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二章输不起

“乌喇那拉家有什么行事?又怕的什么干扰?”讷敏目光淡然中带着一丝清冷,“我娘家的事,我尚且不知,你是打哪儿知道的?”

还用打哪儿?猜也猜到了,李氏心中一晒,面儿上的姿态却放得更低了,“奴才只是想多为爷和福金效力,奴才的娘家虽然寒微,对爷和福金的忠心却绝对是无二的,只要福金一声吩咐,大事小事,再苦再难,他们都一定会竭尽全力去完成。”

“李氏,你的来意,我明白了,”讷敏正襟端坐,面色微沉,“现在,我也把我的意思讲明白,不只是对你今天这一件事,以后,所有的事儿,都是同样,爷是雍亲王府的一家之主,我是当家主母,外面的事儿,爷自有安排,内里的事儿,我会定下章程,你们只管老实安分的守规矩,其他的事儿,想多了没好处。”

“是,奴才谨遵福金教诲。”李氏忍气吞声的行着礼,心下却是十分不服的。

男主外女主内是大规矩没错,可现如今内宅中的女子们,有几个是对外面的事情完全一无所知的?而男子们,在回到家中之后,又有几个是对外面之事只字不讲的?福金用这种冠冕堂皇的话来拒绝自己,明摆着就是只是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嘛。

“谨遵?”讷敏嘴角微微向上一扯,“我看你是面谨心不谨,心里盘算的,只怕全是要如何阳奉阴违,我把话搁这儿,你敢露一点儿头,就别怪我不客气,以前我看在馨儿的面子上,对你能容就容三分,可现在,不是你胡为的时候。”

“是。”李氏将头往了垂了垂,嘴里吐出一个字。

“雾晓,”讷敏又叫过自己的丫环来吩咐道,“去侧福金和格格们那儿传我的话,皇上如今圣体违和,爷在宫中侍疾,咱们也要有忠心表示,即日即时起,焚香沐浴,斋素诵经,为皇上祈福。再通令府中各处,为保证祈福心无杂念,不受干扰,一应外务能免则免,实在必需的,需有手持我颁下令牌的侍卫或家丁陪同方可出去。”

有李氏一个犯蠢的,难保不会有第二个,第三个,讷敏不想挨着个的做批评教育,索性将与外界的联系切断,都圈起来念佛,既可以彰表对皇上的忠孝之心,自己也省心省事,连同那些要来府里拜见的请求,都可以一并解决了。

李氏本来还真是另有打算的,来的时候,她是想着,当下这个时候能在外面为爷效力的,肯定都是他的心腹,自己娘家若是能参与进去,跟这些人拉拢上关系,和他们一起为爷立下功劳,前途可就不愁了。

打算的是挺好,只可惜路被福金封死了,忿忿之下,李氏盘算着要走险,准备传信让娘家人自己先行动起来再说,虽然这样蒙头乱撞,未必会起到什么作用,弄个不好还有可能适得其反,但李氏觉得,这至少也是一种姿态,表明李家是坚决追随四爷的。

还没等李氏将这个念头加以完善呢,讷敏禁令一下,连买通有差事出府的下人代为传信的途径都堵了,李氏一时也泄了气,行礼告退,怏怏的回去焚香沐浴了。

派了人对李氏以及年氏等四阿哥一干女眷们注意监控,在这个时候,四阿哥女人出身普遍不高的优势就体现出来了,唯二两家官位高的,年家不在京城,乌喇那拉家更不必担心,其余皆是官小位低少权少势,意味着野心不会鼓胀,至少在没人撑腰的情况下,他们不敢。

可如果雍亲王府里自家姑娘传出了话,就非常有可能被认为是四阿哥的意思了,当认为有雍亲王给他们撑腰时,这些家会做出什么事来,讷敏猜不出,也不想猜,好在康熙这回生病的时候并不长,讷敏的防范措施也够严密,等四阿哥回来时,府里已经恢复了寻常状态。

“爷这回瘦得倒少些,只是眼底发红,定是熬得很了。”讷敏知道四阿哥侍疾是有十分要做到十二分的,因此按他坐下后,头一件事,就是让吴大夫给他诊脉。

“汗阿玛已经让御医诊过了,说略歇歇就行。”四阿哥虽然这么说着,还是将手伸了出来。

“怎么样?”讷敏见吴大夫诊完了脉,忙问道。

“爷这些日子劳心费神,少伤了些元气,”吴大夫站起躬身答话,“好生歇两天,细加调养就不会有问题了。”

“之前准备的补汤能用吗?”讷敏再问道。

“能用,”吴大夫点点头,“那正是补气安神的。”

“去端上来。”讷敏吩咐着雾晓,又对吴大夫微笑颌首,“有劳了。”

吴大夫离开后,四阿哥用了补汤,又沐了浴,讷敏将他的头发细细拧干梳通,再将被褥铺好,“爷赶紧躺下睡会儿吧。”

“哪里立时就能睡了,”四阿哥拉着讷敏的手说道,“你跟我说说话。”

“好,”讷敏一边点头应着,一边伸手将四阿哥的外衣宽了,“躺着吧,咱们说话。”

四阿哥躺下了,讷敏则斜倚着一方高引枕,半躺半坐在四阿哥身边,拉着他一只手,用双手握着,用柔润的声音,将这段时间府内所发生的事情,概括又不失全面的述说了一遍,她清楚这是四阿哥当前最想知道的事。

“李氏越发蠢了,”四阿哥眉宇轻皱,夹着一丝厌烦,眼睛半眯着,声音浅淡,“她来找你之前,和谁见过?”

“和她平时相比,并没有不同寻常的,”讷敏轻缓的一笑,“依我说,这事就这么算了吧,反正也没出岔子。”

“怎么能算了?”四阿哥皱着眉看着讷敏,“这两日被处罚降罪的人那些个,还有老九的岳父,在宫门口被汗阿玛降谕连讥带讽的喝骂了好一通,为的是什么?若那时候,你没压住李氏,让李家......”

“爷觉得有这个可能吗?”讷敏挑着眉对四阿哥笑,“我若是连她都压不住,爷的脸也要跟着我丢了。”

“你这嘴皮子,”四阿哥抬手在讷敏的嘴唇上轻掐一下,“越发会赖人了。”

“全有赖您的调教,”讷敏象模象样的对四阿哥行了个谢礼,又深以为憾的说道,“只可惜您那信手拈来,不带一句骂语,就将人刻薄的恨不能钻进地下去的功夫,我却是连皮毛尚还未能沾得一丝儿呢。”

“那就现在吧,我好好的教你一教。”四阿哥做势欲起。

“别,别,”讷敏连连摇头,并忙不迭的伸手将四阿哥重新按躺,“您的这份才情,还是由您的门下和下官们去领略吧,”又赶紧岔开话题,“对了,齐世被汗阿玛喝骂了,老九如何?”

“他能如何?”四阿哥淡下面色,“虽然齐世是他的岳父,可老九平时对他也真没什么尊重,更何况是汗阿玛下谕,老九哪能如何?只有对上八阿哥的事儿,老九才会抗旨,会与汗阿玛据理力争。”

“我对老九,好感不是很多,可他对老八却真是没的说。”讷敏轻轻喟叹着,旋即又对四阿哥展颜一笑,“不过,老十和老十三对你也一样没话说,不同的是,跟着你这个兄长,他们比老九要幸福得多了。”

“哦,说说看。”四阿哥扯扯讷敏的胳膊,示意她躺下来说。

讷敏滑躺下身子,头枕在引枕上,抱过了四阿哥的一只胳膊,把玩着他的手掌,“我有一种感觉,老八这个人,可能是个输不起的,你看,汗阿玛一次次的打压他,各种言语定论,根本就是取消了他争储的资格,可是他却一次又一次的挺过来,用各种或直或曲的方法坚持着要达到自己的目标,或许有人会为此赞许他一声不服输,我却不知怎么生出另一种感觉,他或许是个输不起的。”

“坚持,不好吗?”四阿哥看着讷敏问道。

“坚持当然好,”讷敏坚定的点着头,“古往今来,凡要成事者,都少不了要坚持,人定胜天,更是与天抗命的大坚持,但,什么事也别过了头,坚持过了头,很可能就变成执迷,执迷的去与天抗命,最后只怕在终究葬送了自己的时候,也将周边的人拖下去成了陪葬。”

“我还真是第一次听人这么说老八,”四阿哥很有兴致的问道,“那我呢,你觉得,我的坚持会不会成执迷?”

“当然不会,”讷敏又坚定的摇头,“老八将他的才能全用于笼络群臣,甚至不惜拿国库的银子来做人情,爷却是实打实做事的,爷的坚持,为的是要担起更多更沉的责任,爷心中想的是爱新觉罗的江山,想的是大清国的百姓,爷成君,必是贤君英主,成臣,则一定是贤王良臣,爷的坚持,是大智慧,大坚持。”

正文 第二百三十三章 波动

听了讷敏这一番夸赞的话,四阿哥却是眉间微微一皱,眼神也是一凝。

讷敏看着四阿哥的眼神更加柔和,“爷果然敏锐过人,我刚打个底,还没说开头呢,你就已经意识到了。”

“你是在提醒我,”四阿哥思忖了一会儿,问讷敏道,“要留一条后路吗?”

“这样的事,爷哪里还用的着别人提醒?”讷敏摇了摇头,“爷可是汗阿玛亲赞的‘耐烦琐事’,做事从来都是周全细致的。”

前世的四阿哥,在没得到最后的胜利之前,绝对是锋芒内敛,不显峥嵘的,这既是他成功的关键,也是他进可攻退可守的策略,以他的能力和为办好差不惜得罪人的魄力,相信不管最终是谁上位,都是会有所任用的。

今生的四阿哥,也依旧如前世一般的锋芒内敛,不显峥嵘,只是今生的情势却和前世并不那么相同。

八阿哥的处境,比前世还要差,虽然康熙依旧没将他圈起来,但态度却是恶劣多了,八阿哥最重要的倚仗朝臣们,也倒戈了一些去支持别人了,这个别人,包括比前世更明显想取八阿哥而代之的十四阿哥,包括比前世更强调自己是现存皇子中最长、并与清流们交往更加密切的三阿哥,也包括比前世多吸引了一些人关注的四阿哥。

这些变化,看起来并不很大,也没脱出前世的大致走向,可差之毫厘,谬之千里。正是这些变化,让皇子们的实力在此消彼长间,被逐渐拉近,让朝臣们为防站错队,不得不多做权衡,于是四阿哥这“半个嫡子”,也一并被权衡了进去。而更要命的是,康熙对四阿哥,也比前世看重了。

四阿哥从来就不是个笨人,心思更是男人中少有的细致,再沉吟了一会儿,也就明白了讷敏话中所指之意。“汗阿玛近来对我是重视了些。”

“就是这个话,”讷敏幽幽的一叹,“汗阿玛对前太子的重视和疼爱,那是大家都有目共睹的,还有大哥,汗阿玛虽是要利用明珠来压制索额图,但对这个长子的看重,也是不言而喻的,再说老八,八弟妹的外祖岳乐一系,统掌正蓝旗多年,门下故交众多,这也就罢了,汗阿玛还将发放借款的差使给了他,让他可以用国库的钱为自己结交人脉,而眼下他们呢,两个被圈了,老八总算是抗过了那样的喝骂,现在也是不敢多说多动。”

“有话说,天家自古无亲情,”讷敏倚在默默揽着自己的四阿哥怀里,继续往下说道,“我不愿意相信这个,也相信爷和孩子们是绝不至于此的,可是汗阿玛和爷不同,爷是至情至性之人,汗阿玛却......”

“你放心,”四阿哥揽着讷敏的手紧了紧,打断了她的话,“我心里有数,知道该怎么做。”

四阿哥其实也是有所注意的,他一向采取的策略就是“争是不争,不争是争”,就算是康熙对他的重视,让一向在意汗阿玛评价的他心里很有些兴奋,却并没有冲昏他的头脑,而这段时间来阿谀他的大臣们开始增多,以及他不在府里时李氏的作为,还有讷敏的提醒,都让他提起了警觉。

于是,在三阿哥与清流们的交往越来越密切时,四阿哥却是沉寂下来,连与十阿哥和十三阿哥的来往都少了,除办差外,不是研究佛理,就是与家人相聚,调教调教儿孙。

只是在临近最后的时刻,这样的清闲日子是注定不会有多久的,翰林院检讨朱天保上疏请复立胤礽为皇太子。

虽然大家早知道前太子两废之后,基本是没什么希望了,可架不住康熙之前为前太子搭的班底太过雄厚,到现在也没完全清除干净,所以总会有人在坚持,有人在寻机,也有人在观望,请复立皇太子,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但这一次康熙的反应却是最为决绝,不仅严声训斥,说“其知而违旨上奏,实乃不忠不孝之人”,更下令将朱天保诛之。

康熙的一举一动,都代表着一种信息,由此,前太子胤礽是彻底可以从争储的人选中划出去了,也让支持其他皇子的人们,心里都或多或少的起了些波动。

这种波动却让四阿哥的心情很是阴郁,一进门还没等坐下,就吩咐道,“去将年氏叫来。”

讷敏对四阿哥的情绪变化很敏感,更何况他称呼的是“年氏”,而不是“年侧福金”,但她也没马上发问,而是等雾晓领命而去,又为四阿哥送上热苶,再以眼示意屋内其他人退下之后,这才开口,“怎么了?”

四阿哥此时已经将自己的气愤形之于外了,从袖中掏出一封书信直接拍到桌上,“今儿个我收到年羹尧给我的请安书了,你看看吧。”

原来不是年氏,而是年羹尧,讷敏心中暗想,一边伸手去拿信,一边心里还在想,这旗下人给旗主上请安书是很平常的事儿,写的也不过是些套话,年羹尧是怎么能惹得四阿哥如此气愤的。

“这…”等讷敏真看到信中的内容时,她也不禁惊住了。

为什么请安书上都是些套话,因为如同臣子给皇帝上请安折一样,请安书并不是什么机密的文书,有心人如果想拦截或是偷看,并不会有太多的困难。

可年羹尧就在这并不机密的文书上写出了“今日之不负皇上,即异日之不负爷”的话,这要是被人递到康熙面前,年家一家子是杀是剐且不去管他,四阿哥夺嫡的希望,定会遭到毁灭性打击的,而自己这一大家子后果如何,也是难以预料。

“他疯了吗?”讷敏惊过之后,怒气也起来了。

“可不就是疯了吗?”四阿哥的声音很淡,却透着一股寒气,“除了他,还有戴铎。”

“戴铎又怎么了?”讷敏皱起了眉。

“他?”四阿哥冷哼一声,挑着眉嘲讽的说道,“他的本事可大了,消息也灵通着呢,不知从哪儿听说了汗阿玛要宣李光地进京,商议立储的事儿,就跑去找李光地。”

“他不会是跟李光地说,让他推举爷吧?”讷敏不禁想扶额呻吟。

“若不是如此,”四阿哥脸上的嘲讽已经变成了冰霜,“他又怎么会来信跟我表功呢。”

表功?讷敏已经无法对戴铎的行为做出评价了,只好捡要紧的问,“李光地那边,爷可想到办法应对了?”

“还好福建离京远,他现在又正病着,”四阿哥面色寒色未减,“我已经派人快马赶去了。”

第二百三十四章 年羹尧敢威胁您

“爷有安排,就不会有问题了,”讷敏松了一口气,却摇着头说道,“这个戴铎,说他笨吧,也冤枉了他,可这聪明用不对地方,也是够让人受的。”

说完了戴铎,讷敏又提起另外一个人,“只是年羹尧又是怎么回事?能得汗阿玛宠信,年纪轻轻就得以外放为一方大吏,并且能坐稳这么多年,能力和头脑自不是戴铎能比的,却偏偏也行出了这样的事儿,就不免让人奇怪了。”

“我刚才只顾着生气着急,现在定下心来再想,才觉得此中应该是另有缘故,而这个缘故,爷定然是知道的,”讷敏睨着眼笑看着四阿哥,“怪不得爷这时候会好整以暇回到内院,而刚一进来时那气恼的样子,自然是用来消遣妾身的了。”

“你这回却是想错了,”四阿哥摇了摇头,“我现在还不能确定年羹尧此次所为的缘故到底是什么,但不管是什么,这么做都是十分愚蠢和不可原谅的。”

“爷现在还不能确定,”讷敏微皱起眉,“那爷叫年氏来,难道是怀疑,这件事是因她而起?”

“也不是不可能,”四阿哥沉声说道,“年羹尧又不是没为他这个妹妹做过蠢事。”

正说到这儿,外面有丫环禀报,“爷,福金,年侧福金来了。”

“让侧福金在外面稍候一会儿。”讷敏扬声吩咐之后,又接着问四阿哥道,“爷是觉得,年羹尧这次所为,有可能是要以自己的忠心,来换取爷对年氏的恩宠?”

“可就算是如此,”讷敏眼睛里闪着不能置信的目光,“表忠心的机会和方式有那么多,他为什么偏偏选了这最危险的?他这样做,一旦泄露了,爷固然很有可能会受到汗阿玛的质问,他连同他一家子却是一定要被治罪的。”

“或许他觉得,以前表忠心的方式,没达到他想要的效果,”四阿哥冷冷的说道,“只有这样,才能引起我的重视吧?”

“爷不是想说,年羹尧敢威胁您吧?”讷敏睁大了眼睛,“若真是这样,那他可就是真疯了。”

“他当然没疯,他只是胆大至极的要博一博,”四阿哥目光中透着寒意,“我想了许多种可能,觉得这个可能最大,年羹尧此人,野心从来都很大,只得汗阿玛的宠信并不能满足他,从龙之功,他也一直都在争,先是跟明珠家联姻,老大失势后,和老八交好,甚至被划归到我这一旗来,也是等确认我不是个无能之辈,又看老八的势大大不如前,才算是有了臣服的样子,但也因为他之前的左右不定,以及年氏和年家做出的一出出事情,让我对他并不是那么信任,这一点,我心里有数,他心里,当然也有数。”

“所以,”讷敏面带恍然之色,“年羹尧会将效忠之语,明明白白的用文字写出来,是在表示他将全家人的性命都交到了爷手上?可是,”讷敏还是有些疑惑,“要将文字交到爷手上,也有很多种稳妥机密的方法,他又为什么偏选这一种呢?”

“或许是他对请安书之事有什么想法吧。”四阿哥淡淡的说道。

“就算有想法,也犯不着用这么冒险的方式,爷又不是听不进想法的人,”讷敏不以为然的摇了摇头,“当然,他既然选择了这么做,想必对这次的请安书,已经做了万全的准备,只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毕竟只是一封平常的请安书,防得松了,容易出纰漏,防得紧了,又容易招来瞩目,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他行事向来胆大肆意,”四阿哥冷哼一声,“若事事周全,虑及后果,也就不是年羹尧了。”

“总之没出纰漏,就是好事,”讷敏微微一笑,扶着高隆的肚子,站起了身,“年氏在外面也等了一会儿了,叫进来爷问话吧,我进里间歇一会儿。”

“怎么了?有哪里不舒服?”四阿哥起身扶住讷敏,仔细打量着她的面色,“用不用叫御医?”

“不用?就是有些乏了,躺一躺就好,没事儿的,”讷敏对四阿哥笑着,又劝他道,“爷,若证实了年羹尧此次所为确实如咱们所想一般,您对年氏的态度就松缓些吧,毕竟,年羹尧您还是要用的,而年氏,她所犯的一切错,其实也不过是太想得您的宠爱。”

“就快临产的人了,站久了不好,”四阿哥没答讷敏的话,只扬声叫进了两个大丫环,“侍候你们主子进里间歇息。”

第二百三十五章 成功的福金(大结局)

四阿哥那天跟年氏说了些什么,讷敏没过问,过了初听得年羹尧所做之事时的惊异和莫名,想过之后讷敏觉得此事也未必是坏事,四阿哥本就对年羹尧的摇摆不定和恃才傲物行事不羁不喜欢,再加上此事,这恶感就更多了,而年氏,不只是没了前世那般的荣宠,反倒屡屡生事,惹得四阿哥生厌,这兄妹二人惹能老老实实的安分下来也还罢了,否则他们的结果会比前世要糟很多。

至于年羹尧这次所做之事会不会泄露被康熙或八阿哥等人知道,讷敏其实并不很担心,前世四阿哥在保密方面就相当不错,他能取得最终的胜利,之方面也是很重要的助益之一,今生的四阿哥在此项上比前世更有过之而无不及,给年羹尧的回信也必然会滴水不漏,就即便此事是康熙所进行的试探,四阿哥也不会露出把柄被抓住。

是的,讷敏想来想去,都觉得年羹尧这次的行事莽撞无理的很是有负于他的才名,不论是为自己试探,还是因为爱妹心切,都不太能解释得通,但如果是康熙让他这么做的,就说得过了,康熙是帝王,本就疑心重,越到晚年,这疑心就更重,年羹尧本就是康熙拨给四阿哥的,会借他来考验四阿哥是完全有可能的。

四阿哥嘴上虽然没这么猜想,但心里应该也是有数的,找年氏,估计也是想看看年羹尧有没有对自己示警,哪怕是极其隐晦的,也是关乎到他的忠诚,而据四阿哥在这之后的表现来看,十之八九他是失望了。

当然,四阿哥这样的表现是在讷敏面前才有的,对着年氏,他的态度甚至较之前还亲和了些,这种亲和让年氏又怀了一次身子,只是很不幸的,在五个月上的时候又再次流掉了,不过这一回年氏没再哭泣吵闹,也没嚷着要追究谁的责任,反倒先自己认了错,说自己不争气,没能保住王爷的血脉云云。

讷敏当然知道年氏的检讨并不是发自内心的,也早看清了她越来越谦恭的表相下藏着许多的怨念和愤恨,但只要她行动上知道安分、守规矩,讷敏也就跟着四阿哥一样对她示以亲和,却也仅止于亲和,并不亲厚,为的是以防康熙再多生疑虑。

讷敏不知道前世年羹尧是不是也受康熙的指示给四阿哥写过这样一封试探的信,也不知道那时候四阿哥对年氏极尽宠爱于他的登基是有利还是有弊,虽然自己历经过两世,但毕竟一直局限于内宅,眼界不够开阔,对局势的掌握又不全面,对康熙这一代帝王晚年时的心思更是很难揣摸清楚。

所以,到后来,讷敏干脆放弃了去比较前世今生的变化,只依照当下的形式将自己该做的事情做好,在宫内稳住德妃娘娘外,在宫外使雍亲王府稳固如山,在四阿哥被责罚时不气短,当四阿哥得赞许时也不气昂,行止间一直都是安分从容淡定,并让娘家的兄弟们也都安静下来,多余的长短不争,多余的事情不做,只在必要的时候配合着四阿哥的意思行事,再其他的,就看四阿哥的了。

但若现在她还能在雍亲王府里翻得了身、掀得起浪,那讷敏这一世也就算白重活了,用讷敏继续逗弄起自己才出生几个月的小女儿,这是她前世今生加一起唯一的女儿,每一看到她那娇嫩嫩的小小的脸庞,讷敏的心软得就象要化了一般,更是暗下决心,坚决不能让她离了自己远嫁到蒙古去,就是八旗子弟,也得要精挑细选、过上几遍筛子才行,而这,则需要四阿哥坐上最高的那把椅子,才能确保稳定实现。

本来讷敏还担心因为自己重生所造成的改变,会影响四阿哥的最终登基,但后来也想通了,既然事情已然是这样了,自己就算是把心担碎了,也是于事无补,反倒有可能因为患得患失过度从而行出错着来,还是信任四阿哥吧,前世他都能取得胜利,今生能力更强了,没理由反而失败了,更别说在自己掌控下的雍亲王府不只是如前世一般不会给他拖后腿,还会成为他最坚固的后盾。

事情确实如讷敏所预想的那样,康熙的这次试探,他们应该算是平稳的过去了,至少表面上是如此,但诸如此类的试探在接下来的几年内却不只一次,而在试探的同时,又会将一些重要的差使派下来,其中就包括负责十四阿哥出征的粮草补给。

十四阿哥成了大将军王,许多人因此对他的立储前途一致看好,之前关注于四阿哥身上的目光也跟着减少了,这对想要韬光的四阿哥来说可是好事,另外还有一项好处,就是德妃的心情舒畅了,对四阿哥也难得的保持着好脸色,并赞许了四阿哥举荐十四阿哥的行为,当然也指示了他以后还要继续坚定的支持十四阿哥,许诺着将来自然少不了他的好处,粮草补给之事更是她督促的重中之重。

德妃这些作为其实是多余的,没有她的这些指示、许诺和督促,四阿哥对粮草补给之事也不会有丝毫的怠慢,这可不光只是十四阿哥个人的成败荣誉,而是整个大清的利益,更何况还有康熙在那儿看着,四阿哥一向的表现都是公忠体国,办差不畏艰难的,他傻了才会在这种事情、这个时候出差错呢。

而随着试探和差事的不断增多,让四阿哥和讷敏感觉到那把椅子离自己已经越来越近的同时,行事也越发的沉稳严谨,讷敏更是除寥寥几次根据前世和今生所知查遗补缺的向四阿哥建言以外,并不多去干预外事,只牢牢稳住四阿哥的内宅和自己的娘家。

四阿哥在外事方面,较之前世其实是好了许多,但因为今生情形有些改变,康熙对他的考验也多了许多,不过也因为如此,让从臣子及至于百姓,对四阿哥会是皇位继承人猜想和认知也多了许多,从而在他最终登基时的质疑声也少了许多。

此次的帝王更替,康熙还是颁的遗诏,但因为多次的考验和试探下来,让他对四阿哥增加满意的同时,也对其他诸子的势力进行了打压,再加上此前四阿哥虽然没四处拉拢人心,但讷敏却在有可能的情况下与其他可以交好的府坻一直都保持着不出格的良好的关系,所以四阿哥今生最终取得最后胜利登上皇位,其实比前世的阻力是小了许多的。

阻力虽然小了,但仍然存在,八阿哥一党的不服气,十四阿哥的不服气,以及德妃娘娘的不服气,都是当下需要解决的问题。而朝政的老朽,朝臣的贪腐,国家财力的缺乏,以及民生的艰辛,也是重中之重的事情。

再加上既是严父,也可算是慈父离世的悲痛,和终于可以一展报负、励精图治的雄心,以及坚持按礼守孝的起居上的清苦,还有登基前的种种繁琐的准备工作,让讷敏终于被宣进宫后,见到的就是眼前这个盘腿坐在炕桌前,眼睛虽闪着精光,却布满了血丝,不停手的忙于案椟,身体却明显已经疲惫的四阿哥。

“爷…皇上,”讷敏先叫了一声,却又马上改了口,并行礼如仪,“臣妾给皇上请安。”

“你来了,”四阿哥,不,现在该称他雍正皇帝了,抬头看了讷敏一眼,“先坐着,等我写完这个,咱们再说话。”说完又低下头,接着在桌案上的折子上运笔了。

讷敏却没听命坐下,只是站在那里,皱着眉看着雍正。

雍正批完这本奏折,抬头看见讷敏的样子,心下已经了然,示意屋中的太监们退下后,抻了抻腰,脸上也显出了一丝笑容,“你也不用这样看着我,我自己的身体我知道。”

“皇上,你的身体不只你知道,我也知道,”讷敏依旧皱着眉,眼睛一扫,看到一旁煨着的补汤,试试温度还成,遂盛了一碗,双手呈给雍正,“当然,我还知道,这阵子忙是必然的,只是,您的龙体更重要,现在,它不只关乎我和儿女们的命运,更关乎着大清的前途和命运。”

“来,先坐下来。”雍正笑笑接过碗,先喝了一口,然后问道,“府里怎么样?”

“皇上放心,”讷敏在炕桌的另一侧坐下,“府里很安稳。”

“有你在,我没什么不放心的。”四阿哥几口将补汤喝完,“现在后宫的事,也要交给你了。”

“这是臣妾份内的事,”讷敏接过碗放到一边,看着雍正说道,“皇上有什么而要臣妾重点留意的吗?”

“现在看着情势还算平稳,但其实内里波涛暗伏,”四阿哥正起脸色说道,“其他的也罢了,但老八那一伙子,汗阿玛几次打压,他都不曾甘心过,外面朕倒不怕他什么,但朕担心他会内外勾结。”

“臣妾明白皇上的意思,”讷敏点了点头,“其实这些日子,皇上在宫中操劳,臣妾在府里也琢磨了些想头。不过臣妾琢磨的这些,却是有些偷懒之嫌,是将后宫之事推到外面,自己是清净了,却只怕要给皇上添些愁烦,看皇上眼下如此操劳,倒让臣妾不知是否该说了。”

“咱们之间,什么时候有不该说的话了?”雍正看着讷敏的眼睛说道。

“是。”讷敏笑了笑说道,“臣妾是想着,宫中的这些妃母们侍候汗阿玛这么些年,为大清开枝散叶,也是辛苦了,故而想请奏皇上,等汗阿玛大祭过后,可否允准兄弟们奉其母出宫孝养,以全其人子天伦?此其一。”

“其二呢?”雍正随后眼前一亮,却没马上表态,沉吟了一会儿问道。

“其二,”讷敏接着说道,“宫女们到三十岁才准出宫,那时候韶华老去,也不好再适他人,臣妾想着,现在皇上要守孝三年,宫中所需人手不是那么多,不如将宫女出宫的年龄降低些许,这样既显皇上的恩德,也是替汗阿玛祈福的意思。”

“你奏的两件事,朕听清了,是否应准,容后再议。”雍正还是没有立刻应承,这其实也是应当的,这样关系皇宫以及宫外格局的大事,自然是要考量周全,并与其他相关人等商量过后才可以决定。

“后宫内其他诸事,你也要抓紧熟悉,”雍正又接着说道,“额涅就要升位,其他妃母们也要迁宫,各方人员变动不可少,你要尽快有个章程。”

“是,臣妾领命。”讷敏有前世的经验和阅历,再加上今生早在宫中不着眼处布下眼线一直按着没动,虽不能保证将其他人等的眼线全部清除干净,但经过一番清理整顿下来,至少是应该不会有什么大的威胁和隐患了。

“嗯,”雍正对自己福金的能力还是放心的,不过,他心中还压着一件事,“你一会儿去拜见额涅…”

“对了,”讷敏接过话来说道,“臣妾还没问皇上呢,额涅还好吗?身子可还康泰。”

“她身子还好,”雍正微沉一下面色,“就是很念着老十四。”

“额涅这些年,不一直都是如此嘛。”讷敏的语气很平静。

“朕与额涅谈过几次册封太后之事,”雍正微皱着眉说道,“均被她虚言带过了。”

“皇上是担心…”讷敏看着雍正,雍正阴沉着脸对她点了点头。

最早些的时候,讷敏还觉得,今生雍正的能力比前世表现的强,也比前世更得康熙重用,德妃对他登位能较接受些呢,可实际情况却证,并不是这样的,雍正表现的越好,她越是更偏心于十四阿哥,这已经成了她的一个魔障了,但凡雍正比十四阿哥好一点,就是捅了她的肺管子,扎了她的心,而雍正现在却成了皇帝,可以主宰十四阿哥生死了,德妃如何能受得了,讷敏早猜到德妃的抗拒之心会是如何的厉害了。

既猜到了德妃的心态,讷敏自然也想到了办法去阻止她再做出前世那般没脑子的疯狂之举,但在面对雍正之时,却还是思绪了好一阵儿,又犹豫了一会儿,然后才说道,“额涅既是念着老十四,自然也是想他好的,老十四和您是一母同胞,而您,是皇上,有您的照扶,老十四有的是好日子过。额涅只是因汗阿玛离世,一时悲痛,心思有些愁烦,您放心,等臣妾去好生宽慰一番,额涅会想通的。”

从雍正那里告退出来,讷敏抬起头来,看着眼前紫禁城中的景色,当初自己因为要嫁四阿哥而进到这里,之后,又随着四阿哥离开这里,现在又跟着四阿哥回到这里,而以后,这里也将是自己一直要生活的地方。

讷敏深吸一口气,脑中思绪万千,心思却一片平静,等德妃升位成太后,自己也将告别福金的称谓,而将被人尊为皇后,纵观自己两世的福金生涯,前世无疑是失败的,今生却也不是完美的,但却可以说是成功的,自己不只达成了目标,保住了弘晖的性命,还额外多了几个贴心的儿女,与四阿哥的关系也从相敬如冰变成现在的鹣鲽情深。

只是,现在四阿哥成了雍正了,讷敏不知道这份鹣鲽情深能持续多久,她只能尽力去保持,但如果真保持不下去了,她也不会再重蹈前世的覆辙,她今生有儿女了,她重生最好的改变在于此,她最大的目标也在于此,她会尽自己一切的力量,让儿女们都有美好的生活,而要做到这一点,她现在第一个目标是先做好一个皇后,不用是完美的,却一定要是成功的。

第二百三十六章 番外

输了,自己输了!即便再重来了一次,自己还是输了!

耳边宣读的是雍正的旨意,年氏却在回顾着自己的穿越历程,再次回到这里,自己本是憋足了一口气的,从什么时候起,这口气开始泄了呢?

在现代,当自己从影视、从小说、从史料中知道了雍正的经历之后,就成了一名四粉,自己敬仰他的作为,佩服他的心性,感动他的勤恳,心疼他所受的委屈。

穿越到这里,惶恐是必然有的,但内心里不由自主生起的,还是一股兴奋,自己居然成了四阿哥的女人,自己居然有了机会,可以帮他更成功,可以替他减轻或者抹除那些被错待的委屈和伤痛。

只可惜这样的一片热忱,却是不被领情的,因为这里有了一个变数,四福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