再提的,可如今有些话不说出来我老婆子心中实在不舒坦。当初你们为着仪王府上下能够安生,将子都送进皇宫当人质,那些年,你这做母亲的,心中可曾愧疚过?如今子都回来了,你又是怎么待他的?啊?便他不是在你身边长大的,那也是你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你这做母亲的,什么时候关心过他?”

“你知道一般人家的兄弟们,原本处得极好,后来为何会反目吗?”庄淑太妃激动起来,拔高音量道,“正是因为父母偏心!大郎敦厚仁孝,我也喜欢,可是二郎比起来,丝毫不比大郎差,你为何不喜欢?”

曹王妃不知道何故,老祖宗这火气竟然就撒到她身上来,慌张中连忙跪下。

“母妃,您别生气,您实在是冤枉了儿媳。”曹王妃劝着道,“儿媳怎么会不关心子都,他跟大郎一样,都是儿媳身上掉下来的肉,儿媳是爱他的。”

“偏心不偏心,你暗夜无人的时候,摸着自己个儿良心问问自己个儿去。”庄淑太妃心疼她那可怜的孙子,每每只要想着子都在皇宫遭的那些罪,她心中就会怨恨仪王跟王妃一些,尤其是瞧见子都回来他们也只是意思着开心一下,于行动上根本没有丝毫关心,她就觉得十分生气。

那股子火气早就压在心中了,不过是见王妃还算孝顺,才没有发怒。

如今倒是好,子都只身冒险前往突厥,立了大功一件,倒是成了他的错了。若是没有子都,他们也想夺得这天下,未免可笑。

“好啊,既然你们此刻开始就如此忌惮子都,而我老婆子又不想往后一家兄弟继续闹得不开心,也好,反正我也舍不得子都去打仗。”庄淑太妃肃容坐在上位,只淡淡道,“明儿我便与仪王说,此刻发兵,将子都给我留下。”

曹王妃连忙磕头道:“老祖宗万万不可,此去凶险万分,若是没有子都的话,王爷怎么能够成事?老祖宗关心子都,儿媳十分开心,只是,老祖宗也要顾虑王爷安全啊。王爷说了,子都乃是军事奇才,有他在,不愁夺不得这个天下。老祖宗,还望您三思。”

说罢,曹王妃匍匐在地,给老太妃行了大礼。

郝姬见此,连忙也跪下来,只默默匍匐在地,并未言语。

王氏原是急糊涂了,所以才没有细细思量,方才就在庄淑太妃与曹王妃说话间,她倒是想了想,可越想越觉得此事不对劲。世子爷不是一直呆在前院书房吗?从书房回后院根本不经过碧波湖,那他怎生那么晚了还会去碧波湖呢?

她身子匍匐着,双手却攥成拳头,此刻心情十分激动。

她不笨,将事情前前后后细细一想,就想得通了。

必然是有人一早就识破了她的计谋,可既然识破了,直言说出来便是,何故要绕个弯子反过来陷害?若是老祖宗怪自己惹是非,可若不是有那个反算计的人在,今儿这档子事情根本闹不起来。

思及此,王氏便道:“老祖宗,这件事情,不能全怪孙媳妇。今儿事情闹到这番局面,不是孙媳一个人的错,请老祖宗明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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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4章

庄淑太妃一听,倒是气得反笑起来,忽然间就觉得,心中那股子怨气也没有了。这王氏,不晓得是急糊涂了呢,还是本来也没有多精明。此刻已经撞在了枪眼上,为着阖府安生给了一次机会,她倒是好,还要瞎折腾。

倒是想看看,她今儿打算将自己折腾到什么地步,她到底想将老二夫妇怎么办!

稳稳当当坐了回去,庄淑太妃轻轻颔首,面色缓和了些,只望着王氏道:“不能全怪你,那你倒是与我说说,这件事情,还有谁也参与了?又或者说,你此番局败,是谁将你给反算计了?你知道什么,且一一说来。”

王氏心中知道是谁,但没有证据,也不好直说。

只能道:“孙媳想先问问夫君,他明明在前院书房里看书,怎生会突然出现在碧波湖。”说完这些,悄悄瞄了眼自己夫君,但见他眸光迅速朝自己扫了眼,王氏也不敢再看,只闷着头继续道,“孙媳承认,做这个局出来让薛三爷娶姝妹,这是孙媳的错。可是如今闹得这般,这不光是孙媳一个人的原因。有人早察觉到了什么,可偏生按兵不动,临了却反将夫君算计进去,这才闹得今儿晚上老祖宗睡不着觉的。老祖宗,孙媳知道,您喜欢老二夫妇,凡事都想偏袒着他们,可是世子爷也是您嫡亲孙儿啊,您不能只惩罚我们。”

庄淑太妃没有理会王氏,只问赵庭道:“庭儿,你说,是谁让你晚上到碧波湖边的?”

赵庭依旧跪着,腰杆挺得笔直,头却低着,只回话道:“没有人让孙儿去,是孙儿在书房念了一整天的书,着实累着了,便想着去湖边吹吹风醒一醒脑子。”说罢,又匍匐在地,恳求道,“老祖宗,王氏犯了大错,孙儿也犯了大错,请老祖宗严惩。”

“世子爷!”王氏此刻心慌意乱,实在不明白,他为何要这样说。既然老祖宗更恼的是有人挑是非,闹得阖府不得安宁,若是林氏不出手反算计的话,今儿这场是非也挑不起来。只要夫君供出那个约他去碧波湖的人,那么,大房挨了一拳,也得让二房跟着吃一拳。这样的话,也算是扯平了,谁也没有占得好处。

自己夫君素来敦厚,想来是不愿与兄弟撕破这张脸来,故而只将一切罪责往自己身上揽。可老二呢?但凡老二心中有他这个兄长,也不会由着林氏那般胡来!越想越觉得气,一时间也不管不顾,只叩首道:“老祖宗,既然夫君不愿说,那么孙媳想说。若是孙媳没有猜错的话,是有人一早便知道孙媳想在碧波湖边做这个局,可那个人却一直不动声色,只等着到了时候将夫君骗过去,她想让妹妹成了夫君的女人,从而来报复孙媳。是,孙媳的确做错了事情,孙媳承认,也接受老祖宗的惩罚。可是不能光孙媳与夫君受罚,那些暗中耍手段的人也得跟着一并受罚才对,还请老祖宗明鉴。”

说罢,她又是俯身叩首,只匍匐在地。

庄淑太妃道:“庭儿已经说了,莫非你是不相信他的话?那你认为那个躲在暗处的人是谁?老二媳妇?是她挺着个大肚子去找老大这个大伯去的?还是老二?你的意思是他们兄弟二人闲着无事做,成日尽算计这个算计那个了?”

“我……”王氏顿了顿,道,“孙媳想请老祖宗命人将弟妹唤来,孙媳想与她当面对质,把一些事情细细问清楚了。我想弟妹不是会说谎的人,老祖宗您也是明鉴的人,到时候,一切就都清楚了。”

“来人啊,去,将老二夫妇给我叫来。”庄淑太妃没有生气,只平淡地吩咐。

赵庭见状,忙道:“祖母,弟妹怀着身子,又这么晚了,万万使不得。”

庄淑太妃望着赵庭,问道:“那你说怎么办?”

赵庭还是将一切罪责只往自己身上揽,轻易不肯说旁人一点错,也不同意叫人去请老二夫妇前来对质。

王氏气急,转身望着自己丈夫,才想开口说话,就被赵庭抬手狠狠扇了一巴掌。

这一巴掌扇得不轻,王氏嘴角都流出血来,整个人也都被打得懵了,只摔趴在地上,她只觉得整个人都像是在做梦。

一时间,整个堂内,除了老太妃,所有人都惊得呆住。

曹王妃忙道:“这事情,怎生就闹成了这样,老大,你怎么还动手打人啊?你媳妇说得也没错,你们有错该罚,若是老二他们也有错,当然也是该罚的。让他们来,也不是要打骂他们,只是想问问事情的情况而已。”又望向庄淑太妃道,“老祖宗,您瞧这事情,庭儿这孩子也真是的。”

庄淑太妃端端坐正身子,目光轻轻落到曹王妃脸上,严肃着道:“你这半辈子,成日就知道吃斋念佛了,可是你这斋饭白吃了,这经书也是白念了!这王氏犯下滔天大罪,你不但不说要严加管教,反倒是还一直帮衬着说话,你是想眼睁睁看着他们兄弟反目成仇吗?现在是什么时候?整个王府的脑袋,包括那数万将士的脑袋都别在裤腰带上呢,现在是能够这么闹的时候吗?已经到了兄弟间开始你夺我抢的时候了吗?这还没有成事,就开始勾心斗角,若是再这样下去,我看这个江山也不必打了,打下也没有用,迟早自取灭亡!倒不如叫王爷只做个闲王,不问朝政之事,往后只蜗居在这北境之地。”

曹王妃忙道:“母亲,若是咱们真不打江山了,这日子也不会好过啊。咱们不打人家,人家成事之后定然会打咱们,到时候,能留个全尸就是好的了。”

“你也知道?”庄淑太妃哼道,“不然你以为,子都何故会冒着那样的危险只身前往突厥去?不费一兵一卒,不但退了十万敌军,还让突厥生了内乱。不仅如此,最重要的是他给他父王率先博得了一个好名声。所谓‘得民心者得天下’,王爷此番正得民心,你们就这样给我闹腾?”

该说的话都已经说了,庄淑太妃也不想再与他们啰嗦,只望向赵庭道:“老大,你是个好兄长,但是你的媳妇一错再错,便是有你护着,祖母也是容不得了。”她叹息一声,又道,“若是真让你休了她,可怜了我那宝贝重孙,你也放心,不会赶她出王府。不过,若是你父王将来成事了,你得封储君,这个王氏最多当个良娣。至于太子妃,她不配当!”

王氏原已经被打得懵了,听得老太妃的话,又倒了下去。

赵庭匍匐道:“孙儿明白,孙儿心中记着老祖宗的话。”

见如此,曹王妃便道:“母妃,夜已深,您歇着吧,儿媳带着他们先退下去。”

“我话还没有说完。”庄淑太妃摆了摆手,望向曹王妃道,“这王氏失了品性,自然再不适合管着整个王府,明天便将掌家大权交出来吧。”

曹王妃急道:“可是母妃,儿媳如今诚心礼佛,怕是……”

“没有让你来管着这个家。”庄淑太妃望着一直都默默跪在一边的郝姬,笑着道,“郝姬行事素来规矩谨慎,这么些日子,我也都是瞧在眼里的。虽则位份较低,但如今拿的也是侧妃的月俸,若不是此番形势特殊,她也早该晋为侧妃了。以后这王府就先一应交由她来打理,先看看能力如何,若是不行,再换旁人。”

郝姬倒是没有想到,老太妃会这般瞧得起她,呆呆怔愣在原处,半饷才谢恩。

以往她都一直低调行事,不过是想好好带着儿子过安生日子,除了设局害姜芙那次,旁的时候从不惹事端生是非。如今倒是好,烫手山芋滚到手里来,接了这茬,往后忙得脚不沾地不说,还得遭那些个女人们的嫉妒。

这往后,怕是明着暗着,什么难听讥讽的话都能听到了。

“你们先都退下去吧,庭儿,你留下来,祖母有话与你说。”庄淑太妃也实在累着了,便打发了一众人,只留着赵庭。

待得旁人都走了后,庄淑太妃道:“其实祖母心中明白,这件事情,最无辜的便是你。但也是你那媳妇做下的好事!她算计的是谁?明明知道薛家三爷瞧中的是你妹妹娴儿,她偏偏要暗中鼓捣。她糊涂,你不糊涂,这薛家是能够得罪得起的吗?若是祖母没猜错的话,此番诱你入局,是薛三做出的事情吧?”

“祖母英明。”赵庭微微弯腰立在一边,恭顺得很。

庄淑太妃倒是笑将起来,摆手道:“不是祖母英明,是你二弟若是事先知晓此事,他是不会由着你弟妹胡来的。你弟妹也是聪明之人,她无端不会整这一出,还有那薛三爷……他既然敢诱你入局,就是不怕你知道,他的态度也已经摆得很明显了。”

“是,孙儿明白。”赵庭道,“这件事情,既然祖母已经给了公正处置,此事便就此揭过。往后再遇见薛三爷,孙儿定然当做没有发生过这样的事情,还如以前一样。祖母也请放心,王氏失德,孙儿心中已有计较,回去后也定然会再好生教训她一番。”

“那个小王氏呢?”庄淑太妃问道,“依着祖母看,她未必就有那么可怜,也未必这次又是她姐姐拿刀架在她脖子上做这起事情的。再有,娴儿如何待她,她又是如何待娴儿的,退一万步来说,便是她姐姐逼迫她,若是她自己心中没有那样的想法,若是她真如面上那样与娴儿要好,就都不会这么做。”

“女人的心思,百转千回,有些时候并非只是你表面上看见的那样。”庄淑太妃叹息道,“庭儿啊,这个王姝,别瞧着那么胆小怕事似的,怕是比她姐姐还有城府还能忍耐。这样的女子,不能再留在王府,打发她回自己的家去吧。”

赵庭颔首道:“是,孙儿明白了。”

*

因着头一天晚上睡得晚些,第二日林琬也比平素晚起半个时辰,她睁开眼睛的时候,外面天已经大亮了。醒了就再也睡不着,便命丫头们打了水进来,才将梳洗穿戴完毕,就有丫头来说,大姑娘来了。

还如往常一样,起床之后,先去外面院子里散散步,正好瞧见赵娴往里来。

“二嫂。”赵娴眼圈红着,明显是刚刚哭过的样子,她走到林琬跟前,就轻轻伸手抱住了她,抽噎着道,“昨天的事情,我都已经知道了。”

林琬笑道:“来兴师问罪的?怪二嫂事先没有与你说?”

赵娴连连摇头:“才不是这样的!”她咬唇,又羞愤又惭愧,同时也十分生气,霎时间,一张白净的脸儿上什么样的神色都有,“我只是觉得对不起二哥二嫂,二嫂您此番怀着身子,却还要替我操心,我……”

“你明白二嫂的苦心就好,只不过,往后你自己也多长个心眼才好。”林琬拉着赵娴的手,两人一并在院子里头来回走了起来,“你也别再跟平表哥闹腾了,这次他是真的生气了,怕是你不愿意嫁,也是不行的了。”

“今儿一早,母妃便将我叫了去,说是她同意了薛家这门亲事。”赵娴脚下踢着石子,简单挽起的一头青丝被风吹起,露出那种明净白皙的漂亮脸蛋来,“我是真心喜欢薛三的,可就是心中堵着一口气,他总欺负我,我却欺负不了他,我就难受。”

见她说这样孩子气的话,林琬笑道:“我跟你说,等你们成亲了,有你拿捏着他的时候。现在叫他欺负你好了,等成了亲,有他求着你的时候。再说,他那也不是欺负你,就是在逗你玩儿,回头嫂子教你几招,保准管用。”

“什么招数?”见可以制服薛三,赵娴明显来了兴致。

“这个……”林琬顿了顿,继而朝赵娴眨了眨眼睛,笑道,“先不告诉你,待得你们成亲了,嫂子再说。”

“嫂子,你就现在告诉我嘛。”赵娴心痒痒,急得使劲跺脚,“嫂子,我现在就想知道,你快告诉我。”

“说了现在还不是时候,你别烦我。”林琬伸手使劲捏了捏赵娴的脸,只拽着她道,“你陪着我说说话吧,再这样闹腾,回头叫你二哥瞧见,又不让你来了。”

赵娴委屈地撇嘴:“知道了,我听嫂子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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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5章

姑嫂两人凑在一处说了好一会儿的话,直到晌午,该是用饭的时候了,赵邕才回来。

长腿才将迈进院子来,就见妻子跟妹妹两人凑到一处,有说有笑的,好不开心。赵邕本能蹙眉,只觉得奇怪,怎生平素妹妹顽劣不堪,到处惹祸,闹腾得不行,这个时候,倒是能够哄妻子开心了?

他想听听这两人私下到底在说什么,便朝伺候着的丫头使了眼色,而后轻步走过去。

林琬说得正欢,还不晓得自己丈夫已经站在身后了,她闷着头道:“别瞧你二哥平素总冷着一副面孔,好像挺吓人的样子,其实他有些时候最婆婆妈妈了,什么事情都要管。连我想吃个什么菜,他都得私下寻了大夫来,抓着人家问东问西的。我每天只要延迟一刻钟睡觉,他第二天都会悄悄寻了大夫来,问人家是不是有什么问题。我自己个儿就是大夫,他偏生不信任我。请旁的大夫也就罢了,还偷偷去请,跟做贼似的。”

赵邕黑着脸,嘴巴抽了抽,见旁边吓得腿软的画堂想说话提醒,赵邕立即一个眼锋扫了过去。然后稍稍弯了弯身子,继续凑过去偷听。

这边林琬继续作死,偷着乐道:“你二哥最缠人,每次我不想他缠着我的时候,就装生病,他就不敢了。所以说,以后你在平表哥跟前,别总跟他死磕,你得以柔克刚,他进你就退,他退了,你立即进攻,包准将他治得服服帖帖。”

赵娴听得连连点头,总觉得今天真是受益匪浅,她学到招数对付薛三了。

林琬说得也开心,抬手拍了拍小姑的肩膀,笑着道:“这一招对付你二哥管用,就是不晓得在我平表哥身上管不管用,反正每次只要我生气不理你二哥的时候,便是我有天大的错,他也会让着我。”

“二嫂,我先不陪你了,我去花园里转转,说不定在那儿能够遇到薛三。”赵娴激动得立马站起身子来,笑得眉眼弯弯,“我先去试试,看看薛三的反应,到时候再来跟二嫂说。”说罢,她立即转身就要跑,可却瞧见自己二哥正黑着一张脸站在跟前,她吓得心一拎,嘿嘿笑了两声,立即撒腿就跑。

跑到门边,手扒着门框,只将脑袋探进来道:“嫂子,我二哥在你后面。”说完就跑。

林琬扭过身子,见丈夫正冷着一张俊脸望着自己,她笑着蹭过去,故意将还不算很鼓的肚子挺了挺,又朝他伸出双手来,撒娇道:“抱我回去。”但见丈夫只站着不动,黑峻峻的眸子似是冰锥一样定在自己脸上,她则主动抱住他精瘦的腰肢,“路走得多了,腿酸,走不动了。”

“话说多了,嘴酸不酸?”话一出口,连他自己都忍不住,扯了扯冰冷的唇角。

一边侍候着的画堂见二爷没有生气,都重重松了口气,而后笑着道:“二爷,夫人,该是用饭了,奴婢先回去吩咐摆饭。”

待得画堂走后,林琬抬手轻轻锤了丈夫一拳,嗔道:“你如今倒是越发学得坏了,我与娴儿一处说话,你也敢偷听。”挂在他身上,仰着脑袋,圆润的脸蛋上挂满笑容,“我是真的腿酸,我也饿了。”

赵邕抬手使劲揉了揉妻子的脸,倒是也不客气,扯着面皮揪了揪,只觉得手感实在好。

“这身肉给我保住了,一两都不能少。”赵邕弯腰,将妻子打横抱了起来,顺势在她白净圆润了脸上亲了口,而后大步往屋子里面去。

夫妻两人简单用了些饭菜,之后便躺着歇晌,林琬圆润的身子缩在丈夫臂弯里,心痒痒的,就有些不老实起来。她动了动身子,然后颇为艰难地转过身子去,面对着他,见他因为热的缘故领口扣子解了,隐约露出里面紧实的胸膛来,她则悄悄将手探了进去。

“怎么了?”赵邕感觉到了,缓缓睁开眼睛,漂亮的凤眸微敛,盯着妻子看。

林琬一双腿也不老实起来,悄悄够了够,就盘住他腰,又凑近几分,伸进他领口的小手挠了挠,整个身子又蹭了蹭。

见妻子这明显是馋了,赵邕心里开心,在她樱唇上亲了一口,笑道:“想了?”

林琬才不理他,只羞红了脸,将脑袋蹭到他怀里。见他无动于衷,林琬一呆,随即又扬起脑袋望他。赵邕一直在极力忍着,但见妻子傻乎乎地望着自己,他笑着摸了摸她脸道:“你想做什么?自己说出来,为夫愚钝,不太明白夫人的意思。”

见他黑眸中攒着笑意,林琬气得牙齿打颤,心中想着,让你装!

也不理他了,只气呼呼闷着头睡觉,整个人一动不动。

赵邕耐心等了会儿,见妻子果然不动了,就后悔起来。他将妻子紧紧抱在怀中,耐着性子哄道:“这就生气了?你在娴儿跟前说我那么多坏话,我都没有生气,你是不是该奖励一下。”见她还是不动,赵邕沉沉叹息一声,那股子邪火被惹起了,他又拿点火的人没有办法,只能出去泼凉水灭火了。

见他要走,林琬一把抓住他手:“你做什么去?”

赵邕弯腰穿靴子,头也没回,只冷声道:“有人玩了火,没烧到自己身上,却害得我遭殃了,院子里泼个凉水澡去。”

“德行!”林琬又笑着黏过去,抱住他脸就亲了一口,嘱咐道,“轻点。”

赵邕温柔地将妻子抱在怀中,轻轻抬手去解她衣裳,听话地点头:“我心中有数。”

*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便到了九月,林琬即将临盆,又收到了丈夫的来信。

从画堂手中将信件接过来,匆匆展开,便歪着身子坐在一边细细读起来。一封信不长,可上面说的全是丈夫的点滴,林琬一次看了十几遍。看完了最新的信件,再从梳妆台上将以前的信件寻出来,一遍遍地读。

薛瑛见女儿整个上午都在发呆,都没有怎么吃东西,也没有休息,忙过来劝着道:“琬琬,如今正是最关键的时刻,可马虎不得。”说罢,从她手中将一封封信都夺了去,嘱咐道,“你好好将养着身子,只安心在家等着女婿来接你便是,旁的别瞎想。”

林琬蹙眉,心中担忧道:“可是战场上刀枪无眼,我怎能不害怕。还有,他每次写回来的信都是报喜不报忧的,我就知道,肯定有很多危险的时刻都瞒着我。也不晓得他怎么样了,这一走就是四个月,不晓得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你成日想这些个做什么?”薛瑛坐到女儿跟前去,望着她高高凸起的小腹,心疼道,“这都什么时候了,别想那些了,娘问你,可觉得身上不舒服?”

林琬一手撑着腰,一手轻轻抚拍着肚子,笑着说:“娘,没事的,我的身子自己个儿清楚得很呢。想来该是这两天了吧,我都能够感觉得到,总踢我呢。”说着便垂眸,目光落在凸起的小腹上,温声道,“定然是个调皮的,就是不晓得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娘,连名字都想好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