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不错,是应该普天同庆。”明黄色的男子哈哈一笑,“不知众爱卿有何建议?”

古淳毅知道,此刻正是自己发挥作用的时候,“启禀皇上,不如免税一年,百姓定会感恩戴德。”

免税?珍国公第一个站出来反对,“启禀皇上,如今我朝与霍跋局势紧张,还有百万大军需要军粮,免税一事怕是会影响到军队的补给,此事万万不可。”

元熙皇原本的笑容慢慢收敛,原本是一个令人愉悦的话题,可是珍国公一提霍跋,元熙皇便觉得心情一下子阴郁了起来。

“启禀皇上,不如削减军队之数,让老弱病残的士兵归乡,只留精兵在军队之中,这样便可让一些百姓合家团圆共享天伦之乐。”兵部尚书提议,众人一听,觉得有理,毕竟对于军队,老弱病残只会拖累整个军队的训练进程。

元熙皇微微点了点头,纳兰夙华将所有人的表情尽收眼底,最后停留在珍国公那有些阴沉的脸上,脑中灵光一现。

“父皇。”

那站出来的挺拔男子立刻让大殿上一片安静,角落里,那儒雅的男子脸上挂着淡笑,然而眼中却没有多大的温度。

纳兰齐看着自己身旁的皇弟,他最了解自己的胞弟,他的每一个表情自己都知道是什么意思,而如今,他发现,自己的胞弟真的改变了,比起从前的优柔寡断,现在的他更能帮自己登上那高位。

“哦?华儿也有建议?”元熙皇来了兴致,以往在朝堂之上,纳兰夙华永远都是安静的听着旁人的谏言,很少主动站出来,而如今,不知道他有什么妥当的建议。

“本王觉得兵部尚书的建议甚好,然而,这恩泽却不是所有的百姓都能享受到的,自然做不到普天同庆,不如将此建议实行,而后大赦天下,除了获死刑的犯人,其余五年以内刑期的犯人一律释放,给他们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纳兰夙华的话引发了大殿之上一片讨论声,大赦天下,这样的恩泽从前也不是没有过,而且六王爷的建议确实妥当。

珍国公有些疑惑,以他对纳兰夙华的了解,这个男子断不会为了毫无紧要的人浪费一点心思,如今他居然提议要大赦天下?珍国公可不认为是因为纳兰夙华即将大婚而改了性子,难道这其中,还有什么是他不知道的阴谋?

想到这,珍国公立刻狐疑的看了纳兰夙华一眼,正好对上他冷傲的目光,当下神色一紧再次将目光收了回来。

元熙皇微微挑了挑眉,六王爷站出来说话了谁敢反对?“嗯,如此甚好!那么,就依据刘尚书与华儿的提议,大赦天下,精简军队,普天同庆。”

“谢主荣恩…”

而另一头。

某个荒芜的城池里,经过了多年前一场喧嚣的洗礼,如今人烟罕至。

“走走走,快走!”

几名衙卫将那些穿着囚服的男子推了出去,粗鲁的卸掉了他们身上的手镣脚铐,好像驱赶瘟神一般将厚重的木门重重关上。

几名男子蓬头垢脸,哪怕是柔和的阳光,也刺激得他们多年没有见过光亮的双眼有些疼痛。

其中一名男子,留着络腮胡子,那犀利的目光微微眯着,在看见久违的阳光之后,居然豪迈的大笑了起来。“哈哈哈…”

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他的死刑一直被推迟,直到半个月前,突然有道旨意下达,将他的死刑改成了四年刑期,而昨日,就听说了元熙皇大赦天下,将五年刑期以内的囚犯释放。从来没有想过,他还有机会走出那湿冷的牢房,不用再呼吸那冰冷发霉的空气,叫他怎么能不开怀大笑?

然而,笑着笑着,这魁梧的男子眼角居然淌出了浊泪。

出来了,他出来了,可是他的家人,他的妻儿…

“珍毕峰,我出来了,哈哈哈哈…”他的齿间狠狠的流出那个每日,都要被他咒骂凌迟的名字,这算不算天意,要他,为他的妻儿报仇?!

这时,一名黑衣男子出现在那络腮胡子面前,“敢问,是连武生将军吗?”

络腮胡子神色一凛,有多久,没有听见旁人唤他将军了?

“你是谁?”

“在下是六王爷的部下,奉王爷之命,特地来接将军回京。”

回京?!络腮胡子顿时瞪大了眼睛,他,还能回去吗?!

凤殿之内,那尊贵的女子颓然的坐在凤椅之上,双目无神,一下子好像老了许多。安静的大殿里,与皇宫内的忙碌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娘娘,喝口热茶吧?”嬷嬷担忧的在她身旁,手中捧着一杯茶水,然而,皇后却好像没有听见一般,只是呆呆的看着前方。

“哎,娘娘,说不定皇上会回心转意的…”自从太子被废,皇后便好像变了一个人,终日坐在凤殿之内,连去和皇上请安的心情也没有了,而皇上也似乎有意避开皇后,太子被废之事,其实所有人都知道,没有回旋的余地了。

如今,纳兰德被贬为庶民,在京都之外安了座宅子,虽然没有了权势,但也算衣食无忧。原本太子纳的那些个美人,竟是无一人肯随纳兰德离开京都,于是皇后便将她们全数打发,如今纳兰德的身边,只有原太子妃一人。

皇后再次叹了口气,几日来,她只觉得自己的心不断的流着血。多年来的栽培付之一炬,她的儿子,永远也无法继承大业,她就要眼睁睁的看着别的女人生的儿子,坐上她努力为自己的夫君夺来的位置上,她,怎么能甘心!

“娘娘,礼部送来了这次选秀的名单,依着皇后娘娘的意思,该怎么办?”这时,一名公公低眉顺目的捧着一堆画卷来到皇后的眼前。

选秀?她的儿子刚刚被废了,而如今又要将那么些个年轻的女人送到她夫君的床榻上去,皇后只觉得自己的心好像在呕血。

“…拿来吧。”这声音,虚幻不真实。刺激着皇后原本就抑郁的心,最后,她的心中越来越烦躁,哗啦一声,将桌上所有的画卷扫在了地上,“出去,都给本宫出去!”

嬷嬷和公公一惊,立刻慌张的退了下去,他们知道,此刻的皇后已经濒临崩溃的边缘。

而另一头,京都之外的某个宅子里。

“什么,你要本太子用这种普通的茶杯?!难道你不知道,本太子一向是用白玉杯的吗?!”纳兰德指着地上碎了一地的瓷片,愤怒的瞪着眼前的丫鬟。

那丫鬟红了眼,却不敢说出你现在已经不是太子了这种话。

一名清秀的女子皱着眉头迈了进来,在看见眼前的画面之后,对着那丫鬟使了个眼神,便轻叹了口气坐到了桌边。

卸去了那些贵重的首饰还有华丽的衣裙,女子觉得自己好像轻松了不少,再也不用看见那些涂满脂粉的妖艳女子围绕着他的夫君,虽然她已经不再是尊贵的太子妃了,可是现在,难道不落个清闲?

“夫君,难道不觉得这里相比皇宫,自由自在的吗?”她淡淡的品着茶,用着那最普通的茶杯。

纳兰德却是看也不看她一眼,冷冷一哼,“你喜欢这,就自己一个人呆在这里,本太子一定会回去的!父皇一定不会如此狠心!”

事到如今,他还是执迷不悟?!女子只觉得自己的心凉透了,从前他是太子,多少美女投怀送抱,如今他只是庶民,而身边只剩下她一个人。

“夫君…”正要说点什么,纳兰德却觉得眼前的面容令他厌恶,便一甩衣袖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女子的视线。

安静的书房里,古雅正认真的读着手中的纸条,窗边站立着那只威武的苍鹰,纳兰夙华依旧每日会送来几句问候,饱含着他有些笨拙的思念,寥寥的几句,却能将他所有的行动与想法向古雅交代了个清楚。

而每一张纸条的最后,都是让古雅安心待嫁,等着他八抬大轿上门迎娶,其他的什么也不需要她来想。

那清秀的面容,带着满足的笑意,直到门口出现了另一个纤细的身影。

“小姐…”杨柳的脸上带着笑容,她的手中捧着一个红色的小盒子。“这是魏小姐命人送来的贺礼,这里还有一封信。”

魏环?古雅想来,也有许久没有见过她了。

微微一笑,将那盒子放到了一边,拆开那封信,飒爽的字迹却不似女儿家所写的。古雅细细的读着信上的内容,魏环确实是一个心思细腻的女子,信上的一字一句,虽然没有正面的表达她对古雅的祝贺,却描绘了她日常平淡如水的生活,古雅从这字句之中,读出了她的真诚和倾诉,好像她真的把自己当成了关系不错的表妹一般,充满着一种微妙的疼爱。

古雅轻叹了口气,若不是因为两家的关系,或许她与魏环,是可以成为闺蜜的吧?

取出纸墨,古雅将自己的回信交给了杨柳,而后转头看向窗外那美丽的精致,心情有些轻松的喜悦。

在众人心思迥异的时间里,那个令人期待的日子便缓缓的到来。

“咳咳,外面是什么声音?”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郁的药味,嬷嬷慌忙将珍国公老夫人扶了起来,脸色有些难看。

“是,是…”

“怎的这般吵,是什么人在外面喧哗啊?”珍老夫的发间更是多了一片银色,时不时传来几声苍老的咳嗽。

自从上一次,古雅让她亲手把心爱的观音玉奉上,珍老夫人便大病了一场,到今日都还没能痊愈。

“是,六王爷大婚…”

什么?!老夫人突然瞪大了眼睛,她那干枯的手紧紧的揪着嬷嬷的衣襟,“六王爷大婚,和谁?和谁?那个臭丫头?!”

“是,是的…老夫人,您小心呀!”嬷嬷慌忙拉住了老夫人那摇摇欲坠的身子,只听一阵剧烈的咳嗽声响起,“咳咳…那个,那个臭丫头!不能,我绝对不会,不会让她这么好过的,不会…”

噗地一声,那嬷嬷心中一冷,看着自己衣襟上的鲜红,还有老夫人嘴角溢出的鲜血,“老夫人,您,您保重呀!”

嬷嬷的眼眶立刻温热,赶紧将昏迷过去的老夫人扶回了床榻上。

热闹的迎亲队伍,几乎要绕着整个京都一圈,为首的男子墨发玉冠,一身红色的喜服让那阴冷俊美的面容,增添了几分邪魅,那微微扬起的嘴角,如此光华令不少百姓忍不住冒着心中的恐惧投去钦羡的目光。

铜镜里,妩媚的妆容让平日里清秀的五官变得越发的娇艳,小怜看着眼前的这张脸,眼眶不自主的红了,她的小姐,今日就要出嫁了。

“小姐…”

“好了,大喜的日子,我们都是要跟去王府的,也不要丢了小姐的脸面!”杨柳无奈的拍了拍小怜的肩膀,直到对方挤出一个笑容。

古雅深吸着气垂着眼,看着自己鲜少涂上丹蔻的指尖,正抚着上绣着的龙凤呈祥。

那一头墨发披散着,门吱呀一声打开,端庄美丽的妇人脸上洋溢着满足的笑容,还有那小小的身影,撒娇似的依偎了上来。

“姐姐…”

“八少爷,快过来!别踩着你四姐的裙摆。”静夫人慌忙将小连捷拉住,古雅微微一笑,“娘,没事的。”

眼前的画面让她不由得想起上一世,她出嫁的时候,小连捷依旧重病在床,而她身旁站着的,是那脸上带着虚假笑容的嫡母,而她的生母,只能远远的看着盖着红盖头的她坐上花轿,连一句叮嘱,也没有机会说出。

而现在,一切都不一样了。

静夫人忍着心中的不舍,从自己的袖中抽出了一把木梳。

“孩儿,为娘,为你梳头。”

得了老夫人和老爷的同意,否则,以她姨娘的身份,根本就没有资格为出嫁的小姐梳头,而这一次,静夫人真的是了却了自己的心愿。

古雅听着那有些哽咽的语气,便柔和一笑,眼中泛着丝丝流光,轻轻点了下头。

小怜和杨柳对视了一眼,便齐齐站开了,静夫人小心的走到古雅的身边,伸手怜爱的抚着那一头柔顺的发丝,木梳轻轻的从上梳下。

那轻柔而饱含着慈爱的声音,犹如乐曲般悦耳,让人心醉。

“一梳梳到头,富贵不用愁;二梳梳到头,无病又无忧;三梳梳到头,多子又多寿;再梳梳到尾,举案又齐眉;二梳梳到尾,比翼共双飞;三梳梳到尾,永结同心佩。”

晶莹的泪水随着这歌谣从眼间溢出,静夫人的声音越发的绵延,最后,她顿了顿,“有头有尾,富富贵贵。”

修长的手指停留在发根,她俯着腰垂着眼,看着那泪,滴在了自己手中的木梳上。

“娘…你保重。”

女儿的声音淡淡的响起,落入了静夫人的心间。

第134章 过三关?

静夫人抬起头来,眼角挂着泪水看着铜镜中那初长成的少女,曾几何时,她还只是依偎在自己的怀中撒娇,任由自己轻敷着那肌肤上的伤口那个惹人怜爱的女儿。

曾几何时,她还会目露委屈躲在自己的怀中哭泣,羡慕着嫡姐的锦衣玉食,难过着幼弟的体弱多病。

而不知从何时起,她不再露出那种软弱无助的神情,不再在自己的面前露出无措的模样,她变得坚强,变得冷酷,甚至让自己觉得有些陌生,眼前的少女,真的是自己的女儿吗?

然而,不变的,是她依旧会唤自己一声娘亲。

对于府中这一年来的改变,其实静夫人自己心里都清楚,虽然她也知道,在大宅子里生活,不对别人残忍,就是对自己的残忍。或许,是她错了吧。也因为她的软弱,才会让自己的这一双儿女从小便遭受着不该有的委屈和不公。

正因为有了女儿的改变,她如今,才能站在这里,与怀中的幼子一起,看着她出嫁,风光的出嫁。

静夫人轻轻的开了开口,那些愧疚话,却是说不出来。她知道,古雅一直在为着她们母子两努力,虽然自己并不赞同她的有些行为,可是静夫人却明白,古雅做的对。

她多想说一句,孩子,都是为娘没有能力。然而,静夫人知道,在这样的日子里,真的已经无需再追悔过去。

她的女儿,已经长大了,有了自己的思想,有了自己的能力,还有了愿意珍视她一辈子的男子。

对于纳兰夙华,静夫人原本是不认可的,虽然他有着至高无上的权利,可是,那些负面的传闻每日都压得她喘不过气来。每每看见古雅,她多想打探一下外面的传闻是不是真的,可是她知道,女儿有自己的想法。

最后,听说了六王爷在朝臣之前作出的承诺,静夫人对这个百姓口中的冷王彻底改观了。凡事上位者,多是注重自己的颜面,而六王爷居然愿意对着她的女儿承诺那会令所有男子嗤鼻的要求,难道不说明了,自己的女儿在这个男子心中的地位吗?

如今,听着外面风光的喧哗,静夫人知道,她女儿的福气来了。女子最终的归宿,都是寻一个美好的姻缘,她的女儿,比她有福气呀。

古雅透过铜镜,看着身后那满脸心事的妇人。她紧紧拽着袖中的双手,脸上依旧带着淡笑,好像在告诉静夫人,无需多说,她什么都知道。

“夫人,老爷在大厅里唤您。”门外出现了一名家丁,唤醒了静夫人的思绪,她恋恋不舍的望了古雅一眼,看着杨柳和小怜为她梳妆打扮。

古雅对着母亲轻轻点了点头,静夫人便拉起了早已经看呆了的小连捷,“八少爷,我们走吧。”

小连捷的眼睛晶亮,他对着古雅开心的笑着,“姐姐真漂亮。”

而后,便在静夫人无奈的笑容中转身消失在了门口,而古雅,则愣在那里,许久之后露出了一个会心的微笑。

她的幼弟,也懂得玩笑了。

象征着吉祥如意的金饰佩戴在乌黑的发间,点缀着精美的妆容,那如水的双眸盈盈,看得旁人惊艳不已。

“小姐…”杨柳和小怜两人,看着古雅这从未有过的华丽妆容,心中感慨万千。

门外传来了催促声,“新娘子,吉时到了!”

“哎呀,小姐,快,快!别让姑爷等急了!”小怜的话让屋子里一下子轻松了不少,大家手忙脚乱的帮古雅整理着,而后那一块华丽的红盖头遮住了古雅最后的视线。

视线之下出现了一双白皙的手,“小姐,我们走吧。”

古雅的心情难以言语,她将自己的手放在了那双白皙的手背上,起身,拖着那精心缝制的绝美嫁衣,当这火红喜庆的身影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之中,令人眼前不由得为之一亮。

古淳毅看着眼前的新娘子,只觉得心中震撼。

那金丝红色荷叶边衬托着精巧白皙的锁骨,高腰流萤点缀在纤细的身姿上,腰间金饰玉珠碰撞,长裙包裹着婀娜的步伐,白皙剔透的肌肤上泛着喜庆诱人的粉红。

老夫人满意欣慰的点着头,任由心中的感慨滋生,那曾经纤细瘦弱的孩子,如今已经亭亭玉立,看着眼前如此华丽妩媚的身影,老夫人不由得感叹时间的狡猾,让她错过了,这孩子成长的点点滴滴。

如今,她是相府的希望。

古雅缓缓放开了小怜的手,她知道大厅里的人是谁。只见红色的身影停下了脚步,她微微提起了自己的裙摆,对着老夫人和古淳毅的方向,恭敬的行了一礼。

这个礼,饱含了太多的意思。而老夫人不由得眼眶一红,不知为何,她被古雅的这个礼敲打着原本喜悦的心情,感伤之情渐渐溢上心头。

“好孩子,今日是你的大喜日子,别忘了,有什么事情,都有我们相府在。”老夫人伸出手去,轻轻拍着古雅那缀满金镯的双手,那红色的盖头微微点了点。在元熙,女子出嫁,不得发出任何的声音,不能苦,也不能说话。

古淳毅站到了古雅的身边,他伸出手去,好像要落在古雅那纤细的肩头,然而却是收了回来。他对于这个女儿,似乎永远也亲近不起来,哪怕自己有这个想法,古雅却总是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感觉。

可是,在这样的日子里,他也难免有了一种身为人父的感觉。

“雅儿,从今以后,你就是六王妃了,一言一行都关乎着王爷的颜面,切记,谨言慎行。”没有华丽的辞藻,然而这些话,古淳毅却是出自真心。

古雅微垂着眼,看着自己脚边的那双黑色的锦靴,她的父亲,在上一世她出嫁的时候,一句话也没有对她说过,而如今,古雅知道,古淳毅似乎有了那么一点点微乎其微的改变,这样的改变,她并不觉得能维系多久,毕竟,在他的眼中,子女都是为了荣耀相府的棋子。

没有过多的期望,也就不会有失望。他们父女之间的情分,也便如此而已。

外头响起了一阵热烈的鞭炮声,喜婆挥舞着红色的帕子催促着,“哎呦新娘子,吉时到了吉时到了!”

古雅由小怜搀扶着,在众人欢喜的目光中迈出了相府,进了那顶红色的华丽轿子。

静夫人此刻再也抑制不了心中的喜悦,夹杂着浓浓的不舍,晶莹的泪水夺眶而出。直到那顶轿子缓缓抬起,红色的队伍由相府的门口缓缓移动。

一个深蓝色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手中捧着一卷金黄色的卷轴。

“是宫里的公公!”不知是谁这么说了一句,古淳毅立刻将静夫人拉到身边,“静儿,准备接旨。”

接旨?静夫人还没反应过来,古淳毅已然拉着她跪了下来。

“奉天承运皇帝制曰:古相之三房姨娘林氏,美相继而益彰,家有贤明之教,勤克相夫,慈能逮下兹以覃恩,特此封为二品夫人,为古相平妻,钦此。”

这个声音好似从天上传来,让静夫人一下子空白了思想,古淳毅无奈,只能拉了拉她的袖子,“静儿,还不快接旨!”

“谢,谢主荣恩…”

很快,京都之内传开了,在六王爷娶亲之日,六王妃之母被抬为古相平妻,更是封为二品夫人,这样的殊荣,可见元熙皇对于六王爷的看重,六王妃之母是沾了光了。

前方的马背上,红衣男子面色柔和,微扬的嘴角,流转的双眸,浑身上下都是喜庆的味道。

他的目光时不时的转过来望着后方的红色轿子,透过轿子,好像看见了那令他心动的女子,脑海中幻想着她此刻的表情,脸上的笑容。

一阵清风吹过,带着一股淡淡的草药香,不知何时一抹青色的身影已然站在的迎亲队伍里。

那出尘的面容带着几分无奈,总算是让他赶上了,差一点又迷了路。

医仙回过头来看着纳兰夙华的表情,而后幽幽一笑,跟着迎亲的队伍在元熙京都的街道上热闹着。这迎亲队伍说来也怪,似乎有意无意的在珍国公府外绕了三圈,敲锣打鼓的好不热闹,当然,也就没有人知道珍国公府里是个什么景象了。

六王爷的府邸是新粉饰过的,坐落与京都的最南方,那宽阔豪华的大门口,两头石狮子威武无比的坐落于两边,此刻,石颈上都系着红色的彩带。

大街小巷围满了看热闹的人群,那红色的轿子幽幽的停留在了六王府门口,左右两名丫鬟笑着,看着马背上的男子已然落地,目光紧紧的追随着紧闭的轿门,好像想要透过那严实的帘子看到点什么。

纳兰夙华微扬的嘴角,没有人知道他此刻那清晰的心跳,带着几分期待。

“哎呦,王爷,吉时到了,快点将新娘子带出来呀!”喜婆欢乐的催促着,这时,一个青色的身影出现在众人的视线当中,他阻拦在纳兰夙华前进的方向里。

“医仙大人?”显然,纳兰夙华有些惊讶。

那中年男子微微一笑,“今日是王爷大喜之日,老夫特地前来祝贺。这慧平郡君乃是老夫好友,自然是不能就这么简单让王爷给娶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