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唐飞扬没有对祖父说的是。他觉得推动这起谋杀案的人,可能还不仅仅是“某些人”…从他掌握的绝密资料看来,甚至唐家内部都有着不稳定的因素。

看来。唐家里也不是所有人都愿意让自己坐上家族领袖的位子呢…唐飞扬自嘲地笑了笑。血浓于水的骨肉至亲,在残酷的政治斗争面前真是一文不值啊。

同室操戈的事情自古以来不要太多,唐飞扬并不伤感。

想要阻挠自己的人。无论是敌人,还是所谓的家人,他都不会放过!

“既然况家敢利用自己,不管这件事他们有没有参与其中,就让他们先付出一点代价吧…”他暗暗做出了决定。

唐飞扬眼中冷意更盛,回身将香烟在烟灰缸中狠狠捻熄。

不知那小姑娘身体可好些了?

当他再次入睡前,脑子里转动的最后一个念头,居然是柳蔚虹的病情…唔,这可太不想自己了,不过明天还是再去看看她吧…

而几个小时以前,那座遥远京城的一座古老的四合院中,唐老爷子在打了几个电话后,突然想起了什么。

“柳家老大的女儿,叫什么来着?多大了?”

唐老太太不知老头子怎么会忽然间问起这个来。她比唐老爷子年轻些,性子也较为活泼,平常和好几家的老太太走动得还比较勤。

老太子一问,她才慢慢思索了一会儿,说:“小名好像叫薇薇的,应该也有十七八了吧,听说好像到南方省去读大学了。”

“我那时候还对她奶奶说,好好的女孩儿怎么跑得那么远去读书?结果你猜是为什么?”

“为什么。”

唐老爷子随意附和一句。他知道妻子只是需要他配合说话罢了——半个世纪的老夫妻,还有什么性情摸不清的?在外人面前,他固然是深不可测的华夏国顶级大佬。在老妻这儿,他也就是个糟老头子而已。

唐老太太笑道:“这孩子孝顺,她爸爸——就是柳家老大,不是到南都市当市长去了吗?她就对爷爷奶奶说,想去南方读书多陪陪爸爸,宁可不读首都的大学。”

“这年月,像她这么有孝心的孩子却也是少有了。这薇薇我倒是见过几次的,斯斯文,看着就是个好孩子,长得也好…要不是年纪太小,和咱们家飞扬倒是挺合适。”

唐老太太絮絮叨叨地说着,顺带又想起了长孙的终身大事。唐飞扬已经二十五岁了。一般而言,世家子到了这个年纪就该有个固定的对象,甚至是订婚了。

唐家挑选长孙媳妇,当然得是百里选一。女孩子自身条件还是其次,首先门第就得相配,家族之间的关系更是重中之重。唐老太太说将柳蔚虹配给唐飞扬,不过是一句玩笑话——唐家和柳家的关系不远不近,可还没到“联姻”的份上。当然如果唐飞扬是唐家的旁支子弟,反而不必这么讲究。

之前唐家给唐飞扬选定过好几个相亲对象,但唐飞扬都不满意。唐老太太心下对长孙的“挑剔”可也有些不满。这些女孩儿家庭背景都很好,本人自然也都很出挑。但唐飞扬就是看不上,唐老太太也拿他没法子。

“怎么,老头子,你不是真打算给飞扬考虑这姑娘吧?”

夫妻几十年,唐老太太熟知老头子的性情。她刚才唠叨这件事,如果唐老爷子没这个意思,往往会教训她一句“胡说”。

但刚才老头子可是一声不吭,似乎没有反驳自己的意思。

唐老太太一下子上了心。虽说夫人不干政,那也得分事。对于唐家与柳家在政治上的关系是否有变化,她不是很关心,但她关心长孙的婚事。

“怎么,你不是说她很好吗?”唐老爷子面无表情地看了唐老太太一眼。他脑子里在想的,可不是这么点小儿女的情事。但他在家里和老妻闲聊,大多也只说些家常,不可能讨论太多的大事。

“好是好,但…她是不是太小了点?”

唐老太太认真起来。

虽然她自己也比唐老爷子小了许多,但他们这种战争年代缔结的婚姻,与和平年代没有可比性。在她想来,还是应该为唐飞扬选择一名年龄相仿的名门淑女,这样两人相处起来也好。娶个小那么多的姑娘回家,难道还要唐飞扬哄着她?

“别乱想了。”

唐老爷子淡淡地吐出几个字,表示这个话题结束了。唐老太太想再说些什么,但看老头子谈兴不浓,也就没有出声。不过她暗地里倒是记下了这件事,打算再好好打听打听柳家大女儿的情况。

谁知道老头子在谋划着什么事情?万一他真有这个想法…

“‘我开车,你开枪’…唔…”

唐老爷子喃喃自语,睿智的双眼中隐隐透出些赞许之色。如果孙子所言属实,那这个女孩子,的确非常有胆量,也非常有决断。

他想起了自己的第一任妻子,那个新婚不久就牺牲在战场上的铁姑娘。她的骑术与枪法在军中名列前茅。当初,敌人发动夜袭的时候,也是她将重伤的他扔到马背上,然后双手持枪为他殿后,最后牺牲在敌人的乱枪之下…

在唐飞扬对柳蔚虹的描述中,他似乎又看见了当年那英姿飒爽的女战士,骑在马背上对他露出自信的微笑。

假若那柳家的女儿真有这般魄力,那…倒也不是不能考虑的。毕竟柳家的风向,近来似乎也在慢慢地转变。两家的关系,或许还会发生些新的变化也说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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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天大家肯定也忙着到处玩呢,蔷薇只有今天一天是彻底放假,好可悲…暂时先单更几天,一来陪陪女儿,和她去医院做点小检查【女儿的腿部发育有点小问题需要做检查】。二来去找推拿医生弄弄颈椎。很快就会恢复双更的,不要急…)

114:垂死挣扎

白国凯被逮捕的时候,郭其鹤正在下乡调研的路上。

事前他居然没有收到一丝风声。他一瞬间就明白了这意味着什么,冷汗开始潺潺流满了背脊,威严厚重的面具也难以自持地出现了丝丝裂缝。

唐家的报复来了!

尽管在唐飞扬遭遇车祸与枪击之后,郭其鹤第一时间亲自前往慰问,并极力督促公安机关迅速破案。但唐飞扬那客套微笑背后所划出的冰冷界限,老于世故的郭其鹤怎会感觉不出?

况家出于种种目的,促使唐飞扬不得不到南都来。如今唐飞扬出了事,不管背后的指使者是谁,唐家都会先和况家算账!

郭其鹤与唐飞扬会面后,火速拜访了他的老上级兼直系后台,省委副书记桂启忠。桂启忠直接与况家高层联系。这种情况,必须要马上解释清楚——就算解释不清楚也得解释,首先争取唐家的谅解再说。

况政局亲自出马,求见唐老爷子,却被告知唐老爷子贵体微恙,不见外客。别看况家老二如今是政~治~局~常~委,说出来也是响当当的巨头,但在唐老爷子面前也得乖乖执子侄礼。

唐老爷子的冷淡态度,让况家人顿感不妙。唐飞扬的父亲唐晏在西南工作,也是一地的封疆大吏。况政局的电话打过来,唐晏倒是很客气,官腔打得山响,似乎一点不满也没有。

然而况家人的不安却越发深重了。唐晏是唐家名副其实的当家人,在家族中话语权很重,为人却极低调谨慎,轻易不与人结怨——这也是唐家的家风。但他一旦决定对哪个敌人下手,对方绝对没有逃脱的余地。迄今为止,在与唐晏对战的人之中,还没有谁能全身而退。

唐晏最可怕之处在于,他永远待人客气,处事得体。就连他痛下杀手之后。面对溃败的敌方,依然客套如初…什么是狠人?这才叫狠人!

半天的时间里,况家接连在与唐家的沟通中感受到对方淡淡的敌意,也开始提高了警惕,并打算请出分量更重的大佬来当说客。

可还没等况家高层将这些情况传达到郭其鹤这边,白国凯就出事了!

这证明唐家根本就没打算给郭其鹤任何挣扎的余地,或者说,根本没打算给况家留面子。

“国、国凯被公安局抓了?为什么?”

白玉芳一脸焦虑地在客厅中转来转去。早已没了平时的半分优雅。她本是最重视仪态装扮的人,精致的发髻向来梳得油光水滑,脸上也总是化着淡妆。可现在,她哪里还顾得上这些?

精心描画的妆容,被额角流下的汗水融掉了大半。那红的白的脂粉浮在脸上,反而让她平日努力掩饰的鱼尾纹与法令纹更加明显了许多——她毕竟早已不年轻了。五十多岁的妇人,洗掉面上的层层伪装…也就是五十多岁该有的样子。

岁月对每个人都是公平的,不会刻意优待谁。平静纯和的心境或许可以让时光的脚步走得慢一些,但白玉芳显然不是这样的人。

她从来都笃信权力能给她带来无尽的荣耀与奢华。可如今白国凯一出事,精明的她立刻就感觉到了这背后的危险——

这证明有人要对郭其鹤下手!

“为什么?”

郭其鹤抬起充满红血丝的双眼。像要喷出火来一般怒瞪着白玉芳。

“你应该比我还清楚!”

从来都很讲究官威官体的郭书记,顺手抄起茶几上的烟灰缸就朝妻子砸了过去。白玉芳尖叫着躲避。整个人都扑倒在了沙发上。玻璃烟灰缸从她的脸旁擦过,砸在水磨石地板上,哗啦啦碎了一地。

白玉芳惊恐地看着几欲发狂的丈夫,身子抖得像深秋里枝头上的残叶,脸色由白变青,再由青变紫。郭其鹤看着她颤抖的样子,恨不得扑过去咬死她。当年自己怎么就瞎了眼。娶了这么个惹祸的女人?

“你竟然背着我,让白国凯开地下钱庄洗钱!这还不够,我明明让你们老实点别乱动了。结果白国凯还在这种时候,带着乔万开的老婆跑到乡下去起赃!你们是活活地往枪口上撞!”

郭其鹤说得暴怒不已,又再拿起一个茶杯扔了过去。这回白玉芳躲得慢了点没能完全躲过,额角上狠狠地挨了一下,顿时惨叫着捂住头软倒下去。

头上的伤口痛得锥心,白玉芳差点就痛得晕过去。她…她也是一时糊涂,发现那个中纪委的调查组好像转了风向想帮着柳成邦整他们的样子,怕到时候一点钱都留不下,才会催着白国凯快点去处理。

谁知道白国凯做事这么不隐秘?

无论是白玉芳也好,郭其鹤也好,乃至其他人,都认为唐飞扬之所以孤身下乡,就是为了去调查白国凯的事。其实这完全是从结果倒推回来的想法。

真正去追踪白国凯的是柳蔚虹一行,唐飞扬下乡,却是另有目的。这是包括柳蔚虹在内的人都不了解的内情。

没有人知道唐飞扬这趟离城下乡,是中了某些想要他的命的人的圈套…

郭其鹤再不理会躺在沙发上呻吟的白玉芳,转身就回了书房。

唐飞扬被袭击的次日下午,市公安局的人就把白国凯和乔万开的老婆都拘留了。他们被警察从各自单位带到公安局里的时候,还懵懵懂懂不知发生了什么事请,直到一叠照片被扔到他们的面前。

那是他们乔装打扮后,从乔万开家里一路开车到乡下,再进了那栋小楼之后的全部过程——李荣添不愧是干坏事的好手,每次跟踪白国凯,他都会带上相机。

那天晚上遇到车匪路霸的时候,幸亏那出租车没被抢走,相机里的照片才没丢失。

这些照片,由柳蔚虹交给柳成邦,再由柳成邦转交给了唐飞扬。

对于柳成邦想“趁火打劫”的意图,唐飞扬心知肚明。但既然在之前就和柳家达成了一定的默契,如今大家也算得上是隐形的盟友。柳家将这些证据交给他,他自然要好好利用一番。

只要有这些照片,就能证明白国凯和乔万开“官匪勾结”的案子有关联。在这种铁证面前,再怎么抵赖也是徒劳。

在白国凯和乔万开老婆到过的那栋楼某一间空置的单位里,搜出的价值数百万的金银珠宝,以及上百万现金。这个年代,连公职人员的月薪都只有三位数,几百万钱物当然是巨款中的巨款。

而更重量级的炸弹,则是与那些赃物一起被搜出的,让柳蔚虹找了好久的——

乔万开的“半本账簿”。

原先李荣添在乔万开情妇吕丝丝的家中,偷出了一本账簿。正是因为这本账簿,乔万开才会落马。

这本账簿里,记录了乔万开与地下钱庄以及许多黑恶势力的交易情况。但据柳蔚虹推测,账簿上完全没有关于他和副市长肖蒙、隆昌地产老板钱刚还有很多与他关系密切的官员之间来往的记录,这不正常。

所以她认为,他们得到的账簿只是一半,还有一半藏在别的地方。事实证明,她紧紧咬着白国凯这条线是对的。

乔万开还真是容易相信女人,他两本账簿,一本给情妇吕丝丝管着,一本给老婆管着。可他想不到,吕丝丝对乔装接近她的李荣添生出了好感,结果把情夫给她的账簿丢了。而他的老婆…其实和白国凯有一腿。

当日,在乔万开出事后,他的老婆迅速将账簿交给了白国凯保管。白国凯把这本会引火烧身的账簿和赃款收在一起,结果这回,被柳成邦和唐飞扬一锅端了!

柳成邦将账簿全权交给了唐飞扬处理。他知道唐飞扬会好好利用这个账簿,狠狠打击郭其鹤一系的…每当想到这里,柳成邦就一阵快慰!

过后,李荣添曾经有些不解地问柳蔚虹:“既然这本账簿被发现后,会引来这么严重的后果,白国凯为什么不在拿到后就将它销毁?”

“因为这是他要挟其他人的利器。”

柳蔚虹笑道:“这几年,得过他好处、帮他做过坏事的人很多。他想尽可能多地把人拉下水,这样就会有很多人要保他,他就会很安全。”

从常理上来说,白国凯的做法是正确的。

可惜,他遇到的是冷面阎罗唐飞扬。

白国凯被逮捕的当天,中纪委与省纪委联合调查组发出正式通告——乔万开“勾结黑恶势力”案,与肖蒙受贿案两案并为一案,并且公布了一份将近五十人的涉案干部名单!

这实在太可怕了…案子发生在南都市,可调查组却完全绕过了南都市的市~委书记郭其鹤,事前半点消息也不透给他。只要不是白痴,谁都能看得出…郭书记这回绝对是要被牵扯进去了。

书房中,郭其鹤轻轻抖震的手拿起了电话,拨了桂启忠家中的号码。

他不甘心就这样被击倒。他还没有输,一定要翻身,一定要!

“垂死挣扎…”

唐飞扬吐出一口烟雾,嘴角始终挂着一丝讥讽的笑意。桂启忠来当说客?分量太轻了点…

嗯,郭其鹤肯定会垂死挣扎的。不过,无所谓了,这对他产生不了任何影响。

调查做的组员很明白,这一回,不知要有多少人头落地了!

115:拼个鱼死网破?

南都市第一人民医院的高干病房安静宁谧,与医院中其他地方的拥挤吵闹形成鲜明对比。能够住进这栋住院楼的病人,基本上都是南方省内有一定身份地位的高级干部和家属。

李荣添一手插兜随性地在人迹稀少的楼道里行走,另一手却提着个淡蓝色的保温壶。

在住院楼里,提着保温壶的病人家属是最常见的景象。但穿着白袍的护士姑娘们还是会时不时放慢脚步,将目光在那美少年脸上稍稍停留片刻。

小平头、褐色毛衣、水磨蓝牛仔裤,美少年的打扮算不上特别,但那清爽明朗的气质却能让人一见之下便心生好感。

他似乎意识不到自己的俊美,或许意识到了也并不在意,这种漫不经心的慵懒感反而让他显得更有魅力。

如果是熟悉他的人,也许会发现在这半年里,他整个人从内在到外表都在渐渐发生着变化。

就像原石被慢慢打磨去外在粗糙的表皮,露出内里璀璨耀目的光华。那股在街头打滚中形成的痞气不知不觉中变得内敛,整个人成熟了许多,也迷人了许多。

但李荣添显然全然不在意自己是否更有吸引力了,因为…他所欣赏的那个姑娘,从没有用类似于倾心爱慕的眼神注视过他,他也就不觉得自己有多好。

在她面前,他是有些隐隐的自卑的。这种感觉很奇怪,但他似乎并不讨厌…

有时候,自卑也是一种动力。

“阿添,你来了。”

柳蔚虹将手上的课本搁下,微扬起脸对李荣添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她穿着蓝白相间的宽大病号服,乌黑的秀发编成一条长辫子从右肩上拖下来,依然略带青白颜色的脸庞看起来真是楚楚可怜。

李荣添“唔”了一声,将眼光从她脸上移开,和坐在病床边的易青锋打了个招呼。

经过了那天晚上的联手作战。两个男人之间的关系好像比之前稍微近了点,大概带着点互相欣赏的味道在里头。李荣添一直觉得自己很能打,但那天之后,他发现自己只有在狠辣凶暴的气势上稍稍赢了一点,真正打起来却绝不会是易青锋的对手。

这就是野路子和正规军的差别吧。他也不在意这个。将手里的淡蓝色保温壶往床头柜一放,李荣添边拧开保温壶的盖子边说:“医院食堂的饭菜很难吃吧。艇仔粥吃不吃?”

少年虽然故意用很随意的语调说话,但有些生硬的台词还是暴露了他内心的窘迫。柳蔚虹抿嘴微笑,心想或许李荣添也是个很害羞的人呐。尽管他曾经摆过很久的小吃摊。但专门替人煮病号饭之类的事情,大概不会常做吧。

“要吃!”她很捧场地用力点头,这反应让李荣添有点僵硬的表情缓和了许多。他不自觉地露出了笑脸,将保温壶里的暗格逐一拿出来。

“嗯,知道你刚退烧,肯定嘴巴淡,但是现在也不好吃太重口的东西吧。这一碟是白灼菜心、咸蛋黄蒸肉饼,这一碟是苦瓜虾仁、滑鱼片,下面这碗艇仔粥是刚熬好的,趁热吃…”

柳蔚虹看李荣添变魔术一样。从那个不大的保温壶里一下子变出好几样配粥小菜,嘴唇情不自禁圆成了一个可爱的“o”型。很惊讶的样子。

“阿添你太会做菜了吧?虽然我早知道你厨艺很好…看来我今天有口福了呢!”

这会儿正是快到午饭的时候,李荣添选择的探病时机还真合适。易青锋见柳蔚虹高兴,也笑着替她将病床边的折叠置物台拉上来,又给她安置好碗筷。

他的动作就像呼吸般自然,柳蔚虹也很安心地接受着他的照顾。两人间那种虽然平淡却牢固的默契感让旁观的李荣添眼神暗了暗,但却没有表现出特别的情绪。

“啊,真的很好吃!”

柳蔚虹早前吃过李荣添做的艇仔粥和鱼皮。但却还是头一次尝到他炒的小菜。“阿添你真是名厨!能把家常菜做出酒店大餐的味道呢。”

“…我该说谢谢夸奖么?”

李荣添拉过一把椅子坐下,很没坐相地把长腿一伸,心里其实是很高兴的。

“是我该说谢谢款待呢。”柳蔚虹又吃了一口炒虾仁。感动得要落泪了。高干病房这边的伙食要比普通病房的好很多,但食堂味就是食堂味,和李荣添这种高水准的小灶炒菜不在一个档次啊。

柳蔚虹想起易青锋也该用午饭了,便催他先去吃饭。易青锋见有李荣添陪在病房里,也很放心,遂起身到楼下食堂用餐去了,交代柳蔚虹有事记得按护士铃。

剩下两人坐在病房里,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闲话。李荣添不是健谈的人,但与柳蔚虹相处惯了,话题却是不缺的。柳蔚虹心满意足地吃着美味小炒,随口聊些关于美食之类的事情。

“听说以前南方省这边的大户人家招大厨,都要先让他们炒一碗蛋炒饭,一份干炒牛河,对不对?”

“是啊。”李荣添点点头:“这两样要做好都很难,对火候的要求尤其高,香和糊就是一线之隔…我炒的干炒牛河还不错,等你出院了再做给你吃吧。现在你生病,不能吃油腻的东西。”

干炒牛河,既是将新鲜沙河粉佐以嫩牛肉、豆芽菜、洋葱丝等配料,加酱油大火炒成的一道南方名吃。干炒牛河被视为南方菜厨师的“试金石”,因为它既要猛火快炒,又不能手势太快,否则河粉会碎掉。油的分量必须准确控制,不然会出油不好吃,可是少油又会黏黏干干毫无口感。

柳蔚虹很喜欢吃干炒牛河,闻言展颜笑道:“真的啊?那我就等着吃了,好期待呢!”

只要你喜欢,我可以每天炒给你吃。

李荣添默默将这句话吞回肚里,故意撇了撇嘴说:“不要太期待,一般水平罢了…”

“…阿添,一直瞒着你,对不起。”

柳蔚虹放下碗筷,转身坐直,向李荣添歉然一笑。

李荣添怔愣了一下,才想起她在说什么。

“唔,算了。”他耸耸肩,表情没有太大的变化。

的确,在知道柳蔚虹就是柳市长的女儿时,李荣添说不诧异是假的。但他早就想过柳蔚虹不可能是平常人家女孩儿,所以吃惊也是有限。只是等他过后从别的渠道,了解到柳家在华夏国中举足轻重的地位,对柳蔚虹的感觉变得微妙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