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愣着干啥,别让他们搬东西。”周氏这个时候已经听见了外面的动静,急急忙忙地从上房走了出来。

连老爷子、连守义、连秀儿也跟了出来,随后,蒋氏也抱着妞妞,带着连朵儿从西屋走了出来。

西厢房这边,连守义一家和连守信一家也出来了。

“把东西都给我放下!”周氏看着赵富贵几个人抬着箱笼往外走,就忙喊道,一边招呼几个儿子。拦住赵富贵。

周氏下令,连守礼、连守信、三郎、四郎几个就忙将赵富贵一行人拦住了。

“大奶,我们这拿的是我妹子的东西,你们凭啥拦着?”赵富贵的媳妇,也就是赵秀娥的嫂子,也立起了眉毛,对着周氏道。

“你妹子是谁,她是我孙子娶的媳妇。我们花了彩礼。”周氏气势十足,这是在她自己家里,周围都是自己的儿孙,她怎么会惧怕赵家一个媳妇。“别说这些东西。就是你妹子,那也是我们连家的人。她自己跑了,可没通过我同意,我还没找你们算账,你们就敢跑这搬东西来了。还没王法了!”

“哎呦呦,你老说话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赵富贵媳妇与周氏有旧怨,上次吃了亏,心里正不自在。现在情况不同了,她对周氏说话也没了顾忌。“你也说我妹子是你们的家的媳妇了。我妹子怀了你们老连家的孩子。你们不把她娘俩当回事,一个劲的作践她。那么吃香的喝辣的,却一顿饱饭都不让她吃。为了个鸡蛋,你就骂的我妹子差点自己抹脖子。我妹子在你家活不下去,我们老赵家能养活。干啥,你还想昧下我妹子的东西?你这才是没天理!也不怕遭报应,天打雷劈!”

赵富贵媳妇嘴头子极厉害。联想赵秀娥的做派,看来这是她赵家一脉相承的家风。

周氏被气的胸膛起伏不定,她在连家是一言堂惯了的,不管她说啥,一家人都只有听着的份,一个不字也不敢说的,她哪里听得过这样冷嘲热讽,和她对着干的话。

“…哪个媳妇进门不得先孝敬长辈。你们老赵家的闺女就非得反过来,要在我们老的头上拉屎拉尿。没人伦的东西,才该天打雷劈。你能这么说话,你也不是个好东西,打爹骂娘的不要脸的。你没好好问问你那妹子,哪家买的母鸡不下蛋。也没见谁成天要吃要喝,我都替她臊的慌。也就你这没脸没皮的玩意儿,还腆着脸跟我这瞎咧咧,回去撒泡尿照照你自己个那样…”

与周氏气的脸由红变白相比,赵富贵媳妇却是一派气定神闲,而且脸上还带着笑。

“哎呦呦,我咋忘了,你们老连家是多好的人家,这十里八村谁不知道,你老那是磋磨儿媳妇的头一份啊。也就你们家娶的媳妇都皮实,不然老早就让你老给折腾死了。我还忘了,你老不都折腾死一个了吗?还有一个,你家老四媳妇,谁不知道,让你给害的就剩下半条命,人家都不跟你一起过了,宁可光身也要分家。”

这下可说到了周氏的痛处,她嗷的一嗓子,挥舞着两只手,就朝赵富贵媳妇扑了过去。旁边的人怎么会看着两个人打起来,都忙拉住周氏。

“你敢骂我娘,看我不撕烂你的嘴。”连秀儿在周氏身后,气的就要上前跟赵富贵媳妇撕捋。

“唉呀妈呀,我还把你忘了。你不就是老连家那个馋嘴没够,丑八怪、跟侄孙子抢鸡蛋,嫁不出去的老姑娘吗?”赵富贵的媳妇笑骂道。

连秀儿立刻气的直打哆嗦,虽然是周氏的闺女,但是她并没有周氏骂人的本领,翻来覆去,只会骂几句脏话,远远不是赵富贵媳妇的对手。她气急了,就卷了袖子,冲上前,拉扯赵富贵媳妇的头发。

赵富贵媳妇根本没有躲闪,就和连秀儿厮打在一起。

没几下,连秀儿就吃了亏。她平时刁蛮,从没碰见过狠角色,而且还是没出阁的闺女家。赵富贵的媳妇却是个阴的,直朝女孩家见不得人的地方下狠手。连秀儿吃痛、加上害羞,几下就狼狈的哭了,却不肯服软,也不后退,结果更被赵富贵的媳妇趁机来了几下狠的。

这些不过都发生在一眨眼的工夫里,周氏听见连秀儿的哭声,又气又急,鬓边的白头发几乎都要竖起来了。

“你们就都看着我和你妹子让人欺负,你们个个丧良心的。”

周氏说话的工夫里,张氏和赵氏已经上前,去拉连秀儿和赵富贵媳妇了。

毕竟是在连家,赵富贵媳妇得了便宜,见好就收,哧溜一下就躲赵富贵和几个伙计身后去了。连秀儿要上去追打,嫌赵氏拉着她,又正在气头上无处发泄,劈头盖脸地就给了赵氏两巴掌。

赵氏哎呦一声捂住脸,指缝里冒出血来,脸被连秀儿的手指给抓破了。

连蔓儿在旁边看的这叫一个气,刚才还偏在连秀儿这边的心,立刻就转了方向。什么叫亲者痛仇者快,什么叫做窝里横,看看连秀儿,就知道了。

周氏抱着连秀儿,心疼的嘴唇发抖,就叫旁边的儿子媳妇们,去打赵富贵媳妇。

没人动地方。

周氏气的直翻白眼。

连守仁和古氏不知在不在屋里,一点声音也没有。至于连守信和连守礼,是两个老实人,让他们打人,还是比他们辈分小的,侄媳妇的娘家嫂子,他们下不去手。张氏和赵氏,都是脾气温顺的,如果她们能开口就骂,抬手就打,那也不会一直受周氏的气了。

说到底,连家,包括周氏,历来都是文斗,对于武斗根本就不在行。连守信和连守礼两对包子夫妻,更是文斗武斗都不行。

这个场合,能指望上的,也最有立场动手的,是连守义和何氏。

但是奇怪的是,连守义和何氏,今天都特别的老实。

有古怪!连蔓儿四下扫了一眼,敏感地觉察到。

张富贵那边就带了媳妇,抬了赵秀娥的箱笼往外走。

“这东西,今天不能让你们抬走。”连老爷子沉着脸发话了,“让你爹来,写了字据,啥该是你们的,我们一根线也不留。”

连守礼和连守信听了连老爷子的话,忙上前又拦住了赵富贵。

“让她们走,我看她一个带崽儿的烂货,离了连家还有谁要她。再想进我连家的门,让她们一家从镇上磕头爬过来。”周氏怒骂。

连守礼和连守信对视了一眼,有些不知所措,两人同时看向连守义。

连守义冲两人挥了挥手。这是让他们让开?连守礼和连守信愣怔的工夫,赵富贵得了机会,连忙带着人抬着箱柜出了大门,跳上马车,快马加鞭逃也似地走了。

“你俩咋让人给走了那?”连守义这时顿足捶胸,责备连守礼和连守信。

“二哥,不是你挥手,让我俩让开吗?我也还奇怪。”连守信道。

“是啊,二哥,你到底啥意思?”连守礼老实地道。

“我是让你俩把人给拦下,你俩咋让人给走了。爹,这下可咋办?”连守义道。

连老爷子默不作声,黑着脸扭身回屋了。

西厢房里,连守信和连守礼兄弟俩,都是一脸的官司。

“二哥他到底是啥意思?”

连蔓儿翻了个白眼,她也想不明白,只知道一点,连守义故意让连守信和连守礼背黑锅。

当天夜里,二郎没有回来。连老爷子得到消息,赵秀娥和二郎砸开了镇上宅子大门上的锁,搬进去住了。

转天,赵家打发人来传信:赵秀娥要分家。

第二百三十八章 赵秀娥的如意算盘

连蔓儿听到这个消息,是连叶儿转述的。她们在铺子里,刚刚吃过晌午饭,一家人,包括连枝儿、还有下学回来吃饭的五郎和小七,当然,还有留在铺子里吃饭的赵氏。

张氏和连守信都有点不相信,生怕是连叶儿听错了。

“叶儿,你没听错。赵家来人,真是这么说地?”张氏问。

“四婶,我肯定没听错。”连叶儿点头确认道。

“哎呀,”连蔓儿的眼珠转了转,赵秀娥提出来的分家的想法,在连守信、张氏等人看来,是匪夷所思的。但是仔细想想,却很合赵秀娥和赵家人行事的作风。

赵秀娥要和二郎单独分出去过,不要连家一分钱,只要她自己个的嫁妆,还有镇上那座宅子。

“这哪有长辈没分家,她一个孙子和孙子媳妇要出去分家另过的。还说不要啥,那镇上的房子,那可值不老少钱。”连守信道,“早知道这样,上次她回来,老爷子和老太太就不能收下她。”

上次赵秀娥离开连家去了镇上,连家可以拿的住她,告诉她不回来,就休了她让二郎另娶。但是现在情况不一样了,赵秀娥肚子里有了连家的骨肉。这个年代,是将传宗接代、延续香火当成人生和家族中的头等大事的,而且还有强烈的血脉家族意识,连家不会让自己的骨肉被别人带走。

赵秀娥就是因为有了肚子里的孩子,才那么理直气壮地占了镇上的宅子。

“我咋觉得,秀娥嫂子这是早就算计好了的那?”连蔓儿想了想道。

“这个咋说?”张氏忙问。

“爹、娘,三伯娘,你们不觉得,秀娥嫂子这些天闹腾的有点过吗?”连蔓儿道,赵秀娥性子泼辣,可人也精明。她应该知道连家谁能惹、谁不能惹。即便是闹,也会见好就收,将事情控制在一定限度内。

在连家处处树敌不说,还去招惹周氏和周氏的心头肉连秀儿,这显然是不明智的。

“我就是猜啊,秀娥嫂子不像是能过庄户人家日子的人。”连蔓儿继续解释道,“没办法才搬到村里来住。”

怀了孩子之后,就故意挑衅。宣扬周氏刻薄待她的事,让舆论倾向于她,借机大闹一场,搬回镇上去。然后以此为借口。再仗着肚子里的孩子,占住镇上的宅子,拉拢住二郎,跟连家提出分家。

“还真有这个可能。”张氏和赵氏对视了一眼,点头道。

“那当初她还低三下四地求着回来?”赵氏道。

“那时候她不是还没孩子吗。”张氏道。

连蔓儿点头,没孩子是一个原因,另外一个原因,是县城的宋家来人了。可能是认为,连家能借着宋家的财势。可是结果那。宋家要古氏去县城照顾连花儿,却被连老爷子拒绝了。连老爷子跟孙大娘说话,话里话外的意思,是宋家是宋家,连家是连家,连家不打算借宋家的光。

而那之后,宋家就再没了动静。

是觉得靠上宋家的机会渺茫了吗。而老宅里的生活又太艰难,所以干脆紧紧抓住眼前能拿到手的,过自己的逍遥日子去。

毕竟,二郎年轻力壮,怎么着也能挣到钱。赵秀娥有连家给的一笔彩礼,还有丰厚的嫁妆,加上镇上的那座大宅子,开起一个小铺子。没有任何负担,离娘家近,小两口过日子,还有比这个更美的事情吗?

只怕镇上的宅子一直卖不出去,也与赵家有关。

赵秀娥打的好算盘啊!

“老赵家来人说了,以后老赵家给添钱。让二郎哥和秀娥嫂子在镇上也开给铺子,不分家里的地,也能养活他们自己个。”连叶儿又道。

“那房能买多少地了!”连守信气的笑了,“她这是要自己个单独分出去,二哥和二嫂能同意?”

“刚才我爷让四郎哥上山去,叫二伯回来。”连叶儿道。

“昨天让秀娥嫂子她们走了,二伯和二伯娘肯定想不到,秀娥嫂子想这么分家。”连蔓儿道。

一家人都听出连蔓儿话里有话。

“昨天,我怕猜错了,我没说。”连蔓儿抬起头来,“爹、娘,你们想想,昨天二伯是不是特别反常?”

“是啊,赵家来人,你二伯和赵秀娥她哥不知道嘀咕了些啥,后来就都没听见他说话了。”张氏道。

“没错。赵家人来抬东西,要是搁在平时,二哥第一个就得拦着,啥东西都不能让他们拿走。”连守信也道,“可昨天,二哥根本就没拦着。后来,还让我和三哥让开。”

“嗯,过后二伯还不承认,还埋怨你和三伯来着。”连蔓儿点头。

“你是说,赵秀娥要分家这事,你二伯和老赵家先通气儿了?”连守信道,“可二郎要是单独分出去,还占了镇上的宅子,那以后三郎、四郎、六郎他们咋办,你二伯这可没占到便宜啊。”

连蔓儿点头,可不是,便宜都让赵秀娥占去了。

“爹,我二伯的性子,他都是咋办事的,这也不是一回两回的了。”连蔓儿没有明说,只是提醒道。

“一会看你二伯回来咋说,就知道是咋回事了。”张氏道。

坐了一会,五郎和小七就又上学去了,连蔓儿一家就回老宅来。

刚走进大门,就看见连守义跳着脚从上房里出来,脸上怒气冲冲的。

“我找他去,这群王八羔子,没一个好东西。我养了他这么大,娶了媳妇,我还一天福都没享,他们就想着要抛下我们分家了。老赵家想的美,要分家,她俩王八犊子都给我光身出去,啥也别想得。我儿子多,要孙子多少都有…”

连守义一边骂着,一边往外走,迎面看见连守信,就站住了。

“老四。你看你办的这个事。”连守义指着连守信,很不满地道。

“二哥,我哪又得罪你了。”连守信不解。

“昨天不是你,放了赵家人,让他们把二郎媳妇的箱子都抬走了,咱扣住她箱子,她也不敢提分家。”连守义理直气壮地道。

连守信昨天就觉得怪异,刚才听连蔓儿的分析。已经判定昨天连守义是有意那么做的。昨天让他和连守礼两人背黑锅,今天还来倒打一耙,连守信再好的脾气也怒了。

“二哥,你还好意思说。昨天不是你摆手让我和三哥放人的?事后你还不承认,赖我和三哥,你自己做好人。二哥,咱们兄弟,我不想揭你的短,是你逼我。…你说说,赵富贵来了,你俩也不进屋,背着人都说了些啥?谁不知道你。许进不许出,那些箱笼从你屋里抬出去,搁别的时候,你早不干了,昨天你咋啥话都不说,就躲咱爹身后边看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