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五娘的话音一落,有不少的人就用帕子捂着嘴窃笑起来,真不知道这王家五娘字是怎么教的,居然说这样的话

“你们笑什么,我说的都是实话”王五娘没来就是个没什么心机的小女孩,被人这么明显的笑话了,哪里还忍得住,又看到老神在在的坐在那里喝茶,仿佛什么都没有听到的唐婉,忿忿的指着唐婉质问道:“是不是你和她们说了什么,要不然她们怎么会这种样子。”

唐婉没有想到自己什么都不做,火居然还是烧到了自己身上,她拉了一把眉毛一竖,想要开口教训王五娘的汪玉珍,淡淡的反问道:“你认为我应该和她们说什么吗?”

“你真的没有说我姐姐的坏话??”王五娘有些猜疑不定的看着唐婉,唐婉大大方方的坐在那里,脸上的笑容都没有变动一下。

“五娘,说什么呢”一直牵着王五娘的夫人眯了眯眼睛,女儿被人取笑,她心里是最不舒服的,但是她也知道,他们王家虽然也是官宦人家,可是和今天来的大多数人家都是无法相提并论的,甚至要不是因为大女儿攀上了陆家这门亲事,秦夫人也不一定会下帖子请她赴宴。所以,面前的这些人都不是她可以随意得罪的,她轻斥了王五娘一声,然后带了歉意的对唐婉道:“五娘这孩子是家中最小的孩子,被我们给宠坏了,说话没头没脑的,还请见谅”

唐婉笑笑,什么话都没说,她自然不会和一个黄毛丫头一般见识,但是她对王五娘却是十分的腻味,这个丫头还真以为自己是好欺负的啊,先是挑衅,现在又给自己背黑锅,似乎不找自己的麻烦她就不舒服一样。

唐婉没有接话,更没有顺势说些场面话让李夫人心里很不舒服,她干笑一声,侧头对看到唐婉脸色就有些阴沉的唐夫人道:“不知道这位小娘子是哪家府上的,长得可真俊俏,像是从画上走下来的人儿一样。”

“她是唐家三娘唐婉唐惠仙”唐夫人心里暗骂李夫人没有眼色,装作没有听懂她话里的询问之意,不过张夫人却很“热心”的为李夫人解惑,她笑着道:“李夫人可能不知道,惠仙不但长得好,更是我们山阴有名的才女,只是可惜…”

可惜什么,张夫人不用说,包括李夫人在内所有的人都明白,不过是说唐婉命运多孓,遇人不淑,嫁进了陆家,遇上了一个恶婆婆和一个没有担当的丈夫。

“她就是唐家三娘啊”李夫人的笑容有些勉强,她怎么都没有想到眼前的女子会是未来女婿的前妻,也难怪五娘会那么无礼的针对她了看看脸上一直带着微笑的唐婉,想想自己的女儿,她不得不承认女儿比唐婉要逊色太多,没有唐婉那么美丽,没有唐婉那样好的家世,也没有唐婉那么大的才名…忽然,她觉得女儿嫁到陆家或许没有想象中好了——唐婉这样的女子都被唐夫人嫌弃,被陆游休离,女儿嫁到陆家又会是什么样呢?

“不错,她就是我们陆家的下堂妇”唐夫人一点都不客气的道,刚刚过来之前,胡夫人和张夫人一唱一和的挤兑她,热络的在那里谈论广为流传的姑恶诗。她就不明白了,明明在得到消息的第一时间就把那小茶馆的墙给粉刷干净了,为什么那首诗还是流传开来了,让她成为众多夫人眼中的笑柄。别说平日和她就不对付的几位夫人,就连和她还说得起话来的几位,看她的眼神都是怪怪的,让她十分的不自在。

想要离开,可是一来她答应了李夫人为她多介绍几位官家夫人认识,以后好相互往来,二来也不想让人认为她心虚,被人嘲笑,只能咬着牙,装作如无其事的样子留了下来,却没有想到会和唐婉面对面的碰上了。她不明白唐婉为什么还有脸出现在人前,她现在应该躲在唐家不见光的阴暗角落哭泣才对

唐夫人的话一出口,亭子里之前听到唐婉说那一番话的人心里都有些怪怪的,如果说之前唐婉用自嘲的语气说自己是陆家的下堂妇让人怜惜,忍不住的同情的话,那么唐夫人的这种称呼就让人心生厌恶了,对唐婉遇上这么一个刻薄的婆婆感到同情的同时,也在暗自庆幸,自己的婆婆或许谈不上带自己亲如女儿,但也不会这么的尖酸。

第二十四章明嘲暗讽

“下堂妇?唐夫人,这种话从你嘴里说出来,还真是…”汪玉珍不再保持沉默,她冷冷看着唐夫人,再颇有深意的看了一眼李夫人,道:“就算你想要给三娘难看,也还是要看看场合吧你可别忘了,陆大官人还没有把新妇娶进门了,你就不怕你这幅样子把人给吓跑了?”

“难道我说的不对吗?唐惠仙本来就是我们陆家不要的下堂妇”唐夫人对汪玉珍算得上是深恶痛绝,自然不会给她什么好脸色,冷然的道:“汪夫人,你也不用话里有话的在那里挑拨什么,你的那点伎俩不够看。”

“用得着我挑拨什么吗?”王玉珍诧异的看着唐夫人,眨眨眼,道:“唐夫人是个什么样的好婆母哪里还用得着我说什么,我想全山阴的人,但凡是有耳朵的,恐怕都略有耳闻了吧”

王玉珍的话一出,不少人不顾唐夫人难堪的脸色窃笑起来,而李夫人的脸色也不好看起来。

“我知道你想说的是那首据说是我家大郎写的那首莫名其妙的诗。”唐夫人被人一再挤兑取笑,自然不会轻易再被汪玉珍气得失去了理智风度,她冷热道:“我不知道是什么人,借了务观的名,写了那么一首诗来嘲弄我,糊弄世人,也不想为了把那个人给揪出来,闹得满城风雨。但是,那人有一点倒是写在了我的心坎上,汪夫人可知道是哪一点吗?”

“还能是哪一点,不就是‘所翼妾生男,庶几姑弄孙’吗?”汪玉珍并不避讳谈及这一点,而是坦然的道:“陆务观给三娘的休书上也明明白白地写着休离的理由,翁姑不喜,无子无出,我又怎么不明白唐夫人的心思呢?”

“汪夫人知道就好”唐夫人微微一怔,没有想到汪玉珍会这么轻易的就承认了唐婉“无子”的罪名,她不明白汪玉珍葫芦里还在买什么药,但是她却没有时间仔细思索,而是冷笑着道:“唐惠仙不劝大郎苦读勤学,不顺公婆我都可以容忍,可是她无子无出了,却是任何一个婆婆都无法忍受的,为了陆家的香火,我只能让大郎休妻,我想陆家的列祖列宗地下有知,要是会赞同我的做法的。”

“原来唐夫人是为了陆家的香火才要陆务观休妻,而不是因为不待见我们三娘,才逼着儿子写休书的啊”汪玉珍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要有多做作就有多做作。

“那是自然”唐夫人有些不自在,但还是理直气壮的道:“任谁都明白,子嗣是最重要的汪夫人,不要怪我心狠,怪就怪有些人的肚子不争气。”

“那么说唐夫人的肚子很争气了?”汪玉珍的反问让更多人不厚道的笑了起来,谁不知道陆游今年不过二十三岁,而唐夫人却已经是五十多岁了,有几个比她的肚子更不争气啊

“那是当然”张夫人笑呵呵的接过话,道:“唐夫人当年三十多岁还能为陆家传宗接代,岂是‘争气’两个字能够形容的,说她是老蚌生珠也不为过啊”

张夫人的话让笑声更大了,也让那些投在唐夫人身上的视线更多了些嘲讽——一个三十多岁才给夫家添丁的女人,居然对自己的儿媳那般的严苛,嫁到她陆家不过一年多无子就要休离,要是当年唐夫人的婆婆也是这样的人的话,她都不知道被休了多少次了

“你…”唐夫人被气得气都上不来了,多少年了,多少年都没有人在她面前说什么老蚌生珠的酸话了,没想到今天又听到这样的话,就像在她的心上又狠狠地划了一道,露出血淋淋的伤口,疼得她整个心都揪成了一团。

“我怎么了?难道我说错了吗?”唐夫人越气,张夫人就越是得意,她笑呵呵的道:“我看所谓的无子休妻不过是有些人为了堵住世人的悠悠之口找的理由,实际上谁知道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心思呢”

“张夫人的话真是说到我心坎上了”这个时候胡夫人在高丽娥的陪伴下缓缓进了亭子,她脸上满是苦涩的表情,道:“三娘不但是我唯一的女儿,更是我最小的孩子,不怕儿子儿媳说我偏心,我最最疼爱的孩子就是三娘,真真是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从小就舍不得让她受丁点儿委屈,别说是斥责,就连半句重话都没有对她说过。”

“谁家的女儿不都是这样的啊”张夫人笑呵呵的应和着,道:“别说胡夫人就那么一个女儿,像我这个有两个女儿的,还不是一样,恨不得把心都剜出来给她们呢”

“都是当娘的,又都是有女儿的,心思都一样啊我们三娘不但冰雪聪明,性子也很乖巧,我都恨不得能够把她留在身边一辈子。”胡夫人点点头,继续道:“可是,谁都知道,这样说说可以,要真是那样做了,还真是害了女儿一辈子。三娘及笄之后,我和她爹爹睁大了眼睛给三娘找一门合意的亲事。门第高的不行,怕三娘嫁过去受气,门第低的也不行,担心女儿嫁过去受苦,寻摸来寻摸去和陆家结了这门亲。当初也是想着,唐陆两家家世相当,陆务观是山阴数得上的才子,三娘对他印象不错,嫁过去应该能够夫妻和睦,琴瑟和鸣。唐夫人虽然是江陵人,可好歹也姓唐,和我素日里也有往来,对三娘也很好,可…只能说世事难料,造化弄人啊”

“可不是”张夫人看着唐夫人越来越难看的脸色,说不出有多么的高兴,她叹息道:“当初唐夫人以陆家的家传凤钗为信物,为这一对郎才女貌的孩子订下亲事,不知让多少人艳羡,都觉得陆家诚意十足,惠仙还未进门就获婆母欢心,嫁过去之后一定能够过上好日子。那个时候谁知道短短两年不到的时间,惠仙就被陆务观休离,成了唐夫人口中的下堂妇,唉~连惠仙这般既聪慧又美丽,脾性好家世也好的媳妇儿都被这般嫌弃了,真不知道唐夫人想娶个什么样的儿媳妇才满意啊”

一旁的李夫人紧紧地拉着王五娘的手,不准她随意插话,脸上的笑容也挂不住了,她知道这些人说话不单是为了挤兑唐夫人,也是故意说给自己听大,可她也是从媳妇一步一步熬出头的,自然明白上头有一个精明厉害的婆婆,这媳妇有多难当,唐家和陆家家世相当,唐婉看起来也没有什么地方比不上女儿,陆家当初为了迎娶唐婉也表现出了十足的诚意,结果却落到了现在的这般境地,女儿嫁到陆家能比唐婉过得更好么?

第二十五章不再沉默

不用细看,唐夫人就知道在场的绝大多数人眼中都是淡淡的嘲讽之色,她知道今天自己来错了,那首姑恶诗被传得沸沸扬扬,她,务观还有那个陆家不要的女人都处于风尖浪口之上,不同的是人们对唐琬更多是同情,对写诗的务观既同情其迫于母命休妻,与爱妻不能长相厮守,又怒其不争,连妻子都不能保全,而对诗中那个隐射自己的婆婆却是带了厌恶的,甚至有人把自己比成了孔雀东南飞中的焦母…

这一切,唐夫人是心知肚明的,但是她更明白,她就算不出现在人前,这些流言蜚语也不会消失,一样会有人在背后指指点点,与其逃避,装作不知道,还不如面对,让那些留言尽快的消失。所以,唐夫人思索再三,还是决定赴宴,并主动向秦夫人要了帖子,请未来的亲家李夫人和王家二娘一起来,让人知道,不是她这个婆婆太过苛刻,而是唐惠仙真的不是什么好儿媳,她要是像王家二娘一样,也不会落到下堂离去的下场了。

想到王二娘,唐夫人飞快地睃了脸上没有笑容,眼神很凝重,不知道在想什么的李夫人一眼,淡淡地道:“这个不劳张夫人忧心在座的或许都已经听说我们陆家和王家联姻的消息了,王家二娘深得我心,是我最中意的儿媳人选。”

“这话听起来挺耳熟的”胡夫人嘴角微微一跳,似笑非笑的装出一副恍然的样子道:“我想起来了,当年陆家到我们唐家下聘礼的时候唐夫人也是这样说的,还说会把惠仙当做女儿一样看待,不会让她受半点委屈。啧啧,说得那叫一个好听…唉,现在想想,也就是只是说得好听罢了”

胡夫人的话未落,就有人忍不住的笑出声来,唐夫人心里正恼怒着,立刻瞪了过去,却是唐婉身侧那个陌生的小娘子,一边笑一边嘀嘀咕咕的不知道对唐婉说着什么,这让唐夫人心头的怒气更盛,她冷笑一声,道:“那个时候是我没有眼光,只想着你那宝贝女儿长得不错,文采不错,家世也不错,足于配的上我家大郎,却没有想到像那般既有文采又有相貌的小娘子心里除了风花雪月什么都没有,别说是侍候公婆,就连督促丈夫勤读都做不到,整天只会拉着务观谈些风花雪月,不耽误了务观读书,还坏了他的身子骨…百年之前,文正公就说过,教女子以作歌诗,执俗乐,殊所非宜也。以前还觉得文正公此言有所偏颇,可现在看来却是至理名言”

“唐夫人连文正公那么随意的一句话都能记得,却偏偏赞同文正公所言,不觉得自相矛盾吗?”林语溪是家中**,自幼便是聚万千宠爱以一身,父亲又身居高位,哪里受过他人的冷眼,唐夫人瞪她的时候她就已经十分不高兴了,但总想着自己刚刚笑出声来,是自己失礼在先,所以也就忍了。但是,唐夫人还拿司马光的话来说事,说不该教女子棋琴书画,却让她心生不忿,也不管这里是山阴,是别人的地盘,就反讽回去。

“语溪,不准无礼”林语荟立刻轻斥了一声,也不知道有意还是无意地解释道:“唐夫人当年也曾经是名噪一时的才女,知道文正公的名言也实属自然。”

“原来是这样啊”林语溪脸上的鄙视一点都没有掩饰,她撇了撇嘴,道:“原来唐夫人自己也曾经是才女啊,还真是人不可貌相呢”

“语溪,你就不能少说几句吗?”林语荟一脸无奈的呵斥一声,然后面带歉意的对满脸怒色的唐夫人道:“唐夫人,语溪是我大伯父家的**,自小就被宠坏了,有些不知道天高地厚,有冒犯的地方,还请恕罪”

林语荟的大伯?唐夫人满腔的怒火像被人泼上了一碰冷水,兹的一声就熄灭了,林语荟在杨家地位很不一样,上至公婆,下至奴仆,中间的妯娌对她不说有多亲热,但起码都会保持一份客气,这都是因为林语荟的娘家得力,她的大伯更是御史台的御史大夫,从二品的大员,这样的靠山让林语荟在杨家,乃至整个山阴的官宦家眷中都能挺直了腰说话。眼前这个看起来并不算骄纵的小娘子居然是御史大夫家的千金,唐夫人哪里还能兴师问罪呢?

“你这孩子,说什么恕罪不恕罪的”吴夫人最是会做人,她和唐夫人谈不上有多好的交情,但是也没有什么怨隙,见唐夫人微微一愣之后,火气顿消的样子,就知道唐夫人不会揪着林语溪不放了,她自然要做个和事老,她笑笑道:“语溪还是个没长大的孩子,唐夫人怎么会和一个孩子一般计较呢”

“吴夫人说的是”吴夫人这话明摆着是为自己解围,唐夫人自然要接上去,当然,说这话的同时,她也不忘朝着吴夫人感激的一笑,表示自己领情了。

“唐夫人还真是宽宏大量啊”胡夫人自然明白唐夫人不再揪着不放的原因,她朝着李夫人微微一笑,道:“李夫人,你家二娘看起来是个有福的,未来的婆婆这么狂容,一定能够过得幸福美满啊”

“胡夫人,你说这样的话居心未免也太明显了吧”唐夫人冷笑一声,道:“你以为你这么几句话就能坏了陆王两家联姻的大事?”

“破坏陆王两家联姻?”胡夫人失笑,讥讽道:“你们两家联姻与否对我们唐家来说无关痛痒,我有必要破坏吗?”

“谁知道你心里是怎么想的?可是有一句话我却不得不提前说清楚。”唐夫人冷冷的瞟了一眼坐在那里一直沉默不语的唐婉,冷冷的道:“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陆家都绝对不会再让唐惠仙进门,哪怕是我死了都不可能”

胡夫人气绝,她却是有心破坏陆王两家的婚事,但那只是为了让唐夫人不痛快,让陆务观成为他人的笑柄,绝对不想让女儿再进陆家受苦受罪。

“唐夫人,有一件事情我也想对您,对陆大官人,对大家说清楚”看着胡夫人被气得火冒的样子,唐婉又是心疼又是惭愧,都是因为自己母亲才会变得这般刻薄,也都是为了自己母亲才会被唐夫人这般气恼,为人子女,让父母那般忧心已是不该,要是在这种时候还保持沉默的话,那就是大不孝了。她站起身,郑重的道:“不管是今生还是来世,我唐惠仙都不愿意和你陆家再有瓜葛,更不愿意再踏进你陆家半步,至于陆务观…唐夫人,请您管好您的爱子,让他不要再纠缠不清。”

第二十六章初次反击

“你…”唐夫人怎么都想不到唐婉不但有脸出现在人前,还敢这样和自己说话,她气得手指颤抖的指着唐婉,道:“你居然敢用这种口气和我说这样的话,你还知道什么叫尊长老幼吗?”

“唐夫人,我知道在您眼中,惠仙就应该恭恭敬敬的听您的指责,但凡有一点点不顺从,就是违逆,就是不孝,就该死可是,唐夫人,请您认清楚一件事情,惠仙已经不再是你陆家的媳妇,没有那个任由您不分青红皂白就可以随便责骂的身份。”说实在话,唐婉心里还是有些忐忑,她握紧了自己的手才保持了冷静的姿态,她认真地道:“更何况,就算惠仙还是你陆家的媳妇,惠仙也绝对不会看着您对自己的娘亲恶言相向,却一言不发。”

“原来这一切都还是我的不是”唐夫人冷笑起来,道:“你母亲夹枪带棒的攻击我的时候你怎么不说?”

“她是我娘,你不是”唐婉简单至极的回答把唐夫人狠狠的噎住了,也让更多的人笑出声来,是啊,身为女儿自然是要护着自己的母亲的,那可能回护前婆婆呢?

“你…你…我真该庆幸,让务观休了你,要不然的话我还不得被你给气死”唐夫人又气又恼,带了十分恶意的道:“真不知道还会有哪家的儿郎敢娶你回去啊”

“我家三娘无论人才品德都是上上之选,她想要嫁人,定然可以找一个比陆务观好的,不劳唐夫人费心。”胡夫人很欣慰的看着鼓起勇气来和唐夫人对持的女儿,她真的在努力的改变自己。

“就她…”唐夫人冷笑连连,对于男人而言,休妻再娶不算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但是一个被休弃的女人想要再嫁,还想嫁的好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就算娘家家大势大也一样不容易。

“三娘怎样?”汪玉珍冷冷的反问道:“就相貌,三娘虽然不能说是天姿国色,却也是个美人儿,就家室,我们唐家世代为官,并不输人,更不用说我们三娘还是小有名气的才女,想要嫁个有担当的真男人不算难事吧”

“你的意思是我家大郎没有担当?”唐夫人最最不能容忍的就是别人说陆游不好,在她眼中,儿子是最好的,就算什么地方略有不足,也只能让她来说,而不是让外人这般的笑话。

“有担当的男人会因为母亲的几句话就休妻吗?”汪玉珍冷冷的一笑,道:“连自己与自己山盟海誓的妻子都不能保护的男人,能算得上真男人吗?”

“休妻是我的意思,大郎这样做不过是一片纯孝之心”唐夫人冷冷的上下打量了唐婉一遍,道:“像她这种不能为夫家开枝散叶,又干扰丈夫勤学苦读的媳妇,早点休离才是正道”

“三娘进陆家不足三年,无出算什么理由?要是这也是理由的话,唐夫人自己当年成亲多年不育为什么不主动求去?至于说干扰丈夫勤学苦读,那不过是陆务观自己不争气,不好好的读书,却迁怒与人罢了”汪玉珍冷冷的道:“至于纯孝之心就更是笑话了有哪个纯孝之人会写那么一首诗暗示世人自己的母亲是个不好相与的婆婆?唐夫人,红绮那丫头在陆家可还好?陆务观向她许诺,说什么只要她透露三娘的消息,就将她纳为妾室,不知道她可如愿以偿了?”

汪玉珍前面的话算是炒冷饭,只能刺刺唐夫人的神经,让她难过,但是后面的话却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力,红绮?那是什么人?

“你胡说什么”看着满脸狐疑的李夫人,唐夫人觉得嘴巴里苦苦的,她真的后悔今天来这里了,不但没有消弭那些指指点点,还让自己被人嘲讽,伤了面子不说,还又添了些笑话。

“红绮?大嫂,红绮怎么了?”唐婉一直以为红绮被胡夫人安置妥当了,冷不丁的听到这样的话,惊诧出声询问。

“我们到广孝寺上香的事情是红绮那丫头告诉陆务观的,娘很生气,就让你大嫂把那丫头送到陆家,问问陆家这算怎么一回事,问他们要一个说法,顺便也请唐夫人管好自己的爱子,不要再想些歪门邪道的法子来打扰你了。”胡夫人轻描淡写的解释了一下,并没有说红绮之前已经被她变相的惩罚了一通,当然,她也不准备说。

“把她送到陆家也好”唐婉有些难过的摇摇头,道:“她的心一直留在陆家没有回来,强留在我身边也不是件好事,希望陆务观纳她为妾之后能够好好的对她,不要辜负了她为他做的那些事情。”

“你们胡说些什么,大郎一向洁身自好,怎么会和一个丫鬟有什么首尾?唐惠仙,休你出门是我的意思,大郎是拗不过我,才写的休书,你不能因为怨恨他就这样抹黑他”唐夫人真急了,这话要是传开了,儿子岂不是会让人诟病,说他谈话好色,连前妻带走的丫鬟都不放过?

洁身自好?在任上不思为一方百姓谋福,整日里醇酒美人,被朝廷指责“燕饮颓放”的男人会洁身自好?还真是笑话

当然,那是未来的事情,唐婉不能拿还没有发生的事情说事,她只是轻轻地摇摇头,道:“红绮是我的贴身大丫鬟,我们没有必要为了抹黑陆务观,捏造事实,那对我来说也一样不光彩。唐夫人,还是那句话,请您好好地管好您的爱子,他的品行真的没有您想的那么好”

“你这恶毒的妇人”唐夫人看着越来越多的人用狐疑的眼神打量着自己,就知道不少人都在怀疑自己,怀疑陆游的人品,这让她头皮发麻,她指着唐婉,怒斥道:“就算你心里有怨有恨有仇,你冲着我来便是,为什么诋毁大郎的名声?你明明知道大郎写休书是迫于无奈,可他心里却还是挂念着你,你这样做怎么对得起他对你的一番深情?”

“他的深情我要不起,还是请他收回去吧”不提这个还好,提起这个唐婉就压不住心头的怨恨,她冷冷的道:“他的深情,他的雄心壮志,他的品德高洁都只在他的嘴里,他的笔下,他的诗词之中,从来就没有在他的行动中,还是省省,不要让人笑话了”

“你…”唐夫人指着唐婉,脑子里却灵光一闪,道:“你们说说,像这样伶牙俐齿,半点都不肯想让的儿媳妇谁家敢要啊?我让大郎休妻也是有苦衷啊”

“唐夫人,我刚刚就已经说了,我不再是陆家妇,没有必要忍气吞声。您扪心自问,我以前可曾用这样的语气和您说过半句话?其实就算是今天,我用这样的态度对您,不也是您逼得吗?”唐夫人的退缩,唐夫人的恼羞成怒,让唐婉少了敬畏,有了勇气,原来她也就是个平常人,唐婉冷冷的道:“至于您的苦衷…您不就是觉得儿子是自己的,见不得儿子儿媳恩爱度日,所以才想逼走儿媳,好把儿子拉回身边吗?唐夫人,不是我危言耸听,当您的儿媳还真的不容易”

第二十七章快意

坐在缓缓驶离孟家的马车上,唐婉终于可以不再费力的维持着脸上的微笑,她轻轻的往后,靠进软和的靠枕,双手轻轻地揉着脸颊,缓和着因为一直笑,已经从酸软变得有些僵硬的面部神经——她从来都不知道,原来笑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怎么胆子忽然大了起来?”胡夫人满是疼爱的看着唐婉的小动作,她知道在陆家一年的生活,唐夫人对唐婉没少责难,而唐婉一直隐忍不发与其说是孝顺,还不如说是摄于唐夫人的威严,不敢反抗。对唐夫人,唐婉有深深的怨恨,但同样的,也有深深的畏惧,唐婉今天居然敢面对面的和唐夫人叫板,维护自己,让胡夫人既感动又高兴,女儿终于不再是那个什么人都能捏一把的软柿子了。

“娘~”唐婉自然听出来胡夫人那隐隐的得意和感动,但是比那些更多的却还是取笑,她的手立刻攀上胡夫人的手臂,不依的摇晃着,撒娇道:“您笑我”

唐婉的反应让胡夫人笑得越发的厉害,唐婉脸颊发烫,手上更用力了,没几下,胡夫人就受不了的投降,笑着道:“好好别摇了,再摇的话,娘这身子骨都得散架了,娘不笑你就是”

胡夫人既然答应不再笑话自己,唐婉也就好就收的松了手,然后整这人靠近胡夫人怀里,感受着她的气息,道:“娘,说实话,我心里对那对母子充满了怨恨,我上次见到陆务观,听到他在那里故作深情的表白,只觉得恶心,女儿现在都有些不明白,为什么以前会那般死心塌地的对他…没有见到唐夫人之前,女儿心里还想着要是见到了她,或许会压不住心头的怨恨,对她恶言相向,做出让人笑话的实力举动,可是见了唐夫人,女儿才知道,除了恨以外,女儿心里更多的却是忐忑不安和畏惧,可能是在陆家的时候被她训斥的次数太多,本次见到她都本能的会退缩,会惧怕,所以才会有这种反应…娘,说出来也不怕您又笑话我,如果不是因为您被她那句话气得话都说不出来的话,我还真的不一定有勇气站起来和她对峙呢”

“娘知道你今天站起来算是被逼的,要不然我的三娘性情温柔,又怎么会那般泼辣辣的反击他人呢”胡夫人搂着女儿,笑着道:“所以,娘心里很开心,娘的女儿会心疼娘亲,也知道站出来护着娘亲,这种感觉真的很好。”

“娘~”唐婉能够感受到胡夫人由衷的欢喜,她在胡夫人话里蹭了蹭,道:“娘,我以前一直在您的羽翼之下,让您护着我,现在,我不敢说能够撑开自己的翅膀护着您,但也能和您并肩站立,不再所在您的怀里了。我相信以后,我不但不用您庇护,还能护着您。”

“娘相信”胡夫人欢喜无限的拍拍唐婉的背,她终于有了女儿真的长大了,真的不用她事事操心的感觉了,她笑着道:“今天,三娘不就是站出来护着娘了吗?”

“娘,我忽然发现,其实站起来,寸步不让的和人,尤其是和自己厌恶的人针锋相对其实并不是什么难事。”想到唐夫人铁青着脸,却不能奈何自己的样子,再想到她后来被自己的几句话说得颜面扫地,更受不了那些因为自己的话而集中在她身上的异样视线,匆匆向秦夫人告辞的样子,轻声道:“女儿以后不会再天真的相信只要自己以礼待人,别人就会领情,就会以礼相待,更不会在秉持着退一步海阔天空的想法为人处事。”

“三娘,娘乐意见到你的改变,但是娘不希望你从一个极端到另外一个极端。”胡夫人看着脸上闪烁着陌生的凌厉表情的唐婉,轻轻地摇了摇头,道:“娘以前就和你说过,做人也好,处事也罢都要有自己的原则和底线,都要把握好一个度,不能毫无原则的退让,那只会让你无处可退,也不能一味的坚守,半点都让不得人。而是要审时度势,该退的时候就退,该坚持的时候坚持,而需要攻击的时候也不能犹豫。”

“嗯”唐婉轻轻地点点头,她明白胡夫人说的是对的,但是她也明白,自己一时半会应该还把握不好那个度,她要学得东西还很多。

胡夫人也明白想要掌握这些需要一个过程,她也没有指望女儿一下子就能做到,她笑着问道:“今天你大着胆子和唐夫人对峙,说了那么多让她又生气又难堪,甚至下不了台的话,心里是什么感受?是不是觉得很畅快,觉得出了一口闷气,整个人都轻松了起来。”

“是有这样的感觉”唐婉想到唐夫人被气得铁青的脸就压不住脸上的微笑,道:“娘,您不知道,我以前在陆家受了多少气,三天两头的就被她这样那样的指责一通,今天看着她被气得话都说不出来的样子,还真的是觉得为自己大大地出了一口恶气。”

“娘知道你受了很多的委屈,也知道你一直都把那些委屈埋在心里,怕说出来娘会心疼,也担心娘因此找上陆家不依不饶的为你做主。”胡夫人怎么可能不知道女儿受过的委屈,要知道唐婉身边固然有红绮那种被陆游迷得忘记了自己的身份和主子到底是谁的丫鬟,但更多的却还是忠于她的。她在唐家过的是什么日子,又受了那些气,胡夫人在她形容憔悴的回到唐家之后,就已经知道得清清楚楚了,只不过是不想再添枝节,让别人更多议论不说,还让女儿伤精费神。她轻轻地抚着唐婉的背,道:“但是,三娘也要记得,像今天这样和唐夫人针锋相对,甚至对她冷嘲热讽的事情,偶尔为之无所谓,但是不能每次见到她都这样,那只会让人认为你得理不饶人,甚至会有人认为正是因为你对她不敬,才落到今天的境地。”

“女儿明白”唐婉点点头,还别说,她还真的有每次见到唐夫人都刺她一下,让她浑身不舒服的打算,那种感觉真的很好

“明白就好娘会在你身边好好地提点你,不会让你吃亏,也不会让你做得过了,让人非议的。”唐婉历来都是乖巧懂事,让人放心的,自己的话她既然听进去了,那么就会努力做到,胡夫人笑着问了一句:“你觉得今天最大的收获是什么?是不是把那对母子的真面目给揭开了?”

“不是”唐婉摇头,然后抬眼看着胡夫人道:“而是忽然明白了唐夫人没有印象中那么厉害,是可以反抗的,女儿甚至能让她哑口无言,无从辩驳。这样的滋味很…快意”

第二十八章红绮下场

靠在胡夫人怀里,平复了心里那种说不清的爽快感觉,唐婉忽然想起一件事情,她看着胡夫人问道:“娘,您真的把红绮送到陆家了?”

“嗯”胡夫人点点头,淡淡地道:“我们从广孝寺回来的当天,我就把红绮那个吃里扒外的丫头关了起来,她私自找了陆务观,把你回到家之后发生的所有事情一点不漏的都告诉了陆务观,尤其是你听到陆王两家联姻的消息之后,一时想不开,寻了短见的事情更是添油加醋的说了一番…就是因为有这丫头搬弄口舌,陆务观才会收买了唐家不长眼的下人,打听到了我们要去广孝寺的消息,然后在广孝寺见到你。娘把红绮关了三天,饿了三天之后,让你大嫂直接送到唐家请唐夫人好生管教她的宝贝儿子,不要再来纠缠你。”

“唉~”唐婉轻轻地叹了一口气,道:“她在我身边这么多年,我自认对她不薄,没想到她却做出这样背主的事情来…她一心一意想要回陆家,回到陆务观身边侍候,现在也算是如愿以偿了吧”

“没那么好如愿的”胡夫人摇头,女儿最让她担忧的除了单纯,漫无心机之外,就是这种不该有的善良,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如果不是因为笃定了善良的女儿不会随意的杖责、发卖下人,红绮恐怕也没有那么大的胆子,一而再再而三的犯错误。

“呃?为什么?”唐婉微微一怔,然后想到唐夫人刚刚的态度,恍然道:“娘的意思是唐夫人绝对不会让红绮这样的丫头沾陆务观的身,免得坏了陆务观的名声。这倒也是,唐夫人对这个儿子虽然宠溺,但在很多方面管教也很严格,他身边侍候的丫鬟都被唐夫人盯得死死的,更不用说像红绮这种曾经是我身边的丫鬟了,或许红绮连见陆务观一面的机会都没有,更不用说近身侍候甚至收房了。”

唐夫人对陆游十分溺爱,陆游身边所有的事情,事无巨细,唐夫人都要亲自过问,务必让陆游过得舒心无比,但是同时,唐夫人对陆游也很严格,要他成为完美无缺的人,陆游身边的丫鬟婆子都是唐夫人精挑细选出来,再仔仔细细敲打过的,别说是那种妄想爬上主子的床一步登天的丫鬟没有,就连对陆游心生爱慕的丫鬟也不容存在。或许,就是因为她这么的严格,所以陆游当了官,到了任上,没有了唐夫人的管束,才会有那种整日醇酒美人,醉生梦死的放荡生活吧

“唐夫人一直最自豪的不就是他的儿子洁身自好,不但从来不会涉足风月场所。连家里的丫鬟都不会沾染吗?”胡夫人在下决定将红绮送到陆家的时候就考虑到了这一点,她冷笑道:“红绮那丫头自以为她在陆务观眼中是不一样的,只要回到陆家就能得陆务观的另眼相看…她也不想想,唐夫人怎么可能让陆务观将你身边的丫鬟收房,还是在陆王两家定下婚约的敏感时候,那不是摆明了让人诟病陆务观的人品吗?如果不是肯定将她送到陆家,唐夫人一定会处置她的话,我又怎么可能那么轻易的放过她。”

“那她现在…”既然胡夫人早在送红绮到陆家之前就知道红绮不会有什么好下场,那么一定在关注唐夫人是怎么处置红绮的,这一点,唐婉还是能够猜得到的。

“被唐夫人贱卖给了一个五十多岁的鳏夫当填房。”胡夫人冷笑一声,今天汪玉珍和她都刻意的提了红绮的名字,应该有不少人记住了,只要是有心的,自然会打听这件事情的真相以及红绮的下落,唐夫人的作为一定会让某些人诟病,也会让某些人心寒,至于陆务观,她淡淡地道:“红绮那丫头还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她居然在唐夫人将她发卖出去之前就得到了消息,还从关她的柴房跑了出去,到陆务观房里哭闹着求情,说她都是因为陆务观才被我们唐家厌弃,才被送到陆家,要陆务观为她做主,就算不收她入房,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唐夫人将她推到火坑里…”

“她求错了人”唐婉想都不用想就知道陆游定然不会为了红绮和唐夫人红脸——他都能顺从唐夫人的意思,休了自己这个曾经和他有过山盟海誓的妻子,又怎么可能为了红绮这么一个丫鬟和唐夫人顶着干呢?他可没有那样的勇气和担当。

“可不是求错认了嘛”胡夫人点点头,对女儿能够如此清楚的认清陆游的懦弱本性感到满意,她笑着道:“她正哭闹的时候,唐夫人就赶到了,没有直接将红绮拖走,而是问陆务观应该怎么处置,陆务观连求情的话都没有一句,直接说让唐夫人做主。所以,唐夫人立刻让人把她给叉了出去,当天就送到那个鳏夫家。”

“唉~”唐婉又叹了一口气,不提上辈子红绮一直到她病死都还在她身边侍候,光说这辈子,她应该就在自己身边呆了四五年,她落到现在这种下场,虽然也是因为她自作虐,但唐婉心里依旧很不是滋味。

“怎么,三娘觉得她可怜了?”胡夫人看唐婉的神色就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胡夫人带了些试探的道:“要是三娘真觉得于心不忍的话,娘可以给红绮的爹娘几两银子,或许他们会拿着银子去把红绮给赎出来。”

胡夫人这话也不过是说出来安慰唐婉的而已,她知道红绮家里的情况不是很好,她下面还有一个弟弟,已经到了成亲的年纪却没有钱娶妻,以前还能靠红绮贴补一下,没有了红绮的贴补,生活会更艰难,就算给了他们银子,也不会花到红绮身上,更不可能给她赎身。但要是那样做能够让女儿心里舒服一些的话,胡夫人也不会吝啬那么几两银子。

“是觉得她挺可怜的,可是娘您也说过,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不能因为看他们可怜,就忘记了他们的可恶”唐婉并不隐瞒自己的真实想法,但是她也明白,并不是每一个人都值得自己发善心的,尤其是像红绮这样的人,她以前没有顾及到主仆情意,今天救她出水火,她也未必就会感恩,说不定还会认为她落到今天的下场是胡夫人和自己害的呢她既然下定决定要改变自己,也尝到了改变带来的愉悦,那么就会坚持下去,她摇摇头,道:“红绮也算是自作自受,就让她自生自灭好了,娘没有必要再理会她了。”

“好孩子,你能这样想娘就放心了”胡夫人笑了,看来女儿这一次是真的会改变了…

第二十九章坦然承认

“玉珍,我们连招呼都没有打一声就上门,没有打扰到你做事吧?”林语荟捧着茶杯笑盈盈的问道,林语溪就在她身边,一样捧着茶杯,但是从她那乌溜溜乱转的眼睛就能看出来,她的心思全然不在这里。

“我管的不过是处理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有我没我都无所谓。”汪玉珍笑着摆摆手,打趣道:“再说,有什么事情比招待你更重要的呢?”

“你又拿我说笑”林语荟轻轻的白了汪玉珍一眼,然后笑着道:“惠仙在忙吗?语溪这丫头对惠仙可是仰慕得紧,那天见了之后一直念念不忘,一直想再见见惠仙,还说什么就算不能和惠仙这样的人儿成朋友,多见几面,多说几句话也是好的。我被她缠得无法,只能舔着脸上门来打扰你们了。”

“惠仙可不像我这个闲人,她这些日子一直在学着管理庶务,忙得团团转,连喘口气的时间都没有”汪玉珍似真似假的说了一句,唐婉确实是在学庶务,大部分时间都在看账册,剩下的一小部分时间则陪在胡夫人身边,听她教授一些管家之道。但胡夫人和汪玉珍一直都很小心的让唐婉多点时间休息,生怕让她累到了或者因为一下子要学太多让她以前不喜欢的东西起了厌烦之心,所以,唐婉空闲的时间倒也不少。只是,汪玉珍也不敢肯定唐婉就会愿意把时间花在林语荟她们身上,丑话说在前头总是不会错的。

“能和让人去看看惠仙姐姐现在忙不忙?”林语溪满脸期望的看着汪玉珍,灵动的眼睛一眨一眨的,很是可爱。

“姚黄,你去三娘那里一趟,要是她没有特别要紧的事情就请她过来一趟。”汪玉珍当然不会说不,伸手召来她身边的丫鬟认真的吩咐了一句,道:“你快去快回,别让贵客久等了”

“是”姚黄是汪玉珍带到唐家的陪嫁丫鬟之一,是汪玉珍身边侍候时间最长的丫鬟,最明白她的心意,听了她的话,没有多说一个字,就恭恭敬敬的快步去了。

“惠仙真的耐着性子学管家了啊”林语荟和汪玉珍关系好,来往多,和唐婉也算熟悉,自然知道她以前视学管家为畏途,她笑着道:“看来,惠仙的性子还真是变了不少啊”

“经历了那么多的事情,能不变吗?”汪玉珍长长的叹了一口气,道:“以前我们都希望三娘不要沉迷在诗书之中,不闻世事,现在,她倒是如了我们的愿,明白了世事的艰难,可是我们却宁愿她什么都不懂,也不愿意她受那些苦楚。”

林语荟抿了一口茶,瞄了一眼不知道在想什么,一副魂飞天外模样的林语溪,也忍不住叹了一口气,道:“可不是像我们这样的人家,在家当女儿的时候,谁不是父母在掌中宝,就算是任性一些,也不会受多大的责难。可一旦嫁了人就不一样了,一举一动都要看人脸色行事。像我们还好一些,婆母明事理,也开通,除了不能像以前那般肆意之外,倒也过得快乐,可惠仙偏偏遇人不淑,有那么一个没有骨头、品行也不怎么样的夫君,还遇上那个一个捏不清,儿子都娶妻成家了,还恨不得什么事情都捏在手心里的婆婆,她能过得快乐才怪其实,说句你听了心里可能会不舒服的话,惠仙接了陆务观的休书不见得就是什么坏事,以惠仙的才貌家世,想要找一个比陆务观好的男人不是难事。”

牡丹宴当天,唐夫人见不得儿子儿媳恩爱,担心儿子被儿媳抢走,就找借口逼着儿子休妻的事情就传遍了山阴的官宦人家,不少人都在暗地里笑话,但却没有几个人怀疑这话的真实性——唐夫人溺爱儿子,事事以儿子为重可是所有人都看在眼里的,她能做出这么离谱的事情也实属正常。

“事到如今也就只能这样想,要不然的话只会更难过”汪玉珍无奈的摇摇头,道:“可是,那种伤害一时半会却是消除不了的,只希望随着时间的推移,慢慢的淡忘这一场婚姻带来的伤害吧”

“玉珍,这两日有人在议论,说是惠仙被休之后没有回唐家,而是私底下赁了一个小院子住下,引/诱陆务观与她私会,要不是被唐夫人发现了,还不会乖乖的回唐家…”林语荟看了脸色忽然变得很难看的汪玉珍,提醒道:“这件事情不管是真是假,唐家都有必要出来辟谣,要不然惠仙的名声还不知道会被糟蹋成什么样子呢”

“这件事情是真的”唐婉的声音冷冷清清的传了进来,林语溪听到她的声音立刻回魂,笑着看了过去,而唐婉也就在这个时候踏进屋来。

“惠仙姐姐,我很想你,所以就央着堂姐过来了,没有打扰到你吧?”林语溪完全就不知道她们刚刚在说什么,她只关心她想关心的问题。

“没有”唐婉轻轻地摇摇头,对眼前这个单纯的小姑娘,她虽然没有多么亲近,但也十分的喜爱,她笑着道:“我正看账本看得头晕眼花,刚好有个光明正大的理由偷一会儿懒”

“我也最恨看账本了”林语溪连连附和道:“每次娘亲逼着我看账本,只要看一小会,我就会头疼欲裂的看不下去…啧啧,真不明白娘怎么有耐心一点一点的看,还要找里面的错。”

“管家嘛,看账本是无法避免的。”唐婉笑笑,她现在倒并不排斥看账本了,相反,不但能够从中学到一些东西还能得到一些以前想都不能想象的乐趣。

“惠仙,你刚刚说什么?那家事情不是什么居心叵测的编出来坏你的名声的?”林语荟听到那些议论的时候先是觉得荒谬,但也觉得空穴来风事必有因,不一定就全是假的,毕竟那天唐婉自己也说了,她是去年二月被休的,但是在去年过年之前并无半点风声。最微妙的是,这段时间没有人见唐婉,或许还真的是像传言中说的那样,找了一个隐秘的地方住着,好与陆务观私会呢但是,林语荟没有想到唐婉会这般坦然的承认,这让她立刻高看了唐婉几分。

“嗯”唐婉点点头,从孟家回来之后,胡夫人就曾提醒过她,说恼羞成怒的唐夫人可能会把她曾经做的糊涂事说出来,既能证明她的品德有瑕,陆家休妻无错,又能转移众人的注意力,不让唐夫人和陆务观整天的被人指指点点,还能坏了她的名声。唐婉当时也想过应该怎样应付这样的危机,但是思来想去,她觉得与其用这样那样的方法化解,还不如坦然的承认自己曾经犯过的错,有的时候坦然认错比任何的狡辩都更能让人原谅和理解。

第三十章无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