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越张开手，将她抱进怀里。
他怀里带着一种寒冬的冷冽，张越勾起她的下巴，低着头看她。
苏颜略微挣扎，他的手收紧，两个人目光终于对上，他埋在兜帽里脸只显了一点轮廓，看起来深刻而无比俊朗，他低声说：“我喜欢你，我得承认，我栽在你的手里了，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这种喜欢，让我很慌张，我没喜欢过任何女生，你是唯一的一个。”
这是她第一次被告白，在这样的一个环境下，寒冬雪夜，橘色路灯下，她被抱在怀里，他在说着喜欢。
心跳有点快，苏颜低了低头，下巴却被他再次抬起，张越看着她，“我十八岁了，成年了，离你喜欢的那种男人又近一步了。”
“我喜欢哪种男人？”苏颜张了张嘴，反问，却发现嗓音很哑。
“你喜欢年纪大的，你说过的。”
苏颜笑了笑，“是，我喜欢年纪大的，你还差…”
嘴巴被他捂住，张越眼眸一深，“别说，我不想听，你只要记得，我喜欢你，苏颜，我他妈的就是喜欢你，喜欢到无药可救。”
他拨开她额头的发丝，低头匆匆一吻，轻触而离，随即他松开她，转身往车子那里走去，苏颜看着他的背影，张了张嘴，最终，她咽了回去，她弯腰，提起行李箱，抚平了下心口。
而张越，已经上车了，黑色车子启动。
驱离了巷口。
苏颜在原地站了一会，看到离去的车尾，才拎着行李箱，往家里走去，王婶一看到她来，擦手说道：“你终于回来了，我还说呢，怎么公交车开这么久，进来进来，外面冷吧？哎这养了半个月，皮肤又白了呢。”
王婶给苏颜倒了一杯水，苏颜捧起来喝了一口，左右一看，“我妈呢？”
王婶停顿了下，说道：“哦，出去买点东西，明天年夜饭呢。”
“嗯。”苏颜也没再问，继续喝着热水。
王婶进屋里，拿出菜来摘，说道：“就等你回来呢，都饿了吧？想吃什么？”
苏颜放下杯子，帮忙择菜，两个人边择菜边聊，王婶问了挺多苏颜在公司培训的事情，苏颜都一一回答了，实际上这半个月以来，她封闭在公司里，连公司的大门都没离开过，王婶又说：“这样的话，会不会影响读书啊？”
“不会，我都有复习。”
“那就好。”
择好菜了，萧丹还没回来，苏颜拿起篮子，起身要去厨房，王婶立即拦住她，说道：“我来做，你伯伯跟你哥哥等下也过来吃。”
“骏哥回来了？”
“回来了，前几天就回来了，正跟他爸爸在家下象棋呢。”
“哦。”
苏颜擦了擦手，她上辈子没怎么见过王骏，对他的长相什么的，都记不太清楚了，连大概多少岁她都不知道。
外头雪还在下，苏颜走到门口，抬手伸了出去，雪花慢慢地飘落在掌心里，她看着看着，突然抬手摸了下额头。
那个吻特别轻，轻到寒冬夜一吹就散。
就在这时，一辆黑色的轿车开到巷口，一个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打开后座的车门，从后座走出来一个穿黑色长外套的女人。
苏颜的视线就定住了。
眼看着那个女人转身往这边走来，苏颜下意识地就往后退了两步，用门口的人形招牌挡住自己。
高跟鞋踩在覆盖着一点点小雪的地面上，偶尔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苏颜坐到柜台后面，静静地看着门口。
萧丹拍开外套上的雪，走了进来，一看到苏颜，惊喜地喊道：“宝贝女儿你回来了！”
第36章
“嗯，回来了，妈，你买了什么东西？”苏颜从柜台后面出来，问道，萧丹愣了下，有些不自然，随后把手中的袋子放在桌子上，说，“买了些吃的。”
苏颜走上前，没有丝毫客气地拉开袋子，里面是一些饼干之类的盒子，还有一个挺漂亮的礼盒，上面印着某牌子的名字，她视线落在那个盒子上，站在旁边的萧丹顺着看去，也有些紧张，就在萧丹以为苏颜会伸手去拿的时候，苏颜松手了，她转身，抱住了萧丹，萧丹身上有一股淡淡的香水味。
萧丹愣了下，继而回抱苏颜，抱得有点紧，苏颜靠在她怀里，轻声地问道：“妈，你不会做坏事吧？”
她嘴里的这个坏事，很广泛。
比如找了个有钱人，当人家的小三。
比如耐不住寂寞要跟男人在一起。
等等。
但不包括正常交往。
萧丹心里也咯噔了下，她以为苏颜是知道了她在被追求而没有告诉苏颜，实际上她传统得几乎也没想到苏颜所想的那些想法。
沉默了两秒后，萧丹抚摸苏颜的头：“没有，妈没有做坏事。”
最多下次，他再来的时候不要因为心软而跟他出去就好了。
萧丹这样想。
“嗯。”苏颜又紧了紧双手。
王骏跟王叔进门的时候，就看到两母女抱在一起，王叔性格开朗，顿时笑了起来：“这是怎么了？”
苏颜从萧丹怀里出来，喊道：“王叔。”
又看到站在王叔身边长得有些白净的男人，“骏哥！”
王骏顿了下，笑道：“苏颜长这么大了。”
还变化这么大。
苏颜含笑，拉开椅子说，“坐坐，我给你们拿点热水，外面雪下的大么？”
“还行吧，比不上哈尔滨的。”王骏坐下来说道，他回金城之前，去了一趟哈尔滨旅游，王叔坐下就抽烟。
萧丹将袋子里的饼干吃的都拿出来，放在桌子上，又脱了大衣，换上薄点的外套，扎了头发进厨房帮忙。
苏颜就在外面跟王骏王叔聊天，王骏说毕业以后，会回到金城，但可能不是做本来的专业，打算做艺人经纪人。
苏颜愣了下，支着下巴，“骏哥为什么想做这个啊？”
“因为喜欢呗。”王骏笑了起来，“我今年就考取经纪人职业资格证，苏颜你现在是谁带？”
“朱期。”
王骏挑眉，“朱期一开始是当艺人的，后来不知道为什么转做幕后了，你们公司成立还不到三年吧，还很短，不过周光这个人资金挺雄厚的，有人加持，对了，谭雨还挺火的，我们学校挺多男同学都喜欢她。”
苏颜笑了笑。
谭雨确实挺火的，男同学都喜欢她。
“你还在培训期啊？什么时候正式出道？”王骏看着苏颜白皙漂亮的脸，问道，实际上苏颜这张脸确实好看，但是现在火红的都是一些长得比较有辨识度的，像谭雨的脸就是典型的锤子脸，明艳动人，一眼的触感极强。
苏颜的稍微古典了点，稍微有点吃亏，不会让人一眼冲劲太大。
“已经参与拍摄了，就是你们经常看的那本青春杂志。”苏颜说。
“这么快啊，那太好了，下一期我一定买多几份，给他们看。”
苏颜含笑。
不一会，饭菜上桌，两家人围在一起，吃了温馨的饭，明天就是年三十了。
吃过饭，收拾了下，王叔一家人就回去了，店里就剩下苏颜跟萧丹，那个萧丹拿来的礼盒放在桌子上，还挺显眼的。
苏颜看了几眼，后来就不看了。
她不知道萧丹为什么不告诉她，也不知道萧丹为什么不说那个男人的事情。
为此，心里有点疙瘩。
沉默地洗好澡，洗漱完了，她上楼，萧丹不一会也上来了，两母女在房间里，眼神一触即开，过了会，萧丹坐下来，搂着苏颜的肩膀，说，“妈告诉你，有一个男人正在追我，他喊我几次，我都没出去，就今晚，他已经来第五次了，我才跟着他出去了下，陪他吃了顿饭。”
“他叫什么名字？做什么的？你怎么认识他的。”苏颜一看萧丹有坦言的念头，立即炮灰似地问道。
“他叫张启中，具体做什么的我也不清楚，就是开个家公司还是，他说他妻子在孩子七岁的时候就去世了，他独身了十年，苏颜，妈看得出他不是普通人，所以也没什么想法，就是他挺温和的，说话什么的挺会带话的，我有时一不小心就被他带弯了。”
“…”萧丹这性格确实会。
“他还有个孩子啊？妈，这种还是不要吧，有孩子的话你过去就是当人家的后妈，这有什么好的。”
“是啊，我也觉得，而且他好像也没多提他儿子，感觉他儿子也不太会同意。”
两母女就着这个话题展开，但实际上萧丹也没多了解张启中，苏颜觉得萧丹没什么想法，心里也就放松下来。
第二天年三十，萧丹准备过年的东西，苏颜一边复习一边帮忙做一些琐碎的工作。
雪没那么大了。
昨晚下的也都化了，但就更冷了，苏颜团成一团在椅子里，这时一辆黑色轿车开到店门口，挡住了大部分的光线。
苏颜从围巾里抬头，就见张越从车里下来，他还穿着黑色的兜帽衣，牛仔裤，身材挺拔，看了她一眼，唇角微勾。
车里还下来一个司机，后备箱打开，张越跟司机拎了一大堆的礼盒下来，还有海产，抬了进来。
苏颜这才猛地从椅子上下来，问道：“这些是什么？”
“年货。”张越指挥司机把礼盒放下。
“不用，我们家有。”苏颜无数次无比淡定，但今天忍不住拔高了音量，并挡在他面前，张越却低头，仗着身高的优势，亲吻了下她的额头。
苏颜脸色一沉，瞪着他。
“你不拿走，我就扔了。”
张越看她脸色变了，他也沉了下来，他大马金刀地坐在椅子上，长腿交叠，手往前抬了抬：“行啊，我坐在这里，你扔。”
苏颜看他一眼，眯了眯，抬手就把最便宜的那个饼干礼盒拿起来，往外一扔，砰地一声，礼盒摔在地上。
她扭头看张越。
张越凤眼眯了起来，他被气笑了，抬手，说：“继续，你别扔这个，扔那个，就是你脚边的，那是82年的拉菲，来，一整箱给扔出去。”
苏颜：“…”
“怎么了？”在厨房的萧丹听到动静，跑了出来，一看店里放着的一堆礼盒，吓了一跳，张越见萧丹出来，立即站了起来，恭敬地喊道：“阿姨你好，我来给您拜年，新年快乐。”
“哎，好好好，新年快乐！”萧丹对张越的印象特别好，立即笑了起来，又说道：“来就来，别拿那么多东西啊，都拿回去都拿回去。”
“阿姨，送出去的礼又拿回去很没面子的，您就不打算给我点面子收下来？”张越笑着反问。
萧丹一下子就僵住了。
她看向苏颜。
苏颜下巴窝在围巾里，很不想说话。
萧丹又给张越倒了热水，给他带来的司机倒了热水，招呼着他坐下，张越倒是乖巧，坐下后就跟萧丹聊天各种的，萧丹迟疑了下，从口袋里摸出本来今晚要给苏颜的红包，递给了张越，说：“阿姨说不过你，那就收下这个红包吧。”
张越顿了下，两秒后，伸手，接了红包，“谢谢阿姨。”
苏颜坐在一旁，淡淡地看着张越，过了会，她起身，从抽屉里拿出一个红包，装了些钱，也拿给张越：“我也给你一个红包。”
张越：“…”草。
萧丹立即说：“你跟张越同辈啊，你怎么能给红包。”
苏颜一把抓过张越的手，将红包塞在张越的手里，张越本来想发火，手一被她柔软的手一抓，顿时像被戳了气的皮球，愣愣地看着躺在手心里的红包，还有那还残留的柔软温度，张越耳根红了，心里喜了。
他合上手掌，像是把这点温热给抓住。
他笑了下，慢条斯理地说：“谢谢苏颜同学！”
“不客气，张同学。”
张越并没有坐多久，大多数都跟萧丹聊，苏颜就在一旁写作业，不怎么搭理他，他偶尔给苏颜看题，提醒她，半个小时很快就过去了，张越起身告辞，萧丹起身送他，苏颜抬起头，他正好看过来。
四目相对，他漆黑的眼眸里，藏着一丝侵略。
苏颜把视线稍微挪开了些，他转身走了出去。
很快，车子启动的声音响起，黑色轿车驱离店门口，露出亮光，萧丹回身，看着地上的一堆礼盒，有些犯愁。
苏颜想了下，说道，“送一些给村长，还有送一些给王婶，留一些给刘律师还有林老师。”
“好，好。”萧丹点头，很满意这样的安排。
母女两个把礼盒整理进后面的小仓库，拍着手出来，商量中午吃什么，下午三点多，母女俩出门，去王婶家吃年夜饭，从三点多忙到五点多，六点开始吃，苏颜作为最小的那个，收到了四个红包，她摸着四个鼓鼓的红包，轻轻笑了。
她上辈子，从来没收过红包。
过年对她来说比上课还恐怖。
吃过年夜饭，开了电视，两家人坐在沙发上，准备看春晚，期间王婶老家来了电话，爷爷奶奶要跟王骏聊天，王骏凑过去，喊着奶奶，祝奶奶身体健康，年年吉祥。
萧丹看着王骏，有点羡慕，她又看向苏颜。
苏颜抱了抱萧丹的手臂，说：“妈，等过两年，我们回老家一趟吧。”
“嗯！”萧丹点头。
苏颜抿了抿唇。
却没再吭声，萧丹想回去，也许是想父母了，但苏颜一点都不想，对那外公外婆一点念想都没有。
那两个人在她的心里，也没什么好位置。
偏心偏到心眼里去的人，当年收了苏厉的彩礼后也不关心女儿什么情况，就让苏厉把人带到金城来。
这么多年了，他们也很少跟萧丹联系，偶尔联系还是萧丹主动打回去，但生养都有恩，苏颜阻止不了萧丹想家。
第37章
张家大宅的大年三十。
硕大的桌子上，父子两个对面坐着，头顶的琉璃灯很亮，别墅里也很明亮，桌子上的菜色还是张启中一时兴起做的，色香味俱全，两个人手边都放着一杯拉菲，但是，却徒增一丝冷清。
“叔呢？”张越明知故问。
“去你婶子家。”张启中喝了一口酒，又跟张越手边的酒碰了下，“喝吧，你十八岁了，成年了。”
“十六岁就已经成年了。”张越也喝了一口，拿起筷子夹了块肉放进嘴里，“爸，你做饭还是那么好吃。”
“宝刀未老。”张启中摇晃着高脚杯，支着下巴笑了下。
张越从鼻腔里嗯了一声。
张启中看着儿子，若有所思。
张越心里想着一个人，也有些心不在焉。
十年前母亲死的时候，张越才七岁，张启中深爱亡妻，一直没想过再娶，就想带着张越，一直到张越能够独立。
但人算不如天算，张启中又喝了一口酒，神色有些苦涩，有些话到了喉咙却没有说出来。
张越夹菜吃饭，吃了两口，端起酒杯跟父亲碰了下，两个人视线对上，张启中淡淡地说：“一晃十年了。”
“嗯。”张越大约知道父亲在想什么，但他没表态，他没有让人去查张启中动心的那个女人，就算有人亲自把资料送到他手里，他都没看，就是等张启中表态，但若是张启中不表态，那也就意味着那个女人并不是那么重要，他自然也就不会放在心上了。
一个在斟酌，一个在等，话都到嘴边了，张启中又给咽下去了，他抬起酒杯：“喝。”
“爸你少喝点。”
“这点酒对我来说，不成问题。”张启中扯了扯领带，领口微松，散发出成熟男人的魅力。
桌子上杯酒相碰，筷子跟碗筷相碰以及咀嚼的声音。
特别安静，特别地…冷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