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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庆的时候，林佳豪来看林燕，给她送了新鲜苹果和梨子，还带来了一些山野菜。林燕脸色平静地收了下来。这个弟弟真让她无语，他原来知道怎样和人交往的啊，也会笑着和人说话，以前早干嘛去了？
黄伟良若不是把那个果汁厂给了他，他还不肯和这个当姐的好好说句话呢，什么人这是。
不过，林佳豪的状态并不很好，接手工厂才一个多月，两颊都瘦下去了，眼窝里也布满红血丝，他在林燕这里没多停留，急急忙忙回厂去了。
林燕知道他日子不好过。林佳豪是不是因为太缺德了，连老天爷都看他不顺眼，黄伟良给他厂子的时候，外面的经济形势还是特别好的，谁知道这几天，水果价格忽然狂跌，去年一斤上好苹果的收购价都超过两块了，今年零售价竟然才一块八，这让果农情何以堪？
苹果价格低，果汁价格跟着走低，这本来就是一条线上的，属于正常现象。但林佳豪前一阵收购落果都一斤一块五了，果汁降价，他就得赔钱，不降，那就等着滞销吧，林佳豪现在是焦头烂额，他还不敢给家人说。他不是好面子吗？唯恐别人说他无能。
其实，若是换成林燕，趁果价低廉。肯定会大肆收购的。反正又没有银行贷款，不急着还钱，她干脆趁着低价囤货。果汁经过物理处理，紫外线杀菌、真空密封再低温储藏。比原来的水果保质期还长，石头村有的是地方供他建仓库。毕竟，果价低廉肯定是暂时现象。谁能扼住喉咙不吃不喝呢？那些个国家和中国经济摩擦，这段时间水果出口量大降才导致果价疲软。这样的经济战哪一回能坚持时间长了呢？大家谈判桌边一坐，你来我往地互相做些让步，还不又开始做生意了？但她刚才说起这个话题，林佳豪却不置可否。
这要怪，就怪他林佳豪个人的心态和承受能力问题不够。不论做什么事情，旁观的都会指手画脚滔滔不绝地说出几点大道理。但轮到自己，能保持冷静的有几人？林佳豪不是个善于经营的企业家。
林燕前些天还反对黄伟良把果汁厂给了林佳豪，现在她觉得老公很英明。折磨一个人，就是把他放到一个不适合自身发展的地方，让他上不去也下不来。吊在半空整日忐忑不安，是最大的折磨。没接手果汁厂的林佳豪，虽然有点恨林燕偏心，帮其他弟妹，唯独把他空过去，但他经常得到公司奖励，全厂上下对他十分尊重，并且，他的收入稳定。日子过得很舒适。现在，黄伟良把果汁厂给了他，踌躇满志的林佳豪，还没磨练出比较坚韧的承受能力，便被抛进了波涛汹涌商海大潮，晕头涨脑呛着水。这中日子对他来说，的确是太苦了。
王慧珍果然来找林燕了，当她进入林欢家里，看到客厅挂满了各式儿童服装的图片，林欢手里还拿着铅笔来开门，哪里还有一丝丝的怀疑？何况林燕穿的那件衣服的手稿，还在客厅的角落摆着呢。
“对不起，这几天正在做工作总结，把以前的底稿全翻出来了，屋里简直都放不下脚了。”林欢有点羞赧地说道。
“哎呀，这多好呀，一看你就是特别有才华的人。”王慧珍自然不可能跟刘姥姥进了大观园一样四下张望，但她的眼风依然飞快的把屋子扫了一下，这才笑着说道。
“欢欢，慧珍是家家乐超市的女当家呢，她特别希望能有自己专享的一款晚礼服，你有空给她做一套吧。”
林欢很认真地盯着王慧珍看了一会儿，然后想了想，从电脑上调出一副图片。
“这一款，是我以前设计的样子，风格比较适合你，不过，为让它更好地衬托出你的娴雅端庄的气质，展现你身材圆润丰满又玲珑有致的优点，这个款式中，还得增加一些其他元素。你先看看，若是喜欢，我再着手修改。
王慧珍看了看，扑哧笑了一下：“我觉得画在纸上都非常好看，你是专业的，觉得怎么好看就怎么来吧。”
林欢有点为难地蹙了一下眉毛：“你和我姐姐一样，把皮球往我这里一抛，啥都不管了。”
“哈哈哈，不然我能和你姐一见如故？必然是两人对路子呗。”
林欢有点为难地道：“每个人都有她喜欢的风格，我若对你改变太大，虽然我眼里你很漂亮，但你和周围的人都看不习惯，你不喜欢穿怎么办？”
“不会的，不会的，我就没怎么穿过礼服，你怎么做我都能接受。”
“那我，觉得怎样漂亮就怎样来了？”
“嗯，好！好！好！”
“慧珍，你今天忙吗？”
“不忙，没什么事儿了。”王慧珍很痛快地答道。
“那咱们去泡温泉好不好？”林欢插嘴道。
林燕知道欢欢是要仔细观察王慧珍的身材到底是什么样的，还要观察她坐立行走时的姿态、在后面的设计中，要尽量扬长避短，毕竟，她们不是天生的贵族，没有从小就受严格的训练，很多姿态并不美好，尤其是女人到了中年，身材都有点变形，必须靠衣服来遮掩，林欢需要大量的数据，才能做出穿着后使人窈窕漂亮的衣服。
“好吧，去哪里？我请你们。”她大概觉得没法给林欢报酬吧。
“这个就不用了，慧珍，咱们去杨老户寨，那是我的产业。咱们没必要把钱送给别人去赚。今后我们麻烦你的地方多了，这一次就算我的。”
王慧珍倒是个豪爽性子，痛快地点头答应。
过了几天，林欢的设计定稿，她打电话让王慧珍过来瞧一眼，王慧珍特地在X城五星级饭店银花大酒店内设的美容院请林燕姐妹，之后还送了她们半年卡。
林欢把礼服做出来，要修改好几次才能完工，这段时间，王慧珍和林燕姐妹时常一起出入。这天，欢欢忙着做最后定型工作，林燕和王慧珍去做美容，没想到碰上了杨艳也在这里。
“吆，这不是慧珍和黄夫人吗？”
林燕听她这么说，以为和王慧珍是熟人，没想到王慧珍眼神一愣，赶紧挤出一脸笑容：“你也来这里做美容呀？”
连称呼都没有，很有可能是根本就不认识吧？林燕猜测着，为了不让慧珍尴尬，她开口说道：“杨董事长好啊，是陈董事长送你来的吗？”
“他忙得很呢，哪有这个时间。”
“就是因为他忙，你当妈的才有闲呀，杨董你该高兴才是呢。”林燕提示的话说得这么明白，王慧珍还猜不出对面是谁那就不要混了。
果然王慧珍眼里的疑惑消失了，脸上挂出职业性的微笑：“杨董事长你都做完美容了？哎呀，真不好意思我们预约的时间到了。”她做出一副很无奈的表情。
“那你们赶紧进去吧。”杨艳侧身做了个请的动作，王慧珍和林燕对她点头还礼，从她身边走过去了，就在林燕视线几乎和杨艳错过时，她看到杨艳的脸色一黯，似乎还咬了一下后牙。
陈凯还在田光明手下混的时候，他借助老板的势力，帮着Y城前市长张琛和那位省委秘书长挂上了，在这位省级干部的帮助下，张琛调到同级别的宝城当了市委书记，让他的官位百尺竿头更进一步。现在的张琛，已经是省委的一员了，有他罩着，Y城的人轻易不敢招惹陈凯。再说，当时陈凯还在Y城的市委和市政府拉拢了其他的干部，现在这些人，都是张琛一党，和陈凯暗地里称兄道弟呢。田光明的资金链断了时，陈凯趁火打劫，低价购买田光明的股份，他哪里来那么些钱呢？答曰：银行贷款。
陈凯曾经觉得，自己在Y城商界，可以说是领军大哥，没人能和他叫板的，虽然外地的企业有咄咄逼人进入Y城发展的，但过来的人，都是公司聘请的职业经理人，在气势上，怎能和他相比呢？
可是忽然间，Y城冒出“家家乐连锁超市”，这么一个不起眼的小企业，其当家的一般不出来，都是女儿抛头露面，可这个女儿，刚开始怯怯的，似乎东南西北都分不清，偏偏所有的人看到她，都赶紧拿出全部的敬意，他赶紧一打听，心里由不得十分沉重，人比人该死，货比货该扔，人家的外祖母，和中央的一个大领导，是同父异母的姐弟，也就是说，她的舅舅，是中央常委之一。这是什么身份呀，他陈凯再能耐，不过是巴结上了一个省委干部，还不是常委的，同盟军随时都会把他甩掉断尾求生，而血缘，是绝对没办法改变的。
陈凯不管有多恨，他一家人见到王慧珍，都得乖乖挂上笑容。
刚才杨艳脸上的嫉恨，林燕估计，不仅是针对王慧珍的，也有针对自己的。毕竟，王慧珍只做超市，和陈凯还没有利益冲突，而自己，黄伟良和刘海林可是注册了一个地产公司着呢。杨艳肯定以为，林燕和王慧珍交好，就是为了在房地产业上，有个大动作。
其实，林燕要的不是这个，但杨艳能知道自己和王慧珍交好，这就够了。
第二九二章 插曲
常征之在出狱不到三年时间，不仅为即将结婚的儿子在北京的四环买了一套一百平方的房子，当然只付了首付，但那也要一百万的呀，还给自己买了个十几万的车，衣物饰品和那些贵妇在一起，也绝不会显得寒碜，她当年的房子，是自己开饭店挣的，王平入狱，个人资产几乎都被没收了，但这个房子留了下来，并且判给了常征。
很多人觉得常征干练能干，很为她当年花了那么大心力拱王平入仕途遗憾，她若是不管老公的感受，自己挣了钱继续扩大经营，现在肯定也是千万富翁了。
常征不以为然，她说入狱的几年，她不仅看到和听到很多人世间卑鄙龌龊的勾当，从这里总结出了男人变化的一些必然规律，并且，她自学了关于婚姻家庭和离婚时财产分割方面的法律，出狱后考了这方面的律师执业资格证，若没有这些积淀，她怎能帮助那些贵妇不会步自己的后尘？
常征刚参加工作时是记者，后来才改为编辑的，她特别擅长打听某些**，窥探、偷拍都很拿手，现在那些猎奇小报的记者，因为待遇不好，工作很不安心，她趁机在网上招聘这样的人才，挑选可塑之才进行培养，然后为她所用。
她接连成功为X市和Y城的几个贵妇挖出了老公的外室，拿到有力证据要么保住了婚姻，要么在离婚时没有被算计掉大部分财产，常征在圈子里名声大噪，现在有些人常年聘请着她的手下，对自己的丈夫进行不定期检查，常征财源滚滚，但也危机四伏。
林燕托常征手下收集到的资料，让她有点坐不住了，陈凯和官场的人交往中到底有多少权钱交易，她并不知道。但她却知道陈凯身上出现了有多少违反常规的事情。比如，Y城两块很有开发潜力的地块，挂牌拍卖都以天价成交的，但两次都因为房地产公司资金不足没法付清欠款而被收回。这两块地后来不知怎么，都以当时拍卖一半的价格归了陈凯，其中一块，就是梧桐花园的北边部分。
另外，陈凯除了妻子赵小燕，在外面还有两个女人和他生育有孩子。可惜这些公布出来，也不会对陈凯造成什么伤害。林燕必须等待。
林燕背着家人悄悄做调查，表面上，她和平日的日子没什么区别。这天，她去看欢欢，发现小馨在家里。
暑假里，小馨请的家教，是个“很能学”的人，之所以这么说。就是读书特别特别用功。林佳辰见他是Y城师范校友，才聘用了，谁知道这家伙读书不求甚解。一味死记硬背，他也照这种方式教学生，让小馨把书上所有出现的式子都往下背，比如，三角形的面积是底乘以高的一半，那么若是知道面积和底，求高，则是面积乘以二除以底。其他教小馨的人，都是把道理讲通，然后让她灵活应用。没有像这个人，一味死记忆，或许，这就是因材施教吧，小馨期中考试及格了，现在又顺顺当当地去学校了。
“小馨怎么没去学校？”离期末考试还有一阵子呢。她不应该被老师嫌弃呀。
“姐姐，我还正准备叫你替我跑一趟学校呢，老师说，小馨用画画欺辱同学，人家家长闹得不行，打电话回来叫家长呢。常林不在家，我没去学校，小馨也不敢去。”
“来，小馨，给姨妈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小馨还没开始说话，先抽抽噎噎哭起来，她怕了：“姨妈，我再也不画画骂人了，呜呜，再也不了。”
“你为何要骂人呢？”
小馨只是哭。
“小馨，姨妈知道你是乖孩子，从来不欺负人，你应该不是先骂人的，对不对？”
“对！呜呜，我数学不好，杨嘉怡老说我笨得跟猪一样，那天，我生气了，就画她是猪。”
“你画了个猪，写她名字了吗？”
“没有，我就把猪画成了眯眯眼，还戴了个红框眼镜。”
“是不是一看就像她？”
“呜呜，嗯，我们班就她是那样的小眼。”
“她说过几次你笨？”
“几乎天天说，我都及格了，她还说，呜呜。”
“来，别哭，姨妈带你去学校，跟她讲理去，凭啥她能骂你，你不能骂她。”
“她学习好，数学差不多都是九十多一百分的，还有，她爸爸特别有钱，上次给我们学校送了好多电脑，连校长都听她爸爸的。”后一句才是关键吧？但林燕不能在孩子跟前说这个。
“那她画画肯定不如你，对吧？”
小馨止住哭，连腰都挺了：“在我们学校，我画画最好，上一次教育报组织小学生画画比赛，我还得了一等奖呢。”
林燕和小馨到了学校，老师明显偏袒杨嘉怡，不等林燕说什么，就叽里呱啦说了一大通小馨的不是。
“钱老师，你说过来说过去，小馨就是数学不好呗，数学不好，就得天天忍受同学骂她猪，她反击一次都不行了吗？何况，小馨又没说那是杨嘉怡，是她自己对号入座的，可她天天说什么：‘张小馨，你个猪头。’或者说：‘大家看，笨猪小馨又考了不及格了，你怎么不说一句？”
“我不知道。”钱老师是个比林燕年龄略大三五岁的中年女人，她没想到林燕竟然一点面子也不给，劈头盖脸把她训了一顿，马上就不愿意了，声音尖锐地反击林燕。
“那我现在告诉你了，是杨嘉怡先骂张小馨的，你可以去调查核实。然后，先让杨嘉怡给我家小馨道歉，然后再说怎么处理小馨。”
钱老师气得胸脯来回起伏，却没法说不对，过了一会儿，她控制住了情绪，这才低声给林燕说道：“我已经知道怎么回事了，你先让孩子上课去，我回头处理。”
一般家长都不敢得罪老师，毕竟自己走了，孩子还得继续让老师教育，并且，老师这个工作特别辛苦，家长也不会揪着老师的错处不放，有些老师，就这样被家长惯坏了。
“不行，我家小馨之所以整天被人欺负，一是她性格懦弱，二就是你们当老师的，不能秉公而断，学习成绩好的孩子容易招你们待见，但我家小馨也不是孬孩子，她妈妈当年数学也不好，可世上并不光需要数学家，小馨妈妈现在是一名出色的服装设计师，若以收入论成就，她能抵你好几个，所以，将来，我家小馨，说不定比这个杨嘉怡还活得成功。”
钱老师气得脸色通红，却又没法驳倒林燕，便扭头去判作业，林燕也不着恼，看看另外一张书桌上有本五年级数学书，她拿起来给小馨，教她背上面的定义。
小馨真的很乖、很听话，她小声地念起书来，嗡嗡的声音把钱老师吵得心烦，她停下笔，盯着作业，半天看不进去，但她还是不肯搭理林燕，林燕也不搭理她，自顾自教小馨念书。
下课了，很多老师都来到了办公室，见林燕坐在那里，钱老师一脸不忿，便知道出了什么事。有个女老师，大概知道小馨犯了什么事，她想做中间人调停一下，便坐到林燕对面：“小馨妈妈，你也别生钱老师的气，你知道你家孩子画得有多像吗？谁看了都能联系到杨嘉怡的，那孩子哭了一早上呢。”
“老师呀，不过是像了杨嘉怡，又没说是她，她都哭了一早上，杨嘉怡指名道姓说我家小馨是‘笨猪’，还是她先说，小馨气不过，才画那画儿的，你们是不是先处理批评杨嘉怡，后处理小馨呢？”
一办公室的人，都知道钱老师为何被憋成这样的了，那个坐林燕对面的，讪讪地站起来：“我不了解情况。”说完就急急忙忙拿起桌子上一本书：“对不起，我还要上课去。”脚步匆匆走了。
办公室很快又剩下三个人了，小馨低声给林燕说道：“姨妈，我背下来了。”
“好，来，换一个。”林燕又选了一个定义给了小馨。
钱老师都快疯了，她只能这么拖着，不过，林燕却不愿意等下去了：“钱老师，你要是不处理，那我就找校长了。”
钱老师呼一下站起来，但一想自己要是批评了杨嘉怡，也落不到好，便又坐了下来，过了一会儿，她低声说道：“你不要这么逼我好不好？”
“杨嘉怡难道不是学生？她老虎屁股摸不得呀？不是我要逼你，而是你们老师这么处理事情，让孩子的心灵都扭曲了。人类灵魂工程师啊，多崇高多伟大的事业，但你看看把孩子的灵魂塑造成什么样了？杨嘉怡骄纵跋扈，只能她欺负人，我家小馨懦弱忍让，一味知道哭。孩子不过是成绩不好，她其他难道就比别人差了吗？上一次市教育报组织的画画大赛，小馨拿了一等奖，不是给你们学校、给你们老师争气了吗？任何人，她都是有优点也有缺点的，你们不能不负责任地放纵杨嘉怡，欺负我们小馨。”
林燕说这话时，背对着大门，觉得背后有声音，她一扭头，看到一个男人狠狠地盯着她：“有你这么当家长的吗？孩子犯错，一味庇护，这对张小馨的成长很不利！”
“张校长！”钱老师明显松口气，顶天的大个子来了，她可以逃脱责任了。
第二九三章 路漫漫
林燕扭头一看，张校长很高，很黑，嘴巴很大，有点金鱼眼，人看着很阴沉，他此时抿着唇，瞪着眼，看着很凶恶。
林燕不甘示弱地回瞪着他：“你看我那一句话是包庇孩子的？我只要求公平处理，怎么，这过分吗？”
“公平？你们做错了事，竟然敢指责我们处理不公，好过分呀！我们老师若不是看在孩子还小的份上，早就把她开除了，多大的人，做事如此恶毒，竟然画画侮辱人…”
林燕刚才对钱老师，还有点看笑话的心态，但连校长都这么说，她可就受不住了：“她画画侮辱人你们如此气愤，杨嘉怡天天说张小馨是笨猪，我们家长也过来反应过，你怎么就不处理呢？”
“你怎么知道我们老师没处理？”
“处理了吗？那杨嘉怡为什么还会天天骂小馨呢？不是你们当老师的纵容，一个小女孩怎么会嘴巴那么毒辣！”
“小馨妈妈，我们老师是和杨嘉怡谈过话的。不过，张小馨真的是太笨了，数学老考不及格，影响班级荣誉，这才引起同学恼恨她的。”张校长冷着脸说完，还把目光移向钱老师。
“是这样的，我们班同学都挺不高兴张小馨拉了班级的后腿。”钱老师赶紧顺着张校长的话说道。
“是吗？影响你了吧？小馨数学是成绩低，可她画画获奖，为你们学校争得荣誉时，你们怎么就不宣扬呢？还有，杨嘉怡为何处处针对张小馨？你们班比小馨差的学生还有吧？谁心里都清楚，杨嘉怡喜欢表演，但你们班六一儿童节，压轴戏是我家张小馨，杨嘉怡跳舞唱歌都比不过，她才这么处处和小馨过不去。小馨画画得奖以前，她还没这么过分呢。这个孩子明显就是嫉妒。你们非但不批评教育，还这么捂着盖着纵容着，对得起老师这美好的字眼吗？”
“胡说！”张校长的唾沫星子都喷出来了，林燕幸好没离他那么近。
“事实如此！你们做教师的。没有一颗公平博爱的心，杨嘉怡的家人为学校还捐助了电脑，你们非但不严格要求孩子，为家长负责，反而这么娇纵着她，你们摸摸良心，对得起人吗？”
“杨嘉怡心脏不好。生不得气，家长捐助的目的，就是要我们多担待。”钱老师解释道。
“是吗？多担待就是让别人的孩子受委屈？就算让小馨让一步，我家的孩子也绝对会答应的。可你们不会给小馨讲明道理吗？孩子在家哭着不肯来学校，这是多大的伤害造成的？”林燕觉得这样的学校，哪里能教好孩子呢？“算了，我把孩子带回去了，准备转学。”…
张校长悻悻地哼了一声：“不稀罕！”一甩袖子走了。
钱老师松了口气。看了林燕一眼，欲言又止。
林燕便停下了脚步，探寻地看向她。
钱老师讷讷了一会儿：“我批评张小馨并不狠。还给她讲了画那种画儿给人伤害很大的，小馨表示她很后悔，今后一定改，本来这事儿就过去了，没想到校长知道了，把小馨叫去很训了一顿，孩子这才跑回去不来学校了。”
“哦？那你刚才给我说清楚——”
“校长刚才就在隔壁呢，小馨姨妈，你别生气，明年可以让张小馨去考美院附中。只剩半年了，转来转去对孩子不好。”
钱老师还算有良心，刚才林燕把她气成那样，她还肯为小馨打算，林燕心里又有点过意不去：“对不起，刚才我有点过分了。”
“换谁都会这样。我对不起你们才是。”钱老师嘴动了动，想说什么最后没说出来。
“我还是给孩子转学吧，你们校长太烂了。”
钱老师垂下眼皮，脸上什么表情也没有，林燕带着小馨回到家，安抚了外甥女几句，看到曹芝放学，赶紧迎上去，把事情给她说了，请他们夫妇帮个忙，曹芝倒是不含糊，很爽快地答应下来。
第二天，曹芝给林燕电话，建议小馨去读一所私立学校：“那里对老师要求又高又严格，校风很好，反正你又不差钱。”
林燕给妹妹说了一声，林欢对女儿读书的事儿头疼不已，姐姐说什么都照办，这事儿按说就算过去了。
这天傍晚，林佳彬给姐姐送了些酱排骨，这是他们那里新出的酱排骨火锅原材，只需要加水煮开就可以吃涮锅，他那里卖得特别好，便给姐姐送了来，他也知道姐姐有人情往来，每次送的都比较多，林燕送走弟弟，便分了一部分来到向辉的家。夫妻俩还没回来，林燕一扭头，看到向辉的车刚好开过来，便站门口等了一下。
“哈哈哈，嫂子又来给我们送什么好吃的？”向辉升官之后，对朋友倒是没什么变化，还是那样热情爽朗。
“曹芝不是爱吃火锅吗？喏，我弟弟新开发的酱排骨火锅，你放锅里加水熬汤，伟良刚好在杨老户寨呢，他回来会顺便带些鲜蔬菜，我一会儿给你送来。”
“那就谢谢嫂子了。”刘向辉很高兴地接过林燕手里的袋子，开门进去了。
黄伟良带了很多菜，林燕看他很疲倦，便每样挑拣了一些拿给了向辉。
没想到刚吃过饭，有个妇女提着一大筐新鲜蔬菜过来，原来刚才黄伟良去地里买菜时，碰上一个农村人得了阑尾炎，当时疼得躺倒在地，他开车给送到了医院，这才返回买的菜，这个妇女是那男子的姐姐，她们不知该怎么答谢，便把自家出产的青菜给这边送了过来。
黄伟良问清楚打了消炎针，她弟弟已经不疼了，叮咛让家人注意饮食，林燕则把冰箱里的一袋五香熏猪蹄拿给那妇女做回礼，那女的死活不要，连筐子放在黄家客厅里，人跑了。
林燕见这么多菜，便分出一半准备给向辉，大晚上天又黑，她不可能送给离家远的人。
曹芝来开的门，林燕笑着说道：“再给你送点菜。我家伟良学雷锋了，人家给了好大一筐菜做谢礼，分你一半儿。”
没想到刘家有客人，那人往这边看了一眼，竟然和林燕打了个照面，却是张校长，林燕不高兴地移开目光，对曹芝做了个手势，扭头走了。
过了两天，曹芝才把放菜的竹篮子给林燕送来，林燕见她脸色不虞，关切地问道：“怎了？身体不舒服吗？”
“哼，心里不舒服。”
见黄家没人，曹芝坐了下来：“唉，向辉当了好几年科长，一直升不上去，他心里挺不舒服，可现在，好容易升了吧，不光是他，连我都烦了。你前天在我家看到那个张校长了吧？表姨母是个大财主，在咱Y城有点势力，竟然想把家里是人不是人的都拱上去，他当个校长都不合格，学校老师和家长告黑状的很多，向辉都收到好几封告状信。就这么个烂人，竟然还想更进一步，要去区教育局当干部。前天提着礼物来我家，你也看见了，威胁利诱。唉，向辉这两天心情特别不好，连带我都跟着替他着急。”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嗯，向辉顶不住压力了，局长都同意了，他能怎样？可他因为不得不对这种人妥协，心情特别郁闷。”
“你说他家亲戚是有钱，谁在给向辉施压？”
“他家亲戚的后台。好像连市长现在都慌神着呢，担心明年的选举通不过，现在那家人在Y市俨然有一手遮天的趋势。”
“陈凯？张校长的表姨是不是陈凯他妈？”
“你怎么知道？”
“我猜的。十八大开了，张志刚进了省委常委，连咱们Y市市委书记都变成了赵建军，这可都是陈凯的人。张光勇要是当选了市长，简直是在他们的地盘里安了个钉子 他们能高兴吗？尤其是，张光勇是从中央纪委空降来的，这些人个个都不干净，张光勇搭班子，不是等于给自己身边安地雷的吗？”
“我见你一天不怎么关心政治，没想到也知道这些呀？向辉实在不想当个傀儡，由着他们在背后操纵，可他却没有能力扳倒这伙人，他这些天咳声叹气，一心想辞职呢。”
“可别，十八大过后，我看中央反**的风声很急，说不定就能把咱们这里肃清呢。”
“难啊，这些人关系网盘根错节，向辉不过是教育局的，根本对人家没有办法，不知到人家在哪儿犯法，就是知道，也没有凭据，唉——”
“你说，张光勇会不会暗地里下手呢？”
“他倒是想啊，可是刚来咱这里，无论纪委还是反贪局，甚至公安局，他都没有人，怎么能掌握他们的犯罪证据呢？”
林燕也有点丧气，陈凯最多的犯罪证据，在土地局，但那些官员早就和他伙穿一条裤子，合着伙来对付张光勇，代理市长又不是千手观音，短时期内怎么能斗过他们呢？
除非，张光勇和他们同流合污，林燕想到这里，很是悲哀，曹芝告辞走了好一会儿了，她还在沙发上发呆。
第二九四章 试探
林燕分析来分析去，觉得张光勇肯定不会向张志刚、赵建军之流卖身投靠，毕竟这么短的时间，人家肯定摸不透他的心思，没法相信他，再说，他的背景在那里放着呢，这些个赃官，谁敢和纪委的人交好呀。张光勇要想真的和这些人打成一片，必然自己干一件坏事做投名状。估计他也没这个胆子，万一这些人已经安排好了张光勇的竞争对手，利用他做的坏事直接把他给撂倒了，张光勇可就太划不来了。他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寻找对手的弱点。
说不定他已经暗地里进行了，纪委出来的人，对这些个蛀虫的手段必是非常熟悉，Y城这些勾结成一团的官商集团作恶多端，张光勇难道寻不出他们一丝破绽？林燕想着想着，心情又高兴起来，她打开电脑，查看常征的人帮自己搜集的那些资料，对着一个带着孩子的女人发起呆来。
这女人的生活需求，全部都是陈凯提供的，但陈凯对她，却神态恭敬，绝对不是对待外室的态度，可她的生活里，除了陈凯偶尔看望，再没出现过其他男人，偏偏她的儿子长得很像妈妈，让人没法从相貌上进行判断。
林燕无奈地翻看起其他内容来，所有的信息，都是支离破碎的，大多都是表象，没法拿到证据，比如，黄仁厚死后被人冒认，就疑似陈凯动了手脚，因为化纤厂劳司家属区拆除时，碰到了原来业主的激烈反对，他们去市政府静坐未果。跑到省里去了。当时的市委书记被迫压住陈凯停止拆除旧楼，让他把事情解决了再说，虽然人不多，但奸猾如陈凯这样的。哪里肯诚心为原来的住户考虑呢？谈判在他对那些人的威逼利诱下进行，两个月才算压服了对手，可他的拆除没进行几天。黄仁厚就死在了里面，公安局封锁了现场，眼看着强拆证上的最后日期一天天迫近，陈凯着急了。
就在这时，离梧桐花园不远的建筑公司家属区，有个老头叫杨志义，因患有老年痴呆症。走出小区后没有回来，杨志义上一次走失了半年才被送了回来，这一次什么时候能找到，还真的很难说，并且。杨志义的年纪和身形，都和黄仁厚有点像。
陈凯安排人蛊惑杨志义的儿子们去冒认尸首，梧桐花园还假意赔给了他们十万块钱。公安局那边的办案人员，早就被陈凯买通，他们连DNA都没查，就消了案子，梧桐花园终于赶在强拆证过期之前完成了工程，不然，黄仁厚的案子。也不会那么难破了。
林燕手头，只有这件案子的来龙去脉特别清楚，可惜还是没有证据。如何有所突破呢？日子一天天过去了，那些调查工作，都陷入了僵局，所能增加的。无非是更多的表象。
“这些东西，若是放在有权侦查的人手里，肯定能有所突破的，可惜呀，自己不过是个普通的平头百姓！”林燕十分恼火地嘟囔了一句，心里祈祷着，若是能和市长结成联盟就好了。
唉——，市长连她是谁都不知道，怎么可能和她结成联盟呢？这不是自己异想天开吗？林燕痛苦地揉了揉太阳穴，起身去厨房做饭。看到曹芝送来的那个篮子，林燕还笑了一下，嘟囔了一声：“向辉，和我和伟良有事总喜欢求你帮忙，这一回，我就是去求你，估计你也没辙啦。”她心不在焉地洗菜做饭，竟然炒菜都忘了放盐。
市长不和自己结成同盟，会不会愿意和向辉结盟呢？让向辉把自己收集的资料送给张光勇可行不？向辉肯毛这么大的险吗？林燕不能确定，但她却觉得试一试，想办法说服向辉。
就算和向辉一家关系特别好，林燕也不敢冒险直接去说，她玉良送过来一筐龙眼，她趁机分了一半，看好了向辉在家时送了过去。
“哎呀，这是怎么回事？病了？”
向辉从来没有这么萎靡，捂着腮帮子，曹芝替他回答道：“上火了，牙疼。”
林燕看了看龙眼，觉得自己不如送点柑子橙子之类，不过，都拿来了，肯定不好拿回去。
“是不是因为吃了火锅了呀？都怪我，今年冬天有点干，一直不下雪。”林燕很内疚地说道。
“怎么能怪你呢？向辉喜欢喝茶，每天跟个水缸一样，再干的天气，也没这样过，还不是工作上的事儿不顺啊。”
曹芝接了林燕手里的东西，放到厨房外面的小储存室去了。回头，拉着林燕坐下，愁眉苦脸地说道：“他这几天想辞职，又心有不甘，难受呢。”
“唉，所以人说，官场如战场啊，时时刻刻都得准备着和对手搏杀。”
“嫂子，你说说我是不是不适合当官呀？别人的官儿，都是自己博来的，只有我这个，完全是运气。”向辉捂着半边脸，瓮声瓮气地说了一句。
“怎么能这样说呢？运气也总是落在有准备的人手里，向辉你还是自己事儿做得好呀。我看，你俩都没必要这么苦恼，你们每次遇到麻烦，都能顺利度过，并且还能百尺竿头更进一步，说不定，这回也是老天给的一个机会呢。”
“嫂子你给点拨一下，什么机会，我怎么看不到呢？”向辉苦着脸，看了林燕一眼，犀利的眼神似乎能把林燕的心看穿。
认识他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林燕还从来没见过他这么精明的样子，心跳都忽然加剧了，她嘟嘟囔囔地说道：“比如吧，你不喜欢市委书记这一摊人，可以去投靠市长呀，他从上面下来，正是孤家寡人双掌难敌四权的困难时期，虽然咱只是个小毛毛虫，但也能为他为他鞍前马后的效力呀，市长要是在Y城站住脚，打出一片天下来，咱就是功臣，到时候论功行赏，怎么也能搭上他那趟胜利快车。”
曹芝扭头看向丈夫，向辉则凝眉不语，客厅静悄悄，林燕听见自己的心跳扑通扑通的，她悄悄深呼吸了几下，调整自己的状态。
向辉终于开口了：“这个我也想过，但现在，市长现在根本没精力管教育这块呀。”
“那你能不能提供别的给市长呀？说不定你立功了，市长会考虑把你调到别的部门任职，今后你的升迁之路可就宽多了。”林燕小心翼翼地提示。
“这一时半会，我哪里来的别的部门资料？”向辉皱眉，看向林燕，“嫂子，你和老黄在商场拼搏多年，手里有没他们的把柄？”
“没有把柄，只不过有点表面的资料而已，还需要深查。我和伟良都不怎么和官场人来往，不可能知道人家的幕后故事。”
向辉又不说话了，过了一会儿：“那你把那些东西给我吧，让我斟酌斟酌，说不定你知道的和我知道的，加一起就完整了呢！”
“好吧，我回去拷贝到U盘，一会儿给你送过来。”林燕觉得还算顺利，她只是在心里犹豫，到底该给刘向辉多少资料的好，她都起身走到大门口了，想是忽然想起什么来了一样，扭头说道，“向辉你要不和卢曼云两口子通通气吧，晁恩可不是吃素的，他说不定早就让曼云和市长沟通过了。”
林燕在家挑了些资料比较完整的事例，存在U盘上，拿过去送给了向辉，满怀忐忑地回了家，第三天，她遇到向辉时，他牙已经不疼了，又是那种笑声爽朗的模样，不过，林燕却开始牙疼了，她不知道向辉到底有没去找市长，何况，市长会不会见他也是问题，偏偏林燕又不敢问，这真让她心焦。
林燕一贯是逃避主义者，有些事情办不成，她常常就会放到一边，想办法让别的事情占据心神，这样就不至于让自己特别焦虑了。重生之后，她为了防止悲剧再一次发生，有意识控制自己的情绪，时间长了，这就形成习惯了，就像今天，她坐上丈夫的汽车，去石头村果汁厂查看。
“燕，你要有心理准备，佳豪都想把果汁厂卖了啦，肯定遇到很大的挫折。”
“伟良，林佳豪会不会把咱这个果汁厂折腾地倒闭呀？今年果价动荡了一下，你看他那熊样儿，该出手时畏畏缩缩，没有足够的储备，要是水果价格开始上升，他又该难受了。”
“没想到你几个弟弟，就他最不行。”
“这都怪我爹，当年不肯让他有任何不如意，从小太过顺利，没有经过挫折的打击，没有练出强大的承受能力，现在想磨炼都来不及了。我总认为很多学习好的孩子，走到社会却不如班上学习中等的孩子能干，都是因为他们这个方面不够强。在咱们中国，只要孩子学习好了，一好百好，家长老师都捧着哄着赞扬着，有些东西就欠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