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年纪小,但还是毫不迟疑,抄起手里的秤杆,朝那试图来抢她箩筐包袱卷的人,抬手就是一杆子,直接招呼在那人的手背上,当下就起了一道红梗。

锦曦把那箩筐里的包袱卷捡起来揣在怀里,那包袱卷里可是她们这回买的铜钱啊,可不能被抢去了。

被打的那人火起,也忘了小姐的吩咐,只砸东西不伤人,当下就要给锦曦好看!

孙玉宝回过神来,用身体去护锦曦,一边跟那人揪扯一边歇斯底里大叫:“谁敢欺负她我跟谁拼命!”

那人无法,只得作罢,转身去砸其他东西。

“曦儿快下来!”孙二虎本来在护牛,这牛车可是他们回山的代步工具啊,可不能被砸!

扫到这边,扔下牛不顾直接跳过来,一把就把锦曦从牛车上拽下来:“快躲到边上去!”他大喝。

“二虎舅舅用这个!”锦曦把她刚才找到的秤杆,塞给孙二虎,秤杆里面有铁,打人实在。孙二虎把自己手里的那根鞭子塞给锦曦,抄起那根秤干,挥舞着冲了过去。

锦曦刚站过的地方,又被人一棍子扫过。打翻几个箩筐,箩筐里滚出锦曦给嘎婆她们捎带的包子馒头。

“住手,住手!”孙玉宝大喊,混乱中抄起那空箩筐,没头没脑的朝那些人挥去。

锦曦抹了把额头的冷汗,真是汗颜,孙玉宝的攻击,基本上是构不成攻击力的,不得不说,这些人也都不是练家子。都是一味的莽冲蛮打,当然孙二虎的身手在这些人中,应是最矫健的。几下子就把其中两人撂倒在地。

但可惜双拳难敌四手,领教到孙二虎的厉害,那些人也就不再散打,而是对孙二虎形成了包围,用两三个人把他缠住。从前后侧壁进攻,不一下子,孙二虎就实实挨了几拳,嘴角都溢出血丝。而剩下的两个,一个去对付孙玉宝,一个去砸车砸东西。

孙玉宝去护。两个人就对准孙玉宝一阵拳打脚踢。锦曦来不及取的另一只包袱卷里,滚出她为孙玉霞买的鞋面料子,还有给锦柔扯得红头绳。给嘎婆买的薄皮肉馅大包子。

锦曦再也站不住,也不管自己这娇小的身形,是不是能跟那些半大的牛犊小子抗衡,手里的鞭子在空气中抽了一个响亮的鞭花,直接朝那正对孙玉宝踢打的两人抽去。

“让你打我舅。让你打我舅!”她一边骂着,手腕翻转。一阵连贯的噼啪声中,锦曦的鞭子抽的那两人睁不开眼。一下下,又稳又狠,身上被抽过的地方,一阵火辣辣的,衣服袄子被抽破,露出里面的棉花絮来,狼狈的很。

“臭丫头,敢打小爷,小爷今个让你尝尝厉害!”其中一个被抽的发起狠来,一把拽住锦曦的鞭子,用力一扯,将锦曦扯到近前,抬脚就朝锦曦的心口踹来。

“曦儿…”孙玉宝趴在地上,惊恐的看着锦曦这边,脸上吓得没有半点血色。

那一记窝心脚,要是实实在在落在身上,照着这身形和力度的差距,锦曦没准得被那人踹飞。怎么办?这么近的距离怎么避?锦曦脑子里快速的想着对策,突然,便见一个飞来之物,如同一条黑色的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缠上那人抬起的脚,那么一勾,那人就被扯翻在地,摔了个大马哈!

“文兄弟!”孙玉宝趴在地上惊喊!

锦曦以为自己听错了,扭头去看,果真看见一人身穿黑色绞金丝边的衣裳,骑在一匹黑色骏马上,棱角分明的面庞,目光冷峻的骇人。他手里的马鞭,挥舞的赫赫生风,眨眼功夫,就把欺负锦曦的两个人给抽的满地打滚。

这鞭子挥的真好,锦曦心里暗羡,突然面前光线暗了下,她诧异抬头,就看见文鼎坐在高高的马上,正俯视着她,冷峻的眼中,飞闪过一丝愧色。

“你…还好不?”他看着她问,眼里有关心的成分。

不待锦曦回答,他已俯下身来,朝跌坐在地上的锦曦伸出手。

他的手很大,手指修长,指腹的地方有薄薄的茧。

“来,我拉你起来!”他道。

锦曦呼出一口气:“我自己能行,你还是赶紧去帮下二虎舅舅吧!”说话间,锦曦拍了拍手掌利落的从地上爬了起来。

文鼎没说话,随即调转马头,朝那边的孙二虎处冲去,跃下马,照准其中一人,抬脚就是一踹。他又拎起另一人的衣裳,一个漂亮的过肩摔,最后,他把那领头的,直接踩在脚下。

“文少爷,求求您高抬贵手,放了我们吧,这是一场误会,误会啊,不然,就是借给我们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动文少爷您的朋友啊!”领头的那人在文鼎的脚下讨饶,其他几个皆如此。

这边,锦曦已经扶着孙玉宝朝这边走来,孙二虎也揉着肩膀站在不远处。

原来文鼎和这些人是认得的?那,文鼎跟那大小姐是不是也认得?锦曦诧异。

“说,到底是谁指使你们这么做的?要是有半句谎话,后果你们清楚!”文鼎不睬他们的求饶,加大了脚底的力度,沉声问。

那人被踩的,眼睛当场就有些翻白:“是大小姐,是她让我们教训下那边卖栗子的小姑娘的。”

“灵芝?”文鼎又问。

“是是是,就是灵芝大小姐吩咐我们做的。”

文鼎的脸色又阴沉了几分:“你们滚吧!身上的银钱,马车给我一并留下,胆敢有半句多言,休怪我不留情面!”

那伙人果真照着文鼎的要求,留下银钱和马车,然后夹着尾巴屁滚尿流的跑了。

“这些银钱和马车,就当是赔偿的,今天这事,我要跟大家赔个不是!”等到人走远了,文鼎拿着那些银钱走近锦曦三人,满脸愧色的道。

“牛车没多大事儿,回去修整下就成。那马车太贵重了,咱可不敢要。还有那银钱,拿些给曦儿就成,可惜了她给她嘎婆和妹子捎带的那些东西!”孙二虎道。

文鼎随着孙二虎的目光望去,牛车下面,洒落着十几只包子,被踩进了泥土,还怎么下口?

“惭愧!”他对孙玉宝和锦曦道。

孙玉宝是个很明理的人,笑着道:“文鼎,你咋把错揽自个身上?该说谢的,是我们才对,要不是你及时赶到,我都不晓得会咋样!不就几只包子嘛,多大个事儿!”

“指使他们的,是我表妹。”文鼎道:“我舅舅膝下都是儿子,就她一个闺女,宠坏了的。在家里任性也就罢了,没想到竟然还敢做出这样的恶事来,是我对不住大家伙!”

哦!原来那个刁蛮的小姐,是文鼎舅舅的女儿,怪不得他明明救了他们,还这样比谁都愧疚的样子。

孙玉宝张张嘴,呵呵笑了下,打圆场道:“原来是你表妹啊,小姑娘家的,不懂事嘛,以后多教导下就不碍事了…”

孙二虎也嗯嗯了两声,转头看见锦曦不知何时,竟然跑到了牛车的另一面。

另一面是田地,地里种着油菜,那些人砸牛车的时候,把箩筐里的东西到处抛撒。

“曦儿早就盼着能给她嘎婆和妹子捎带东西,那包子她自个半口都没舍得吃,这会子被那些人糟蹋,她心里怕是不好受!”

孙二虎挠了挠脑袋,闷闷道。

他算是说对了,锦曦现在心情真的很不好,原本还为自己护住了银钱而暗自庆幸,一转头,这才发现她卖给嘎婆和柔儿它们的吃食,竟然全给招呼到这田地里了。

她最大的愿望就是能挣钱,靠自己的能力给自己的家人,添置物品和吃食。现在吃食毁了,再回镇子上去买,时辰也经不起蹉跎,就算文鼎把那些银钱全给她做赔偿,又能怎么样?

三个大男孩顿时都沉默下来,孙玉宝陪着孙二虎,去了马车那边,帮孙二虎包扎下流血的拳头。

文鼎朝锦曦望来,只见锦曦正蹲在牛车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把那些包子,一只只捡起来,吹弹着上面的泥土。

文鼎微微垂下眼,双拳握得紧紧的,突然,他大步跨过去,在锦曦身侧蹲下,捏住锦曦的手臂。

锦曦小惊了下,就看见他一双明亮的眸子,近在咫尺。只是,那眼眸里,不再是望不到边际的清冷,而是多了些心疼。

“别捡了,那些银钱都给你,就当替我表妹给你赔不是。好不?”他轻声问道。

锦曦愣了下,第一回在这个清冷的大男孩眼中,看到他的忐忑和自责,他甚至是陪着小心的说话。

锦曦心里暖了下,片刻的低落就够了,这事不关文鼎,是他表妹的错。

锦曦笑着安慰他道:“真的赔给我吗?那太好了。可这些包子捡回去,掰开还能喂鸡呢!”

文鼎沉默了下,没再说什么,也没起身走开,而是帮她一起把那些包子从泥土里捡起来。

第五十六章赚大发了

日头缓缓西斜,深秋的日光淡淡的,罩在文鼎的身上。质地优良的墨色衣裳,呈现的他英挺内敛,袖口和领口处的绞金丝,又给他添了一份矜贵.

他侧脸的弧线,笼罩在淡淡的日光中。

少年的眉微微的蹙着,睫毛长而细密,挺直的鼻梁下微微抿着的唇,仅仅一个侧脸,就已俊美如斯。少年蹲在锦曦身边,沉默的,小心的,弹去包子上细微的土粒。因为专注,他的神情柔和下来,整个人俊美而温和,谦逊而恭谨,跟先前骑在马上,挥舞着马鞭的冷锐少年,简直是天壤之别。

“文少爷,你不用跟我赔不是,这又不是你的错。再说了,要不是你出手,那一脚我挨定了,这会子保准痛的满地打滚。我该跟你道谢才是。”锦曦感觉到身边的人,异常沉默,便笑着反劝道。

“你叫我…文少爷?”文鼎睁大眼睛,有点诧异。

“嗯。不妥吗?”

“这样叫着,太生分,再换个。”

“嗯,你跟我舅舅他们是朋友,那不然,我也喊你舅舅?”

“呃…”文鼎眼底飞过一丝尴尬,想了想,道:“这样…也不太妥。我还真不太习惯被人喊舅!”

你以为我巴着喊人舅啊?还不是形势所逼?锦曦心里翻了个白眼。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我该叫唤你啥嘛?”锦曦道:“喊你文大哥,那你和我舅舅他们,不都尴尬了吗?”

文鼎红了脸,讷讷看着锦曦,犹豫了下。压低声道:“呃,要不,咱俩约下,你私下里就喊我文大哥,当着别人面,就啥都不要喊,行不?”

锦曦看着他那一脸斟酌的样子,似乎这个称谓问题,他心里琢磨过所以有备而来似的。锦曦笑容里带着一丝促狭,想了想。点点头算是应允了,文鼎好似吁出一口气。

“文大哥的身手不错啊,那马鞭抽的真实在。”锦曦眼睛放光的道。

文鼎谦虚一笑:“小时候身子弱。我娘怕我长不大,就请了师父教过我几年拳脚功夫。诶,你也不错嘛,那样的场面,还敢拿鞭子去抽他们几个!”文鼎道。这样勇猛的小姑娘,他还是头一回见,跟以前见过的那些娇滴滴的小姑娘们,真是大不一样,有趣的很。

当然,后面这些话文鼎只在心里想。却没敢说出来。

“我那不是被逼急了嘛!兔子逼急了也咬人!”锦曦挑了挑眉,坦然道。

文鼎偏过头,看着锦曦。目光明亮:“我刚从县城返回,就听管家福伯说你们来过,还送给我那么多栗子!呃,那栗子味道真好,是你炒的?”

锦曦点点头又摇摇头:“法子是我想出来的。具体是我小姨掌勺炒的。说起来,这一切还得多谢你啊。要不是你找到北面那块山头,我也炒不出这栗子,送你尝鲜也是应当。你要是喜欢吃,我这还剩下些没来得及卖掉的,你一并拿去?”

文鼎连忙摇头,嘴角倾着一丝笑意:“你已经送了我很多了,够我吃好久。”

锦曦点点头,没跟他客套,低下头继续拾掇包子馒头。

那边,孙二虎已经把牛车重新套好,和孙玉宝两人正好散落的东西一件件往车上放。

“曦儿,好了没?咱要出发了!”孙玉宝朝锦曦这边招呼了句。

“诶,来了!”锦曦应道,站起正欲转身之际,文鼎在后面好像轻声说了句话。

“文大哥你说啥?我没听仔细。”她扭头有点好奇的问。

“哦,我是说,我…我能不能也跟二虎他们那样,也叫你…曦…”不过认识才几天,也就见了三回面,他这样要求,会不会让这小姑娘觉得唐突莽撞了呢?文鼎有些忐忑。

虽然跟他认识时日短暂,但他却帮过自己两回,两回都意义重大,这样的朋友,锦曦心里是有意结交的。

“往后就叫我曦儿好了,舅舅他们都这样叫的。”锦曦道。

锦曦的爽朗,驱除掉文鼎最后一丝忐忑,他的目光瞬间明亮起来,灼灼的。

锦曦喜欢看他这样目光灼灼的样子,这比他那股子清冷要好的多,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大人还是小孩,都要阳光明媚才好嘛!

那边,孙二虎将牛车讨好,尝试着往前驱赶了小段路,发现木轮子坏了两道杠,赶路不打紧,但载物坐人就显得有些不可支撑。

孙二虎也有点犯愁。

文鼎已经跟在锦曦身后走过去,坚持着要让孙二虎他们把那辆马车牵去。孙玉宝和孙二虎还是坚决不肯要那马车。

锦曦在一旁瞧着他们三个,知道孙二虎和孙玉宝最大的担心,于是便对文鼎道:“你帮我们教训了那些人,回去在你舅舅和表妹那,难免还要交代一番。再自作主张把这马车和银钱给我们,我们不想给你增添更多的麻烦!”

“就是就是,这马车啥的,都是你舅舅家的,你不能为了我们,这样做,这样不好!”孙二虎道。

孙玉宝也直点头。

文鼎看着面前这三人,孙二虎和孙玉宝脸上身上都挂了彩,锦曦也有些狼狈,但他们三人还是如此真心实意的为他着想,怕他受罚,一直孤冷的心底,涌上一股暖意。

“二虎,玉宝,是兄弟的,就别再推辞!”他拍着孙二虎的肩,又看着孙玉宝,铮铮道:“我既然做主拿来补偿你们,自然就有我的打算,你们无需为了担忧!时候不早,你们该赶路回山了!”

孙二虎和孙玉宝相互交换了个眼神,既然文鼎都这样说了,他们也没理由继续推辞下去,于是便爽快的接受了文鼎的好意。当然,文鼎从那五个人身上,搜刮来的二百文钱,锦曦落落大方的收下了。

“文兄弟,你啥时候得空进山?那天我们去北面山头采栗子,那一路上野兔子可不少呢!”孙玉宝道。

“这两日舅舅铺子里有事,等忙过了这两日,我会抽空进一趟山。”文鼎道。

文鼎帮着锦曦,将她的那几个箩筐搬到马车上,孙玉宝赶那空牛车,孙二虎技术比孙玉宝要好,便赶马车,车厢里坐着锦曦。

文鼎骑着马,一直将他们三个送出官道,这才打马回镇。

过了金鸡山村那一块,锦曦也不在车厢里呆着了,爬到前面,坐在赶车的孙二虎身旁,三人一路说说笑笑着,踏上了回山的路。

三人一路就已合计好,发生的不愉快,决口不跟家里人提半字,要是问起来这脸上挂的彩,就说是路上不小心摔的。要是问起马车的由来,就说是文鼎暂且寄放在这儿的。

三人紧赶慢赶,当暮色吞没掉天边最后一片蓝,马车和牛车终于进了村。

那些拾起来的包子,面上的薄皮无法再下口,孙玉霞把那薄皮剥掉,拿小勺子掏出里面的肉馅,所有包子的肉馅凑在一起,竟然装了有小半只饭碗的份量。

锦曦在后面菜园子里,撇了一把韭菜,就着院子后面,从山上引来的泉水洗了干净,晚饭的时候,一大碗香喷喷的韭菜炒肉馅端上桌,那香喷喷的气味,甭提有多刺激食欲了。

晚饭后,锦曦把这一天来,买卖东西剩下的铜钱,摊开来放桌子上,开始仔细清算。嘎婆小姨和锦柔,都睁大眼睛看着桌上堆了好高的铜钱,惊喜的不得了。

孙玉宝见状,从屋外捡回来一块洋红石,在桌子一角摆出账房先生的阵势来。

“曦儿,舅舅当你账房先生咋样?”他问,眼睛亮晶晶的。

“舅舅,你识字?”锦曦问。

孙玉宝嘿嘿笑了下,把玩着手里的石头:“以前你嘎公还在世的时候,他在镇子上做工,我跟着在私塾里开了两年蒙。”

“要不是你嘎公走得早,家里日子过得紧巴,你舅舅这会子指不定考中了秀才呢。私塾的先生都赞他是块好料子!”嘎婆道,跟每个母亲一样,对儿子小小的成就,就会报以无限的骄傲。

当然,这骄傲里,更多的是愧疚,愧疚不能给儿子更好的。

“娘,您提那些事儿做啥?什么秀才不秀才的,我现在这样挺好!”孙玉宝道,但锦曦还是从他眼中,看到一丝黯然。

“好啊,有舅舅做我账房先生,那我就不愁算不清楚账目了。我报出一样来,舅舅帮着算一算呗!”锦曦喜道,这些小账,她心算就能轻松算过来,但孙玉宝这份热情和能力,不能没有用武之地。

简陋的屋子里,一家人围着那张方桌而坐,桌子上点着两盏松油灯。锦柔手里,还拿着一块锦曦带给她的点心,正吃得津津有味。

光线虽然谈不上什么明亮如昼,但正因为朦胧暗淡,却愈发的温馨恬静。

一家人都安静下来,齐齐看着锦曦,嘎婆含笑的看着锦曦,听她一样一样报着…

干笋干草菇那些干货,价格难抬,就卖了六十文。

孙玉霞纳的两双虎头鞋,卖了八十文。锦曦又从这里面取了三十文,给孙玉霞捎带了些鞋面布料和针线。

第五十七章再见爹娘

“呀,我还真不晓得,这虎头鞋竟然还能买到这么多钱?这些料子和针线,回头我再多做几双拿去卖!”孙玉霞难以置信,那虎头鞋,她不过是闲暇时,用些边角料子做着玩的。没成想还卖了这么多钱,清贫的生活,让她看到了希望,她的眼睛在灯下,比往常亮了很多。

“二姐,你还得感谢曦儿会抬价!”孙玉宝笑着调侃。

锦曦把这第一项算出来后,就从面前的铜钱里,数出一百一十文钱,推到孙玉霞面前。

孙玉霞惊诧的直笑,她长到十七岁,荷包里还从未收过一文钱的私房,家里什么都是锦曦嘎婆管着的。

“既然曦儿把这钱,交给了你,你就自个收着,我还落个清闲呢!”嘎婆笑眯眯道。

“娘,还是您收着吧,我不太习惯收这些。”孙玉霞孝顺的把钱交给孙老太,孙老太摆摆手:“傻闺女,这是你做私活挣的钱,该你收着。等过了年,你就满十八了,也该筹备着出门子的事了!”

出门子?小姨许婆家了吗?锦曦和锦柔同时竖起耳朵,囧囧盯着孙玉霞,而素来泼辣爽朗的孙玉霞,竟然红着脸垂下了头,嗫嚅着:“娘莫把我往外推嘛,我还想在家多陪您,陪玉宝,还有我这俩外甥女几年呢!”

“嘎婆,小姨夫是哪村子的?”锦柔眨巴着天真的大眼睛,脆声问,这一问,把孙玉霞窘的,恨不得钻了地缝。

“你小孩子家家的,问这些干啥!”锦曦假装瞪着锦柔,只一个眼神。姐妹俩默契的腹黑一笑。

锦曦又接着报账,是关于栗子的,按着不同等级和售价,一一报出来,孙玉宝一笔一划认真的记着算着,到最后,孙玉宝停下,呼出一口气,双目大放异彩,孙玉霞她们都围拢过来急忙追问。

“扣除掉咱送给人尝的。卖剩下的,大栗子三十文每斤,中栗子二十文。小栗子…照着这样的价格算来,咱这回统共卖了四百八十文钱!”孙玉宝激动的报出数目,锦曦暗暗点点头,她心算的结果,也是这个数。不过这桌上实际的铜钱,却没有四百八十文,因为她拿了八十文出来,买了包子点心,给锦柔扯了一根红头绳,给嘎婆带了一包枸杞。

“二虎舅舅出力不少。这四百八十文,做三份,舅舅一份。二虎舅舅一份,我自个留一份,卖包子点心的那部分,从我那里头出。”锦曦自顾算好,一边已从桌上的铜钱里。拨了一百六十文推到孙玉宝面前,又拨出一百六十文来。用绳子串着,打算明天送去给孙二虎。

“这可不成,这事从头到尾,曦儿可是唱的重头戏,手头就落八十文,那怎么行?”孙玉宝不赞成这种分法:“我的那部分,该算给曦儿!”

“都是一家人,谁多谁少都一样!”嘎婆笑呵呵道。

“是舅舅的,就该舅舅自个收着,等到下回咱再去镇上做买卖,到那时买东西的铜钱,再从舅舅那里头出!”锦曦笑嘻嘻道,用眼神暗示了下孙玉宝,孙玉宝随即意会过来,他记得,曦儿那里还攥着那些人赔偿的二百文呢。

卖栗子的事儿,到此便告一段落。忙碌了一天,大家伙都累,各自散去歇下了。

翌日,锦曦很早就起床,照例去灶房舀水洗漱,走到门口,便听见里面传来嘎婆的说话声。

“你爹过世那会子,你大姐出了门子,你七岁,玉宝五岁,娘一个人顾不来,把你当大人使唤,这一使唤就使唤了十多年。是娘没用,拖累了你,至今都还没成家…”

锦曦目光囧囧,想起昨夜被打断的那个关于孙玉霞婚事的话题,暂停在屋外,偷瞄了眼里面,孙玉霞照例在锅台边忙着熬野菜粥,灶口下面,嘎婆一边塞柴禾一边温声跟孙玉霞说话。

“如今,玉宝也大了,是时候说你的事儿了!娘不是要撵你,娘是真急了。等年根底下,他从县里做工回来,就让他来提个亲,咱两家亲上加亲。”

“娘,我不急,他也不急,您可急个啥嘛!”

“玉霞啊,咱娘俩啥话不能说哪,过了年你就十八了,你姐在你这个年纪,就生了曦儿。你要是再拖,可真的拖成老姑娘了,大虎那孩子憨厚,你说个啥就听个啥,人家嘴上不说,心里急那也是应当的…”

哦,原来小姨的未婚夫,是孙二虎在城里做工的哥哥孙大虎啊?哎呀,这可真是亲上加亲!

“他要是敢嫌弃我老,那就别娶我进门好了,我孙玉霞啥事都敢做,就是不赖人要!”娇嗔的话语,伴随着饭捞子磕着锅沿的声响,从灶房里传来。

“瞧瞧你这孩子,说的啥孩子气话,让曦儿柔儿听着,还不得笑话你这做姨的?”孙老太笑骂:“这事儿啊,就听娘的。往后,还有两日就是霜降,等过了霜降入了冬,咱家田地里的活计少了,你就抽空多做些绣活。除了卖钱,也给自己做些,出嫁的时候用得着!”

“娘啊,您这是咋了,一大早就说这么多话!粥都熬好了您话还没说完?”孙玉霞娇羞的跺了跺脚,恨不得把老娘往屋外推。

“好好好,娘不说,娘去喊那俩小鬼起床喝粥!”

早饭后,锦曦帮孙玉霞在灶房里刷锅的时候,孙玉霞调侃锦曦,锦曦也不示弱,便歪着脑袋,天真而又好奇的看着孙玉霞问:“小姨,你说,等你出门子那会,我该叫他大虎舅舅呢,还是大虎姨丈?”

“呀,你咋晓得这些的?那些话全给你听去了?你这小鬼头,看我咯吱你痒痒…”

“呀呀,小姨,我再不敢笑话你了,我求饶,求饶还不成么?…”

在孙家沟的日子,平静而温馨,往往这样美好的时候,总是觉得时间过得很快。

寒露过后,节气到了霜降。

寒露籽,霜降麦。

孙家的油菜是梁愈忠和孙氏帮忙种下去的,没想到霜降时候种麦子,他们俩又赶来了,锦曦似乎有预感。

“娘,爹那脸上的淤青,是怎么了?”在地埂上休息的空挡里,锦曦悄声问坐在身旁,同样瘦了好几圈的孙氏。

从上回分别至今,不过才短短十多天,这对夫妇就消瘦的不像样子,尤其是梁愈忠,消瘦的不止是身体,精神明显都消沉萎靡很多,就一味的闷着头干活。

孙家人明显感觉到异样,嘎婆曾尝试着在孙氏那探寻过,但孙氏搪塞了。如此,孙家人的担心,就更重了,于是,趁着种麦子歇息的空档,锦曦凑到孙氏身边,代表所有关心他们的人来一探虚实。

“唉!”孙氏没吭声,先打了个长长的哀声。

锦曦最听不得这样无奈的哀声,这样退缩的表现。

“娘您别老叹气啊,跟我说道说道嘛。”

“跟你说道又有啥用呢?你一个小孩子家,难不成还轮得到你去教训你大伯二伯那些长辈么?”

锦曦微微蹙眉,心里就闪过一些不好的念头把身子挨近些:“娘,您把话说详细了,这段时日,梁家人把你和爹咋样了呀?您要不说,我就就去问爹。”

锦曦说罢,作势起身,孙氏急了,忙地把锦曦扯回身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