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曦烫过了热水脚,被孙氏催赶着上了床,脸一挨着床,竟然不知不觉的就睡着了。

孙氏将灯笼里的烛火挑到了最小,保持屋子里黯淡适宜的灯光,然后,轻轻退出了屋子。

梁愈忠等在外面,“都睡下了么?”他眼睛瞟了一眼屋门处,把声音压到最低,问。

孙氏点点头,拉着他来到堂屋里。

“娘和玉宝他们呢?”孙氏问。

“岳母哄着老三老四睡下了,玉宝屋里还亮着灯,在温习书本呢!”梁愈忠道。

“我去给他做完红枣羹,省得夜里看书写字手抖。”

“好,我陪你去灶下。”

两口子去了灶下,一会儿功夫就坐好了红枣羹,给孙玉宝送去。又折身出来坐到暖桶里说话,低声讨论阿财的事情。

“曦儿他们说,指不定阿财兄弟是受了伤,昏厥了,被跟近路过的樵夫或是猎户救了。”

“哦?要真是那样,那是再好不过的了!”孙氏脸上闪过不敢置信的惊喜状,低声道。

“大家伙对那山崖下面的深山老林里,都极少去。就是余猎户那样的老经验,也不敢打包票能找到里面隐藏着的村子。”梁愈忠愁眉不展道,满腹的担忧。

孙氏脸上的惊喜瞬间闪过,想到阿财失踪的那一带的山林,眉眼顿垮。

“可不就是嘛,这山里的人靠山吃山,变山为宝,那也是有一定的领土圈限的。”

“有些山嘎达里面,别说是如阿财那样的外山人,就是咱这些老山民,也是不敢轻易踏足的。”

低低的叹息声一声接着一声…

也不晓得过去了多久,孙玉宝温习得差不多,活动着双臂走出屋子,瞧见这两口子还坐在暖通里面发愁。

“大姐,大姐夫,你们咋这夜里还不歇着呢?有啥事也要先睡觉,要不明日没有精力做事啊!”

孙玉宝诧异道。

两口子回过神来,梁愈忠伸手抹了一把脸,道:“这就睡了。”

“玉宝,你咋出来了?”孙氏问。

孙玉宝不好意思的垂头一笑,道:“夜里多喝了两盅,口干犯渴,起来喝口茶。”

“我来给你倒!”孙氏说着,从暖桶里抬出一条腿,踩在地上。

“大姐,这等小姐怎么能劳烦你,我自己来…”

“你读书辛苦,姐来…”

姐弟俩正拉扯着,屋外突然传来几声远近不一的狗吠声。夜里,清晰的车轮子碾过地面的声音,从远处缓缓传来。

“听到没?好像是车轮子的声响?”孙氏竖起耳朵。

“好像还是冲着咱这边来的。”梁愈忠道。

“这都夜深了,会是哪个?该不会是大虎和玉霞又折回了吧?孙氏担忧的猜测,一面从暖通里跳了下来。

“我出去瞧瞧去!”孙玉宝道,转身健步如飞的朝着堂屋门冲去。

“曦儿爹,赶紧跟上!”孙氏道,不用她招呼,梁愈忠早已阔步追了上去,顺手拿起了一根靠在门口面的扁担拽在手里。

第三百九十四章 黑渡鸦庄

清早,锦曦醒来,撑着身子半靠在床上,眯着眼睛望向帐子外面。

今日又是好天气,阳光从窗棂底下射进来,隔着一层帐子看去,屋子里面光影斑驳。

尽管昨夜挨着床板就睡去了,但是今日身子却并没有那么神清气爽,反之,小腹的地方隐隐难受,就像一阵阵闷雷在乌压压的黑云后面碾过,让她整个人都提不起什么气力。

该不会是又犯病了吧?她抬手触碰额头,温度正常。

屋子外面传来极轻的脚步声,到了她的屋门处,就没移动了,想必是在贴着屋门听这里面的动静。

锦曦仅凭耳朵,就能分辨出那是孙氏。

“娘,我醒了,你进来吧。”锦曦坐在床上轻唤了一声。

“好咧,我先去给你打盆洗脸水来!”孙氏道,转身快步远去。

这边,锦曦拿起床里面的衣裳,一件件麻利的往身上套。回想自己初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可是好一阵子为这穿衣犯愁。

她身处的是农家,穿的衣裳是最简单的那种粗布粗衫,自然在样式的繁琐方面远不及贵妇名媛们华贵的衣裙。但是,这种用布打制而成的襟口,却是最让她头痛。

夏日还稍好一些,衣衫单薄胳膊腿麻利。冬日穿上棉袄,右衽开襟的那种布扣子,腋下第一颗是很难扣上的。

现在虽说熟练了许多,但是扣扣子还是费一脑门子的劲儿!尤其是今日身上有些隐隐的不痛快。手脚使不上气力,就又卡住了。

屋门很快被推开,孙氏步伐轻快的端着一盆热水进了屋子。挽起帐子,便瞧见锦曦正赌气的鼓着嘴在右边的腋下倒腾。

孙氏呵呵一笑。伸手过来,道:“还以为你下地了呢?咋还在跟这颗扣子较劲?娘来帮你!”

说话间,三两下便麻利的将那一溜儿的扣子给系上了。

锦曦看着近在咫尺的孙氏,不禁微微诧了下,娘今日气色好啊,虽然没有笑,但是眼角眉梢都带着隐隐的喜意。

不对啊,昨儿夜还在为阿财的事情愁眉苦脸呢,娘可是一个不会掩藏,将所有情绪都摆在脸上的主儿。

“娘。是不是有阿财消息了?”锦曦的第一反应就是这个。忙问。一边掀了被子穿鞋下了地。

孙氏正将孙记特制的牙膏往孙记特制的牙刷上抹,闻言顿了下,摇头道:“还没呢。不过,应该快了吧!”

锦曦看着窗户外面明晃晃的光线,拉住孙氏急问:“我睡过头了,差点误了正事。娘,快跟我说说,情况咋样了?”

“你爹他们天蒙蒙亮那会子,就动身了,那山崖下面的老林子里,有一座十来户人家的村子呢,叫做黑渡鸦庄。”

“阿财十之**。是被黑渡鸦庄的人给救回去了。这会子,你爹他们去那村子打听去了!”

“果真有村子,实在太好了!”锦曦大喜,随即想道什么,又问:“这么准确的消息,是哪个好心人提供的?昨日夜里,大家都还为这事发愁呢!”

孙氏怔了下,本是想说,但想到那人的嘱咐,还是生生压住了。

“怕是余猎户昨日回去后,跟他们村的人打听到的吧!”

“哦,原来如此。那回头等找到了阿财,我要好好答谢他们!”锦曦道,从孙氏手里接过沾了牙膏的牙刷子,转身洗漱去了。

这边,孙氏一边低头拧着帕子,心里头矛盾的很。昨夜的场景又在眼前浮现…

当孙氏追出堂屋门口时,正好瞧见院子门口大开着,无声无息的停靠着一辆黑色的马车。马车边上站着一个打着风灯的人。

灯光下,那人熟悉的样子跳入孙氏的眼,孙氏吃了一惊,竟然是福伯!

虽一时猜不透福伯大深夜的怎么会进山,但是他身旁那马车厢里面的人,必定是文鼎!

孙氏抬脚就朝院子门口奔去,心里就涌上一股难言的激动。阿贵和阿福合力将一辆轮椅从马车上搬下来,随即,便瞧见梁愈忠和孙玉宝搀扶着一个人影从车厢里钻了出来。

“文兄弟,你、你怎么过来了?”孙氏奔上前去激动的问道。

“少主听说了阿财的事情,不放心锦曦姑娘,特地过来看看…”福伯在一旁脱口道。

这一趟他们是当真不赞同少主过来,但无奈少主但凡做了决定的事,他们底下人都是无法逆转的。即便文卿大夫气得拂袖而去,少主也照样不误启程。

少主都这样不顾自己的身子状况星夜进山,是为了谁,福伯心里一清二楚。怎么着也要透露几分,不然,少主的苦心那姑娘和她的家人瞧不见,不是可惜了嘛?

文鼎扭头瞥了眼福伯,眉心微微皱了下,显示出不悦。

福伯假装看不懂文鼎的不悦,笑了下,也随即改口:“锦曦姑娘顾念情分,对阿财阿旺他们主仆情深,如今阿财无故失踪,锦曦姑娘必定焦心如焚。”

文鼎先是朝着孙氏弯身施礼,孙氏忙地伸手搀住他。

“文兄弟,你这样大老远的深夜过来探望,于情于理,都是我们该感激你…”

“阿财从前是跟着我的,主仆一场,我过来看看,看是否能帮到点什么。”文鼎淡淡一笑,道。

“少主,你这腿才恢复六成,这一路颠簸的,可不得久站!”福伯提醒道。

梁愈忠和孙玉宝赶紧将他搀扶着往轮椅上去,文鼎摆了摆手,道:“无妨,区区几步路,不需周章。”

孙氏看着他抬步朝着院子里而去,虽然行动还不能如从前那般敏捷,但至少已经能站起身行走,更是大喜。

“曦儿爹,你们陪着文兄弟,我这就去把曦儿给叫起来!”孙氏道,抬脚就要越过文鼎进院子,袖子被人拉住,扭头一看,正是文鼎。

“婶子,曦儿大病初愈,让她好好歇息,别去惊动。”他道。

孙氏愣住了,即便福伯不婉转提醒,孙氏他们岂能瞧不出来文鼎过来的主要目的?不去叫醒曦儿,那,那不妥吧?

“没啥,去吧,赶紧去,曦儿要是晓得文兄弟来了,也铁定很高兴!”梁愈忠道,朝孙氏使眼色。

“三叔,三婶,你们无需如此见外,我等会去玉宝的屋里坐会说话,没打算要惊动她!”文鼎正色下来,沉声道。

梁愈忠和孙氏两口子为难了,这到底叫还是不叫呢?

“算了,大姐,大姐夫,你们就依了文鼎吧。这里冷的要命,咱赶紧进屋!”孙玉宝走过来帮着拿了主意,于是,大家簇拥着文鼎去了孙玉宝的屋子。

因为文鼎又吩咐在先,大家进屋的时候,基本都是没什么大的响动,径直去了孙玉宝屋子里说话议事。

文鼎画了一幅去往黑渡鸦庄的路线图,在那跟梁愈忠和孙玉宝他们探讨。

孙氏原本在一旁坐着,不时给文鼎他们添茶续水。她不是太能听懂他们探讨的东西,但是,她的目光却一直落在文鼎的身上。

越看越中意,越看越喜欢,越看越欣慰。梁愈忠和孙玉宝好几回催促孙氏回屋歇着去,都被孙氏以各种借口拒绝了。

因为,她已经想好了,有些话,她想私底下,当面的,探探文鼎的口风。所以,她要等,看等下能不能找着个机会。

等到雄鸡开始打鸣儿的时候,男人们也终于敲定了翌日的行程安排,此时,距离天亮还有小半个时辰。

“婶子,我突然觉着有点小饿,能劳烦你给做碗甜羹么?”文鼎突然起身对孙氏微微施了一礼,淡笑着请求道。

孙氏从凳子上弹了起来,有点受宠若惊,忙地道:“好好,你想要吃啥喝啥吱一声就是了,跟我这不用见外!”

“灶房里还有些栗米,我抓些红枣多熬煮些,等会子你们大家伙每人都吃一碗!”

“那敢情好!”梁愈忠道。

“咱都牵少主的衣裳角,都有口福了!”福伯抚半截的胡子打趣道。

“我陪婶子同去,顺便在灶下烤会火!”文鼎道。

文鼎此言一出,福伯的脸色就变了。正要出声劝阻,被文鼎抬手制止。阿贵他们几个也都垂着头不敢吭声。

“灶门口柴禾毛躁,回头弄脏了文兄弟你的衣裳。”梁愈忠小心翼翼道,目光从文鼎身上那一袭墨黑色的锦袍上抚过。

以前不晓得,只觉得文兄弟气质高雅,跟这乡下的男子不一样。如今才晓得,眼前站着的这位平易近人的人,竟然是云王府的世子,将来的云王,是真正的皇亲,贵族中的贵族!

这样骨子里流淌着皇室尊贵血液的人,能够深夜到访相助,已经让梁愈忠震惊感激了。他再坐到灶房门口去,帮孙氏塞柴禾,梁愈忠想都不敢想!

文鼎看到屋里梁愈忠他们的这种矛盾的反应纳入眼底,微微垂眼遮住眼底一闪而过的失落。轻叹了口气,道:“三叔多虑了,我打小就是山野长大,泥水坑里摸爬打滚着长大的。就请随我去吧!”

孙氏从最初的惊讶中回过神来,随即明白文鼎这是看出了她的心思,想要给机会私下说话。

“哎呀,你们这些大老男人们咋在这事上这般磨叽呢,再磨叽天都亮了。文兄弟,你随我来吧,婶子正好问你件事儿!”

第三百九十五章 惊闻

孙氏到底还是没能等到私下询问文鼎的机会,因为孙老太披着衣裳找去了灶房,却是老三做了噩梦惊吓着了,在那哭着要娘。

孙老太哄不住,只得来喊孙氏。孙氏一听这个,急忙忙将红枣和栗子在锅里炖上,就匆匆去了孙老太屋里。

等到她哄好老三再次出屋,东边的天已经露出了鱼肚白,而堂屋里,梁愈忠他们早已出发寻人去了。

孙氏找到孙玉宝的屋子,都没瞧见文鼎的身影,想必也是跟着一块去了。

“娘,你发啥愣呢?这帕子反反复复的拧来拧去,我都没法子洗脸了。”

锦曦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孙氏惊了一下,猛地回过神来,锦曦已经刷过了牙,正撸起了袖子在她身旁站着,等着洗脸。

“哦,走神了,来,帕子给你。”孙氏道,缩回手来。

锦曦接过帕子,诧异的打量了几眼孙氏,“娘,你没啥事吧?”

“没,没啊。”孙氏口里随声应着,心里还在琢磨等会他们寻人回来,她要不要再跟文鼎那摸摸底儿?

“娘,你到底是怎么了?这一会儿功夫就走了两回神。铁定有事,你跟我说!”锦曦洗好脸,扶住孙氏的肩,看着她道。

孙氏脸上的任何一点小细节流露出的信息,都难逃她的眼。

“曦儿,娘急啊!”孙氏被锦曦逼问了几句,就慌了,道出了心里话。

锦曦怔了,“娘,你为何事这般急啊?”

“还能有啥,自然是你的终身大事啊!”孙氏脱口道。

“娘瞧着琴丫头和二虎,就越发的羡慕,想到了你,就急得做啥事都没心思!”

锦曦松开孙氏,以手抚额。我的个天,这副身体还有两个多月才满十三周岁呢,搁在晚婚晚育的现代,成亲这种事情,那是根本不会纳入思考犯愁的事情。

但是,如今身处的这个环境下,十三岁谈婚论嫁,是司空见惯的事,一点都不稀奇。甚至,女子过了十六七还没媒婆上门,那是要被人笑话的老姑娘。

二十五六岁,基本儿女成群,三十出头,差不多就可以升级做爷爷奶奶了。

“娘,跟你说过多少回了,你闺女我,不呆不傻不懒不惰,虽算不得如何的艳压桃李,可也不是吓人的丑八怪。你到底急个啥嘛!”

“难不成,你就这样急着要把我打发出去?”

“不不不。”孙氏连连摆手,上前来扶住锦曦的肩,道:“娘才舍不得呢,要是从前没啥好合适的人,娘也不急。”

“可如今,这个合适的人出现了,不帮你把他抓住,娘就打心里急的慌!”

合适的人出现了?锦曦品味这这句话,是谁?不会还是在说文鼎吧?

“曦儿,你那会子跟娘说的那些,娘都明白。这些时日,娘思来想去,还是觉着,人文兄弟真是不赖啊!”孙氏看着锦曦,神情切切道。

锦曦耷拉下眉眼,有点想笑,“娘啊,你咋还没对人文大哥死心啊?”

“咋,你该不会已经死心了吧?别啊,人文兄弟真是不赖,尤其是对你。”

“不赖又如何?不赖就能走到一块去?娘,我的事你就别再操心了。你若是忍不住要操心,也别再把心操到文鼎的身上。”

“怎么就不能走到一块去?人要是真心稀罕你,定然有法子改变你的出身背景。女人这辈子,早晚都得嫁人,难得的是嫁个真心对自己的男人!”

“文兄弟寡言少语,斯斯文文的,一看就是很有教养的。定然不会如咱这乡下的男人,抽烟酗酒,动辄打骂老婆。”

“我爹和四叔二堂哥他们,不都是好好的嘛?哪有你说的那样!”锦曦反驳道。

“不是你母亲我自夸,如你爹他们那样性子的男人,在乡下少啊。女人最要紧的,就是嫁个晓得疼自己的男人!”

“要是那个男人注定会三妻四妾,也要嫁?”锦曦问。

孙氏愣了下,道:“要是他真心待你,想方设法的改变你的背景,让你做他的结发妻子,这就是真正的情深意重。”

“一个男人要是能为你做到这点,即便他有其他的妾侍,又算得了什么呢?男人要为家中开枝散叶。咱大月国,越是权贵的人家越是妻妾成群。妻是妻,妾终归是妾。”孙氏道。

这下,当真换锦曦惊愕了。她抬手摸了下孙氏的额头,温度正常,娘不是在发烧说胡话呀!

“改变背景?什么意思?”锦曦也认真起来,问道。

孙氏惭愧的涨红了脸,嗫嚅道:“我和你爹没本事,给不了你啥,还拖累你。”

“所以,你们的意思是,假若文大哥有心要娶我,就想方设法给我弄个假出身?是这个意思吗?”

孙氏点头,谁都希望自己的闺女麻雀变凤凰,从前没有高枝伸过来,孙氏也不做他想,如今这棵黄金打造的高枝抛了过来,孙氏也想为闺女拉住。

即便,即便她变了凤凰就再不能跟她母女相认,孙氏也心甘情愿。

锦曦眼睛一错不错的将孙氏脸上接连变幻着的神色,尽收眼底,自然也就猜到了她此刻心里的盘算。

为这种牺牲式的母爱感到酸楚感动的同时,也为这样钻了牛角尖的念头,而心里窝火,火气吱吱的往上窜。

“娘,我也实话跟你说了吧,我是喜欢文大哥,但还没有到那种非君不嫁的程度!”

“请你们,不要再想法子的将我跟他往一块凑。”

“我从没有想过改变自己的出身去迎合什么,有缘有分自然会走在一起,差了那一点,再凑在一块也是徒劳。”

“所以,请娘你以后别再为我的婚事操心着急。该吃吃,该睡睡,该咋地咋地,你闺女我不会没人要!”

孙氏还是头一回被锦曦这样用生硬的话给顶了回去,当下怔在原地,不知该当如何。

锦曦背转身,在那梳理头发,即便不回头,也晓得孙氏的眼眶红了。

锦曦心里很气恼,揣着一团火,吱吱的烧。

难道自己当真很差劲吗?难道就非得被推着往文鼎那边去凑吗?爹娘他们…让她怎么说呢,虽然是好心,但是好心却也会办错事,帮错忙啊!

除夕夜,她都已经跟文鼎那表明了自己的态度,她和他若是开始尝试,必须的以一个坚定不移的准则为前提的,那就是必须一夫一妻。

若是文鼎能答应她的这个前提,那么锦曦会尝试着与他开始。可是,他当时沉默了。

他的沉默,在锦曦的眼睛里,那就是否定,迟疑的否定。

既如此,她还有什么好继续的呢?抽身而退,趁着没有情网深陷的时候就斩断,也不会那么痛,还保住了尊严,无非就是有点遗憾罢了。

可是,孙氏他们做的这些,打的这些念头,让锦曦很恼火,羞愤。

“娘,让我来告诉你,一个男人如果当真对一个女人稀罕的不得了,到了非卿不娶的程度…”

“他就不会看重那个女人的出生,去改变她的出身背景来迎合他般配他。”

“一个男人要是当真稀罕一个女人,他的眼中就不会有那些门第和习俗的约束。他会坦然的告诉世上的人,这就是我的妻,她是乡下丫头,是商户,但更是我的妻…”

“曦儿,你这想法…别说是对于文兄弟,对于任何一个有权有势的男人来说,无疑是太过于为难了…”孙氏惊叹道,以前只以为自己的闺女性子傲,不愿意做妾受委屈。

如今,孙氏在闺女的身上看到了一种她从未见过,甚至都没有想到过的…荒唐的念头。

这怎么可能!

“娘,这世上,没有什么事情是不可能的,关键在于你愿不愿做,敢不敢做!”锦曦转过身来,盯着孙氏一字一句正色道。

“好吧,当娘没说过这些话,往后,娘也不瞎操心了,反倒给你添乱。”孙氏长叹口气,垂下手来,早上的喜形于色早就被沮丧给取代了。

这是锦曦穿越来后,唯一的一回母女两个相谈,不欢而散。

孙氏出了锦曦的屋子,去了灶房。孙老太瞧见她垂头丧气的样子,忍不住询问了几句,孙氏便将先前不快的谈话复述了一遍。

孙老太听完,也是惊愕了,然后便默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