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此番作为,是想替你…不是替凤遥夕报仇么?”恢复正常神智的逍亲王一本正经道,只是唇角仍不住上扬,“可他无端端扯上你妹妹作甚?”见她蹙眉似锁愁思,不由也深思渐觉其中诡异之处,“你妹妹纵然复仇心切失了理智,以靖池毓的才智绝不会不知,纵然她能作假进得了宫,也不过是以卵击石,皇兄睿谋怎会只因外表相似就迷惑了神智,何况…”言到此,祁恒逍自悔失言,猛然住了口。

“何况,曾经休戚与共的凤遥夕也落得那一个下场,不过一个形似之人又如何能迷惑君心?”林素月扯出抹冷淡的笑,“你是想这么说么?”

“我不是有意…”祁恒逍大急。

“不,恒逍你不曾说错。”林素月摇了摇头道:“所以连你我都明白的事,靖池毓他如何能不明白?所以这一局绝非…那么简单。”

“你在…怀疑什么?”

祁恒逍也是聪明之人,不过为情所困此一时间不曾想得透彻,此刻见林素月的模样,不由忆及数日前她曾疑,有人用数载光阴,布惊天之谋,东夷南蛮西戎北狄皆在局中。

“莫非…”祁恒逍为自己的猜测所怔,良久,才迟疑道:“布局之人,竟会是…他?!”

这一句话他说的极是犹疑,出口也不觉有些轻轻弱弱的,却猛然一下重重击在林素月的心头!她早在听他道出靖池毓暗助梦溪时,心头便隐隐料出了几分,只是一时间不敢相信,此刻祁恒逍一语道出,却叫她再躲不得,避不了…

低了头细细思索番,林素月寻了千百个理由,不放过蛛丝马迹想瞧出几分不妥,好叫自己相信此事也未必是靖池毓的筹谋,或许是巧合,或许另有他人…但越回思越几乎可以断定,此局就是他的手法。

阖上眼,林素月一时说不出什么滋味,她与靖池毓乃莫逆之交,彼此的手段也了解得通透,莫怪她当日堪颇此局便觉有些奇异的熟悉之感!

“你帮了祁恒逍那个…侧妃?!”那双素来沉着的眸跳动着淡蓝的火芒,“梦溪,你怎可如此莽撞?!”

知他是气极了自己,也是忧心自己,凤梦溪不由缩了缩脖子,“我…不想欠祁恒逍的人情罢了。”就知道不该告诉毓哥哥的!可…可面对他总是藏不住任何东西。

“你不愿欠他人情,便可不顾自身安危么?!”靖池毓面色不见怒意,只是握紧的拳那一丝颤抖显出心中的惊涛骇浪,“更何况,说什么人情,他也是害死她的帮凶,你忘了?!”

“正因是仇人才不愿相欠。”凤梦溪虽然心中有些忐忑,出言却是坚定,“若是欠了情,日后报起仇来反倒多了掣肘。”

掣肘?

靖池毓望着眼前少女,虽是小心地仿佛做错了事的孩子,可那双凤眸中透着坚毅华芒亮,无声一叹,什么掣肘,不过是…‘良心’二字罢了。

当年她…也是如此。

“遥夕,为了一个死间,你要亲去祁国?!快些告诉我,这是在说笑。”少年王子秋日里也手执折扇故作风流,只是瞪大的双眼破坏了那份倜傥。

“自然不是,我的样子像么?”凤目一斜

“不像。”呆呆摇头。

“靖池毓,你只说帮是不帮?”

“我只怕这不是助你反是害你!”上前一步,“青氏一族效忠你凤王族本是理所当然之事,你何必怀有愧疚,以身犯险?”

“凤王室?”讽刺一笑,“你姑母靖姚,如今是也是我凤国皇妃,不也是凤王室之人?”

“遥夕…”

“我已应了青姥姥,必会让青若宁安然回来。”

少年很是无奈,“如此你去求凤王下令撤回青若宁,他必应允。”

清绝少女摇了摇头,“死间除非完成使命,否则至死不回,这是凤国数代的规矩,我却不能因私废公,开次先例。”

“你意已决?”深吸一口气,无奈苦笑,似乎每一回,最终妥协的都是他。

“池毓你可否助我,我…不能欠这人情…”

当年遥夕也说不愿欠人情,费尽心思救回了青若宁可结果呢?不但纠缠上了与祁恒煦的那一段孽缘,连青若宁最后也恩将仇报!

呵,苍天无眼,仁义?良知?又有和益?!

“毓哥哥。”见他许久皱眉不言,凤梦溪轻声问道:“你…在想什么?!”

“我…安排你离宫。”

“毓…哥哥?!”凤目微睁。

靖池毓上前一步,似乎要将眼前少女揉进怀中,可已然伸出去的手最终顿了顿,落在了少女的头上,“是我错了,梦溪你本性善良,这件事,我本不该将你牵扯进来,趁如今还不迟…”

凤梦溪蹙眉道:“姐姐之仇,我来寻乃天经地义,何谈什么牵扯。何况,事到如今,我若走了,岂非前功尽弃,这仇还如何报呢?!”

“梦溪。”再三犹疑,可瞧着眼前少女珠玉般的俊颜,靖池毓终是缓缓开口:“其实,我有事…瞒了你。”

“毓哥哥,你…有事瞒我?”凤梦溪怔怔道,似问却更似无意地重复了遍他的话罢了,似乎半点不曾明白里头的意思。

“是!”见她如此,靖池毓自然为难,却硬着心肠道:“梦溪,其实如今即使没有你,遥夕的仇也定然能报,不过略麻烦些罢了。”

作者有话要说:啦啦啦 终于赶出来了… 要求表扬 要求散花…

醉桃

“陛下驾到!”

通传的声由远而近,极是响亮,径自坐在紫檀茶几旁的人却是纹丝不动,那通报之声似风过充耳不闻。

“如今即使没有你,遥夕的仇也定然能报,不过略麻烦些罢了…”

“毓哥哥,此言…何意?”

靖池毓不答反问:“梦溪,你认为怎样才算是替遥夕报仇呢?”

“自然是叫那些人都不得好死!”

“那些人又是谁?”勾起抹讥讽的弧度:“青若宁?司宇韩?”

“自然是…”凤梦溪话到半途终究顿了顿,自然是那负心薄幸的帝王至尊,若非如此毓哥哥怎会要自己来扰他心神?只是…

从前她不曾见过天耀帝,只道自家姐姐耗尽心血一片真情,却落得那么个下场!又听说几乎可算作凤氏家奴的青若宁封了贵妃,心中不免有些不屑,暗思古往今来无数开国君主打天下时英明无比,待等天下大定,坐享荣华,被富贵权势迷了眼便成了‘无道昏君’,看来这天耀帝也难免如此。

可在天耀帝身边这些时日,她看着他处理国事雷厉风行,看着他果决圣断事必亲躬,看着他给予司宇韩重用却不曾给予等同的信任,看着他命青若宁管辖后宫却并无多少宠爱,看着他对自己,迷茫,好奇,似有所寄情,又似戒备深重…

她越看越思,越觉那人如滔滔海水深不可测,睿谋大智,处事决断,就算再怎么不愿意,也不得不承认那人却有雄韬伟略,那样的人绝不可能被任何人牵着鼻子走,不管为色,抑或…为情。

“自然是那个了不起开国君主。”靖池毓淡淡道:“只是以梦溪你的聪慧自然也不难察觉,要对付那人绝非那么容易的。”

“毓哥哥,你…你究竟要做什么?”凤梦溪不由忐忑,明明自己一心复仇,可为何此刻瞧着那双微蓝的眸闪着仇恨的火芒竟觉不祥?“还是,你…已经做了什么?”

“梦溪…果然长大了。”靖池毓竟是噙了抹笑意,颔首道:“不错,西戎五公主不过是会些武艺的女子罢了,哪有什么能耐,若无我出谋绝无今日的地位,呵,她以为我真是为了那些金银珠宝才花心思帮她,真是愚蠢,就这一点赫漠要比她聪明多了。”

“赫漠?北狄三王子赫漠?”凤梦溪讶然,转念一思,忽而明白过来,“如此说来毓哥哥,这些年番邦始终蠢蠢欲动行迹诡秘都与你有关?”

“是他祁恒煦自己无能。”靖池毓冷冷一笑:“当年遥夕原本进言,天下一统,但战乱方平外邦欲动,当宽待五国遗臣安抚百姓于内,人心稳则国自强,再威慑番邦于外。”

凤梦溪怔怔听着,她素知姐姐厉害非常却不失仁爱之心,但早时便离了凤遥夕身旁,所见所闻均是传言为多,此时听此言,她仿佛瞧见,姐姐身穿凤袍飒然而立为中原谋百年计,可惜…

“可惜,祁恒煦却并不以为然,他那时只顾着如何将五国遗臣中,有能力,有威望,有异心者一一削打铲除。”靖池毓不觉握紧拳,微蓝的眸满是恨意,“如今我便要他亲眼瞧瞧,遥夕与他究竟谁对谁错,外邦异族究竟会不会成为心腹大患。”

“可…可这一切全是毓哥哥你操纵的呀。”凤梦溪似乎瞬间跌落进一个迷雾般,晕沉沉道:“如此,毓哥哥你岂非帮番邦外族来对付中原么?”

“中原天下是他祁恒煦的天下。”靖池毓面色平静得几乎叫人觉得寒凉:“与我何干?”

“毓哥哥…”

“你不必担心,祁恒煦没有那么无能,这中原天下落不到外邦手中,只不过…”靖池毓冷冷道:“梦溪,当年我们感受到的痛彻心腑,不能十分相报,也定要让他尝个七分!”

“怀夕?”

猛然从回忆中惊醒过来,凤梦溪抬头只见天耀帝含着笑,立在眼前,不由微微失色,急忙起来行了一礼。

不料天耀帝却是笑道:“怀夕如此礼数周全恭敬有加,可是少见。”

凤梦溪心中一顿,自己一时间不过稍失谨慎,他竟也看在了眼中。

“看了一丝一毫都难以逃脱陛下慧眼。”凤梦溪轻轻一笑,却道:“呵,我方才专心泡着花茶呢,因此有些走了神。”

“花茶?”天耀帝斜目,睇了眼袅袅水烟,徐徐而上的水晶壶,不由起了分兴致,随意坐了下来,挑眉道:“却不知怀夕以何花做茶?”

凤梦溪闻言顿了顿,方道:“桃花。”

“桃…花?”天耀帝不觉一怔,只是他素来喜怒不形于色,这些年愈发深沉难测,因此纵然心中一时失神,面上却是几乎瞧不出分毫。

可…也只是几乎。

凤梦溪想若在平日,她必不会像此刻这般全神贯注到连每一根发丝都警觉起来,如此必然会错过了眼前这人那一瞬的眸光一窒。

不过‘桃花’二字,便叫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的帝王动了神思,他终究…是爱着姐姐的吧?

“这时节哪儿来的桃花?”天耀帝只作不在意道。

秋尽冬临,寒风烈烈,桃花早都谢了。

“今儿个碰巧见两个宫女从地里挖出个罐子来,一问才知是春日摘的新鲜桃花,晒干后埋在地下的。”

凤梦溪说着早已备好的说辞,边伸出纤纤玉手执起水晶壶,略略一斜,桃花特有的清甜伴着淡粉的茶水一泻而下,水雾袅袅从水晶杯中四溢开来,却像是在近在咫尺的两人间遮上了块薄纱,使一切朦胧了起来。

天耀帝拿起水晶杯,低头闻了闻,微顿,望了对坐之人一眼,却见凤梦溪动作不见丝毫犹豫,替自己也斟满了一杯,轻轻启唇道:“好茶,难得怀夕竟如此用心。”

凤梦溪执壶的手微微一紧,却是不动声色地将水晶壶放回了原处。

她轻轻拿起自己面前水晶杯,晶莹剔透水晶承载着淡粉色的液体,折射出美丽动人的光彩,配上漂浮在其中的几片花瓣更是美得叫人心醉。

只可惜…

如此动人的茶水,却有着致命的毒素。

姐姐自幼爱桃花,靖姚为害姐姐特别培育了一种与桃花像极却有剧毒的花儿,姐姐识破后却是一笑,为它起名作‘醉桃’。

凤梦溪轻轻晃动杯子,两片‘醉桃’在其中摇曳着,她本不想用这种方法的,不…不是惧怕失败后的死亡,而是…纵然再说多少次,不能让这些人轻易死了,要叫他们明白何谓生不如死,何谓肝肠寸断,但骗得过他人,骗不过自己,其实隐隐的,她始终有所忧虑。

纵然在姐姐的保护下,不曾真切的感受过乱世之苦,但是…当日能让姐姐舍弃一切,送走自己也要平定乱世,一统天下,那份豪气,那份执念,似乎能通过相同的血脉使她感同身受。

姐姐她当初选择如此决绝的路,除了本就骄傲至极容不得感情一丝玷污外,是否也是为了这好容易安定的天下,不再起波澜?

所以,她始终不敢对这天下之主动手,如今天下终究是平定未久,若天耀帝出了事,谁知会不会再次四分五裂?所以,她才会前番暗袭青若宁与司宇韩的莽撞,因为她其实隐隐的明白,这最大仇人,怕是今生难以血刃的了。

可她不曾想到毓哥哥原来…

不可,不论什么原因,毓哥哥如此暗助番邦兴风作浪,若有万一,必受万世唾骂,姐姐九泉之下也难以瞑目。

想到此,心猛然一痛,她一直以为自己恨意滔天,有时常要毓哥哥操心担忧,但到了如今方知,真正恨入骨髓的人不是自己,而是…他。

他对姐姐的情谊,或许远不止至交好友,否则何以恨得如此至深,恨到不惜利用…自己。是的利用,不是自己复仇心切叫毓哥哥为难原来一切早在他的谋算之间。

暗暗深吸一口气,凤梦溪忽而释然,她原要替姐姐报仇的,她本不该…起了私心。既然如此,不如就让她以命换命,结束这仇怨,望能消弭毓哥哥的忿怨免得做出错事,对不起天下万民,遗恨终生。

“陛下,桃花妖冶多姿间却有清毒怡神之效。”凤梦溪扬起樱唇,凤眸炽耀如星,直视眼前君王,隔着水雾飘渺不真间竟有九分似了故人,叫天耀帝一怔。“陛下何不尝尝,这茶是否甘甜沁人啊?”

只要天耀帝死了,姐姐的仇便算作报了,毓哥哥自不会再助外邦,那逍亲王也不是泛泛之辈,继位稳江山总能支撑的,虽有风险,却也是他们祁氏一族害死姐姐该受的惩罚。

凤梦溪握紧了手中的杯子,不论如何,她不能眼睁睁看着毓哥哥成为助番邦外族害中原百姓的罪魁祸首,她不能…

作者有话要说:更新了 更新了 话说一直觉得快结束了 为嘛越写越多了 为嘛为嘛…

相认(上)

凤梦溪正要一饮而尽,却见只骨节分明的手拦在了杯口,不由微鄂,抬起头来,只见天耀帝淡淡而笑。

“怀夕,饮酒伤身,你如此年轻岂不知自惜?”语意轻软,那只手也似乎极是温柔地将水晶杯放回几上,唯有凤梦溪知帝王那状似温柔下,所施得却是不容抗拒之力。

“陛下?”凤梦溪不由一时迷惑,正要开口却在对上帝王的双眸时不由一顿,褐色的眸中隐见微愠,但她察觉不出一丝威胁的气息,似乎他真的单纯的为她不懂得爱惜自己在生气,就如会为了自己冬不知加衣夏不知日烈而生气的…姐姐一般…

天耀帝不理她的疑惑,伸手将她面前的杯子拿了过来,握在手中轻轻摩挲,良久才道:“怀夕,过几日秋狩便要结束了,你可有什么打算?”

“打算?”凤梦溪总觉有何不妥,莫非他瞧出了什么?“陛下指的是?”

“你虽是到半途遇不幸,亲人离散,记忆全失,可宫中终非你未嫁女子长久之计。”

凤梦溪一怔,勉强笑了笑:“陛下这是要…赶怀夕走?”

“九重宫阙,金雕玉砌琉璃瓦。”天耀帝却是一笑:“怀夕,你果真喜欢么?”

九重宫厥,重重锁双翼。

金雕玉砌,空对秋月冷。

花繁锦绣间埋葬多少冤魂,富贵荣华却不过一只锁住自由,吞噬灵魂的金笼。

眼前人九五至尊,天下极贵,凤梦溪素来觉得他就是那站着九重宫阙之上的主人,可此刻忽然有种很奇异的感觉,仿佛他也不过是金笼内一名可怜可悲的囚徒。

“百啭千声随意移,山花红紫树高低,始知锁向金笼听,不及林间自在啼。”天耀帝幽幽吟道,惶然一笑,竟有几分凄凉,“当初有人喜欢这首诗,那时朕笑她不知惜福,可等她离去,朕方明白…”

天耀帝说到此不觉伸出手,似乎想挽住什么随风逝去的东西。

“陛下。”凤梦溪低着头,轻声道:“喜欢这首诗的人去哪儿了?”

猛然一顿,天耀帝握紧拳收回手,“她去了…再不会回来的地方。”

“陛下乃天下之主,既然不想让那人离开,何以当初又让她走了。”很小心压下所有恨意,凤梦溪命令自己出言平的没有一丝起伏。

“她整日想着金笼外的海阔天空,朕本是想更紧更紧地握住她,叫她只得留在这金笼内,不料…”天耀帝垂下手,似乎一瞬间失去了所有的力气般。

“不料有些人有些事,就像流沙,握得越紧,流逝的越快。”凤梦溪似叹似悲。

“流沙?不是…”她是九天之凤,傲然于九天之上,宁可坠身火海,也不愿折去双翼栖身金笼。

“或是为你挑一门十全十美的好亲事,或是赐你宗室之女的身份,给你庄院府邸,你或自在一人或自选夫婿皆可。”天耀帝几乎不带感情地说着:“只要有朕一日,必保你平安富贵,若然朕他日…也会早做安排,不会有人来寻你麻烦,如何?”

他忽而开口说此话,凤梦溪竟是一愣,而后心中不知是不觉暗自冷笑,这倒真是姐夫照看小姨子的做派了,只是,事到如今,他却又何必?!

“你好生考虑,在秋狩结束前给朕一个答复吧。”

天耀帝淡淡一笑,却猛地将手中的水晶杯砸向一旁绿意盎然的盆栽,霎时水晶四分五裂,杯中酒没入盆中却叫里头树枝受了无妄之灾。

“以后多多爱惜自己,你是聪明人,不智之事,还是少做为好,朕顾得了你一次,却顾不得第二次。”

留下这句话,帝王双手负背而去。

凤梦溪一人独坐屋内,水晶壶仍冒着缕缕水烟,良久,她终伸手长袖一扫,那壶与另一只仅剩的水晶杯一同跌落地上,一天内这一套名贵的器皿同化作了冤魂。

凄楚一笑,凤梦溪垂下眸,只觉眼前迷茫茫一片,好生奇怪,分明那壶那杯皆碎了,怎的还有水雾迷眼?这么想着,却抑制不住酸涩的泪珠悄然而下…

天耀帝果然…早就洞悉一切了吧?

可如此…毓哥哥怎么办?

自己真是好生没用,若是姐姐在,若是有姐姐…在定不会如此!

“这盆栽今日一早便枯萎了?”拿着手中一截枯黄了的枝叶,青若宁柳眉紧蹙,却不似动怒,倒像在深思些什么。

巧梅低着头禀道:“那边的小内侍眼尖,昨晚打扫瞧着里头御赐的水晶茶具全碎了,又见半只杯在这盆内,里头的树却枯了有些儿怪,便趁人不注意掰下了这截来交娘娘过目。”

“好个警醒的人儿。”青若宁抚着手中的枝叶,朱唇微微勾起,“你改日悄悄地赏他几个金珠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