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曦此言一出,围观者中不由掀起一片抽气声。

第一百九十六章 梁礼辉夜访

“啊…那小姑娘好贪心哪,别说得到那公子送到小白狗,哪怕就是他对我笑一下,我都知足了呢…”先前在锦曦这边瞧热闹的一对少女,在文鼎向梁锦兰那边靠近时,也端着黑芝麻糊的杯子挤去了那边近距离看,文鼎转变的太快,她们还没来得及追过来,就听到锦曦这样说,心里嫉妒羡慕之余,不免为文鼎抱不平。

“那位蓝衣少女也是一个清秀机灵的可人儿呢,要是她能这样看着我撒娇,别说是一对兔子,一窝兔子我也乐意送…”又有男音为锦曦鸣不平。

锦曦不理睬周围那些为文鼎抱不平的女音,也不在乎那些为她撑腰的男音,只抬眼看着文鼎,淡笑着再问:“我还想要你的那对兔子呢,你可舍得相送?”

文鼎低低笑了,伸手揉了揉锦曦的头,道:“傻丫头,别闹了,难得你喜欢,我求之不得,哪里还有什么不舍得?”

人群爆发出热烈的掌声,大家都喜欢看到欢喜的大团圆结局,梁锦兰和她的丫鬟被冷落在那,原本还以为找了个好机会来奚落锦曦,没成想,半路杀出个文鼎来,让她颜面全无,黯淡无光!

摊主今夜心情遭遇了大起大落,也得了不少钱,估摸着差不多便开始收摊,围在摊位前的众人开始乱糟糟散去,梁锦兰和她的丫鬟还站在那,突然,只听那小丫鬟一声尖叫:“该死的贼,敢抢我的簪子!看你往哪跑!”

众人闻声看去,只见一个穿灰衣裳的背影抢了那小丫鬟手里端着的战利品,转身就跑进了人群中,小丫鬟跟在后面哇哇叫骂着追了过去。只留下梁锦兰站在摊位前,手里端着其他的战利品,脚边个隔着一只高高的花瓶和两件摆件,一副恼怒无助的模样。

“时候不早了,我们也回吧!”文鼎道,锦曦摇头:“还有一场好戏,看完了再走!你瞧那边!”

文鼎抬眼看去,一眼就瞧见那边火急火燎过来三个人,一副寻人的模样,走在前头的。可不就是杨峰么,跟在他身后的两人,从打扮看应该是下面的伙计。

小丫鬟追那小偷去了。这边梁锦兰抱着东西左顾右盼,显然也是瞧见了那边正朝这边靠近的杨峰,梁锦兰赶紧背转过身,还伸手把脸上的面纱往鼻子上面提了提,唯恐被杨峰给识破。

“真正的好戏快要开锣了。”锦曦冷笑。大步朝前,随着人群往梁锦兰那边移去,文鼎稍一迟疑,真要追上去,便见到锦曦混迹在人群中,伸脚一勾。走在她前面的那两个端着热芝麻糊的少女脚下一绊,两人的身子猛地往前一栽,手里的热芝麻糊泼出去。不偏不倚全泼在梁锦兰的脸上。

虽已不再是刚出锅的那种沸烫,但这热度黏在梁锦兰的娇嫩的脸上肌肤,已足够让她迭声惊叫。何况,像她这样以美貌自居的人,爱美是她的最大的软肋。

那两个犯下了错的少女吓得不得了。赶紧过去跟梁锦兰赔礼道歉,有个人递出自己的手帕来想要帮梁锦兰擦拭脸。梁锦兰忌惮这边的动静会把杨峰的注意力给吸引过来,连连摆手还往后直躲,可那俩少女却是个实诚的,更加自责,跟着过去想帮一把,梁锦兰只顾着往后退,没注意脚下的东西,直到她再次被什么东西给绊了一下,身子猛地往后一倒。

“啊…”她再次发出一声惊叫,把正准备离场的人都震住了,大家伙都停下步子扭头诧异的看着这边,梁锦兰惊恐自己会摔出个好歹来,没料到自己并未摔倒,而是被人从后面给扶住了。熟悉的气味钻进她的鼻子里,这种气味混合着烟酒还有勾栏院里那些风尘女子们劣质脂粉的气味,梁锦兰闻之欲呕,却又再熟悉不过。

她目光缓缓上移,映入眼帘的,是杨峰那双阴冷淫邪的眼睛,还有那一条狰狞的疤痕,从他的额头一直划下,贯穿过他的鼻子,蔓延到另一边的眼睛下方。

鼻梁上星星点点的麻子,还有那条狰狞的疤痕,再配上眼前男人的五官,真是一个丑陋不堪的男人!可这丑陋不堪的男人,偏生还成了她梁锦兰要厮守终身的,还要为他生孩子,梁锦兰悲哀的闭上眼。

突然,脸上一凉,她都忘了自己还戴着面纱,面纱就已被杨峰给揭开了,甩在脚边。杨峰抬起袖子给梁锦兰擦去脸上的芝麻糊,她的容貌毫无遮盖的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中,众人无不发出一声声的惊叹,果真是个天仙似的人儿啊…只是,那个从后面扶住她,还对她做出如此亲昵动作的丑陋男子,又是何人?众人不由发出窃窃猜测。

“文大哥,我说好戏这才真正开场吧?如何呀?”锦曦抱着那对兔子,侧头低笑着问站在她身畔的文鼎。

“嗯,确实精彩,咱接着往下看。”文鼎坏坏一笑,背手而立,眼里带着一抹嘲讽看着前面。

“小姐,小姐,那可恶的贼不晓得跑哪里去了,小婢…”小丫鬟这时也气喘吁吁跑了回来,冲进人群大声道,后面的半截话还没说完,就不敢再往下说了,惊恐的看着正扶着梁锦兰的杨峰。

“翠儿,你是脑子不好使还是嘴巴不好使?这里只有我杨峰的夫人,哪里来的小姐?嗯?”杨峰目光阴冷的瞪向那个叫做翠儿的丫鬟。

翠儿吓得身子抖了一抖,看了眼梁锦兰,又看向杨峰,张了张口:“姑、姑爷…”小丫鬟磕巴着挤出两字,就这两字,像是扔了一枚火雷,人群砸开了锅,都惊诧的看着这一对‘璧人’。

“要是再让我听到你对我的夫人,你的少夫人乱用称呼,仔细你的皮!”杨峰威胁翠儿道。

翠儿吓得脸色全白了,连连点头,梁锦兰瞥见文鼎和锦曦并未离开,而是站在人群中冷嘲的看着这一切,脸色白了几分。想推开杨峰搭在她肩上的手,杨峰邪笑着又把手滑到了她的腰上,梁锦兰扭头愤恨的盯着他,他报以一个无赖的笑。

梁锦兰狠狠打了一下他的手,他反倒嬉皮笑脸的大声道:“夫人,打是亲来骂是爱,你要亲我,好歹家去闺房中为夫任凭你挥霍,当着这么一众外人的面,为夫可抹不开颜面呀…”

人群中爆发出一阵笑声来。大家都喜欢这种荤玩笑,有的人甚至还在称赞他们小夫妻感情好,当街打情骂俏。

梁锦兰气的眼睛翻白。她最不喜欢的,就是在外人面前跟这个丑陋的男人扯上半文钱关系,可她自己又挣脱不开杨峰,便向丫鬟翠儿使眼色。翠儿犹豫着欲上前从杨峰手里扶过梁锦兰,被杨峰一掌挥开:“滚开。老子扶我夫人,你要丫鬟瞎起什么哄?”

“少夫人如今怀了身孕,是老子的种,你晓得不?你这粗笨的贱婢,连个称呼都分不清,还敢来搀扶少夫人?要是少夫人有个什么磕磕碰碰。祸及老子的儿子,老子唯你是问!”杨峰竖起一根大拇指指着自己,一口一个老子。大声道,唯恐众人不晓得梁锦兰腹中的孩子是他的,还当众抚了抚梁锦兰的小腹,这一下,周围围观的众人再次震骇了。

难怪这美人这么丰腴。还用面纱蒙着面,出手那么阔绰。敢情是个有些家底,又耐不住寂寞的已婚妇人,而且,还是个怀了孕的妇人啊?

“成了亲的人,眼瞅着就要做娘,不在家里安安分分的相夫教子,还跑出来耍什么威风?”

“就是嘛,这叫招蜂引蝶…”

人群顿时发出唏嘘之声,好多人看向梁锦兰的目光不由多了几分鄙夷。杨峰对这一切充耳不闻,梁锦兰却再也没法多呆片刻,用力甩开杨峰扣在她腰间的手,甩身拨开人群气愤离去。杨峰捏着下巴嘿嘿一笑,吊儿郎当的尾随其后,追了上去,留下那两个伙计和丫鬟翠儿在后面搬运套环的战利品。

好戏谢幕,这边的人群一哄而散。

“你怎么没上去跟她相认呢?”两个人转身朝来时的路返回,文鼎问锦曦。

“我更喜欢看戏。”锦曦道,她喜欢看梁锦兰出丑,但却不愿意把自己也给搅进去,梁锦兰如今怀着身子,假若自己真上去天一把柴禾,固然会让梁锦兰丑出的更大,但难保梁锦兰不会狗急跳墙,借坡而下,杨峰说了,谁动了他儿子一根汗毛,跟谁没完,锦曦可不想被梁锦兰给利用了。

文鼎也想明白了其中弯弯绕,不禁点点头,道:“点到为止是最好,没那必要把自己给搭进去,何况,这出戏有他们夫妇来唱,足矣。”

“文大哥,你是何时识出蒙面纱的人是梁锦兰的?”

“实不相瞒,我并未识破,我跟她,不过才打过两三回照面,我过来寻你时,瞧你这样甘愿做陪衬,又见她得意的模样,料想依你的性子,定然不会无缘故的凑这样的热闹,便猜测她必定是‘故人’。”

“原来如此。”锦曦点点头。

“天色晚了,走吧,我先送你回铺子去!”文鼎拍了拍锦曦的头,道。

“嗯。”锦曦抱紧兔子,加快步伐跟上他,朝小北楼那条街道而去。

文鼎把锦曦送到铺子门口,亲眼见着锦曦进了铺子,这才转身离去。

锦曦迈着欢快的步伐踏进铺门的时候,铺子里的客人早已全部离去,不过,孙大虎和孙玉宝正陪着一个年轻男子坐在一张桌子边喝茶说话。瞧见锦曦进门,孙玉宝忙地朝这边招手,道:“曦儿可算回来了,快过来,你大堂哥过来找你,已经等了快一个时辰了。”

随着他话音落,坐在他对面的那个年轻人转身站起,面带淡笑的看向锦曦。是梁礼辉,算起来,已经有大半年不曾得见这位仁兄了,还是跟当初在老梁家时一个样,没什么变化。高高瘦瘦的,带着一股子浓浓的书卷气,穿一身八成新的蓝色长袍,头上带着平定四方巾,举手投足间一股子读书人的儒雅气息。

许是到了县丞家条件好了。摄入的营养也丰盛了,梁礼辉的面色较之从前在老梁家那会子,显得红润和有气色许多,看起来,确实是一表人才。

“曦丫头,你回来了。”梁礼辉开口道,有点拘谨的抽开身旁的一张椅子。

锦曦把那对兔子交给孙大虎,自己坐了下来,微笑着问道:“大哥,这么晚了你来找我何事啊?”

梁礼辉有点拘谨的笑了笑。从他身侧的另一把椅子上,取过一只蓝花包袱卷,推到锦曦面前。道:“这里面是一件冬袄子,你帮我捎带回去交给我娘,这还有两副膏贴,是前日庆安府城过来的退役御医给我岳母诊断风湿腰痛时开的,听说效果极好。劳烦你也一并给我娘捎带回去。”

金氏有风湿腰腿酸痛的毛病,已经好些年了,每逢阴天下雨,或是春日反潮的时候,就会发作,谭氏从来没有给金氏请过大夫。顶多给金氏大半日休息便是天大的恩赐。

锦曦惊诧不已,梁礼辉以前在老梁家,可从未见他如此为金氏着想过啊。怎么这出来大半年,突然就晓得念亲恩了呢?看来,这成了家,一下子就成了周家俩娃便宜爹的人,就是要成熟多了呀。

锦曦接过那包袱卷。道:“大哥你算是来对了,我恰好明日就要启程家去。这东西一定帮你捎带到。”顿了下,锦曦正准备问他何来这些钱给金氏置办东西,梁礼辉率先开了口。

“除此外,还得再劳烦曦丫头你给我娘捎个话,让她别惦念着我,我承蒙知县大人赏识,又幸得了我岳父举荐,如今在县衙的收发房谋取到一份差事,每月多少还是有些俸禄养活自己的,如此半工半读,学业也不至于荒废。”梁礼辉微微笑着道,眼底闪烁着三分怀才不遇和壮志未酬的遗憾。

锦曦微微垂下眼,梁礼辉这是不想要金氏为他担心,另一方面也是在为自己长脸,所以他说的话里,有一个地方是撒谎的。

他以为锦曦和孙玉宝他们不懂这个时代的俸禄规定,然锦曦在县城书局购买的一本{大月会典事例}那本书里,就有清楚的记载大月国县衙官衔及相关职务和待遇等细节问题。

据锦曦所知,为使县衙门行政有法可依,有章可循,大月国的县衙机构及官员设置如下:

县令,也就是知县大人,是一县的最高行政长官,掌管的事务可多了,基本是一手抓,如赋税征收,决断刑狱、劝农稼穑、赈灾济贫、除奸除霸、兴善之教、贡士、读法、祭神祭孔等无所不包。

其次是县丞,也就是梁礼辉的岳父大人。周县丞是知县的辅佐官,相当于副县长,其职责是主管全县的文书档案、仓库、粮马、征税等,下设攥典1人协助其处理公务。

再次便是主簿和典史,这些官职都是由吏部铨选,皇帝任命。故称“朝廷命官”。

除此外,县衙还会设置日常办公的吏、户、礼、兵、刑、工六房.皂班、壮班和快班这三班,他们和禁卒、门子、仵作、稳婆等统称为衙役,他们服务于县衙,担负站堂、行刑、拘捕、查脏、催科、征比、解囚等差事。

在大月国的官员任职正法里给出了明确规定,除了朝廷和皇帝亲自任命的那几位朝廷命官享受俸禄,其他的一概不享受朝廷俸禄。他们的银钱大多来源于两个方面,一方面由县衙拨付一定数量的工食银,另一方面就需要他们从自身的职务来谋取方便。

而梁礼辉,现在从事的职务就是给他岳父大人,给周县丞做攥典,协助周县丞处理公务,所以,他每月挣来的那点工食费,与其说是县衙拨付的,莫不如说是他岳父赏的。

锦曦明白这其中的大概,但孙玉宝和孙大虎他们,以及一般人没有研习过{大月会食典例}那本书的人都不可能知晓,于是,当梁礼辉这样一说的时候,孙大虎和孙玉宝都惊羡又佩服的睁大双眼,觉着梁礼辉真是厉害,即便有裙带关系,那也是厉害,毕竟皇粮可不是人都能有那本事吃的!

锦曦干咳了一声,不想在这个时候揭穿梁礼辉的谎言,微微一笑。接过那包袱卷,道:“大哥尽管安心,你的东西和话,我都会原封不动的给捎带到。”

梁礼辉目的达到,也不再多留打扰人家休息,便起身告辞了。

锦曦临睡前又拿洗干净并晾干的嫩叶子,喂食了那两只兔子一回,这才上床歇下,一夜很快就过去了。

翌日,桃枝帮着锦曦把行礼拎到梁愈忠的马车上。拉着锦曦的手一副依依惜别的样子。

“表姨你要真惦记老三老四,就跟我一道回去吧?”锦曦笑道。

锦曦眼眶都红了,很是想跟着一道回去。但想到村里那些人热聊的关于自己和梁礼胜的话,桃枝轻摇了摇头路,道:“我待到月底再回去。”

“那样也好,有些事情,表姨你还是花点功夫好好想一想吧。这样一直躲着,拖着,总也不是个办法。”锦曦道。

桃枝微微脸红,但这回没有像往常那样反应激烈的来捂锦曦的口,而是认真想了想,然后点点头。锦曦对她这个进步,非常的满意,看来。在这县城呆了半个月的时日,桃枝表姨的心态和思想,果真发生了悄然的改变,不再像以前那般把自己关在一个方寸大的规矩里,喘不过气。

有进步就好。锦曦不指望能在瞬息之间彻底颠覆一个人的思想,她更愿意这种微风细雨的潜移默化。就好比种子的力量,是这世间最不容小觑的,只要桃枝的心底播下了光明希望的种子,再配以时间和关爱的雨露,这颗种子终有一日会破土而出,开花结果。

告别了众人,梁愈忠和锦曦驱赶着马车,缓缓驶离了小北楼,朝着长桥镇的方向出发。

锦曦昨夜睡得晚,一坐上马车撂下车窗帘子,便歪头睡去,梁愈忠好几次跟她说话,都听不到回应,揭开车窗帘子一瞧,梁愈忠忍不住笑了。横竖天色尚早,梁愈忠便放缓了车速,减少颠簸,沿着官道往长桥镇大马而回。

等到锦曦一觉醒来,马车停靠在孙记杂货铺的后院,梁愈忠和阿旺他们正从车厢后面把这回采办的货物一捆捆搬卸下来,送往库房。锦曦跳下车,去了隔壁的千里香铺子瞧了一遍,镇上的千里香铺子里,晌午和晚上供应炒饭和炒面,还有煲仔饭,盖浇饭云云。崔喜鹊和琴丫他们,正有条不紊的忙着接待过来吃晌午饭的顾客,琴丫和锦曦半月不见,两人这一见面都亲热的不得了,若不是铺子里这会子正忙,两人都有着说不完的话。

临出门的时候锦曦去了一趟铺子外面的棚子下面,崔喜鹊正在那拿着一柄长长的大竹捞,在面锅捞面,捞出来的面放在一旁的凉水里稍微浸润一下,再放到一旁早已调好了作料的大海碗里,热腾腾的面汤一浇,再舀上一勺花生米,淋上几滴芝麻油,撒上一簇葱花,乖乖,面条劲道,面汤浓浓,色香味俱全,崔喜鹊下的这花生酱拌面看的日日跟饮食打交道的锦曦,都忍不住食指大动,恨不得夺过那顾客的面碗为己用!

“嘿嘿,馋了吧?你四婶煮面可是很有一手呢!回头让她也给你做一份!”梁愈洲的声音突然从锦曦身后响起,锦曦惊了一下,扭头果真瞧见梁愈洲正系着围裙端着一摞洗好的碗筷朝这边过来,很轻车熟路的搁到一旁的竹篮子里。

“四叔,你怎么在这哪?”锦曦惊问,老梁头每年到这个时候,可不都是把梁愈洲他们给撵出去做工么?要么就是上山去打柴,怎么还让她过来铺子里帮忙?稀奇啊,少见啊!

“大牛他岳母前日过世了,全家都得去奔丧,我就过来顶替宝红那小子几日,诺,瞧瞧,你四叔洗起碗筷来,忒雪亮吧?能照见人呢!”梁愈洲打趣道。

第一百九十七章 梁愈驹‘衣锦还乡’

锦曦连连点头,夸赞了一声:“果真雪亮!”梁愈洲极是高兴,屁颠着又奔去铺子里继续收拾用过了的碗盘,哼着小曲儿端去了后院洗漱。

这边,崔喜鹊给几位顾客把面条送过去,有了一小会儿的松缓片刻,便拉着锦曦到一旁说话。虽然望海县城并不是太遥远的距离,但对于崔喜鹊和桃枝她们这种在乡下村子里土生土长的人来说,县城就是大地方,外面的世道,对外面的世道她们都很惊奇。

锦曦便挑了几样望海县城那边居民的生活习惯,譬如早市和夜市来跟她说,听得崔喜鹊目光发亮。锦曦又问起她不在这本月里家这边发生的事情,崔喜鹊抿嘴一笑,瞥了眼那边瞧见梁愈洲没过来,便对锦曦笑道:“你这问起来,倒真是有两件事,都是老梁家的,一好一坏,你要听那件先?”

“好的那件。”锦曦道。

“梁愈洲他大哥,也就是你被逐出家门的那位大伯,前两日家来了,一把甩出好几张银票,就把欠茗山阁方掌柜的那一大笔债务给还清楚了,可把你爷奶高兴坏了。不止如此,你大伯还又出了银子,把咱村那私塾给翻修了一遍,添置了好几张崭新的桌椅,还给私塾里的杨老先生添置了两套笔墨纸砚。另外,还把咱村口那口大池塘,给修建了三级的青石台阶,以往下雨天,那池塘边滑的,可没有人栽水里去,这下可方便了村里浆洗的人,如今村里的人遇着你爷奶,都会夸赞你大伯心眼好。发财了也不忘村里乡亲们。里正和村里几个有名望的老者,有意劝你爷重新接纳你大伯入族谱,你爷推辞了,说还有待观察,不急不急。”

锦曦听得目瞪口呆,梁愈驹当日被老梁头驱逐出老梁家时,为了不至于让他饿死街头,老梁头虽把镇上的梁记杂货铺打理事宜转交给了梁愈林,但还是准许梁愈驹从旁协助。

后来过了半个多月,梁愈驹某一日突然辞别了老梁头。孤身一人去了外县谋生,这一去,便再没音讯捎回。没想到。今番竟然衣锦还乡了?还一出手就做了这么多有益于村民和孩子们的公益事业,迅速在村民们的心中扭转了往昔不好的形象!

“可有听到他们说,我大伯在外县是做的什么大生意,短短几个月的功夫,挣来那么多钱?”锦曦问道。除非是运气和财气来了个大碰撞,还有天时地利等因素的完美组合,要不,短短几个月的光景,梁愈驹不可能挣到那几百俩的银子!若要真有,那这银子的来路。也铁定是有问题的,锦曦暗想。

“这可没听到,这村里人啊。才不管他在外头做的啥营生,大家伙只要看到了那白花花的银子,就只剩下羡慕佩服的份儿了,谁还去往深里琢磨呢!”崔喜鹊撇撇嘴,又道:“如今村里好多人都成日里追在你大伯屁股后面献好。我就跟你四叔说,这天上不会掉馅饼儿。你大伯挣钱跟捞金似的,咱不羡慕也不眼红,咱这些人靠的是自己的本事和力气,踏踏实实一文文的挣!”

“四婶,你能这样想就对了,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我们有多大的能力就做多大的事。”锦曦笑道:“那还有件坏事,又是什么呢?”

崔喜鹊一愣,随即笑道:“哦,对咱来说,也算不得好事坏事。就是吧,胜小子对桃枝那心思,全村人不都晓得么?听你四叔说,为这事你爷奶可没少跟胜小子那训,奈何胜小子这萌生不做的一人,真要下了狠心那可是十头牛都拉不回来的。”

“这不,你大伯前几日不威风的回家了么,你爷就把胜小子对桃枝那心思一事跟你大伯说了,你大伯想必是仗着老子的身份去跟胜小子那说了些什么呗,胜小子和你大伯吵了一顿,接着便跑出了家门,这都快三日了,还不见回来,诶,如今村里人都在猜,那胜小子会不会是去县城找桃枝了?”

“不可能,这几日我一直在县城,也没见他去找我们啊!想必是村人胡绉,当不得真。”锦曦道,但心底还是有些狐疑,这梁礼胜要是真离家出走,最有可能去的地方,锦曦自己也觉得应该是望海县城,因为桃枝在那。当然,也有例外。

跟崔喜鹊说了一会话,很快铺子里又忙活起来,梁愈忠那边货物搬卸完毕过来催锦曦,锦曦便告别了崔喜鹊他们,来了隔壁和梁愈忠一道坐车回了金鸡山村。

冬天日短,回到金鸡山村的时候,日头已经西沉到了西面的山坡处,官道两边的田地里,一片绿油油的全是油菜。

马车缓缓行驶在官道上,距离前面拐弯的下坡还有小半里地的时候,锦曦听见前面赶车的梁愈忠远远‘咦’了一声,揭开帘子往前瞧去,锦曦也忍不住‘咦’了一声。

“曦儿,你瞧那刚从咱家大院子门口出来的人,像不像是你大伯?”梁愈忠消息来源不及锦曦,这会子瞧见前面那个袖着手正往村子里慢慢踱步而去的肥胖背影,惊讶了。

锦曦眯眼瞧了片刻,低笑了声,道:“我听四婶说大伯家来了,不晓得在外面做什么大买卖发了财,一把就将欠方掌柜的那几百两银子全还了,还给村子里做了不少好事呢!”

“啊?”梁愈忠更惊诧了,凝望着那渐渐消失于村口的肥硕背影,突然想想到什么似的,扬鞭赶马,加快速度朝前方赶去。锦曦也忙地撂下帘子坐好,梁愈驹无事不登三宝殿,他刚从她家出来,她家如今就嘎婆和娘还有弟弟妹妹们在,锦曦的心和梁愈忠想到一处去了,赶紧回家!

回到家中,见到嘎婆和娘她们都安然无恙,嘎婆和锦柔抱着老三老四在内院里踱步望天,孙氏在灶房烧饭,烟囱里炊烟袅袅。瞧见这父女二人风尘仆仆归来,嘎婆和孙氏她们欣喜不已,瞧见家里这些老弱妇孺都安好,梁愈忠和锦曦也松了一口气。

“估摸着你们这几日就该归家,又摸不清定在那一日,我这再去添几个菜,过一会就开饭。”孙氏忙着张罗道,梁愈忠好些时日不见孙氏,洗了把脸就跟去灶房帮她打下手,说话。

这边的院子里。锦曦把在夜市上采购的小玩意儿一股脑儿的拿出来,孙老太的是一串檀香佛珠,锦柔是一张花仙子面具。

“老三。老四,大姐给你们带了小拨浪鼓呢!”锦曦先逗弄了一番孙老太怀里抱着的老三,大半个月不见,这俩小子又长了,再没有打萝卜包。而是穿着小衣裳,里三层外三层的,两个人的屁股后面还都系着个红色绣着福字的抱裙,头上戴着虎头帽,脚底蹬着虎头鞋。老三很活泼,一双小眼睛滴溜溜的转。小嘴巴里噗噗的,像会冒泡的鱼儿,脖颈下面围着一块干净松软的帕子。专门用来给他擦拭口水泡泡。

锦曦又从锦柔手里接过老四,相比较老三的活泼好动,老四就安静许多,用现代的话来说,有点小酷帅。好看的眉头微微蹙着,有点犹豫的气质。锦曦坐在石凳上。一手半搂着老四,另一手拿着小拨浪鼓在老四的眼前轻轻摇晃,咚咚咚的声音一响,原本抬头望天一副心不在焉耍酷样子的老四,突然就转过小脑袋来,黑宝石般的小眼珠好奇的打量着锦曦手里会发响的怪东西。锦曦把小波浪鼓上下左右的轻轻移动,老四的小脑袋就跟着两边转,虽然转动的有点缓慢笨拙,但这个发现已经足够让锦曦惊喜了。

“嘎婆,你瞧见没,四弟的脖子终于长好了,如今能自由的转头了呢!”锦曦兴奋道。

孙老太和锦柔显然赶在锦曦之前发现了这一点,孙老太笑眯眯道:“是啊,这孩子出生的时候遇了一点阻碍,那脖颈一直都是软哒哒的,每回给他洗澡,我和你娘都提心吊胆的,如今,可算是长好了。”

锦曦连连点头,老三老四是双生子,但老三的体魄和精神头各方面,都比老四要强壮,老四一直是锦曦一家人悬在心胆上的。

“三翻六坐,老三已经能翻身了呢!”孙老太一边逗弄着老四,边跟锦曦道。

“哟,我们老三可真是个厉害的小伙子呢,老四,你可得加把劲儿啊!”锦曦在老四的小脸蛋上亲了一口,一边晃着小拨浪鼓一边跟孙老太说话,说着说着就提到了方才瞧见梁愈驹的事情来。

孙老太叹了口气,道:“自打他发了财回村子,又接二连三的给村里做了几件好事后,如今村里好多人都敬着他呢,他也自个把自个抬得极高。这几日啊,没事就往这跑,还净往这内院而来,这家里都是些妇道人家和孩子,你爹又不在家,他一个做大伯的,总得要避避嫌吧?”

孙老太话音刚落,锦柔接过话茬,愤愤道:“姐,还不止这些呢,大伯每回过来可都是踩着饭点呢,摆明着过来蹭饭嘛。头两回娘招待了他吃饭,爹不在家,家里也没烧酒,大伯还老大不高兴了,敲着筷子说我们家做买卖的,一点待客之道都不晓得,还非要我去村里的小杂货铺子给他打二两烧酒来才作罢!”

“那方才可是他来了?怎么不蹭完晚饭再走呢?”锦曦问。

锦柔噗嗤一笑,道:“大伯刚坐下来,正在这院子里喝茶,老三突然轰的一下放了几个屁,那是要拉粑粑呢,娘也没避着,就当着大伯的面给老三把粑粑,大伯许是被恶心到了吧,捂着鼻子就走了。嘿嘿,要是晓得这招凑效,我早几回就用了。”

锦曦听得又怒又想笑,道:“我和爹一旦离开家,你们一个个怎么又畏惧他了?他要你们做这做那,你们就当真唯命是从?我平日教你们的那些,敢情都是白搭了不是?锦曦为了扭转包子爹娘和小包子妹妹逆来顺受的性格,可没少给他们洗脑。

“曦儿,我们不是畏惧他,我们孙家人素来不在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上计较,他毕竟是你爹的亲大哥,过来蹭两顿饭也吃不去个啥。你不晓得,你大伯如今可是全村人心目中的大善人呢。我们要是在这个节骨眼上得罪他,那得罪的可是一群人。”孙老太无奈道。

“那就去找爷,爷一贯自诩是安定梁氏之后,最有骨气的么?”锦曦道。

“姐,那就更不成了。你不晓得,这几日爷在村里走路,那腰杆挺得比以前都直都硬,大伯如今可是给他长了大脸了啊,我们真为这事去找爷,指不定还要落个数落。说咱一家人不念亲情,奸猾!”锦柔嘟起嘴道。

锦曦疑惑,问锦柔:“这么说。你是为这事去找过爷?”

“也不算专门去找,我是去村子里给大伯打烧酒,路上遇着爷,就把这事给说了,爷当下就批评了爹。连带着还说了姐你…”

锦曦挑了挑眉,道:“说爹和我什么了?”

“说爹不顾念亲情,耳根子软,说姐你奸猾,眼皮子浅,买卖做得再大。也注定是个奸商…”锦柔不敢再说下去了,因为,锦曦的脸色缓缓沉了下来。乌云压顶,随即,头顶的乌云散去,锦曦突然怒极而笑了。

“曦儿,你没事吧?你爷那人偏心眼。你又不是这会子才晓得?何必跟他计较呢?他要说你,就随他说去好了。又不掉块肉。横竖咱自己开自己的买卖,不用求济于他。快别气了啊!”孙老太瞧见锦曦这样,颇为担心。

锦曦摇摇头,轻拍着怀里有点小打嗝的老四,淡淡一笑,道:“嘎婆别担心我,我在老梁家长大十来岁才分家,我爷奶说出再重的话来,也都见怪不怪了。他们也就嘴上说说嘴凉罢了,我不会往心里去。”

“那就好,那就好。”孙老太连声道,眼底的担忧散去些,多了更多的心疼。

锦曦垂下睫,轻拍着老四的背,心里却在冷笑。她本是不会主动去招惹别人的,但如果别人当真要招惹到她的头上来,那就休怪她不客气了,梁愈驹,好吧,这可是你主动挑衅的!此时,灶房里,从孙氏那得知了事情经过的梁愈忠,也是满脸的阴沉。

“无理的事情咱不做,但有理的事情,咱也不怕。曦儿娘,我晓得你还是在顾及我,才没有去跟我大哥硬杠,我感激你这样体恤我为我着想,但我也要给句话在你心中。”梁愈忠扔了一把柴禾进灶膛,抬头跟锅台上掌勺的孙氏恳切道:“从今往后,但凡是我大哥二哥他们过来,若是提些无理的要求,你都可以不必理会,别顾及旁人的看法和道论,天塌下来,还有我给你顶着!”

孙氏手臂一顿,不敢置信的看着被灶火映红着脸膛的梁愈忠,“这话,等回头吃饭的时候,我还得跟曦儿柔儿她们俩姐妹再重申一遍!”梁愈忠沉声道。孙氏眼睛有些湿润,然后,用力的点头:“你是我们家的天,你说什么,我都听你的!”

晚饭后,孙老太去了东厢房照看睡着了的俩娃儿,锦柔去了锦曦屋子里看那一对兔子,孙氏在灶房收拾碗筷,这边饭堂里,锦曦跟梁愈忠还在喝茶说话。

“爹,我觉着,大伯这趟回来,年内该是不会走了,我们俩这年内铺子里是一日忙过一日的,也顾不上家里。即便你叮嘱了娘和柔儿,可我觉着大伯那道行高深的,娘和柔儿压根就敌不过。给了话也是枉然。”

“嗯,我也有这方面的顾虑啊,曦儿,你有啥好点子不?”灯下,梁愈忠一脸隐忧道。

锦曦目光眯了眯,道:“我觉着咱家如今,是时候添置些人手帮工了。等到年后,侧院和主院那些花草果树需要人手打理,鸡鸭猪都要专门来侍弄,嘎婆上了年纪,柔儿只能算半个大人,娘的事情也不少,家里必须得添置些人手帮工才玩转的开。”

梁愈忠认真听着,思忖着,道:“早在咱把千里香开到小北楼去的那会子,我就有这个打算了,嗯,那我明儿就再去一趟县城,看能不能寻到几个合适的人。”

“爹,你别急,想要寻到合适的人,可是急不来的。再说,我们家以前也从没买过人,阿财他们都是文大哥送的,想要买到放心的人留在家里,这事回头等我和文大哥碰了面,让他帮忙指引下。”

“这样啊,那也好,哎,咱家能有今日,文兄弟可是功不可没啊,好多事都少不得他的相助!”梁愈忠感叹道。

锦曦展颜一笑,可不就是么!

十一月十八,从县城回到镇上的文鼎带着福伯,还带着丰厚的礼品来了金鸡山村锦曦的家,专程过来看望老三老四。文鼎的到来,让锦曦一家人都格外的惊喜,孙氏更是忙着炒炖煮蒸,在灶房里忙的不亦乐乎。

文鼎和锦曦抱着老三老四在院子里散步,这还是老三老四从出生,和文鼎的初次见面呢。锦曦留意到一件很奇妙的事情,那就是,老四原本是最喜欢让锦曦抱的,可是文鼎的到来,锦曦就被老四给抛弃了,锦曦一碰他就哭,而文鼎接过,老四就乖了,嘴巴还往上翘,嘴巴里哼哼的不晓得在说些什么。

“曦儿,你家老四好像跟我一见如故呢!”文鼎低笑道。

“老四,你这只养不熟的小白眼狼,亏得大姐我对你那么好,还挑上了呢!”锦曦有点吃味的道。

文鼎低低笑了起来,在老四粉嫩的小脸颊上轻啄了一口,惹得老四咯咯的笑。文鼎刮了下老四的鼻子,对老四道:“四弟,赶紧长大,等你长大了,我教你习武,好不好?”

老四回应文鼎的,是眉眼笑得弯弯如月,露出没长牙的粉色牙龈,可爱又滑稽。

“曦儿,你瞧,老四这是答应了吧?”

“嗯,我想应该是吧,跟你习武也好,你身手那么好,不求能学到几成你的精髓,只求能通过习武,让他强身健体,顺顺利利安安康康的长大,这就足够了。”

“哦,还有一事,文大哥,我想让你帮我出出主意,是关于我家想添置帮工人手的…”

三日后,福伯造访孙记,与之同行的,还有两个面生的男子,锦曦看到那两个男子,年长的那个大概四十左右的光景,看起来很精练骨干的样子,年轻的那个,应该刚刚二十出点头,跟梁俞洲差不多,面相憨实,两人的五官有七成相似,想必是对父子。

锦曦把他们请到孙记的后院说话。通过福伯的引荐,那俩男子给梁愈忠和锦曦他们磕头,梁愈忠从未被人这样跪着磕头过,尤其是这蔡金山还比他年长一些,当下有些坐不住。

锦曦微微一笑,按住梁愈忠的手,低声道:“爹,这是规矩,你要真不习惯,往后大可让他们减免些礼数,这头一回,还是当受的。”

见锦曦如此说,梁愈忠只得重新坐了回去,待蔡家父子磕完头认完主,赶紧伸手虚扶起蔡金山,先前锦曦说的话,福伯听到了,蔡家父子也听到了,福伯暗暗点头,觉着锦曦姑娘如今是越发的干练稳重,分寸拿捏的好,既没有失了规矩,又充分体现了对下人的亲和。

同理,蔡家父子也在心里有个权衡,从进铺子里这蔡父就在暗暗观察,发现这铺子里的掌柜和伙计们,包括福爷在内,都无不对梁愈忠老爷身边那个穿蓝衣裙的少女敬重不已,如今,又听到那少女如此说,蔡父心内已有个判断,料想这新主家,想必当家做主的,是眼前这个蓝衣少女。

于是,他的态度较之先前更多了几份恭敬,吐字清晰,条理清楚的介绍起自己来。

第一百九十八章 我的闺女谁敢打!

年长的那个,叫做蔡金山,年纪轻的那个叫做蔡庆阳,两人是一对父子。蔡金山以前啊在庆安府城的一大户当差,负责打理一片山林,儿子庆阳跟着打下手。后来那大户人家得罪了权势,家道中落,蔡家父子也被发卖了,被福伯给锦曦家淘了来,跟锦曦家签的是卖身契。

锦曦眯了眯眼,感激文鼎和福伯的细心,给她找来的人,原来是打理山林的,如今用来侍弄花草果树,也算是老本行有经验,这就好!

“老奴家中还有老妻,老妻从前就是在山林后面搭建的鸡棚里伺养鸡鸭禽类,儿媳妇操持浆洗,此外,老奴还有一对孙子孙女。因为临行前那对孙子孙女染了寒气正吃着药,老奴怕贸然带过来把病气过给了两位小少爷,就让她们娘们这两日暂留在原来住的那地儿,等过几日俩娃儿病痊愈了,再过来给府里的老太太,太太,老爷和小姐少爷们磕头。”蔡金山弯腰跟锦曦请示。

锦曦合了杯盖,抬眼目光在这二人身上扫了一圈,淡淡一笑,简明扼要的把他们的职务给交代了一遍,尔后,梁愈忠便要带着蔡家父子去金鸡山村,后面要叮嘱的细节问题,回头再让梁愈忠去补充吧。

“不晓得是你大伯这几日有事抽不开身呢,还是得知了你们俩归家的消息,你们打从县城归家后这几日,你大伯再没上门来蹭吃蹭喝了。”晚饭后在东厢房陪着老三老四玩耍的时候,孙氏突然道。

这个时候,梁愈忠去了前面的外院厢房,蔡家父子安置在前面的外院,梁愈忠过去跟他们说话去了。这边就锦曦陪着孙氏。

“怎,娘莫不成还稀罕大伯过来蹭吃蹭喝的?”锦曦打趣道。

孙氏刮了锦曦一眼,嗔道:“你这丫头,倒学会呛人了啊,我不过就是觉着奇怪,随口那么一说罢了,稀罕谁也不能稀罕他呀!”

锦曦莞尔一笑,挽住孙氏的肩,把头颅靠在孙氏的肩上,亲昵道:“像他那样捞金发大财的人。哪能清闲的了?娘日日呆在这家里内院,消息倒不如我那来的灵通了。”

“我听村人们说,大伯前两日放出风声。说要出钱,在柳树林子后面那废弃的土窑边上,盖一座小儿庙。如今,村里人对大伯那可是敬仰的不得了,日日备下酒菜。东家接,西家请的,大伯日日是酒不离口,享受着大家的恭维和奉承,哪里还有功夫到咱家来呢?”

孙氏对锦曦的这番话里的某一个信息惊愕了,随即抓住锦曦的手。急问:“曦儿,你这话听说说来的?当真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