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燕就是不明白,老林怎么对林佳豪这么眷顾,她不高兴地揭林佳豪的老底:“小豪也就在咱村学习还显得可以,到了镇上都没考过第一名。更别说在县里了,连班上的第一名都没考过。”

“那是我没钱。”老林不服气地说道。

“这跟钱没关系,当时你全力以赴供林佳豪读书,他在学校比一般孩子生活优裕多了,那年县中高考最好的孩子,爹死娘嫁人,靠奶奶给人缝补洗衣养过日子,咱家怎么也没那么穷吧?”

“这怎么可能。你就编吧——”老林根本不信。

“那人叫杨永年,就在北京医科大读书,比我早一年。他还去天津玩了,我见过,五年大学,只有一身廉价黑西装,晚上洗,早上穿,他和我一起大学毕业,考了本校的研究生。听老乡说,杨永年就是读大学期间,还捡易拉罐卖钱呢。人家上大学,没花家里一分钱,还挣钱为奶奶看病。爹,你今后别提林佳豪了,跟个吸血虫一样把咱家人坑苦了,你不害臊。我都替你害臊,养了那么个白眼狼。”

林燕这话说得很难听,老林的脸涨得通红,也不知道是气的,还是羞的。

“爹,你也不是笨人,也不是没见过大天,林佳豪到底怎么样,你想想就清楚,我知道你曾经把满腔希望都寄托在他身上,指望他为你挣面子,可他实际表现实在让人失望,你能不能清醒一些?不要再成天他这好那好的,咱家人谁不知道他什么德行?你病重住院,他能扔下你跑了。换成我,这样的儿子都不认他了。”

也不是林燕非得把话说这么难听,她爹若不清醒,成天把林佳豪挂在嘴上,下面三个弟弟心里肯定不舒服,万一哪天,这三个都像林佳豪学习,苦了老林,还不是让林燕为难、给林燕找事吗?

“他这回带我去看病——”

“爹,我不知道你怎么想的,林佳豪难道掏不起几万块钱?带你看病,竟然打电话让弟弟出医药费,若不是后面三兄弟在一起算账,他未必会担起他那一份。这个家,谁花钱最多?在承担义务时,他连一句话都没有,好意思和俩弟弟出一样多的钱。他结婚你出了多大的力?佳平和佳彬结婚,你出了多少?更别说林佳豪后来买房、装修又花你多少钱。最起码,你对他那么重的心意,他也该多出些钱吧?你要是说,现在两个弟弟比他有钱,多出些是应该的,那在医院里,佳平是怎样伺候你的,佳豪怎样伺候的?你心里明镜一样吧?我就想不通你为何总能好了伤疤忘了疼。”

林燕说着说着,脑子里却忽然冒出个念头,老爹何尝不知道林佳豪有错?他这现年,全力以赴供养这个儿子,对林燕、林欢刻薄至极,对林佳平、林佳彬的心思,都很淡,他的好友肯定都会劝他不要这样的,老林现在若是承认了林佳豪不好,那就是等于承认他这些年,都做错了。老林也是个骄傲的人,以前在村里,他拼死拼活的,也就是为了活出一份体面。虽然家里孩子多,日子并不富裕,但他却受多子多福的思想影响,依然觉得自己比别人强。

林燕不说话了,若是这样,林佳豪在老爹心中,不是一个具体的人,而是老林自己塑造的,一个能让他满足和骄傲的幻影,老林能忍下当年那么多苦,跟这个不无关系,到了现在,他都不肯放下这个虚无的假象,明明知道林佳豪是个渣滓。估计老林觉得,自己辛辛苦苦供养的大儿子,是用沙子堆起来的“砂器”,一阵大风都会吹得面目全非,他会崩溃的。难怪他死撑着,非要说林佳豪优秀了。

林燕刚才那些话,就是要打破爹爹的幻想,尽管这很残酷,但他爹说不定还有好多年的生命,随着年纪增大,承受能力越来越差,再过几年,老林要是忽然梦醒,那可就要了老命了,想到这里,林燕庆幸自己想通了这些。

老林被林燕的剖析堵得哑口无言,好半天都说不出话来,林燕不清楚,老爹此时是因为心中的偶像崩塌没了精神,还是在努力修复那尊破幻影,她还来不及说话,林老娘插了一句:“燕,你说,你爹和我对佳豪这么好,他为何就不想着我们呢?”

“林佳豪从小到大,你们谁要他负过一次责任?从来都是他要怎样怎样,到了现在,他还不习惯你们要怎样怎样呢。”

“他都这么大了,我和你爹也都老了呀。”

“是啊,你们养了个没良心的白眼狼呗。”

“行了!”老林受不了,对着老婆吼了一声。

老娘翻翻白眼:“还不都怪你,别的孩子都不管,只管佳豪一个,惯出事儿来了吧?”

“你也没多好,只管生,不管养。”林燕说老娘。

林老娘气恼地瞪了林燕一眼,没说话。

“要说因为穷影响了学业,咱伟良也是呢。他在高中年年都是全年级第一的。也就是一心想考好,挣一笔奖学金为家里减轻负担,这才因为压力过大,在考场晕过去了。最拿手的数学考了个不及格,不得不去上了一所矿业学院,我一想到他考回来,偷偷躲屋里哭,心就跟劈成两半一样难过。”

林燕没想到婆婆刚才走过去,听见老爹一句话,这会儿过来感慨这么一句,把老林臊得一脸通红,过了好一会儿,他什么也没说,就那么走了,一直到小翔坐飞机走了,他都没再过来。

让林燕和黄伟良措手不及的,是黄有良刚巧来了,给他们送了一整只的羊羔肉,听说侄子要留学,顿时激动不已:“咱老黄家要出大人物了,得到祖坟烧香去,伟良,你那天带孩子回去?”

“什么大人物啊,哥,就是去读书,离学成还差得多。”

“就那也了不起,比你当年还好,呵呵,你还是带孩子回去一下,也让咱老黄家人高兴高兴。”

“你当了这村长,就是最让人高兴的了,咱村人因为你,好些都由穷变富了。”

“还是因为你,我要不是你,连这村长都当不上。”

黄伟良没回去,黄有良又来了一回,领了一大群黄家的本家人,黄伟良看了看,大概每家都派了个代表来祝贺,送了好大一堆农村土产,黄伟良和林燕忙了一天,在酒店请了客,送走客人,回来又把家里的礼物,都转手送人,那些时鲜蔬菜水果,甚至还有鸡、鸡蛋、兔子、羊肉,在这大热天,都没法存放,冰箱又能装多少东西呢?

向辉第二天过来,怪黄伟良惹得他上火了,见林燕和黄伟良很奇怪,向辉笑着说道:“送我那么多羊羔肉,曹芝中午做火锅给我吃,这天热的,我们开着空调,喝了好几罐凉茶也没起作用。瞧我,火疖子都长出来了——”

“哈哈哈”林燕和黄伟良知道这是向辉耍宝,都被逗笑了。

“哇塞,新鲜羊羔肉真是太好吃了,老黄,下回你家亲戚要是还送你,希望你也能不忘老朋友,继续分我一半吧。”向辉继续开玩笑。

第二四六章

林月华周末,刚好过来,听说表哥要远走,刚开始很高兴,叽叽呱呱说起哥哥今后天天吃蛋糕喝牛奶,那日子会多爽。临回家时却哭了起来:“小翔哥哥,那我今后来了,不就看不到你啦?”

“月月,咱们可以网络视频呀。”

“呜呜,那哪有见你这么好?再说,你学习忙不上网,我就见不到了。”

小翔也有点黯然,林月华假期经常过来,请教他数学,还跟着他练习英语口语,月华的年纪,刚好在他和果儿之间起到了联系作用,让他能够理解果儿有时候的一些行为和要求,对这位表妹,他也很喜欢的。

林燕已经有点受不了这样的场景,强忍着没有流泪。

林月华回去,自然会把事情给父母讲,林佳豪拉着脸,非常不高兴,最后说了一句:“你大姑钱多烧的。”

“爸爸,哥哥就是学习好,他要考爱因斯坦做研究的那个大学读书。”

“做梦,到时候还不知道在哪个二、三流大学混张文凭。”林佳豪知道自己说这话,就是嫉妒,他竟然恨起老爹,为何是个贫穷的农民,要是老爹有钱有势,他也能像外甥一样,想要什么就有什么,日子要多张扬就有多张扬,那样的人生多惬意啊。

“爸爸,你去送哥哥不?”林月华还抱着一线希望。

“我不去,你大姑看我哪儿哪儿都不顺眼,我去她家干什么?”林佳豪以前或许还有幻想,今年见大姐给老二、老三都有投资,偏偏对他一声都不吭,失望之下,更恨林燕,不过当着女儿的面儿,他当然不会说什么。

姚静雯沉默了半天,低声问了一句:“到美国念书得多少钱?咱月月的英语也很好。”她一直都爱攀比。到了现在,生活的磋磨使得她比以前好了点,本性依然还在。

“妈,我就在你身边。哪儿也不去,你这么笨,我走了,你让人卖了说不定还替人数钱哩,到最后,都不知道是谁害了你。”

姚静雯瞪了女儿一眼,刚开始很恼火。等会想通了,又忍不住高兴起来,都说女儿是妈妈的小棉袄,贴心又温暖,月月虽然有时说话很难听,但在实际行动上,真的很护她,她在娘家就被娇惯。嫁过来前十年也是顺风顺水,在最重要的学习阶段,她没有积累到足够的人生经验。现在已经形成不爱动脑的习惯,就是女儿这么小,常常都比她有主见,久而久之,她便习惯了聆听和顺从。

谁能想到,两个歪竹子,竟然孕育出一根好笋,林月华小时候虽然被娇惯了,但前几年家中的风风雨雨,让她不得不考虑很多问题。她属于早慧的孩子,磨难令其早熟,在最关键的时候,她又跟林燕和林欢比较亲近,耳濡目染,对世界的看法。便有了姑姑的影子,黄鹏翔对林月华的影响,也不容小觑,这几个人都是很朴素很务实,对人也宽容厚道,林月华受父母的影响被降到了最小。

幸好,林佳豪是真小人,但他在女儿跟前,很多刻薄恶毒的话,还是没说出来,不然对林月华的影响,肯定是很恶劣的。

林月华白天,和黄鹏翔玩了,作业还没做,这会儿便进了房间,没听见父母在一起嘀咕着骂人。

林佳豪把一家大小都咒骂了一通,心情还是没法轻松,靠在沙发上,半闭着眼不说话,姚静雯小心翼翼地说:“老二和老三的能耐,也帮不上咱们的,他们充其量一年也就几十万,我听他们的意思,还要先还大姐,这几年手头都不会有多少钱,没办法帮你建个小工厂。”

“我就恨老天这么不公平,为何是林燕,不是我,不是我爹有钱!我爹这几年,也越活越回去了,大姐几千万身家,他连几百万都要不出来,我一看他那窝窝囊囊的样子就来气。”

“你爹以前种苹果,手里还有点钱,你大姐把他接出来,连这个财路都断了,现在不挣钱还花钱。”

“哦,对了,爹的苹果园承包出去,好几年都没收钱,江叔说他要为儿子结婚,现在儿子都结婚两年了,他还赖着不给,爹现在有心脏病,不能生气,没去要过。”林佳豪盘算到这里,脸上忍不住露出笑容,虽然这钱不多,但他只要是能拿到自己应得之外的钱,心情都会大为愉悦。

“你周末回老家要钱去吗?”姚静雯问。

“嗯,不过,得给老爷子知会一声,不然,他要是派了别人去,事情就不好说了,嘿嘿嘿。”林佳豪没来由地笑了几声,见女儿洗漱后睡了,也高兴地搂着姚静雯的肩膀:“休息吧。”

姚静雯很久都没有见过林佳豪这么温情款款了,立刻受宠若惊地对丈夫媚笑了几下…

十天时间转瞬即逝,林燕和黄伟良依依不舍地送孩子上了飞机,虽然中介的人一再保证他们会给孩子提供最好的服务,让家长们放心,送机的人群,看到儿女的身影消失在入口处,有人便忍不住,当场痛哭起来。林燕也被带得泪水涟涟。

黄伟良心里难受,但他毕竟是男人,好歹还撑得住,见老婆这么难过,伸臂拥着她肩膀。他知道越劝还会越伤心,便不多说什么,眼睛四下看了看:“你要不要去免税区看看?给你买个包吧?”

“我不要,那些奢侈品竟然一个包顶的上一辆汽车,太让人受不了。”

“呵呵,我老婆就是好,有钱也不奢华摆阔,始终保持本色做人。”

“什么本色做人,啥词这是。”

被这么一打岔,林燕的泪止住了。

“我们去明州镇看看吧,你师父还在那里呢。从家里冰箱里拿点牛羊肉过去。”

“好。呵呵,还有土豆。”想起储藏室那好几袋土豆,林燕和黄伟良都忍不住笑了,他们才送出去一半,家里起码还有七八十斤,真令人头疼。

因为怕牛羊肉化冻之后腐坏,林燕和黄伟良先去了韩长河住的那个农家院子,没想到韩安俊夫妻过来看父母,安俊妻子是个很重情义的好女人,不然早就在韩家落魄时跑路了,他们还没有孩子呢。

这里还没有冰箱,但院里有口井,安俊媳妇打算把肉都炖了,带回去一部分,这里留下的,用篮子挂在井里保鲜,还能吃两天,他们小夫妻去厨房忙了,韩大娘陪着林燕坐。

“一会儿你师父下班回来,就在这里吃饭吧。安俊媳妇手艺很好的。”大概怕林燕推脱,韩大娘拉住她的手,“都是你带来的东西,孩子不过动动手,他俩对你们的救命之恩,感激不尽,今天你要不留下,不要说我,他们心里也会难受的。”

林燕还想问问韩长河在这里生活是不是习惯,便点头答应了下来。

“你们坐会儿,我去工厂看看,顺便接韩师傅回来吃饭。”黄伟良对女人的家长里短不感兴趣,便做了个告罪的手势,起身出去。

韩大娘以前,也是村里眼中的能干女人,不然,韩长河的工资并不高,她家的日子怎么能好过呢?林燕和她聊天,一点也不觉得乏味。

“你师父退休之后,一直在外面干,这还是因为身体不好,才歇下来,你不要担心,他那身体,都是心病压的,现在安俊病好了,老韩都年轻了好几岁。”

“师傅给别人做工艺设计吗?”

“是的,他人能干,去的厂子老板都很喜欢,前一阵,那个魏老板说要扩大生产,还问他身体好了没,能不能工作呢。”

“哦,韩师傅这人,心热,做事负责,当老板的当然喜欢他。”

“不过,那个姓魏的不怎样,他刚开始对老韩特别好,后来要搬家,又说他同学要来,大概觉得漂不起两个技术员,便对老韩有点冷淡,刚好老韩一直头疼,过年时就歇了下来,谁知道他又打电话过来。”

“是不是那边生产扩大了?这两年机械行业比前些年好。”

“大概不是,老韩估计是老魏嫌同学的价码太高,一个月六千块还不满足,他才给老韩开两千五。”

林燕觉得这个老魏的故事有点熟,便问韩大娘:“魏老板全名叫什么?”

“魏岳民,那人看着粗剌剌,说话粗声大气,第一感觉是个豪爽的人,其实为人不怎样,听说他把同学从外地挖过来,现在人家帮着他解决了技术问题,他就想过河拆桥了。”

那林佳豪岂不快失业了?林燕心里这么想,禁不住皱了一下眉头,她的老爹还没有从自己的梦幻中清醒,肯定会为林佳豪打算,自己这边少不得会有麻烦。

韩大娘忽然意识到林燕在沉思,立刻打住了话头,反而让林燕惊醒,她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这个魏老板儿子和我儿子一个班,我们接娃时碰上过。”

“哦,你看他那人,是不是刚开始感觉比较好,很热情的样子?他不光人有点小气,背后还爱说人坏话呢,他同学和家人不和,他不说劝慰,还在背后垫坏话,撺掇他那同学算计家人,说什么让他同学出面减房租…”

第二四七章

林燕没想到林佳豪今天也在明州镇。老林把果园承包给了林社会,林社会先是说要攒钱给儿子结婚,接着又说得还债,没钱付承包费,老林要了几次他都没给钱,这老林也死心眼,怕别人包了果园不会打理,使果树退化了,竟然不肯收回来包给别人。这林社会似乎摸清了老林是心思,越发有恃无恐,老林进城好几年,竟然只有刚开始的那年收到了五千块,第二年只有三千,以后一分钱也没有。

林佳豪说是代表老爹的,林社会当然不能说什么,只是一个劲找理由推诿。林佳豪的嘴巴比老林强不知多少倍,再说他又志在必得,两人说着说着,便掰了脸,林佳豪坐在林社会家里不走。他早上开车过来,到的时候也就九点多,三个小时很快过去。吃饭时间到了。又是一个家族的,林社会不得不邀请林佳豪吃饭,但他和老婆都心中不忿,阴沉着脸,他老婆还把饭碗重重放在林佳豪前面,这也把林佳豪气得要死,他也没心思吃饭了,把碗一推:“社会叔,这承包款你今天是打定主意不给我了?那你别怪我心狠,依照当年订的合同,我要收回果园。”

“佳豪你欺负人了吧?这果园我们打理了半年,眼看就要收果子,你怎么能半截收回?”

“合同规定,你不付款,我有权收回,没说一定得等到秋后。等会,我去把村长和镇政府的法律顾问叫来,咱有言在先,也不是我和你胡搅蛮缠。”

果园的投资也是很大的。施肥、喷药、套袋,都得实打实花钱,还又特别费功夫,从树开花时候起。人就在地里忙不停,先是人工授粉,接着又得把果子密集的地方摘掉部分。使密度合理,还要拉枝,让阳光尽可能照到每个果子,有时,还得给树枝下撑上棍儿,防止果子压断枝条,还有一遍一遍的浇水施肥喷药灭虫。几个月下来。腰都能累断了,林佳豪忽然这么说了一句,林社会当然不干,这时候他才意识到合同写的太粗,没有定下半路不能收回果园。谁要他有错在先呢?

林佳豪看林社会的脸色松动,便再增加压力:“你们吃饭,我去去就来。”他走两步,还说了一句,“社会叔,你不要想着躲起来就没事了,有镇上的领导,你躲不躲我都能收回果园。”

“哎,佳豪。佳豪,有话好好说嘛,来,吃饭,吃饭。”林社会腆着脸,跑上前拦住林佳豪。

“我不吃。就你家这糊涂面条,我看着都没食欲。我很忙,今天好容易来一趟,就要把事儿办成。我还得找人去。”他假意继续往外走,胳膊便被林社会紧紧拉住了。

“吃饭,吃过饭我立刻给钱,我马上到外面给你借去,赶天黑,一准给你。”

林佳豪的威胁效果之所以好,还跟林燕有关系,林燕由镇领导陪着回村参观,林社会也跟着看热闹了,觉得镇上的干部肯定会偏向林佳豪的。镇上的干部哪个也不是吃闲饭的,他们忙得脚打后脑勺,没个三请五请别想搬来大神,林佳豪就算去告,也不见得能马上处理,可现在不一样了,林佳豪只要说出他是林燕的弟弟,镇长说不定都能放下手里的事情来**村一趟,林社会哪能不害怕?

林佳豪也不想闹大,毕竟,他不想让人知道自己收走了钱。他打算等拿了钱,再给老爹打个电话,说他急用。他对付老爹,那是三个指头捏田螺,一拿一个准。

林社会把钱都放了高利贷了,这时候也不能说收回就收回,他人做事这么绝,自然借不到钱,林佳豪等到快天黑,才拿到三万,非常恼火,林社会一再保证,一个月之内,一定补齐,林佳豪和他说定了时间,拿着钱走了。

事情凑巧得很,老林一直问林社会要不来钱,觉得每个月花儿子的,也不是办法,再说,林老娘还在到处筹钱,想去美国旅游,也少不得唠叨老头,让他去要钱。

林燕为了平淡自己思念儿子的痛苦,这阵子天天把日程安排的满满的,光明州镇都去了两趟。这天老林打电话,问她再去时能不能带着他,林燕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我明天就去,你在家等我,我走时会去接你。”

到了**村,林燕放下老爹,自己直接掉头走了,她应赵镇长的请求,为几十户村民担保贷款,帮他们建恒温控制的高标准大棚,这些村民已经和菇场签了合同,到时候生产所得,都出售给菇厂。

为了统筹经营好这个工厂,伟燕公司不得不设立了一个分公司,不仅生产干菇,还对新鲜蘑菇进行销售,公司旗下有旅游业,鲜菇既可以在农家乐直接上餐桌,还能做成保鲜礼品,让顾客带走,杨老户寨现在游人很稳定,营业收入没有特别大的波动,并且,公司提供的旅游礼物,新鲜美味,价格公道,连Y城里的老太太,有时都会专程过来购买,把那里当农产品超市了。

大概十一点多,林燕代表公司,和银行、菇农代表签了合同,和镇上的干部一起,给养菇基地开园仪式剪了彩,正准备离开呢,电话响了,她拿起看了看,是老爹打来的,想着大概是叫接他回去,林燕很随意地接听了。

“你是林燕?你爹在街上晕倒了,你快过来。”

“你先打120叫医生,我马上到。”

折腾到下午四点多,老林在县医院被救醒,急性肝炎,林燕办了手续,把老爹转到Y市中心医院。因为老林这回,不是躺在床上不能动,林家几个儿子便商量着,雇了个陪护,他们谁有空,谁去瞧一下。

第三天,黄伟良陪着林燕去医院,他们先去了主治医生那里。

“老人似乎受了气,现在气郁于心散不出来。”这位老大夫是个学中医又改西医的,分析病情和一般西医大夫不一样。

林燕担心是她给老爹压力太大了,赶紧表示:“那我和爹爹好好谈谈,看他到底有什么心事。”

“嗯,病人本就有心脏病,生气对他身体特别不好。”医生强调。

“我们会尽量顺着他,谢谢医生。”林燕这一瞬间几乎想要放弃教育老爹的计划了。

老林还在挂吊针,他半躺着,脸色阴郁,林燕问他吃喝身体,他都回答,只有到最后一个问题,为何生气,老林立刻闭紧了嘴巴。

黄伟良示意由他来,林燕便找借口出了病房,坐在走廊休息处的椅子上歇了会儿。

大概有一个小时,黄伟良出来,脸色很不好:“睡了,在我跟前哭了,我还没见过你爹这个样子呢,他憋了一肚子话,没法给人说。”

“哼,我估计这都是他咎由自取,是不是关于林佳豪的?”

“嗯,还真让你猜着了。你爹去收租地款,那个租地的叫林社会,他说佳豪几天前收走了三万,还说好让人一月还清。他说你爹这快又过来,说话不算话,存心让他难看的,你爹也很生气,说当时就是两人关系好,他处处带挈他,教给了林社会全套的果园技术,林社会忘恩负义,他病了也不去瞧一眼,地租拖了好几年也不给。两人吵起来,你爹就晕倒了。”

“我估计,我爹最主要是生气林佳豪背着他去收地租,他这是有苦说不出来,迁怒林社会,林社会才会和他吵,毕竟,这林社会见到我爹,他是心虚的,还没那么大胆子。”

“我也这么认为,但你爹一说起林佳豪,立刻就闭嘴了。”

“他没说这三万块怎么办?”

“没说,我想,可以稍稍透露给佳平和佳彬。他们兄弟之间自己处理,你是女儿,不能管太多,越粗代庖会招人怨的。”

“嗯,就这样吧。”林燕知道自己就是管了这事,佳平和佳彬也不敢埋怨,但她不想惹麻烦,一般碰上这事,谁出头谁生气,大部分情况,都会闹得里外不是人,反正乡下的规矩赡养老人是儿子的事情,她想管就管,不想管也有借口。

“我来帮你处理此事吧。”看到妻子一脸疲态,黄伟良一阵心疼,他坐在伸手握了握林燕的手,“处理这些家事,本就不是你们女人的事情,你也没经验,就别想这么多了。”

“哦,好吧。”黄伟良也没经验,但他毕竟和男人打交道,听得比较多的。

或许是这段时间忙的,也或许是林燕思念儿子心里难受,老林的病引发了她心底的痛,林燕觉得特别累,特别难受。

“我们回家吧。”

“你怎么了?脸色怎么不好?”黄伟良吓得站起来,对着走廊里一个白大褂的背影就喊起来“医生,医生——”

他的声音有点颤抖,还有点变调,把那个护士吓了一跳,急忙跑了过来,和黄伟良搀扶着林燕去了住院部的医生办公室。

第二四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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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个护士,听到黄伟良焦急的声音,赶紧跑过来,和黄伟良搀扶着林燕去了住院部的医生办公室,刚好老林的主治医生在,他帮林燕把了脉,说她没病,只是最近思虑过重、忧虑导致的休息不好,给开了点安神的中成药,让林燕回去多休息。

黄伟良这才略为放心,扶着林燕回家了。

没想到林佳辰放假,下午回了Y城,便来看父亲,隔壁病房的一个女的,来这个病房里聊天,给他说了林燕病了:“是你姐还是你嫂子,反正也是叫爹的,脸色苍白扶到医生那里去了。”

她在医院都能四处跑着聊天,可见八卦精神很大,详细说了当时看到的情况。林佳辰听了很着急,对老爹说了一声:“我去医生那里问问。”

“快去吧。”老林也急了,挥挥手让儿子快点。佳辰出去后,陪护扶着老林躺下,医生叮嘱他多安慰老林,尽量让他宽心,此时,他便说道:“你女儿还年轻,肯定不会有什么事,说不定担心你,又忙,累着了。”

陪护比老林小两岁,没事的时候,会和老林聊天,他是城里工厂下岗的,和老林也只能说些家庭和人情,几天下来。老林也被他培养的开始讨论这方面的问题。

“林大哥,真佩服你,这么多孩子,当年是怎么养活的呀。竟然还供了三个大学生,真不容易。瞧我,只有一个闺女。都觉得累得不行啦。”

“你当时也真胆大,就一个闺女,也不害怕…”

“怕老了没人养吗?我娘跟你一样,四个儿子,俩闺女,还不死闺女家了?说好我出钱,三个在老家的哥哥伺候。刚开始一家四个月还行,两年没过,都不想照顾了,最后送到我姐家,我姐上有公婆。下有小儿,家里还有地,伺候了一年,累得实在不行,打电话向我求救,说好歹让她歇两天,缓一缓,我第二天找了个车回去接我妈,谁知道我妈听见了我姐的话。伤心自己成了累赘,竟然夜里吊死在床头,我到家时就这样的场景,难过极了,哭了一场。办完丧事,我就再也没有回去过。想想这事我实在寒心,只生了一个闺女就算了。”

老林愣了会儿,心里盘算,老二和老三有了大女儿拉拔才有钱,若不是这样,他这病了便只能靠老大林佳豪,这林佳豪肯一个人承担全部费用吗?自己都老了,干不动了,他还要背着自己悄悄把地租拿走,指望他独挑大梁给自己养老?那大概就是痴人说梦了。老林这几天在医院里,最伤心就是这件事,大儿子怎么就填不满呢?他现在的日子并不难过呀。

以前,老林不知道城里人到底怎么回事,还当林佳豪如何恓惶呢,他能想想的,就是电影里贫民窟的日子,虽然表面比乡下人穿得好,其实日子很苦。等老林也到了城市,他看到了比大儿子日子难过的人家有很多,而城里的一般家庭,也比农村人好得多,林佳豪向他哭诉的,自己如何受歧视,如何艰难,根本就是不存在的。想到自己一年种苹果,要吃那么多的苦,老大几滴眼泪便毫不留情全部骗走,在城里随手挥霍一空,老林便难过不已。自己现在已经老了,干不动了,地租可以说就是他的棺材本,林佳豪竟然还能黑了心的悄悄拿走,这让老林情何以堪?

老林半响不说话,不时地看看房门,想要儿子快点回来,过了一会儿,他忽然发现自己竟然在担心女儿,难道说,陪护家的故事,让他觉察到女儿很重要吗?

林佳辰终于回来了,他掏钱让陪护去买饭,自己坐在病床边:“爹,我姐就是想小翔,再加上累了,医生说休息休息就没事了。”

“小辰你不是放假了吗?明天,替我看看你姐吧。”

“我姐大概觉得自己不能来,打电话让我好好照顾你呢。”

“哦。”老林没说什么,只是忽然觉得眼睛很酸,他赶紧闭上了眼睛,女儿这几年,虽然经常专门说些戳他心窝的话,但关键时候,还是关心和爱护自己的,老林感动了。

“我姐好吧?爹,咱家还不都是托了我姐的福,才有今天的好日子。”

老林略缓了缓,轻轻呼出了一口气,这才说了一句:“是啊。”

“爹,医生说你这病,是生气引起的,谁惹你了?听说你回咱村问林社会要钱去,和他吵了一架。二哥准备叫几个人收拾林社会,租咱家的地,不好好给钱,还竟敢和你吵架。”

“别去,给你二哥说,让他千万别和人打架。”老林内心,还是不想让人知道林佳豪的丑事,尤其不想让他这几个儿子知道。

“我二哥现在是老板了,怎可能和人打架?自然有人为他效力的,你就别管了。”

“打架终归不是好事,你赶紧给你二哥说一声,林社会已经答应我,一个月内会还清欠款。”

“爹。林社会这人很不是东西,今年果子收了,就把地收回来,换给别人种。”

“好吧。”

“爹,大姐夫把他的补习学校给我了,我打算攒点钱,去美国念个博士。我现在已经开始申请学校,若是可以,明年就能和小翔在一起了。”

“你也能行?”老林的眼睛立刻亮了,他心中的希望之神已经千疮百孔,马上就要坍塌成一堆沙土,老林活着的动力正处在严重不足的状况,林佳辰的话,无疑给老林打了一剂强心针,他的心里,开始重新建立新雕像,一座比林佳豪好了千倍万倍充满希望的塑像!新希望让老林激动不已。

不知道老林是忽视了林佳豪,还是不介意林佳豪了,反正他没有催促林佳辰打电话阻止林佳平的行动,过了三天,林佳平带了十来个人,去找林社会算账,把林社会吓坏了,不到一个小时,就凑齐了剩下的钱。

因为这两年苹果价格好,地租也涨到了一亩四千,林佳平算着,林社会得给他六万多,没想到才拿来了三万。当他看到林社会拿出给了林佳豪三万的字据,一股无名火呼就蹿了上来。

林社会没看见林佳平的脸色不对,还在絮絮叨叨地解释:“我欠了你家几年,这是我不对,可你大哥刚来一趟,说好我凑齐钱了他再来,你爹紧接着就来了,催人也不是这么催的,我一着急,说话大概不太合适,你爹就晕倒了,我真的什么也没做,就是我说话,也没那么重的,你爹发了脾气,自己晕的…”

林佳平像来的时候一样突然,带着一大帮人回去了。林社会擦了额头的汗,终于松了口气,对老婆说道:“今年果子一卖,马上就付钱,你看林老二这架势,好像在城里混得特别狂,早知道我怎么的也在去年把钱给他们。”

林佳平急吼吼地回了城,把手下的人派回去干活,自己一个人开着车,去了工业园,他没来过这里,在迷宫一样的工业园区里迷了路,不知道问了多少人,才找到角落里的数控机床厂,天已经黑了,门卫让他做了登记,才指着园区里一栋楼:“3栋402就是林工的家。”

林佳平一肚子火让迷路的打击给憋的都快爆炸了,他一敲开门,看到林佳豪便劈头盖脸地打过去:“你个畜生,竟然背着爹爹去收果园租金,你知道不,爹住院都是你气的。”他一边说,一边打,林佳豪根本不是对手,抱着头缩在地上。

姚静雯还没回来,林月华在屋里做作业,听到声音才跑出来,看到二叔怒气冲冲,爸爸衬衫上都是血,吓得尖叫起来。

林佳平这才有了点理智,停住不打了,林月华颤抖着想去扶起爸爸,但她一个小姑娘,跟本没那么大力气。林佳平看见了,走过去把林佳豪拖起来,拉进卫生间,帮他止住了鼻血,还把脸也洗干净,这才走出来。

林佳豪扶着洗脸盆,站在那里喘了好久,这才出来,在房里换过衣服。林佳平还真二啊,打起人来不看地方,他要不是抱着头,蜷起身子,说不定就被打伤了,忍着全身的疼,林佳豪走出来,气愤地瞪了林佳平一眼:“我收了钱,自然会给咱爹说,你算老几,还管起我来了。谁说爹爹病是我气的?长这么大,我什么时候惹老爹不高兴过,哪次不是你气的?”

林佳平还真说不过林佳豪,他只有一句话;“你为何不给爹爹说一声,就跑去收钱了?钱呢?为何没有交给爹爹?”

“我暂时有急用。”

这一句又让林佳平生气了:“爹有多少孩子,凭啥挣的钱都给你用?你明着要,暗地里算计,把爹的血汗都压榨干了,这一回,无论如何也不会轻饶了你,等着,咱们家要重新分家,你得把你吃进去的,都得给我吐出来!”

“我吃什么了?”

林佳豪话音未落,林佳平就冷笑了一声:“自己清楚,你等着!”

林佳豪知道老爹已经控制不住他们几兄弟,但若是老爹愿意把那些钱给他,料他们谁也没办法,所以,他对林佳平的话根本不当回事,但这个家伙有暴力倾向,动不动打自己一顿,这才是他最担心的。

第二四九章

林佳平虽然是个二愣子,也只是火爆脾气上来时昏头那一会儿做事极不理智,其他时候,他做事时的智商并不低,不然,林燕给他投资的这个装修公司,也不会让他打理得井井有条了。

从林佳豪那里回来,他想了两天,便打电话让兄弟姊妹在家碰头。

黄伟良没想到自己的小动作还没做出来,大小舅子就被打了,不仅长出口气,媳妇家的事情,他当然不想插手,最好诸事随顺,老婆心情愉快。

因为黄伟良的阻止,林燕并没参加,听说兄弟几个谁也不服谁,狠狠吵了一架,当然主要是老大对付老二和老三,林佳平和林佳彬的口才,还是比不过林佳豪,他俩明明觉得有理,辩论时却觉得力不从心,没法驳倒林佳豪,最后什么说法也没达成,幸好这次林佳豪还比较小心,又有充分准备,没有激怒林佳平,没有打起来。

老林不久出院了,但医生建议得好好休养,七月流火,林佳辰嫌成天待在空调房不好,就把老爹送南山的一个同学那里。同学给找了一户三口之家,一月一千五,让人照着列出的菜单做饭,那家人挺高兴地答应了。

南山横亘在南北之间,冬天北方的寒流不会过去,山南的天气就很温暖,但夏天却会阻挡南方的湿热过来,山北就比较凉爽。南山也是这几年才通了公路,经济还不发达,但自古人都比较好吃,很简单很家常的饭菜,他们都能做出不一样的滋味,有了林家的钱,这一家人的伙食都会得到改善,老林的营养也不会成问题。

黄伟良知道了之后,干脆让林燕带着母亲孩子一起过去,租下了一个竹子建的吊脚楼。又给那家人加了两千块。

在农村生活,会感到诸多的不方便,也会有太过冷清的感觉,但在城里生活久了。又会感到特别紧张和喧嚣,让人的心都没法安宁下来,此时的人们又特别渴望乡下的静谧与舒缓。

黄伟良陪着家人在南山脚下住了三天,每天清晨,在大公鸡的啼叫声中起床,洗漱后,走到附近的小溪边散步。呼吸着那种连肺部都觉得特别舒服的清新空气,大概有半小时,一家人回来吃早饭。然后,他们再叫上老林,顺着山溪上行,走到一块荒滩边上,这里有很多树木,虽然近看稀稀拉拉的。但一棵棵都极为粗大,如云冠盖遮出一片一片的阴凉,青草从满地的碎石缝里钻出来。支棱着身子,努力向上伸展,溪水就从这些草的脚边流过。偶尔一朵小野花,在一片青翠里显得特别炫目。有一只啄木鸟在这一片树丛中忙碌,坚硬的嘴巴砰砰砰的啄开树皮,把里面藏着的害虫掏出来吃掉。还有一些其他的鸟类,啼声婉转,在这里呼朋引伴,美丽的羽 毛,吸引了果儿好奇的目光。

景色虽然是一成不变的。但天气不同,看到的颜色就不一样,心情不同,对景色的感悟也不一样,黄伟良走后,林燕依然和家人一起过来。从来都没有觉得单调和厌烦。

有时候,几个大人静静坐着,看云聚云散,听山风轻吟,小果儿提着房东送的一个竹篮子,在溪水边捡漂亮小石子儿。有时,林燕教果儿背古诗,什么“相看两不厌,只有敬亭山”“空山新雨后,天气晚来秋”“水光潋滟晴方好”等等,面对和诗句相辉映的美丽景致,果儿不仅背的特别快,林燕为她讲解时,也特别省力,林燕也没有特别催促,这个暑假,果儿竟然背下来了一百多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