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枝虽然被抢回了一条命,但半靠在锦曦身上,垂着眼,呼吸弱弱的,脸色苍白,嘴唇也是白色的。垂着眼皮一副虚弱不堪的样子,似乎下一刻还会提不上气儿的样子,还是着实让人担心。

须臾,王大夫收了手,倒剑眉动了动,道:“性命无堪,就是寒气入体,回头开几副温补的药好好调剂一番,理当不会大碍。”

得到桃枝表姨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锦曦终于可以松一口气,手按在桃枝的肩上,问:“表姨,你告诉我,你怎么会落到水里的?他们说你是投水,到底是怎么回事?”

桃枝眼皮动了动,抬眼看了锦曦一眼,目光在边上围观的人群中掠过,又垂下眼,低声虚弱道:“曦儿,我没要投水,是我自个不小心踩踏了。”

“踩踏了?”锦曦蹙眉,瞟了眼河边,这好长一段时日没有下雨,河边干燥的很,怎么可能会踩滑?

“表姨,你莫怕,到底是怎么回事?今个你就当着这所有人的面说出来,我和我爹娘都给你做主!”锦曦大声道,想到上回李长根对桃枝的欺侮,锦曦怀疑这一回莫不是又有村里不怀好意的人作祟?一次可以为了顾及声明而默忍,可第二次再忍,就不好了,锦曦可没有忍气吞声的习惯,杀鸡儆猴是必要!

“表姨,你莫怕,不管是谁欺负了你,你说出来,我一定要揪他送官法办,这叫蓄意谋杀!”锦曦声音很大,周围的人都听到了,大家伙一直在议论,从她们杂乱的议论声中也听不出什么有价值的信息来,显然这些人也都是事发后听闻了风声才赶过来的,谁也不是起初的第一目击者。

见桃枝还是缩着肩膀不言不语,孙氏在一旁急道:“曦儿,我来说。”

从孙氏口里听到的事情始发是这样的:早饭后梁愈忠和锦曦去了镇上,桃枝收拾完碗筷便提出要去村西的河边采些忍冬花回来做花样子,孙氏正好要出门去给崔喜鹊回话,两人就顺道了一段,在崔喜鹊家门口分道扬镳。孙氏在崔喜鹊家坐了一会,外面崔孔雀家的大小子狗蛋从外面跑进来,说瞧见桃枝表姨跳了河,孙氏震惊,崔喜鹊当即就找了她家隔壁的邻居去镇上捎话,两人就匆忙赶来了河边。

“曦儿,我和你娘赶到河边时,正好瞧见梁礼胜把桃枝捞出水,见我们过来梁礼胜就把人交给我们,他自己跑去村里请李大夫去了,接下来的事情就是你瞧见的这样子了。”崔喜鹊接过孙氏的话茬,快言快语道。

“我二哥呢?”锦曦问,大家到处瞧,都没瞧见梁礼胜的身影,也不见李大夫的身影。

崔喜鹊揪出一个小男孩,推到锦曦面前,道:“狗蛋,是你说亲眼瞧见桃枝表姨跳河的,你过来,跟你曦儿姐的面再把当时的情景说一下!”

崔狗蛋就是崔孔雀和杨爱民的大儿子,今年七岁,跟梁礼柏和锦柔差不多的年纪。不过看起来一点都没有男孩子的皮实,相反,白白净净的,有点偏阴柔,一副老好人受气包的模样。

“我不敢说,柏小子说我要再跟大人说这事,往后就再不跟我玩,还要见我一次打一次!”崔狗蛋扭捏着直往崔喜鹊身后躲,崔喜鹊揪住狗蛋的耳朵大骂:“你个男娃子怎这么胆小怕事?当着我们大人的面,谁敢打你一个试试?小姨我不抽下他一层皮来!”

即使如此,崔狗蛋还是直躲,打死都不敢再说。还是梁愈洲瞧不下去,从崔喜鹊手里解救下狗蛋。

“当务之急,还得尽快把人送回家去!这里风大!”王大夫提醒道。

王大夫话音一落,孙二虎便率先蹲下身:“曦儿,快把你表姨扶到我背上来!”

锦曦和孙大虎赶紧把桃枝扶上孙二虎的背,孙二虎背起就朝官道那边疾步而去,孙大虎跟在后面扶着,梁愈忠帮着王大夫拎着医药箱子往马车那边而去,春柱家的和大牛家的一左一右搀扶着孙氏跟在后面往村里去。

围观的村人没有散去,而是留在河边继续兴致勃勃的围观这事的始末。

“梁礼柏?”锦曦眼睛眯了眯,目光在人群中扫了一圈,梁礼柏赶紧往老梁头身后躲,锦曦一指梁礼柏:“柏小子,你给我出来!”

梁礼柏自打上回锦曦家乔迁被锦曦打了一顿后,就开始怕她了,这会被她这一指一喝,吓得身子一抖。老梁头眉头直皱,很不悦的看了锦曦一眼,但桃枝这事事关严重,他也不能太包庇,把梁礼柏从自己身后拽出来,沉声道:“柏小子,到底怎么回事?你老老实实说!”

梁礼柏胆怯的看着锦曦,用力吸了一口青鼻涕,道:“不关我的事,是、是、是礼青哥要我们用土巴块砸她,她躲着躲着,不小心滑倒了就栽到了河里去了!”

“柏小子,你可别浑说,青小子是你哥,你可别给他泼污水!”老梁头沉声低喝梁礼柏,脸色很难看。

锦曦嘲讽的目光看着老梁头,老梁头尴尬的皱起眉头,对梁礼柏道:“我的意思是,柏小子随他娘,说话向来就每个准的!诶,柏小子,你看到什么就说什么,别添油加醋的!”

梁礼柏不干了,嚷嚷起来,道:“爷偏袒哥哥,我没扯谎,就是那样子的,是礼青哥骂桃枝表姨是狐狸精,勾搭男人,骗吃骗喝,还让我们扔土巴块砸她,把她砸到了水里,我们吓坏了,要去喊大人来,礼青哥不让喊,说她是个勾搭人的狐狸精,后来是礼胜哥跑来了,跳到河里捞起来了…”

梁礼柏断断续续的说着,锦曦从中捕捉到几点有用信息:一,这事梁礼青是始作俑者,二,是梁礼胜救起的桃枝。

第一百九十二章 大获全胜

“胜小子呢?不是说是他把人给救上来的吗?他哪里去了?”老梁头大声问道,四目一寻,周围的人都跟着四下瞅。

“我在这!”梁礼胜的喊声由远及近,锦曦的目光随着众人朝那声音来的来源处望去,但见道场那端一个年轻人正驮着一个老者朝这边疾步赶来。那老者大家伙都认得,是金鸡山村的李大夫,而跑的上气不接下气的年轻人,正是梁礼胜,李大夫的医药箱子挂在梁礼胜的脖颈上,随着他的跑动左右晃动。

锦曦看到梁礼胜穿的是里面的中衣,目光眯了眯,桃枝表姨身上盖着的那件男人的外衣应当非他莫属了。

老梁头迎了过去,帮着把李大夫从梁礼胜后背给扶下来,李大夫的胸前一片衣襟全沾湿了,而梁礼胜浑身上下更是湿漉漉的没有一处干,连头发都是湿的。

“老二,你怎也不家去换身干衣裳来?这浑身湿漉漉的,着凉了可怎办!”老梁头抹了把梁礼胜身上能拎出水来的衣裳,大皱眉头的抱怨道,当然,这不仅仅是汗水,更是河水。

“爹,你别怪胜小子,他一把桃枝姑娘从河里捞起来,就火急火燎的赶去找李大夫了,没顾得上换衣裳!”梁愈洲道,梁礼胜在那弯着腰直喘气,脸膛都红了,看样子跑了好远地的样子。

锦曦走过去问道:“二哥,你去哪里接的李大夫?”

“胜小子去我家寻我,我今日上昼恰好去了那边的傅家村出诊。一来一回给耽误了,呃,落水之人呢?”李大夫道,围观的人便都嘁嘁喳喳跟李大夫讲叙起了先前的一系列事情来。

“曦儿,你表姨她怎样了?”梁礼胜喘着粗气只问锦曦。目光在河滩边和人群中没找见桃枝,脸上和眼底全是掩不住的焦急和担忧。

锦曦心里一动,这位二堂哥看样子对桃枝表姨还真是动了真心的,是他及时跳下冰冷的河水救起了桃枝表姨,粗中有细还把自己的外衣脱下来盖在她身上,又第一时间去找大夫,怪不得一直不见他,原来如此!

“我表姨险险救回了一命,这会子送回家去了,镇上的王大夫说喝几副温补的药。理当没有大碍!”锦曦道。

梁礼胜眼底的焦急和担忧终于散去了一些,道:“那就好,那就好!”

“二哥。今日要不是你及时相救,我桃枝表姨她…二哥,你赶紧家去换身衣裳吧!”

梁礼胜摆摆手,道:“我不碍事,等会再家去!”

李大夫见已经没自己啥事了。就自家去了,这边河滩边围观的人还没有散去。

不知没散去,围观的人群众还发出了不满的指责声,因为有梁礼胜的对比,这指责的矛头都是对准梁家的俩孙子,梁礼青和梁礼柏。尤其是梁礼青。

村民们虽然爱看热闹,但本质都还是比较淳朴的。梁礼青比锦曦大一岁,今年十二。是村里的孩子王,经常带着一般小罗罗们做些调皮捣蛋的事情,还小偷小摸,着实让人烦恼,但终归还是能勉强容忍的。

但是。若是梁礼青当真祸害桃枝落水,自己见死不救。还不许其他小孩子去找大人寻求帮助,那么,梁礼青的这种恶劣行为,就已不单单是一个十二岁孩子的捣蛋行为,而是上升为一种极其恶劣的有失人性的行为了!

淳朴的村民们,也是不能容忍这样的行径的!当下,各方的议论声,指责声更甚,纷纷把目光落在老梁家的一家之主——老梁头的身上。

锦曦沉下脸,目光从老梁头变了色的脸上重新落到梁礼柏身上,冷声问:“梁礼青呢?他现在哪处?”

“曦丫头,你要做啥呢?”老梁头唬下脸,目光瞪着锦曦。

“爷,今日这事你也亲眼瞧到了,柏小子也亲口证实了,虽然我桃枝表姨并非我们金鸡山村人氏,可她也是一条鲜活的人命!梁礼青做下这样伤天害理的事情来,我自然要找出他过来,给我桃枝表姨一个交代!爷是老梁家的一家之主,不会当着这么多村人的面来包庇梁礼青吧?”锦曦道,在老梁头冷沉威压的目光注视下,腰杆挺得笔直,声音清越,丝毫没有半点退缩和畏惧!

“包庇就是纵容,梁老爷子,这事你真得管管…”周围的指责声四起。

梁愈洲和梁礼胜作为老梁家的一份子,都站在那羞愧的垂着头,崔喜鹊已经是半个老梁家人,也觉着脸上无光,虽然没有跟围观者那样把话说出口,但她走到锦曦身侧,扶住锦曦的肩,这一举动足以表明了她的立场。

老梁头嘴角的肌肉剧烈的抽了几下,压住心底腾起的怒火,目光从锦曦身上移开,对躲在他身后被众人的指责压迫的快要哭出来的梁礼柏喝问:“青小子呢?去把他给我寻来!”

梁礼柏抬头看着老梁头,见老梁头对自己说话时还奇怪的眨巴了下左眼有点惊诧,老梁头抬手捏了把梁礼柏的胳膊,又重复了一遍:“还愣着干嘛?你曦儿姐这还等着要他给个交代,还不赶紧去把他给找来?”

梁礼柏脑瓜子一直很灵活,刚才是吓到了,这回似乎看懂了老梁头暗里的意思,畏惧的瞟了眼那边的锦曦,点头如啄米道:“我这就去喊他来!”说完就要跑,突然,锦曦一个抬步,迅速拦住梁礼柏,道:“你一个人是带不来的,我跟你一道去!”

梁礼柏一慌,缩到老梁头身后,老梁头怒了,护住梁礼柏,反而对锦曦低吼:“曦丫头你做啥呢?仔细吓着你弟弟!”

“我俩弟弟在家里好好的睡着呢!这样狠心狠肺的人不配做我弟弟!”锦曦嘲讽的对老梁头道:“爷要纵容包庇他们就直说,别弄这些花样子来给谁看!”

老梁头老脸一白,僵在原地,被锦曦堵得说不出话来!

“柏小子,你就说青小子这会子躲在哪处?让你四叔去带过来!”崔喜鹊道,梁愈洲点点头上前几步。

“都别吵了,我晓得青小子在哪!”问完桃枝安好后。便一直沉默着站在一侧的梁礼胜再次开口,丢下这句话扭头就走,不一会儿便消失了身影,又过了片刻功夫,道场那边传来脚步声和哭骂声,接着,大家伙便见着梁礼胜拽着哭骂抗拒的梁礼青大步来了道场,后面还跟着亦步亦趋,满脸恐慌的金氏。

梁礼青的哭骂声断断续续,但众人把这些话拼凑在一起。都不禁惊讶起来。

“不要脸的寡妇…勾引男人…骗吃骗喝…淹死了拉倒…”梁礼青挣扎着哭骂着被铁青着脸,一言不发的梁礼胜给拽到了河边,直接扔到锦曦的面前。然后自己站到一边。

梁礼青被梁礼胜扔的摔倒在锦曦的脚跟前,嘴里还在用最肮脏恶毒的语言咒骂,一口一个‘寡妇’,“勾搭人的狐狸精”,一听就晓得是在咒骂桃枝。围观者中的议论声更甚。

“你再敢乱说一句,信不信我把你扔去河里喂鱼?”梁礼胜对梁礼青低喝。

“我没有乱说,我亲眼瞧见你给那寡妇送野枣子,二哥你偏心眼,有好吃的给那寡妇送,我才是你亲弟弟…”

梁礼胜的俊脸都快扭曲了。摇晃着梁礼青的肩,痛声道:“就为这,你就拿土巴块砸人?还把人砸的掉到水里。眼睁睁瞅着不去求救?青小子,你的心怎变得这样狠?你还是不是我弟?啊?”

“胜小子,别为了个外人吓着你弟啊…他就是个半大小子,不懂事啊…”老梁头在一旁打圆场,压低声音提醒梁礼胜。

“爷。这事不能再包庇,外人的命难道就不是命了?”梁礼胜满脸的愤怒。

老梁头一怔。梁礼青趁机嚎哭道:“爷,救我,二哥为了个寡妇要打杀了我啊…”

梁礼胜一个头两个大,被老梁头推开。

“闭嘴!”锦曦一声冷喝,梁礼青唬了一跳,骂声停顿了片刻,双眼喷着火的瞪着锦曦,随即更加凶猛的咒骂起来。

“老子就骂你表姨是狐狸精了,她勾搭我二哥,骗吃骗喝,还学人采花,骚蹄子,老子看不顺眼,就该死…啊…你打我!你这贱丫头敢打老子,老子跟你拼了!”梁礼青的咒骂声被锦曦的一记巴掌给震断,脸上赫然印出一张鲜红的五指印,梁礼青短暂的震惊后,爆发出要燃烧一切的愤怒来,嗷的一嗓子从地上爬起来,朝锦曦扑来…

围观的人都被这变故给惊住了,老梁头更是大变脸色的瞧着这一切,梁愈洲和梁礼胜有心要阻止,可他们俩站的距离有点远,来不及,而相对比较近一些的老梁头,在瞧见梁礼青扑向锦曦的瞬间,他按住了想要阻拦的念头,相反,异常冷静的看着这一切的发生,眼底甚至还带着一丝看好戏的念头。

崔喜鹊就站在锦曦身旁,当作为哥哥的梁礼青扑向作为妹妹的锦曦的时候,崔喜鹊来不及多想,想在中间把两人拉开,十二岁的梁礼青一掌把崔喜鹊推得连连后退好几步,跌坐在地。然后,飞起一脚,踹向站在那的锦曦的小腹。

围观的人都惊讶的忘记了呼吸,十二岁的野小子这一脚,成人受了都要吃苦头,锦曦一个十一岁的丫头…

所有人都在为锦曦捏了一把冷汗的瞬间,甚至有村民在那边朝锦曦大喊,让锦曦快跑…锦曦却是没有后退半步,清冷的站在原地,嘴角含着一丝冷笑看着梁礼青飞来的脚,然后,在他的脚尖快要触到她的衣裳时,背在身后的双手迅猛出手,捉住他的脚,双手用足了力道往边上一拧,但听一声清脆的嘎嘣声,连带着梁礼青的整个身子,都被锦曦给扔出好几步远。

梁礼青趴在地上,右脚像是失了知觉般,随即便是钻心的疼痛涌上来,热泪一颗颗的往下落,额头更是冒出了细密的冷汗!

“你这个贱丫头,赔钱货…”梁礼青爬不起来,趴在那里双眼冒火的对着锦曦破口大骂。

锦曦脚尖勾起面前的一块土巴块。拿出以前体育课射门的技术,照准梁礼青的额头射去。

“你不是爱拿土巴块砸人吗?我就让你好好尝尝这滋味!”锦曦说完,又勾起几块,接二连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梁礼青的额头颅,鼻子,嘴巴,脸颊,还有耳朵几处射去,啪啪啪的连串声响中。那些土巴块砸在他的额头上再碎裂成那几块,有些碎末落进了他的眼里,不得不用手去使劲的挠。还有的进了嘴里。在那又抠又吐的。

人群从这一连串的变故中醒过神来,不晓得是谁起的头,竟然都跟着拍掌喝彩起来,当然,都是在赞锦曦。梁愈洲早奔过去扶崔喜鹊去了。老梁头气急败坏的朝那边的梁礼青奔去,经过锦曦面前时,稍微停了下,那目光在锦曦面上刮了一圈,跟瞧见仇人似的,最后顶着一张比灶底灰还要黑的脸朝梁礼青那边去了。

“青儿啊…你伤到哪啦?让爷瞧瞧…”

“爷。我的脚,我的脚痛死了…还有我的脸上,全是泥巴…呜呜…爷。你可要给我做主啊…”

“啊,天哪,咋下手忒狠哪,脚踝都红肿了…这不是一家人哪,这是来讨债的冤家啊…青儿啊。你忍着点啊,爷这就带你去瞧大夫…”

“…”

单看这画面。真是好一个慈爱的祖父啊…

“老四,快过来带青小子去瞧大夫啊!”老梁头抬头瞧见梁愈洲不仅没去教训锦曦,也没有过来安抚梁礼青,反倒在那扶着崔喜鹊嘘寒问暖的紧张样,加之崔喜鹊又是因为护着锦曦而被梁礼青推到的,老梁头心里早就对崔喜鹊生出不满来,于是朝梁愈洲急吼。

梁愈洲愤怒的瞪了眼趴在地上哭的可怜兮兮的梁礼青,啐了一口,道:“知错不改,没大没小,活该,痛死拉倒!”

老梁头气的一个倒仰,脖颈处的青筋都凸了出来,指着梁愈洲还想再说什么,崔喜鹊突然软哒哒靠在梁愈洲的身上,抚着额头道:“老四,我这胳膊好像脱臼了…”

梁愈洲再顾不得就要发大飙的老梁头,赶紧搀扶着崔喜鹊,急匆匆进了村子去找李大夫那买膏贴去了。

“胜小子,这是你亲弟,被人给打成这样,你不管?”老梁头只得又朝这边杵着的梁礼胜怒吼。

梁礼胜目光漠然的投向哭的鼻涕横流,同时也痛的脸色发白的梁礼青,又看了眼这边正捏着手腕按摩的锦曦,皱紧了眉头对老梁头道:“爷,今日这事,大家伙都瞧着呢,一切都是青小子错在先,如今这样,也是他咎由自取,怪不得别人!”

“二哥,你说啥呢?我是你亲弟,你就为了那骚蹄子寡妇这样不待见我?”梁礼青冲梁礼胜哭喊着咆哮,从小到大,梁愈驹素来是不管他们兄弟的,娘金氏脑子不灵光,大哥梁礼辉整日闷在屋里苦读,话都不怎跟梁礼青说。三哥梁礼智一直在县城跟师傅学艺,那也是一年到头就见几面的,梁礼青跟二哥梁礼胜感情最好!如今,因为桃枝寡妇,二哥竟然这样不偏袒他,梁礼青心里落差极大!顾不得脚踝处钻心的疼痛,在那又捶又打,所有的愤怒全部发泄在对桃枝的咒骂和诋毁上。

因为梁礼青的这些诋毁,边上没有散去的村人,都从中扑捉出一些敏感的信息。没办法,在这个精神生活缺乏,和信息不流畅的古时代乡下,往往有三类东西最能吸引大众的关注:

色 情,暴力,还有就是封建迷信!

老梁家胜小子跟桃枝小寡妇之间…围观者在十月底的寒风中看热闹,一个个看的热血沸腾,在猜测着,议论着,窃笑着,说什么话的都有,持什么态度的都有,一个个浑然不觉着冷意沁人。

锦曦深吸一口气,这个梁礼青,怎么打都堵不住他那张喷粪的臭嘴,今日这般一抖包袱,对桃枝表姨的名声真是一个摧毁,若是梁礼胜内心脆弱的话,指不定对桃枝表姨刚刚萌发起的那一颗情感萌芽,就要被掐灭在舆论的压力下了。

那边,已经有胆大的村妇们在打趣梁礼胜:“胜小子,你弟说你喜欢人家桃枝,不止给人送酸枣子,人家没回出来洗衣裳,你就远远的跟着,是这事么?你倒是说话呀?”

“哎哟,还真瞧不出来呀,老梁家的胜小子闷声不做的一个人,心里头主意还蛮多的嘛!”

“你们这些人别这样乱说,梁礼青说的混话不能信,礼胜哥才不是那样的人!以前大家伙在一个村子你住着,也没见他去给哪个寡妇家献过好啊!”围观者中也有为梁礼胜辩护的,那是村里头几个暗暗喜欢梁礼胜的姑娘,但是,她们的辩护不仅没有起到给梁礼胜解围的作用,相反,还让这浑水越搅越浊。但是碍于锦曦在场,那几个喜欢梁礼胜的姑娘,就算心里嫉妒桃枝,但锦曦方才对梁礼青的那一番作为,让她们不敢直接说出桃枝的名儿来!但那模样明显是把勾搭人的矛头指向了桃枝。

梁礼青还是不知死活的在那继续抖包袱,锦曦不免暗自惊诧,这梁礼青还真是有两手,竟然把梁礼胜的这些小动作全看在了眼底!

不行,锦曦觉得自己不能再由着梁礼青在那浑说,她抖起袖子,决定过去给他一记最狠的,让他直接说不出话来,就在这个时候,僵硬在那边的梁礼胜再度开了口。

“乡亲们,你们谁都别再多议了,桃枝是个实抵实的好女人,是我,是我梁礼胜稀罕她!”

梁礼胜的话不多,就那么一两句,但却足以震慑全场,寡妇门前是非多,这要是哪家的男人跟个寡妇扯上些闲话,哪怕暗地里对那寡妇有啥心思,明面上也会给撇的干干净净。何况,梁礼胜还是个没有定亲的‘净头郎’,怎么能跟个寡妇扯上闲话?众人都震惊的目瞪口呆,梁礼青惊得忘记了嚎哭,那几个喜欢梁礼胜的姑娘,有的已经忍不住捂着嘴低低的哭了,再没什么事情能比得到梁礼胜的亲口承认来让她们心碎了。

锦曦则眯了眯眼,对梁礼胜投去了深深的一瞥,赞赏和钦佩之光,从眼底直达心底。梁礼胜这样的男子,是真正有担当的好男子,桃枝表姨要是真能解开心结,跟了他,可真是一段佳话。不过,只怕就算桃枝当真也郎有情妾有意,只怕这埂在两人中间的阻碍还是不小,因为那边,老梁头在大庭广众之下听到梁礼胜的那一番话,老脸一片铁青。

几乎是咬着牙指向梁礼胜:“你被河水灌迷糊了?说些没头没脑的昏话!你弟弟的脚都要断了,还不快些过来把他驮去瞧大夫!”

“爷,我说的不是昏话。”梁礼胜沉声道,许是被河水浸湿了身子又一直站在寒风中,他的声音有些嘶哑,此时河边围观的人都静悄悄的,大家都看向他,他的目光从那些人身上一一扫过,最后落在老梁头的身上,嘶哑着,一字一句道:“今日,当着全村父老乡亲们的面,我梁礼胜就把这话撂在这,甭管桃枝是不是中意我,那是她的事,我不敢强求。反正,我是稀罕她,只要她一日不嫁,我就一日不娶,往后要是谁,胆敢再欺负她一个弱女子,在背后说败坏她名声的话被我听到,休怪我不留情面!”

“二哥,说的好,曦儿今日真是对你刮目相看!”锦曦抚掌高声道,人群中也有些跟锦曦有同样感悟的村人,又或是顾念着锦曦家如今的势头,还有钦佩锦曦的村人们,都跟着抚掌赞叹。梁礼胜微微一笑,朝那些人拱了拱手,有一股说不出的男人风范。

第一百九十三章 离开

老梁头像是遭了雷击,目光比刀子还要锋利,在锦曦和梁礼胜身上来回的转,最后大喝一声:“梁礼胜,少给我丢人现眼,赶紧滚过来驮你弟弟去瞧大夫!”

梁礼胜顿了下,看了眼一脸央求的金氏,大步朝前背起梁礼青,路过锦曦身前时,梁礼胜扭头对锦曦道:“回头等他瞧过了大夫,我再领他去给你表姨请罪!”说完,朝村子里匆匆而去,金氏抹着泪跟在后面小跑。

梁礼柏早在先前一片混乱中就已经脚底抹油的开溜了,老梁头背着手在人群里瞅了一圈没找到梁礼柏人影,只好折身往村子里去,临去前还不忘瞪一眼锦曦,换来的,是锦曦嘲讽不屑的目光,老梁头气的七窍生烟,张口还想痛斥几句,锦曦哼了一声,转身混入散去的人群中,回了村子。

桃枝自被孙二虎驮回家来后,在孙氏的帮助下擦洗了身子换过干净的衣裳,又喝完孙大虎煎熬的汤药,便沉沉睡去。桃枝床前留着锦柔在看守,其他人都退出来去了外院的堂屋,义愤填膺的孙家兄弟没有急着离去,而是在外院堂屋商议着桃枝落河这事,怎么着得向那肇事者讨个说法。

梁愈忠虽说跟这两边都是亲戚,可他是典型的帮理不帮亲,这事上,桃枝是明摆着的受害者,所以,虽说梁礼青是他的亲侄子,可梁愈忠的性格就是如此的耿直,大家伙正聚在外堂屋商议着如何去讨个说法之际,锦曦回来了,带回了孙大虎他们离开后河边发生的事情,让大家伙稍安勿躁。

原本很气躁的孙二虎他们,在听说了梁礼胜。梁愈洲他们的态度和作法后,怒气不由平缓了一些。尤其是听到梁礼胜大庭广众下,对桃枝的那一番维护,甚至表明心迹的话,孙家兄弟和梁愈忠都不由感慨不已,大家伙嘴上不说,心里都对这梁礼胜生出一抹敬佩来,孙家兄弟心内也生出跟锦曦一样的想法,横竖传言都出去了,梁礼胜也表明了心迹。若是桃枝这边没啥意见,这两人要是凑在一块过日子,倒也不失一段佳话。

作为桃枝的嫡亲表兄弟。孙家兄弟自然不忍心看着桃枝年纪轻轻就这样孑然一身。

很快,外院再次传来脚步声,梁礼胜果然信守承诺,待梁礼青脚踝处推拿且摸过药酒后,就直接绑了双手给押去了锦曦家。给桃枝当面请罪。

孙家兄弟在看到梁礼青脸上的巴掌印,脸上身上的泥巴印,还有脚踝处贴着的膏药,不用猜也晓得这肇事的小子也得到了好一番修理。孙家兄弟本也不是那种得理不饶人的人,胸中的怒气也就渐渐散了,毕竟。要不是梁礼胜及时跳入河里把人给捞起来,还跑去傅家村找李大夫,就算锦曦再神通。也没法子对桃枝施救,功过相抵,此事作罢!何况,若是桃枝他日真能梁礼胜结为秦晋之好,那梁礼胜就是他们的表‘妹夫’‘姐夫’。凡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不是?

孙家兄弟松了口。没有对梁礼青再如何,梁礼胜心内对这孙家兄弟多了一丝敬重。

“曦儿,你桃枝表姨现在什么情况?”梁礼胜望了眼内院的方向,问锦曦。

“表姨回来后换了衣裳喝了药,这会在睡着了,等她醒来,我会把今日的事情一字不落说给她听的。”锦曦道,说完朝梁礼胜眨了下眼,带着一丝俏皮。

梁礼胜恍然过来锦曦所指,俊脸微微一红,忙地撇过头去掩饰尴尬,开口命令梁礼青就跪在外院,朝着内院西厢房那个方向磕头认错,梁礼青先前在河边被锦曦打怕了,后来又被梁礼胜一路的教训,老梁头又没有跟在一旁给他撑腰,这会子见到孙二虎那凶煞的模样,还有锦曦似笑非笑却让他打冷战的眼神,梁礼青早不复河边的跋扈,摆出一副知错的怂样来,乖乖跪在那磕头口里还在说着赔礼道歉的话。

老梁家父子祖孙叔侄兄弟们家去后,自然少不了一番惊天动地的争吵,关于梁礼青梁礼柏兄弟的,关于梁愈洲护着媳妇的,当然,在诸多事情中,梁礼胜心属小寡妇桃枝那件事,成为了老梁家人吵闹的重点,也是不短时日内,整个金鸡山村人们茶余饭后,村头村尾议论的焦点。

不过,这舆论漩涡中的两人,却都在这件事后一连好几日,都不再露面。

桃枝是因为回来后就病着,一直卧床调养,纵然下地,孙氏也不准她出去外院,也都是在内院转转。而当事人的另一方梁礼胜,自打那事后的翌日,便被老梁头找了个由头,给派去傅家村那边一户盖新屋的人家做瓦工去了,梁愈洲也没逃脱这命运,叔侄俩一道去了,日日早去晚归,没有半点空闲。

锦曦这几日一直在千里香忙活,千里香重新招募了两名新成员,一个是崔喜鹊,还有一个是金宝红。

金宝红是大牛夫妇的老二,比锦曦年长两岁,今年十三,一直都是跟着大牛他们田间地头的忙活,十三岁的孩子倒也炼就了一把力气。大牛的意思是如今宝红大了,农闲的时候,就带着他去人家屋场做小工,削砖块,和泥浆什么的,但大牛媳妇不这样想,她的意思是,两个儿子老大宝林就跟着大牛围着庄稼地打转,老二宝红,让他跟着锦曦他们去铺子里长见识,走不一样的路子瞧瞧。

于是,金宝红便来到了千里香。锦曦这几日都在领着崔喜鹊和金宝红熟悉千里香里的事宜,从前面招呼顾客,到后面灶房里包子饺子馅料的调配,几乎是手把手,毫无保留,事无巨细的传授给他们。

崔喜鹊素来是个利落能干的,加之女人天生跟灶房这块有天赋,好多东西一点就通,甚至还能提出些有新意的想法来,这让锦曦颇为惊喜和意外。金宝红虽然是个半大小子。但好在脑瓜子灵活,肯上心的学习,尤其是他长着一张亲和憨实的娃娃笑脸,很是得顾客的喜欢。

开始的头两天,孙大虎和孙玉霞还不太放心,也在铺子里照应着,后来见崔喜鹊和金宝红渐渐上手,尤其是崔喜鹊,都能开始独挡一面了,孙大虎和孙玉霞放心的把镇上的铺子交给了他们。夫妇俩收拾了行装,赶在二十八开张前搬去了县城的新铺子。

镇上这边,崔喜鹊完全取代了孙大虎从前的活计。负责灶房那一块的所有事宜,和面揉面,给顾客下饺子馄炖面条炒饭炒面等,琴丫主要负责跑堂和结账,金宝红负责卫生和洒扫事宜。当然,还包括洗碗。金宝红住在阁楼上,崔喜鹊和琴丫住在后院。

转眼间就到了十月二十六,锦曦和梁愈忠明日一早就要启程去县城小北楼,后日新铺子开张营业。

二十六的下昼,孙玉宝和阿财已经动身去了县城小北楼。锦曦和梁愈忠提早了半个时辰回了金鸡山村,明儿这一趟去县城,锦曦决计要在那里逗留个十天半月。今日早些回家跟嘎婆,娘亲,柔儿,主要是老三老四多聚聚。

晚饭后帮着孙氏一起给老三老四洗完澡,哄着他们兄弟俩入睡。锦曦回屋收拾好行装,估摸着时辰还早。便去了对面西厢房桃枝的屋。晚饭的时候孙氏告诉锦曦,说桃枝这两日身子恢复了些,提出要离开这回郑家村她娘家去。

桃枝娘家如今是那嫂子当家做主,原本就是因为容不下桃枝这外嫁了的姑子,桃枝娘才求到孙老爹这,最后辗转来了锦曦家,这才算是暂且找到了一个安稳的落脚点。如今在金鸡山村又闹出了这样的事,桃枝直觉没法儿再在这呆下去了,白日里跟孙氏和孙老太提出过两日要走。

孙氏和孙老太白日里就轮番的劝过了,都劝不住,只得等锦曦家来再想法子。

锦曦在桃枝屋门外轻轻敲击了两下,自报了名字才推门进屋,屋里点着灯,桃枝靠坐在床头,身上披着外面的袄子,正在拉线纳鞋底。

瞧见锦曦进来,桃枝把鞋底搁到一边,微笑着道:“就晓得你夜里必定要过来。”

锦曦翘了翘嘴角,桃枝朝她伸出双手,锦曦握住桃枝的手,挨着她坐到了床边,瞟了眼一旁搁着的那双大码子的鞋底,笑了下,道:“表姨说过几日要走,那这是给哪个赶工纳鞋呢?”

桃枝也不藏掖,瞟了眼那鞋底,道:“给胜小子纳的。”

“哦?”锦曦挑眉,眼睛眯起来。

桃枝刮了锦曦一眼,道:“别瞎想,我没啥能答谢人家的,只能给他纳双棉鞋聊表谢意。”

“嗯,表姨说的没错,我二哥对表姨,确实是有着救命之恩的,实话说了吧,表姨你就算拿十双鞋子也没法报答人家。不过嘛,我二哥最想要的是什么,现在大家伙都晓得了,表姨你要是真想报恩,不如就成全了他的心意?”

“这份恩情,我会一辈子记在心底的。”桃枝目光黯下去,低声道:“我、我配不起胜小子,不敢埋汰他。”

“这就是你急吼吼要回郑家村的缘由?”锦曦问,因为不想埋汰了梁礼胜,所以选择逃避?

桃枝也实在,点点头,道:“我是个寡妇,还不是个一般的寡妇,我是个克夫还不能生育娃儿的寡妇,胜小子那么好的一人,我比他大了个五六岁,我不能埋汰了他,也不能拖累了他,他自然会有好黄花大闺女能匹配。”

“女大三,抱金砖,你这大六,那能抱一箩筐的金砖呢!”锦曦道。

桃枝忍不住被这说法给逗笑了,摇摇头不语。

“再者,我二哥那日都当着众村人的面说了,此生非你不娶!你就这样忍心躲回郑家村去让我二哥打光棍?”

“傻丫头,那话你还真信?胜小子那是年轻气盛,等我离开时候一长,等他脑子冷了下来,就不会再那样钻牛角尖了。”

“表姨,我还小没经历过这些事儿,也不晓得怎么劝你,我只晓得。咱人活着,得随着自己的本心去走。我二哥能当着所有村人的面那样的维护你,还说出那样一番情深意重的话来,我觉着他是个不错的,就冲着这份勇气和魄力,也是个可以托付终身的人。若是你也不讨厌他,何不给彼此一个机会去试一试呢?来日如何,这不是凭空想出来的,是过出来的呀,你这样瞻前顾后。怕这怕那,到最后啥都落不着!”锦曦小心翼翼诱导道。

“至于生育那事,曦儿始终觉着不能完全拍板就说问题落在表姨你身上。就算表姨你当真生育方面有点问题,咱还可以寻医问药啊!我娘不也是好几年没动静,后来寻医问药,又解开心结,你瞧。还一生就俩,如今老三老四长得多好?只要你想,你敢,你也可以像我娘那样的!”

桃枝被锦曦这样谆谆善诱的,眼底闪过一抹向往的神采,但随即又湮灭了。

锦曦捕捉到那一丝神采。暗暗高兴,这么看来,桃枝心里。也不是完全对梁礼胜没感觉?既然有感觉,那就好办。

“表姨,我二哥是真的关心你,你好好想想他这段时日对你做过的一切,以前你嫁过的那几个男人里面。可有像他那样细心体贴的?就拿那日你落水来说吧,我二哥可是湿这衣裳跑去傅家村。后来又押着梁礼青过来给你磕头,还私下里问我你的情况如何。”

桃枝怔怔的听着,脸上有些动容。

“我二哥这几日和我四叔一道去了外村做瓦工,每日天还没亮就出了村,天漆黑才收工回来,我娘这两日给你炖的那红枣枸杞汤,可不是我家的,是我二哥预支了他的工钱给你买的送来的。”

桃枝惊讶的睁大双眼,眼睛带着一丝水汪汪的感觉,全然不是锦曦初见时,那如死水般枯槁无神的眼。

爱情的魔力呀,果真是女人最好的滋润品,锦曦暗叹。

“曦儿,我,我心里乱糟糟的,就像这乱线球似的,说实在的,我也不想回郑家村去,我放不下老三老四,我那娘家嫂子也不待见我,我一回去我娘就要省下她的口粮来贴补我,可是,我这边这事这样一闹,胜小子又说出那样的话来,村里人都把眼睛放在我这,连带着你们都要被人道论。说真的,我这会子都不敢去村口那池塘洗衣裳了,我、我心里乱的很…”

锦曦看着桃枝烦恼无助的样子,算是终于摸清楚了她内心忌惮的,无非就是这事太过震撼,又刚闹出来没几日,桃枝心里还不能适应过来,鸵鸟心里作祟,想要逃避。锦曦想了想,觉着这热火头上,让桃枝短暂的离开一下,让她冷静的梳理下自己的心绪,找到自己真正想要的,也顺便让村里那些爱道论的人降降温,也不失个好法子。

锦曦目光一转,道:“那我给表姨出个主意,这段时日,你就别跟这呆着,我县城的新铺子刚开张,你随我过去那边呆小半个月吧,顺便帮我的忙,如何?”

这一夜,西厢房的灯火许久才熄灭,翌日,锦曦精神饱满的起床洗漱,桃枝则盯着一双黑眼圈,把一双崭新的棉鞋交给孙氏,委托她回头转交给梁礼胜。

听到锦曦要带桃枝去县城小住段时日,孙氏和孙老太都觉着这是一个折中的好法子,况且跟锦曦再一块,她们也不担心桃枝会被人欺负了去。就这样,早饭后,梁愈忠把锦曦和桃枝的行装拎上牛车,告别了抱着孩子送出大院子的孙氏她们,梁愈忠一行三人启程上了官道,朝着县城的方向进发。

县城小北楼,锦曦带着满眼新奇,还是头一回进县城的桃枝进了新铺子。涂了油漆的门楣上,挂着黑色烫金边的‘千里香’三个大字,进了铺子里面,一切都是粉刷装潢一新的,铺面跟长桥镇的差不多大,因为里面桌椅的形状和摆放的关系,看起来比镇上的铺子还要宽敞明亮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