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氏瞪起了眼,放开张氏的手,“老四,你跟我来。我有事和你商量。”周氏拉着连守信走了出去。

“娘,”屋里几个孩子哭成了一片。

张氏强挣着,眼睛在几个孩子的脸上扫过。

“娘,娘对不起你们。你们以后…”

“娘,你不会有事的。我、我找人去救你。”

“四婶。”蒋氏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外面走了进来,从怀里拿出个小小的纸包,取出薄薄的几片参片来,“这里是点参片,给四婶含嘴里,或许…”

“大嫂…”

“就只有这点了,或许有用。”蒋氏小声道。

连蔓儿从蒋氏手里接过参片,给张氏含在嘴里。

“娘,你一定要撑下去,为了我们,也要撑下去,我这就去找人救你。”

连蔓儿扭身往外就跑,连枝儿、五郎和小七也跟了出来。

“姐,你留在家照看娘,别人…我不放心。”连蔓儿拦住连枝儿。

连枝儿停住脚,想了想,就点了点头。

“蔓儿,你一定要救咱娘。”

连蔓儿郑重地点了点头。

连蔓儿拔脚跑出连家,直奔青阳镇。要救张氏。她眼前能想到的人只有一个,就是王幼恒。连蔓儿一边跑一边想。张氏是个大包子,常常让她哀其不幸怒其不争。但是这个时候,她想到的都是张氏的优点。

张氏勤快,能干。她们这几个孩子,衣服虽然破旧,但却浆洗的干干净净,就是打了补丁,张氏也都千方百计缝补的十分妥帖,让人几乎看不出来。

张氏的性格好。对她们从不打骂。而且通情达理,遇到事情,只要她能讲出道理来,张氏都会依她。这就算是她前世那个年代。也不是每一个母亲都能这样尊重孩子的。

除了是个包子之外。张氏是个好人,是个好母亲,她不该死。

如果张氏死了。她,连枝儿、五郎和小七就要变成没娘的孩子了。要是连守信续娶,那么他们就要在后妈手里讨生活。

包子娘,那也是亲娘啊。平时抱怨抱怨就罢了,要真把亲娘换后妈,她可绝不愿意。

总之。张氏不能死,还有张氏肚子里的孩子。才四个月大。她这个做姐姐的,根本就没有发觉他的存在,那应该是个非常懂事、乖巧的孩子。

无论怎样,她要尽力救她们。

大脚就是好,这些日子在田里、山里的劳作锻炼不是白瞎的。三四里路,连蔓儿只用了约半刻钟的功夫,就跑到了镇里,当她远远地看见了济生堂的牌匾的时候,心里再一次感谢她有一双天足。她甚至将五郎和小七都甩下了一大截。

济生堂门口停着一辆马车,王掌柜站在马车旁边似乎是嘱咐了几句什么,那车夫就挥起鞭子,马车扎扎地跑动了起来。

“幼恒哥。”连蔓儿大喊,她并不知道那马车里的人是不是王幼恒,但是她知道,她不能错过任何一丝的机会,因为一丝的错过,就是两条性命的代价。连蔓儿一边喊,一边更加快了脚步朝马车追了过去。

马车缓缓地停下来,王幼恒从车窗里探出头来,一眼就瞧见飞奔而来的连蔓儿。

这个时候连蔓儿已经跑到了马车边,她两只手死死巴在车上,生怕马车会走。

“蔓儿,发生了什么事?”王幼恒忙问。

连蔓儿一张小脸跑的通红,张着嘴喘气。

“幼恒哥,你救救我娘。”连蔓儿如同抓住了救命的稻草。

“连四婶怎么了?”

“我娘,我娘动了胎气,流了好多血。那些人说她活不成了,幼恒哥,你一定要救救我娘,我娘是好人,我不想做没娘的孩子。”

“好,好,蔓儿你别哭,我帮你。”王幼恒跳下马车,就吩咐车夫,“把马车掉头。”

“少东家,您和老爷、夫人说好了,要给老太太上寿,现在不走,可就赶不上了。老爷和夫人那边也不好交代。”车夫道。

“是听我的还是听你的,快把车掉头。”王幼恒沉下脸。

车夫马上就不敢吭声了,王幼恒是王家几位少爷中待人最和气的,但若是决定了什么事,却也是最违拗不得的。

王掌柜走过来,他还没进店里,方才连蔓儿和王幼恒说的话他都听见了。

“少东家,这种症候少东家您并不在行,还是让坐堂的陆郎中走一趟。”王掌柜走过来。

妇人怀孕生产就是过鬼门关,不到产期动了胎气下血,更是危险的症候,已经有村里的郎中说不好了,那么十有八九是救不回来的。这件事王幼恒不该揽上身,打发陆郎中过去,尽人事,听天命,已经是极大的人情了。

王掌柜附在王幼恒耳边,委婉地将这个意思说了。

“少东家留在这,对病人也没有益处。还是该回县城去尽孝道,连家的事,小的亲自带陆郎中去跑一趟。”王掌柜又道。

这样不仅是极大的人情,也是极周到妥帖的,王幼恒当然明白这个道理。

“幼恒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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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妇科圣手

连蔓儿喊了一声王幼恒。王掌柜将王幼恒请到旁边去说话,声音时低时高,后面的几句话她听到了。如果王幼恒那样安排,她似乎也没什么好抱怨的。但是,她隐隐地对王幼恒有更多的期待,现在这个时候,她能依靠的,只有他。

王幼恒扭过头来,就看到连蔓儿仰着红扑扑的小脸,大眼睛忽闪忽闪地看着他。连蔓儿的睫毛又密又长,像是小扇子一样,上面还带着水珠,不知道是泪水,还是汗水。王幼恒的心似乎跟着呼扇了一下。

“王掌柜,你马上准备车,送陆先生去三十里营子。”王幼恒对王掌柜吩咐道。

王掌柜连声答应着,就有伙计牵来了马车,陆郎中也准备好了一应用的东西,从济生堂内走了出来。

“连家姑娘也跟着车回去?”王掌柜问连蔓儿。

“不,一会她和我一起。”王幼恒道。

王掌柜不解,“少东家不是要回县里,怎么…”

“我暂时不回去了。”王幼恒对王掌柜道,“你赶紧准备老爷的帖子,另外备四样重礼,我去槐树巷。”

“少东家,您这是要…”王掌柜惊愕地看着王幼恒,好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对,人命关天,快点准备,我这就要动身。”王幼恒道。

“少东家,这事可使不得,老爷要是知道了…”

“我自会去和爹说,什么事都是我一力承当。”王幼恒道。

“话不是这么说,”王掌柜苦了一张脸,“少东家,您是知道的…”

“我已经打定了主意。你快去吧,礼物上不能怠慢了。”王幼恒拍了拍王掌柜的肩。

王掌柜一脸无奈。还是转身去张罗了。

这时五郎和小七也早都到了近前。

“幼恒哥,”连蔓儿轻轻拉了拉王幼恒的衣袖。

“别急,蔓儿,先让陆先生跟五郎和小七回去,把情况稳定住。我再带你去请另外一个人。他是这方面的大行家,有他出手,一定能救你娘。”王幼恒对连蔓儿道。他只是听连蔓儿说话,猜到张氏情况必然十分危急。这个时候,说这样大包大揽的话是很不明智的。但是看着连蔓儿焦急、信赖的眼神,他就想多说些什么,多做些什么,安抚连蔓儿。

连蔓儿抽了抽鼻子。点了点头。眼神中的焦急渐渐地被希望所取代。

王幼恒就问陆郎中是否带了常用的药,陆郎中点头,说都带了。

“那就好。到了那里,无论如何要尽力,要用什么药,立刻让伙计回来拿,就算…也要稳住,我马上请槐树巷的那位过去。”王幼恒嘱咐了一番陆郎中。就让陆郎中,连同五郎和小七都坐上马车。往三十里营子去了。

王掌柜也准备好了王太医的帖子和四样重礼,让人前面抬着先走了。

“连姑娘擦擦脸罢。”一个小伙计端了盆清水来,盆沿上搭着雪白的手巾。

连蔓儿一心想着找到好郎中,救张氏的命,把别的什么都给忘了。现在看见伙计送来手巾和水,她才想起自己来。这么一路飞奔过来,汗水、尘土什么的,她现在的样子还不知道是怎么丑怪那。

连蔓儿正要上前,王幼恒已经抢在她前面,将雪白的手巾在水盆里浸湿了。接下来,那湿手巾就直接贴在了连蔓儿的脸上。

王幼恒替连蔓儿擦了一回脸,看看,满意了,这才将手巾放回水盆里。

“那个,谢谢幼恒哥。”连蔓儿忍不住抬头飞快地瞟了王幼恒一眼,又飞快地低下头。好在她现在还是个没留头的小丫头,形象啊,羞怯啊和她还没啥关系,嗯,应该是没啥关系。

“蔓儿,咱们走吧。”

连蔓儿跟着王幼恒上了马车。

“幼恒哥,咱们要找的人,医术很高明吗?”

王幼恒点了点头,“这人姓石,曾在京城的太医院里做了二十多年的院判,专为后宫嫔妃诊脉安胎的,号称圣手。也巧了,他告老还乡,这两天正住在镇上。蔓儿,你运气很好。”

原来是曾经在宫里服役过的妇科圣手,那么一定能救张氏吧。

连蔓儿又想到了方才王幼恒和王掌柜的对话。

“幼恒哥,这石太医,是不是很不好请。你…是不是有些不方便和为难?”

王幼恒低头看了看连蔓儿,就笑了。

“别担心,别人请他,他未必肯出手,我请他,他是必定肯的。”

“真的?”连蔓儿看着王幼恒不像说谎,可刚刚王掌柜话中的意思分明是相反的。

“当然是真的了。”王幼恒道。

“那,幼恒哥,你是不是还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去做。”连蔓儿又小心地问道。她刚追上马车的时候,听见了那个车夫说的话。

“嗯,没什么,不是大事。”王幼恒道。

连蔓儿点了点头,将心放了下来。当然,她是在很久以后才知道,明天是王幼恒的祖母的六十大寿,王幼恒因为张氏的事留在镇里,没有赶上给老太太祝寿。

马车走了一段,拐进一个幽静的胡同,在一座朱漆木门的小院前停了下来。王掌柜派的人已经将帖子和礼物送了进去,因此他们下车的时候,石家的管家已经来到门口迎接了。

“王三爷请,我们老爷在花厅等您。”

管家在前头带路,将王幼恒和连蔓儿引进花园内,又穿过一个月亮门,向左沿着鹅卵石铺就的路面,是一座敞厅。敞厅内一张石桌旁,坐着一个穿淡青色绸缎直缀的老者。老者身材瘦小,须发洁白,脸色却十分红润。正坐在那里喝茶。

“拜见石伯伯。”王幼恒带着连蔓儿走上前去,对着石太医深施了一礼。

石太医这才慢慢地放下茶碗,看向王幼恒。

“是王家贤侄啊。你父亲可还好?”

“托石伯伯的福,家父身体康健。家父时常在晚辈面前提起石伯伯。说石伯伯不仅医术高超,而且古道热肠,为杏林楷模。”

石太医就哈哈笑了起来。

“你这孩子会说话,只怕你父亲不是那么说的。”

“家父对是石伯伯的医术特别推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