租金要等茶园里的这头一批茶叶出售了,再照着契约上写的,付给村民三成。

跟里正签订了买卖契约,除去孙玉宝家和孙二虎家,其他三十户人家,都派一家之主签名按了指印,契约正式生效。

距离跟孙氏的约定,已经过了四日。锦曦这边关于茶园的事,已基本敲定,接下来便是给梁愈忠和孙氏捎信。让他们赶紧过来。

关于把孙氏他们接过来,远离梁家人的钳控这件事,锦曦把茶园租下来后的当夜,跟孙老太和孙玉霞她们仔细相商过。

孙家人对于锦曦爹娘的处境,那也是一清二楚。孙家人每每提起锦曦娘,都止不住心疼又无耐。现在锦曦创造了这样好的锲机。让孙氏夫妇以侍弄茶园的名义离开梁家,孙家人自然满心欢喜又迫切。

但又都有些担心老梁头和谭氏不放行,所以口信捎出去后,孙家人几乎是天天悬着心,院子外面一有什么风吹草动,孙玉宝就会箭般冲出去,希望是锦曦爹娘顺利归来。

口信捎出去已经过了三日,孙家人悬着的心,一点点冷下来,大家都猜到事情的不如愿。锦曦决定今个要是再等不到梁愈忠夫妇,她明个就要回老梁家一趟,想尽一切法子也要把梁愈忠夫妇给弄出来。

早上,锦曦他们刚吃过早饭,正准备去后山茶园采茶,院子外面突然传来孙氏的声音。

梁愈忠和孙氏两人,背着两个大大的包袱卷从院子外面气喘吁吁进来。两人满脸的尘色,身上的衣裳,脚底的鞋面,都被露水打湿,粘着枯草和泥巴,但所有的一切,都掩盖不住两人脸上,眼底的迫切和欣喜。

…………………………………

孙氏和梁愈忠是庄稼地里的好手,两人采起茶来,也是利索的很。因为有他们二人的加入,采茶的事宜进行的很快。

“娘,我们这几日一直都巴望着你和爹呢,嘎婆心都悬着,一个劲儿说铁定是爷奶不放你走!”茶园子里,锦曦紧挨着孙氏,娘俩一边采茶一边说话,那边,孙玉宝,孙二虎还有梁愈忠也正说说笑笑着,将整筐的茶叶料子,往茶园外的牛车上装。

“你爷听到我和你爹要离开家门子好一段时日,起初说啥也不乐意,说外面就算是金山银山等着去挖,也比不过一家子人和和气气在一起。”

就知道老梁头会这么说,大集体主意思想,一大家子把腿脚都绑一起,勤的帮懒得,长的罩着短的,一大家子日子过得清苦些,但都聚在一切,缠绕膝下,多和气?锦曦暗笑摇头。

“大姐,你们家那老翁存的啥主意?我们这小山村里,但凡儿子多些的人家,成家立业后都分家立户呢,逢年过节孝敬老爹老娘,谁都不敢落,犯不着都捆绑在一起呀!”孙玉霞从一旁的追采上来,听到锦曦和孙氏的对话,忍不住抱不平。

孙氏轻叹口气,没吭声。

“我爷打的主意一眼就明。人都说十根手指分长短,我爷要把那长的给截了,按在那短的上面,这样一来,大家伙都齐全了,多好啊!”锦曦道。

孙玉霞失笑,孙氏也扯了扯嘴角,瞟了眼那边正转车忙活的一身劲头的梁愈忠,轻捏了下锦曦的脸,嗔道:“你这孩子,咋拿你爷打趣了呢?仔细被你爹听到。”

梁愈忠是大孝子,这一点是永远也改变不了的,锦曦和孙玉霞对视了一眼,两人都止住笑。

“那后来怎么又放行了呢?”锦曦接着问孙氏,她对这个感兴趣。

“后来听说侍弄茶园子,两人合一起一年能挣个五两银子,还管吃住,你奶和你二娘她们就动心了。你奶动心了的事情,你爷也就没啥话可说。不过你爷也发话了,虽说准了我和你爹来外面侍弄茶园,除了每年那五两银子分文不少的上交外,家那边播种收割那样的大事,我和你爹还不得耽误!”

“爹娘都出来侍弄茶园,家里田地里那些活计,倒是还有其他人手忙得过来,播种那些大事回去下也无妨。倒是家务活和灶台那块,娘走了,那些活计谁来做?”锦曦问,杨氏偷懒卖坏,梁锦兰跟其母杨氏如出一辙,梁愈梅那是老梁家的精贵人儿,谭氏更不可能亲自上阵,谁来?金氏?

“家务活那块,你二娘和大娘分摊着做,灶房烧饭那活计,你奶派给了你大娘。”孙氏道。

“大娘不用去镇上的梁记杂货铺照顾大伯吗?”

“礼辉定亲后,你大伯就把你大娘给扔家里了,说是从今往后,他要专心打理铺子,让你大娘代他,在老两口跟前尽孝呢!往后啊,你大娘怕是都去不成镇上了。”

“爷奶答应了?”锦曦问。

“嗯,你奶说,可怜你大伯一片孝心,就应下了。还舍不得往后你大伯一个人在镇上,衣食住行身边都没个知冷知热的人呢!”孙氏轻声道,发生了那么多事,孙氏不太愿意提及梁俞驹的事,很快便转移了话题,和孙玉霞说其他事儿去了。

锦曦捻着一片茶叶,心想,梁俞驹这一招走得真是好啊。又打亲情牌来感化老两口,虽老梁头和谭氏都是过来人,谁不清楚像梁俞驹这样年纪的男人,不管是在生活方面,还是生理需求方面,身边都不能缺了女人的。

大儿子为了弥补过错,表达孝心,竟然这样委屈自个,这样的孝心,在老梁头和谭氏心中,恐怕足够冲淡他之前犯下的那些错事。

同时,锦曦也有些囧,梁俞驹和金氏都才四十出头的年纪,两个人要长时间的不能在一起,金氏碍于面子忍不下也得忍,对于梁俞驹而言,只怕苦肉计反倒成全了他的花心梦。

瞧他那发了福的体型,典型的被酒色掏空了身子,如今把糟糠妻打发回老家代他尽孝,他自个是真的自由了,妙计啊妙计!

“曦儿,想啥呢,一会皱眉一会笑的,赶紧的过来收拾下,咱要装车下山了!”前面,孙玉霞扬声招呼这边走神的锦曦。而梁愈忠和孙二虎,已经把他们采摘下来的茶叶料子,运上了牛车,正准备下山回村子呢!

孙二虎站在车旁,正望着锦曦这边笑。

锦曦怔了下,随即回过神来,为自己的失神有点不好意思。忙摇了摇脑袋,驱散脑子里那些乱糟糟的东西,快步赶过去。

心里暗自庆幸,还好她做茶叶买卖,和租赁茶园,都是以孙玉宝他们的名义进行,眼下,她只要带着爹娘和嘎婆一家,闷头发大财就是,赚了钱,名义上那钱也是姓孙,老梁头他们再盘算,顶多也就挖走梁愈忠他们侍弄茶园的五两银子!想要把锦曦做买卖赚的银钱给图去,那简直不可能!

第六十三章文鼎的厉害

梁俞忠和孙二虎他们把一大车的茶叶料子运回孙家沟,至此,孙二虎的差事就算告一段落,只等着茶叶全部炒好,再送去镇上便是。

回到孙家的当天下昼,匆匆吃过晌午饭,孙玉霞和孙氏,便紧锣密鼓的张罗起炒茶的事宜来。

对锦曦做出的黑茶和绿茶,梁俞忠两口子的惊讶,不下于孙玉霞一家子。两夫妻也不晓得自己的闺女,何时学会的炒茶,还炒的那么好,竟然跟镇上的茶香轩给搭上了买卖。

对于亲爹亲娘的询问,锦曦自然又拿出一套早已想好的借口,把这对老实憨厚的夫妻忽悠了过去。

两口锅同时进行炒茶大业,孙玉霞和孙氏一人占一口,下面两口灶的柴火,都归了孙玉宝。锦曦站在一旁把关,留意着锅里的动静,根据色泽的变化随时指导他们的行动。偶尔也会上前来,伸手在锅里抓一把茶叶,感触下火候。

锦曦做起事来认真严谨的样子,俨然一副小大人,孙氏瞧在眼底,喜在心底。

黑茶杀完青,梁俞忠和便进来,一筐筐的端到后面的那间空屋子里去,进行黑茶制作步骤里的关键一步:渥堆。嘎婆和锦柔坐在院子里,状似晒日头,实则起着望风的作用。

因为签订了买卖契约,制作黑茶和绿茶的工序,已经成为重要的商业机密,可不是外人能够随便得见的呢!

一家人配合的很有默契,事情做得井井有条,等到天色渐渐黑下来,村里人家传来喊小孩子回家吃饭的吆喝声,锦曦他们才暂歇。

孙氏去灶下弄饭,梁俞忠跟去塞火打下手。这般,锦曦拿了瓦盆,招呼孙玉霞:“小姨,帮我洗下头发呗!”

孙玉霞解下身上的围裙往身上使劲拍打着,道:“在灶房站了一下昼,是该洗洗,你等着啊,我去灶房弄点淘米水来,咱两一起,好好洗一洗!”

锦曦连连摆头:“小姨,我就用院子后面那泉水冲洗下就成!”

“那咋成?不抹点淘米水。发里的油烟味难去!”孙玉霞道。

孙玉霞认为理所当然的事情,可放在用惯了海飞丝的锦曦身上,实在是难以接受头发里那股洗米水的馊味儿。

锦曦还是摆头。说起来真是惭愧,这还是她穿越到这里后,第一回洗头呢!为什么现在才洗头,并非锦曦邋遢,而是她每每想要洗头,就会被孙氏,或是嘎婆她们制止。理由是她之前的那场大病。

“你这丫头还真是讲究,那怎办?家里就剩些皂叶,还没来得及磨成粉,要不,让玉宝去村头的杂货铺子瞧瞧。看能不能运气好,买些皂角粉回来?”孙玉霞询问锦曦,说着就要喊屋里的孙玉宝。

锦曦后悔死了,这两回跑镇上,怎么就把买皂角粉这事给忘了呢?

“姨,这回就算了。天黑了路不好走,别让舅舅去了。”锦曦赶在孙玉霞出声前拦住:“我用山泉水多洗两遍也是一样的!”

“行,那我也不用淘米水了。咱一块洗去,走吧小人精!”孙玉霞揽着锦曦的肩,两人说笑着往后院去了。

路过灶房门口时,两人不约而同往里瞅了眼,就见烟熏火燎的灶房里。梁俞忠和孙氏一个锅上,一个锅下。咕噜咕噜的米饭沸腾声中,两口子正小声说笑着,这样的画面,真是温馨。

“两口子处的好不好,那是一眼就能瞧得出的,曦儿,你爹和你娘,那是真的好!”后院的泉水边,孙玉霞轻轻揉搓着锦曦散开的发,感叹着道。

“小姨莫羡慕,大虎舅舅到时候对你,指不定比我爹对我娘还要好呢!”锦曦笑着打趣,最起码,也是最实在的,孙玉霞嫁过去,头上没有恶婆婆压着,也没有刁蛮的小姑子,就一个二虎小叔子,而且二虎人好,大家伙也是从小一起玩到大的。

孙玉霞羞红了脸,掐了下锦曦:“小丫头片子,胆子肥了啊?还敢打趣起你姨来?”

锦曦笑着求饶:“人家说的是大实话嘛!小姨,大虎舅舅怎不在家呆着哪?”

原本没指望孙玉霞搭理,却没想她羞红着脸归羞红着脸,但还是轻声道:“哎,还不是被这穷日子给闹腾的!说是去县城帮工,总好过收着山里这些地有盼头!”

“我瞧着二虎舅舅在家做猎手,就很不错啊!”

“他们两兄弟性子可不一样!二虎套野猪打豺狼的,大虎他连杀只鸡都手抖!”

“啊?”锦曦惊诧,未来姨夫还这么小胆啊?又听孙玉霞兀自小声嘀咕:“他那人胆子小是小了些,可人老实,也没啥花花肠子,哎,那么老实的一个人,在城里不吃人家亏就不错了,哪还真指望着挣大钱呢…”

锦曦没做声,垂下头任由孙玉霞给她搓发,心想,小姨这么泼辣的性子,像女强人一样,家里家外的风风火火。或许,真正能撬开她心的,让她这样一个外表看起来强悍泼辣的女子惦念着的,就是那个连鸡都不敢杀,却很听话很听话的小男人吧?

只是,这位小姨的心思,眼下是不是已经飞走了呢?不然,怎么把锦曦的头,这样使劲的,毫无章法的揉搓?她在思念情郎吗?在怨他不能陪在近前吗?

“小姨,你能不能别把对大虎舅舅的怨念,发泄在我的头上?我这几根黄发都要被你给扯下来了…”可怜的锦曦在求饶…

同样夜色下,求饶的人,可不止锦曦一个。

长桥镇茗山阁后院。

“混战东西,胆子越来越肥,竟敢借着我的名义,跑去茶香轩跟人严掌柜说那些混账话!人家严掌柜做买卖,要收受谁的茶叶,岂是你和我所能主宰的?这下碰了一鼻子灰不说,还被人给奚落了回来。我的脸面都被你给丢尽了!”院子外面的仆人,都能听到方掌柜愤怒的咆哮。

“我就是看不惯孙家沟那几个土包子,尤其是那个乡下丫头!”方灵芝虽然害怕震怒的爹,但还是忍不住忿然道。

“上回那教训还不够?”方掌柜厉声质问:“那些人是你表哥的朋友,你找他们的茬,你将你表哥置于何地?”

“我受了委屈爹不说为我出头,还帮着表哥数落我!什么都是表哥表哥的,我才是爹的亲生闺女啊!表哥他再跟爹亲近,那也是外人,吃我们家的住我们家的。他有什么资格跟我比?”

“放肆!”

随着方掌柜一声怒喝,他手里的青花茶杯被狠狠砸在地上,飞溅的茶水粘在方灵芝那双崭新的绣花鞋上。她簇新的石榴裙也湿了下摆,方灵芝吓得立马噤声。

“混账东西,平日被你娘给惯得无法无天,你要是还想这样锦衣玉食,就不要招惹你表哥和你表哥的朋友。不然,别怪爹不留你情面!”

“爹,那些馊主意,都是小翠那蹄子出的,女儿一时昏了头,才被她给挑唆了。女儿以后再也不敢了…”方灵芝虽然还是很不解父亲对表哥的奇怪态度,但从爹的话音里,她能听出事态的严重性。

小姑娘当即就慌了。捏着耳朵,薄薄的嘴唇迭声求饶。

在她脚边跪着,缩成一团的小翠,这会子面色惨白。

房掌柜气的脸膛发红,厌恶的扫了眼缩成一团的小翠。喊外面的仆人进来:“妖言祸主的贱蹄子,你即刻带了她去,找个人牙子给发卖了干净!”

仆人应了声,进来就往小翠嘴里塞进个东西。接着像拎小鸡般,不费吹灰之力就把挣扎着的小翠给弄走了。这边方灵芝惊得说不出话来。

“你,滚回屋去,三个月内不准踏出后院半步,要是被我发现你敢违逆,就滚出长桥镇,回老家陪你娘吃斋礼佛!”

方灵芝吓得脸色发青,忙地跪地求饶:“爹,求求你别把我送走,我不要回老家,不要去娘那,那穷山沟里吃不好穿不好,四处荒无人烟的,我这就回屋好好反省,哪都不去…”

方掌柜疲惫的闭了眼,朝方灵芝摆摆手,背过身去。

方灵芝哭哭啼啼的离开后,方掌柜张开眼,深呼吸了下,步伐沉重的转到后面的厅堂。

那里,有个人正背手站在那,目光落在墙壁上挂着的一副竹叶青画作上,正看的入神。

染墨的黑袍,绞金丝的襟口和袖口,身形修长挺拔,浑身透出矜贵的气势。眉叛逆的微扬着,清冷的凤眼,笔挺的鼻梁,抿直的唇,俊美而英挺。

“文鼎,你大人有大量,念在舅父的老脸上,再原谅灵芝一回,行不?”方掌柜放下辈分和身段,跟面前的少年讨好的道。

文鼎视线从画作上收回,神情冷漠的看着方掌柜,清冷的目光锁定面前带着讨好笑容的方掌柜。

他的眼神冷而锐,眸底的怒气毫不掩饰,方掌柜一下子就被钉在原地。

“我在想,如果你连管教自己女儿,这等小事都做不好,总坏我的心情。那我需要考虑下,是不是得再寻得力的助手!”文鼎冷冷道。

“好外甥,都是舅父的过错,灵芝她我明个就把她送走,再不让她去招惹你的朋友,惹你不快!”方掌柜急忙赔罪道。

文鼎冷笑了下:“该怎么管束,那是你的家事,我没兴趣。我只要让你晓得,我的身边,不容蠢材!”

“是是是,我记住了,我一定好好做事,辅助好外甥你成就大业!”

文鼎眉心蹙了下,一把揪住方掌柜的衣领,眼底的狠劣让房掌柜呼吸都快窒息。

“顺便再警告你一句,别仗着你和我娘是一母同胞,就可以倚老卖老,你应该明白,不是你们愚蠢自私的方家人做下的那些蠢事,我娘和我,也不至于落到这步田地,这里就你和我,你还敢自称舅舅?就不怕我忍不住捏死你?”他沉声道,方掌柜已是面无血色.文鼎忽然手指一松,只听轰的一声,方掌柜被甩出几步远,落下的身体砸碎了那把上好的梨花木椅子。

………………………

孙家人齐心协力,花了整整六天的功夫,好不容易才将茶园里,采摘回来的牙尖嫩叶,和那些较为粗老些的叶子,一锅锅炒出来,制作成绿茶和黑茶。

如果不是梁俞忠夫妇,仅凭孙玉霞他们几个,还不晓得要忙活到什么时候呢!

孙玉霞和孙氏的胳膊,都是又痛又肿,柴房里堆放的柴禾,原本是可以支撑一个冬季的,这下子削了一大半。茶叶炒制完成,梁俞忠和孙玉宝又马不停蹄去了后山砍柴。

看到地上摆放的一袋袋的茶叶,一一过了秤,绿茶统共炒出十五斤来,黑茶却炒了九十多斤。

照着契约上谈好的价格出售,绿茶可卖两千四百文,黑茶去处几斤的零头不算,可卖四千五百文,加在一起,这批秋末的茶一共可卖六千九百文,相当于六两多银子哪!锦曦满心欢喜。

一切准备妥当后,该是把茶叶送去茶香轩了,梁俞忠不放心锦曦他们几个,原本是要同去的,被锦曦劝住了。理由很简单,金鸡山村就位于那条大路边上,遇见了不好。梁俞忠想想也是这个理,便没再坚持。

就这样,孙二虎,孙玉宝和锦曦带着一车的茶叶,又去了镇上。

一径把牛车赶到茶香轩门口,找到严掌柜。严掌柜让铺子里的伙计抬了大秤来,称量的结果比锦曦他们在家称量的相差无几。严掌柜还当着锦曦们的面,拆开袋子一袋袋的验了一遍,确定无误,这才满意的收下了茶叶,并照着契约上写的,货款两讫。

到手的银钱,足足有六千九百八十文,严掌柜感念上回锦曦的豪爽让利,这次便多给了二十文,凑齐了七千文钱。

锦曦让严掌柜兑换成了六两银子,外加一千文钱,揣进贴身的荷包里,沉甸甸的。

三人告辞了严掌柜,便去寻找杂货铺子。

锦曦知道老梁家在长桥镇,是有一间杂货铺子的,锦曦以前跟梁俞忠他们来过,铺面不算小,里面的东西种类也很齐全,上门的顾客也算不少,梁俞驹在经营铺子这一块,确实是梁家兄弟里最能耐的。

但他中饱私囊,所以杂货铺子生意再好,也难改变老梁家清贫的生活现状。锦曦他们特地绕开了梁记杂货铺子那条街,去别家买东西.

牛车停靠在王记杂货铺子门前,孙玉宝和孙二虎坐在牛车上坐着闲聊,锦曦跳下牛车,步伐轻快的进了铺子。

第六十四章探听行情

这个时代的杂货铺子,可不比现代的商超,老式样的木头柜台,没装玻璃。想买啥,还得跟铺子里的伙计和掌柜细细的询问。

锦曦来镇上前,就从孙玉霞那大致探听到一些,关于这个时代,人们衣食住行各方面的事情。

在清洁用品这一块,最为普遍的是用皂角粉来洗衣去污,用皂角的叶子碾磨成粉,铺子里也有卖。但也有很多家境不好的人家,还是会沿袭更远之前的习惯,用淘米水,草木灰来洗衣去污。

用的起胰子的人家,那是家境非常殷实的。至于加了香味的,能美白嫩肤的香胰子,那不仅仅是有钱,还要有门路,才能寻到那样的香胰子,可以说,香胰子是既奢侈又稀罕的。一个小镇上能用得起那样香胰子的人家,实在是不多。

锦曦进的这家杂货铺,算是长桥镇规模较大的铺子了,所以才有胰子出售。锦曦进铺子原本是打算买皂角粉的,但既然进了铺子,自然对那胰子很好奇,就让掌柜的拿出一块来瞧瞧。

掌柜的打量了一眼锦曦的穿戴,很不情愿的找出一块黄褐色的粗糙物来,没舍得递给锦曦,只拆开些让她瞅了眼,又宝贝似的把上面那包装的锡纸盖起来。

锦曦对掌柜的以貌取人心里不满,但看到那胰子,难免有点惊讶。跟现代的肥皂,在外形方面差不多,但颜色较深些,胰子表面有些沉淀的黑色小块,做工明显算不上精良,甚至有些粗糙。掌柜的拿手在胰子面上那么象征性的扇了扇,锦曦只嗅到一股浓浓的皂角味儿。别无其他。

虽然远不能跟现代的肥皂相媲美,但放在这个时代,眼前这块黄中带黑的胰子,已经算居家清洁这块的上品了。

“有带香味儿的胰子不?”锦曦问。

“小姑娘,那香胰子你就甭瞧了,咱杂货铺可不卖那稀罕物。”

“那哪里有的卖?”锦曦追问。

掌柜又扫了眼锦曦,扯着嘴角,有点想笑,但还是道:“你要真想瞧,就去镇上的芝兰堂问问。那里兴许会有。不过,那里的香胰子,也算不上正中。小姑娘要是打算买正中的香胰子,那得去望海县城的大商铺瞧。”

芝兰堂是长桥镇唯一的一间胭脂水粉铺,锦曦在梁家的时候,听梁锦兰和梁俞梅说到过。但眼前这掌柜的话,明显是在捉弄锦曦。

锦曦不屑跟这种以貌取人的商人计较。她来铺子里的主要目的,是为了询问行情。“那你手里这胰子啥价?”

“五十文一块。”

锦曦愣了下,一块胰子比一斤猪肉还要贵十文钱哪?那香胰子岂不是更贵?

“小姑娘,你要打算买,就称些皂角粉去,皂角粉便宜好多!”掌柜的也瞧出锦曦不像是能买胰子的顾客。一边收了那胰子,就劝锦曦买皂角粉。

“那皂角粉又是啥价?”锦曦问。

“二十文一斤。”掌柜道。

“贵了,市集那块皂叶才五文一斤呢!”锦曦跟他压价。

掌柜的笑了:“咱这皂角粉可是打磨的精细。捻一小撮能洗一大盆衣裳呢!那皂叶买回去还得晾晒研磨,能跟这皂角粉比吗?”

锦曦摇摇头,清声道:“十五文一斤,往高了不值。我只出这价,你要觉着不能卖。那就算。”

掌柜的已经开始不耐烦了,瞥了眼锦曦。摆摆手:“罢罢罢,你一个乡下丫头想必身上也拿不出多的钱来,就当我做善事,十五文就十五文,便宜你好了!”

虽然说,财不露白,但孙玉宝和孙二虎就等在铺子门口,于是锦曦付钱的时候,故意将那串在一起的一千文钱给拿出来。

在那掌柜惊诧的目光中,锦曦从那沉甸甸钱串子里面,淡定从容的摘下三十文钱,买了皂角粉。她要离去前,掌柜的又喊住了她,不过眨眼功夫,掌柜的脸上的表情,换的亲切又热情,搓着手,目光透出无比的亲和。

“小姑娘,我们这还有很多其他的玩意儿,扎头绳,毽子,桂花糖,冬瓜糖…你要不要也瞧一瞧?”

锦曦站在原地,淡定的看着那掌柜,耐心听他说完一长串推销的话,然后,在他期待的目光中,锦曦勾了勾嘴角:“嗯,确实很诱人,不过今日我没兴趣买,或许改日我还会再来。”说罢,锦曦转过身,在掌柜失望的注视下,从容离去。

“曦儿,咱接下来还去哪?”孙二虎坐到牛车前面,一边驾车一边问。

“嗯,先去芝兰堂,回头再去市集。”

“哟呵,我们曦儿现在长成大姑娘了?想要打扮了?”孙玉宝笑嘻嘻调侃锦曦,孙二虎在一旁傻笑着也盯着锦曦。

锦曦笑了笑,没理会他们的调侃。

芝兰堂里,锦曦进去的时候,里面的掌柜正在招呼几位前来买东西的夫人和小姐。

锦曦没做声,在一旁打量着,正好赶上其中一位小姐问起香胰子,就挨到旁边。

“有香胰子么?”

“小姐还真是来得巧,刚好前两日从外面进来一批货,就捎带了几块香胰子,小姐要瞧瞧?”

但见那掌柜的取出一块乳黄色,约莫小儿巴掌心大的东西出来,外形是压的扁圆形,表身打磨的比较圆润,但没什么光泽。

一拿出来,就能嗅到浓郁的香气,不是那种淡淡的,能让人嗅着神清气爽的芬芳,而是浓郁凛冽的,有些类似劣质香水的气味,因为香气浓郁过了头,锦曦赶忙站开些,但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挨了那几位夫人小姐和掌柜的白眼,锦曦不以为然,继续留在铺子里。便听那小姐问掌柜话。

“这香胰子何价?”

“两百文一块。”

“咦,你这香胰子哪进来的?望海县城里的方雅堂要卖一两银子一块哪!二百文还真是便宜,不过便宜没好货!”那小姐拿起那块香胰子一边把玩着,道。

掌柜的陪着笑,没反驳,心里嘀咕着,反正自个卖的本就是赝品,要是真有门路弄到正宗的香胰子,少说也得卖你二两银子!

边上一位年长些的夫人就笑了:“此香胰子非彼香胰子,正宗的香胰子,咱们这些小地方,那是有价无市啊!至于这种嘛,算了,二百文就二百文,给我先来一块应应急罢了,至少也比那胰子和皂角粉强的多!”

掌柜的陪着笑,忙的给那说话的夫人包了一块。

“还有其他香味的香胰子么?我不太喜欢这玫瑰花味儿的。”

“呵呵,真是不凑巧,茉莉花味儿的,昨儿给一位小姐买走了,就剩下这玫瑰花味儿的,也就最后几块了,这东西现在紧缺着呀…”

锦曦离开了芝兰堂,孙二虎和孙玉宝见她两手空空的出来,眉头微微蹙着,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两人对视了一眼,原本在说笑的他俩也正经起来。孙玉宝迎过来,关心的问道:“曦儿咋这个模样?是不是里面人给你委屈受了?”

锦曦回过神来,看见孙玉宝着急的样子,心里一暖,忙道:“没有没有,是我在想心事。”

“曦儿,你怎两手空空的出来?相中啥就买,别顾及钱,我这口袋兜里有!”孙二虎说罢,走过来,就要从自己口袋兜里掏钱给锦曦。

锦曦苦笑不得,心想肯定是自己方才出铺门时的样子,给了他们俩一种错觉。误以为她是相中了啥又舍不得买,或者钱不够被人给白眼出来了。

锦曦忙地捉住孙二虎的手:“二虎舅舅想偏了,我没有相中啥,再说我口袋兜里,现在可是揣着六两多银子的呢,这芝兰堂里,有啥是我买不起的?”

那倒也是!孙二虎挠了挠脑袋,嘿嘿笑了笑,孙玉宝一颗心也终于放下来。三人上了牛车,去了市集,锦曦在猪肉铺子前,称了三斤板油。又在市集旁边的米粮铺子里,称了几斤豆面。

“曦儿咋买这么多猪油和豆面啊?是你嘎婆吩咐的吗?”孙玉宝诧异的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