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启阳样子很懒散的坐着,手臂搁在黎悦后头,形似保护,但他眉头皱着,很专注的盯着对面的人。

黎悦则是笑眯眯的,笑容有点僵硬,但情绪似乎还是很平静的。

我想这两人那么淡定,估计对对面的人没什么特别的意见,我正慢悠悠的踱过去,想看看孙荣那对奸夫淫妇什么模样时,傅启阳对面那位置突然有个人站了起来,转身利落的往外走,而那人旁边也急急的站起一个人追在后头。

那一前一后的两人由远及近,前女后男的样子,隔着磨砂的玻璃门看不清面貌,我于是干脆站在门边等他们出来,好趁机溜进去蹭一杯热热的巧克力。

哗,门被打开,一阵暖气夹杂着清幽的香味扑面而来,一个白衣女子踢踏着高跟鞋快速的走过,后面一个穿着黑色风衣的男人紧跟出来,嘴里着急的喊着:“琳达,等等,别走,你听我解释!”

我一听这话就想笑,想到了琼瑶阿姨笔下那些脑残的男主,你听我解释,你听我解释,你倒是解释啊!这种废话说那么多遍,白白把女人往外推。

这时那女子一言不发的走过我身边,我抬头瞥了一眼,忽然感觉脑子一阵轰鸣,全身僵住了,手一松,吃了大半的冰淇淋掉在地上。

不管惨死在地上的冰淇淋,我僵硬的转身看向那个女子,男人正好追上她,一把抓住她手腕着急地说道:“你别急着走,琳达,你为什么那么决绝,我根本没有脚踏两条船,在我发现我喜欢你的时候,我便立刻和她分手了!”

那女子转过身,嘴角微翘,笑的讥讽:“我要谢谢你的果决?孙荣你是英雄,为了我抛弃未婚妻,但这样我会觉得自己很恶心,还带我来见她,怎么,想在我们之中比个高下好认真选择一番吗?我告诉你,我鄙视你!我还要告诉你,我不如她!”

说罢,她一甩手,抬起脚狠狠的把尖尖的鞋跟碾在孙荣脚上,在孙荣的惨叫声中利落的转身就走,那白色的背影,这么的熟悉。

孙荣原地跳脚了一会,见琳达越走越远,咬牙一瘸一拐的前行两步,进了路边一辆黑色的轿车,开到琳达身边,缓缓的跟着,琳达头也不回,笔直的往前走,一直到巷口,转弯,消失……

那个白色的身影就好像是我定身魔法的咒语,她一消失,我全身的血液开始流动。

我抬头望天,感觉从大腿到胃到心脏最后到喉咙都在抽动,我不知道那是紧张还是难受或者更多的是激动,天空被都市的霓虹印成了病态的红色,熟悉的让我感觉好像我从来不曾重生。

林颜,死亡一年,重生十二年,我终于还是又看见你了。

我成了一个别人眼中性格怪异早熟难懂的孩子,而你,茁壮的成长成了一个作风凌厉美丽逼人的女人。

即使从不曾相信你如别人那般难产而死,即使从不曾怀疑以后我们还会再次见面,但是真当这一天来时,我却只能看着你的背影远去,然后。

独自望天,内牛满面。

第三十二章 争吵

黎悦服气的离开了,甚至笑容满面。

我和傅启阳默默的坐在车中,我很心潮澎湃,怕太激动被傅启阳看出来,朝他瞥瞥,发现丫也一脸澎湃样。

我捅捅他:“你激动什么?”

他假笑:“啊?没有啊,我没激动啊。”

“胡说,从咖啡馆回来你就没正常过!”不是皱眉就是傻笑的。

“嘿嘿,没什么,就是觉得那个琳达很眼熟。”

我翻了个白眼,男人都这样,全天下美女都眼熟,所以我以前明明我朋友多,但对林颜眼熟的人不少。

他看我翻白眼,争辩道:“小茶!不是搭讪,是真的!”

“恩恩,我相信。”我点点头,打呵欠,“喜欢就去追呗!”

“臣接旨!嘿嘿!”

我惊讶的看了眼这假洋鬼子,别说,忽略后面两声傻笑,前面那句话怎么听怎么像正宗的公公。

“小茶,你也看到那个琳达了?”

“是啊。”我微微笑,林颜耶,我看了十多年了!

“你觉得怎么样?”

“很漂亮啊!而且很可爱,对待坏男人坚决贯彻三光政策,我看好她!”

“是啊,就是不知道她真名是什么……”傅启阳喃喃道,“看来要让你黎悦姐当内奸了。”

“你居然没直接对她下手?”

“怎么可能,那种场合,我要能上手泡妞我就是极品了!反正她已经是黎悦交换了电话号码,我有的是机会。”

我想,有骆亦宏在,你没机会的,可怜的小太阳,他们俩都有我这个女儿了- -。

对了!既然我是林颜生的,以前我不管,既然她回来了,会不会来找我这个亲生女儿?!如果跟她一起生活,我心理上绝对能接受!

想到能摆脱面对骆亦宏时被煎炸烧烤的心情,我禁不住嘿嘿嘿傻笑起来。

回了家骆亦宏已经回来了,他坐在客厅中,穿着睡袍摆弄电脑,看到我们进来皱眉起身:“怎么这么晚。”

傅启阳他管不着,眼神儿不善的盯着我。

我耸肩:“看美女去啦!”忽然笑嘻嘻道,“孙荣那个人渣也被甩了,太大快人心啦,那个琳达好漂亮!”

骆亦宏脸色一变,他猛的抬头满脸杀气的看向傅启阳:“你带小茶去见谁了?!”

傅启阳迷茫:“黎悦要去看看孙荣的新女友,小茶一起去瞧瞧热闹啊。”

“你怎么可以!”骆亦宏拍案,忽然收了手,拳头颤抖的放下,强自镇定道,“小茶,以后别跟傅启阳去见那些杂七杂八的人!”

叫傅启阳全名,他很生气。

“喂我怎么了啊!”傅启阳叫屈,很不爽,“小茶自己要跟去,带着溜一圈有什么不对?”

溜一圈……我冷汗,听着怎么这么像遛狗啊。

骆亦宏不为所动,看着傅启阳的表情近乎愤恨,傅启阳虽然不甘心,但也渐渐住了嘴,毕竟在教养女儿这件事上,他并不是正主,半晌,便很不爽的回房了。

客厅只剩下两人,骆亦宏开始把目光转向我,开口道:“小茶,你……”

“什么?”我没好气,我对他很不满,傅启阳不过带我出去“溜一圈”,至于这么生气吗?难道我呆在家里跟个木偶似的他才高兴?

他盯了会我的神色,忽然泄气了,摇摇头苦笑道:“没事,你早点洗洗睡吧。”

说罢他转身上楼,脚步沉重。

躺在床上,见到林颜的兴奋渐渐退去,当思维开始连贯起来,一些比较突兀的片段和想法也开始闪入脑海,汇聚到一块。

首先,林颜的背影让我熟悉,可是这么多年了,她的变化之大让我甚至有了点陌生感,身高身材都翻天覆地,为什么我会觉得熟悉?

于是,不常出门的我立刻想到不久前那场电影后的一瞥,骆亦宏的失常和那从电影院走出的一男一女,那次我看到的,也是背影。

然后那天晚上,骆亦宏就神经搭牢的要和我一起睡,还威胁我不准离开。

单身爸爸养着女儿,爸爸骗女儿妈妈已经死了,可单身妈妈回来了,爸爸看到妈妈非常紧张,爸爸不想让女儿离开,爸爸得知女儿看到了妈妈非常恼怒,把气撒在带女儿看妈妈的人身上……

骆亦宏这么不谨慎的露出那么多马脚,是因为他不知道我的心理年龄和我的分析能力,我是不是应该感谢他那么强烈的表现出对我的在乎,让我知道他现在的致命弱点。

林颜肯定会来找我的,到时候如果我和她走了,对骆亦宏,一定是一个巨大的打击吧。

我知道我的存在对他来说不仅仅是女儿,更是一个支撑他生活的精神支柱,如果我毫不留情的离开,他会受不了吧。

不知怎么的,本来这个应该让我很兴奋的想法,等真正开始筹划起来,却发现心里苦涩的要死,这么多年的抗拒和争锋相对,这么累这么诛心,每次看到他被我伤的体无完肤却强颜欢笑,我都想甩自己两个巴掌。

如果我是林小茶,这样的爸爸烧几辈子高香都求不来,可我偏偏又是钟小茶,我当他是曾经最好的朋友可他最终害死了我。

没有钟小茶的死,就没有林小茶现在受到的百般宠溺,我现在,等于变相的承受着他的赎罪。

但是这样的赎罪真的是我想要的吗?

他甚至都不知道他在向谁赎罪,如果不是我重生到了林小茶身上,这个本来和我无关的女孩就只是平白无故的享受着骆亦宏近乎变态的宠溺和关怀。

这本来,就是一种不公平,如果死了,我什么都不知道,可我的灵魂还活着,于是一旦想到这点,我就纠结的牙痒痒。

虽然刚重生时我想过报仇,但我知道我做不到,我不可能推他下江也不可能半夜拿刀子捅他,不仅做不到,想想就觉得罪恶,于是只能这么多年消极抵抗,吃力不讨好。

可是我也无法忍受生活在他身边,虽然现在已经见鬼的习惯了,可是不能多想,一多想,我又会牙痒痒。

我一直期盼着有一个一次性结束一切的契机,好让我远离他的同时报复他,但等到这个完美的契机出现时,我却犹豫了。

林小茶,你在恩将仇报!

钟小茶,骆亦宏应该对你的死负责!

但是我究竟是谁?林小茶,还是钟小茶?如果合二为一,下一秒我就能精神分裂!

我纠结的想死,头皮都快抓烂了,看着已经蒙蒙亮的天空,我决定了,林颜还不一定找上门来呢,等到她找上门来了再说!

早上吃早饭时,骆亦宏是傅启阳破天荒的都起床了,骆亦宏有些纠结的皱着眉,老是偷瞥傅启阳。

我和傅荆寒在诡异的气氛中狼吞虎咽,埋头争做小透明。

这两人该不会真有奸情吧,老天保佑,我的心脏会受不了的!

当然,如果是真的,我不介意这样刺激的生活的到来……想到眼前两人的春宫图,到时候说不定可以到我常去的文学网开个坑,开头我都想好了:当阳下厨为骆的女儿置办了第一餐饭时,他和骆的纠缠,已经注定终身无解了。

噗!我心里在喷笑。

傅荆寒俩眼睛也不老实,这个瞟瞟那个看看,嘴角是一抹奸邪的笑。

傅启阳估计是被看的发毛了,毫不示弱的瞪回去,还把骆亦宏的那份放的远远的,颇为蔑视的看着他。

“咳咳!”诡异气息之源骆亦宏咳嗽了两声,“那个,启阳啊……”

“哼!”

“……”骆亦宏脸黑了黑,又干咳了一下道,“昨天晚上,对不起。”

傅启阳又哼了一声,“干嘛?我活该!随便遛你女儿!我最不疼她了!每顿饭给她下毒,回家给她带毒糖果,出门带她看坏人,出去玩企图卖掉她……”

“好了好了,我错了,我太担心她……”

“啪!”傅启阳拍案怒吼,“我不担心啊!我从来没养小孩养那么多年!我不会比你少疼她,你当爸爸了不起啊,提供精子了不起啊?!我提供那么多饭,衣服,粮食,我才是衣食父母好不好!”

照平常傅启阳这样子吼,别说音量,光内容就能让骆亦宏狠狠的掐他,这次骆亦宏脸色依然难看,但是却没爆发,只是黑着脸:“我已经道歉了,你别过分!”

“哼!”傅启阳擦擦嘴巴起身,看看时钟忽然说,“小茶,小寒,你们要迟到了。”

看戏看的入迷的我们同时发出惨叫。

傅启阳拿起大衣:“我正要出门,送你们去学校吧。”说罢拿起大衣,挑衅的看了一眼骆亦宏,带头走出去。

傅荆寒乖乖的跟在后面,我走了两步,转头看看骆亦宏,见他怔怔的看着眼前的咖啡杯似乎把被子看出个洞来,那气场怎么看怎么形单影只孤单寥落……

忽然想起昨晚邪恶的想法,我竟然有些愧疚,迟疑着上前,想说些东西缓解气氛,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他看我靠近他,看我的眼神很温暖,很是期待。

我严肃考虑把了一会,把烧饼油条往他面前推了推,转身跑了。

从背后我都能感觉他在点点点点点……

第三十三章 篮球赛

是个人都能看出我很失落。

林颜自那一次和傅启阳以及黎悦的见面后就仿佛完全消失在了我的生活中,她甚至没有来找骆亦宏,就好像她从来不曾生过女儿,也不曾出现在我的生命中。

这让一直肯定她就是亲妈的想法产生了动摇,我知道她的性格,她的心软到可以吓死林黛玉,怎么可能做出这种抛弃孩子的行为,想想那年他们如此年轻,有迫不得已的理由完全可能,但是现在她回来了,为什么却对在骆亦宏家的我不闻不问呢?

难道长大了,真的会心如铁石?或者是什么巨大的变动,让她变成了如今的模样?

原本我还寄希望于傅启阳这个扬言要追求人家的,但是好死不死他没过多久就被要去美国不知道干嘛,嘴被养刁的三人没办法,只能商量请个保姆给烧顿晚饭。

后来不知怎么的,竟然和隔壁邻居扯上了线,他们长期有个全职保姆,可信赖又近,刚好每天帮忙给烧顿晚饭。

住这个小区的人不会少钱,一来二去的,骆亦宏每月只要象征性的给个两百,就菜钱劳务费全包了,还顿顿大鱼大肉。

本来只是有个保姆上门服务也就算了,但是偏偏隔壁邻居名义上是一个张姓大叔的房子,可事实上却是个金屋……藏娇用的。

这个“娇”第一天来串门时,我猛然想起,我以前见过她……

风韵犹存的少妇,身材魔鬼脸蛋儿甜美但是却有着成熟风味的诱惑,和她的女儿站一块,更像是姐妹。

没错,她女儿已经初中了,初三,徐希韵,那个我刚一年级时第一个认识的人,后来在午饭上还接济过她。

她缺乏母爱,每月见亲妈的次数不到十根手指,但是对她的妈妈,每次提起她都有种敬慕之情。

我不明白对一个当小三的妈妈又什么好骄傲的。

就算小时候不知道,这么冷淡的妈也不至于得到爱戴吧,长这么大再笨也该明白她妈到底从事啥事业了,怎么还这么傻傻的爱戴着呢。

或者说,她是活在她的幻想中?或者期待中?

我五年级的时候她初一了,所以我有两年没见她,后来等到我初一时她已经初三,我们便几乎跟不曾认识过似的淡了关系,但是我却时常想起她,不知道为什么。

这个女孩身上总有着能让我记住的东西,比如,那种早早自立的迷茫感,还有,爹不疼娘不爱的孤独感,又或者,其貌不扬的自卑感,最后还有,就是强大的内蕴的傻气。

一看到这个站在门口笑意吟吟的女人,我就没什么胃口,心里很复杂,但还是得把她迎进来。

骆亦宏在楼上办公,傅荆寒在自己房间里玩电脑,只有我能开门迎客,俨然女主人。

但此时我更想扮演老鸨,喊一声“小伙子们,接客!”然后躲到幕后偷笑= =。

不过我估计对于小三,这两个家伙是不会有什么好脸色的,还是算了。

有一搭没一搭的说了会话,这女人让我喊她方姐,我没说话,开玩笑,我喊徐希韵就叫姐,那她俩到底啥关系?

当然我不会说出我知道她什么,只是字里行间免不了的有些鄙夷和不耐,于是她很有眼色的告辞了,只是起身时,眼睛老往保姆看,不知道什么意思。

她一走,骆亦宏就出来了,他交给我一叠纸,淡淡的说:“以后别让她进来。”

我没理她,低头翻看那叠资料,才第一页就吓得我手一松险些扔了它,靠,第一页写着:土耳其,埃及二十日VIP游,五万元起……

再往下翻,欧洲十国全景游,两万元起。

接着有什么夏威夷,迪拜,澳大利亚……

我小市民心态占据主宰,翻哪一页都是先看价格,没有一个低于四位数,于是自己把自己吓的语言不能。

其实看好后也觉得鄙视自己,骆亦宏谁啊,这样的旅游根本毛毛雨,他有六七年在国外呆着,我六岁那年他才回国,这种旅游对他来说完全洒洒水。

但是以前的我,旅游虽然不多,但是印象深刻,每次去之前都要和妈妈为了旅行社的报价货比三家,两三千的旅游费为了几百块几十块讨论来讨论去……

于是现在,看着这个VIP那个五星级,我就觉得难以选择。

骆亦宏看我没什么反应,凑过来坐在我身边,挑出其中几张说:“你马上就要暑假了,下学期初二开始就要分快慢班又要准备中考,我想这次暑假带你出国散散心,你有什么喜欢的地方就选了吧,我个人比较推荐这个埃及游和夏威夷的,欧洲十国有些累……不过主要是看你喜欢。”

暑假……备战中考……这些好像都离我很遥远,因为重生以来,学习一直不是我的重心……我一直在复习= =。

于是我现在才想起来,作为富家小姐林小茶,长到初二都没出去旅游过。

我个人比较懒,喜欢宅在家,寒假坐被窝暑假开空调,以前主要是没钱出去玩爸妈也没时间陪我,现在……我还真有些心动。

于是毫不犹豫的选了埃及游,骆亦宏很高兴,立刻让我把下周六空出来去办护照。

第二天上学,班主任忽然要求我们搬东西,原来初三的孩子要用我们的教室月考。

我们抱着书本看着初三的孩子垂头丧气的走进教室,傅荆寒悄悄对我说:“初二开始我要直接去初三上课了,然后去高中。”

我惊讶的看了他一眼:“咱二十四个小时都在一起,你为什么现在偷偷摸摸的说?”

他挠挠头:“我总是忘记掉,感觉不是什么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