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可多谢先生了。”王幼恒忙起身道谢。

说到王幼恒可以下场参加考试了,小七还没什么,五郎的眼睛却是亮光闪闪。

“别急,你还早。”鲁先生喝了点酒,却更加耳聪目明起来,笑着对五郎道。

五郎就有些脸红地低下头。他知道自己有些心急。因为家里的条件,他读书比别人晚。因此,他也更加珍惜机会,将一个时辰当两个时辰那么用,恨不得见能利用上的时间都利用上,抱着书本不撒手。可就算这样,他才正经地读了多长时间的书,要达到能下场参加考试的程度,怕也要几年吧。

鲁先生含笑看着五郎,师生两个朝夕相处,五郎现在心里在想什么,他可以猜个不离十。五郎这么上进,他是高兴的。当初答应过来教这几个小学生,五郎的勤奋好学,就是打动他的原因之一。

“鲁先生,我还有今年才能像幼恒哥…”五郎想了想,还是抬起头来问道。

鲁先生捋着胡须笑了起来,却没有立刻回答。大家伙都看着他,期待他的回答,鲁先生有些小小的得意。连蔓儿觉得鲁先生这样显得有些幼稚,心中暗暗发笑。鲁先生其实是个真性情的人,越是相处的久了,鲁先生的真性情就表现的越明显。

“…只有你肯用心,不怕吃苦。按照我给你制定的计划来,嗯,明年,或许你就可以先参加童生试。”鲁先生将大家伙的胃口钓足了,终于开口说道。

对于这个答案,连蔓儿一家人都是喜出望外。

当天晚上,大家伙一直谈到很晚,才都高高兴兴的散了。

第二天,刚吃过晌午饭,又有一个好消息传来了。山上有一个福州府的人,会种番薯。连守信立刻山上,将人给请了来。

第二百七十五章 地瓜秧

请来的人名字叫做林阿水,年纪大约四十出头的样子。他是福州府的人,有一手绝妙的彩绘技能,因此被召集来山上做工。他家里也有十几亩地,他在家乡的时候曾经种过番薯。

这样的人,连蔓儿一家自然是待为上宾。先是好茶好水地招待,然后连守信才向林阿水询问该如何做番薯育苗,以及如何种植番薯。

连蔓儿手里只有这几十斤的番薯,虽然林阿水说他会,但是为求稳妥,还是要先确定林阿水真的有这个本事,才能让他动手。

林阿水说的是家乡话,连蔓儿听得十分吃力。好在她们早点铺子开了有些时候,来往的人天南海北的都有,对南边的方言也有有一些了解。而且林阿水一边说,一边比划,连守信也是个有经验的庄稼把式,所谓一窍通百窍通,磨合了一会,对林阿水的话也就听得明白了。

连守信还提了许多疑问和建议,与林阿水商量,该怎样培育番薯秧苗才最合适。连蔓儿又结合自己的记忆,也小心地提了一些建议。最后,大家伙终于商定了一套育苗的方案。

首先是浸种。这是连蔓儿提议的。要将番薯浸在大约四十摄氏度的温水中,进行浸泡大约十分钟。许多庄稼品种在耕种的时候,都是要提前浸种的。所以连蔓儿的这个提议,并没有人觉得奇怪。

没有温度计,不过连蔓儿知道人体的皮肤是三十几度,用手试水温,在这个季节觉得温热,又不太烫手,那温度就差不多了。在浸种的时候,要不断地翻动番薯,以便让番薯能够均匀受热。

浸种过后,就是番薯切块。这个与土豆切块育苗很相似。大约一两的番薯,可以切成四五个种块。

切块是个精细的活计,只有连守信和林阿水两个动手,就是张氏也只能在一边看着。切块有专门的工具,被连守信小心地收藏着。那是一把一寸长差不多同宽的小刀。没有刀柄,只是钝口的那一侧嵌入木块中,木块外缠了粗布和粗牛筋,方便握刀。小刀的刀锋非常锋利。连守信只在切土豆块育苗的时候才会用,平时都会收起来,免得谁不小心割伤了。

将种块切好之后,就是入床育苗了。林阿水说在他们那。大多都是露天的苗床育苗。可是三十里营子这边,现在的气候明显要比福州府的冷上许多。这种情况下,出苗就会比较晚。

“那咱就在炕上铺个苗床咋样?”连蔓儿就道。

他们曾经利用火炕烘干过花生,好些蔬菜种子也是利用火炕的温度,才催芽成功的。那么,利用火炕做苗床培育番薯秧苗,又有什么不可以那?

林阿水在福州府那边,是没有火炕这种东西的。他来了山上几个月,见识到了火炕的种种妙处。想了一会,就说这个法子应该没问题。

“那行,咱就用火炕。”连守信也点了点头。

连守信点头,是有依据的。他们家今年的土豆苗床,是铺设在屋内地上的。这种出苗比较慢。有的人家育苗晚了,就有放在火炕上育苗的。这种出苗快,但是要控制火炕的温度。一天要烧几次炕。需要人精心照料。

连守信对于掌握火炕的温度,还是挺有信心的。

“正好咱新房子的火炕刚盘好,正应该烧火去去潮气。”张氏就道。

最后,就将番薯育苗的苗床设在了新铺子刚盘好的火炕上,苗床用的沙土也是挑最细最好的沙土,另外还搀和了倒的细细的粪土作为肥料。

自弄好了苗床,白天是张氏和连蔓儿负责烧火、照看,到了晚上。连守信就干脆睡在了新屋子里,半夜起来喂小黄牛、烧炕、照看苗床。这样的辛苦自不必说,但是想想亩产千斤的前景,就是再苦再累一些,夫妻两个的心里也是愿意的。

这天睡到半夜,连蔓儿起夜上茅房。张氏怕她吓着,就也起来给她作伴。连蔓儿解了手,困意有些消散,忽发奇想。

“娘,”连蔓儿对张氏道,“咱到庙头新房子去看看呗。”

“半夜三更地,跟我回去老实睡觉去。要看,咱明天一早再看。”张氏就道。

“娘,你临睡下的时候还说,怕我爹在新屋子睡着凉啥的。”连蔓儿并没有就此罢休,而是笑着继续游说张氏,“咱就去看一眼,也用不了多大工夫。”

“那,咱就去看一眼?”张氏就被连蔓儿说动了。她心里还真有点担心连守信。

“嗯,咱现在就去。”连蔓儿立即道。

娘两个回了屋子,将衣裳都穿利落了。连枝儿这个时候也醒了,听连蔓儿说要去庙头铺子里,就笑着指连蔓儿。

“哎呦,你说你咋总这么精神那,这半夜三更的。”

连枝儿虽然这么说,也起来穿了衣裳跟她们一起去。

“月亮挺亮的,咱连灯笼都不用点。”出了连家的大门,连蔓儿就道。

夜空十分晴朗,虽只有一轮弯月,还是能为娘三个照亮了脚下的路。差不多是三更时分,村子里万籁俱寂,只有远处有时传来一声犬吠,非常短促,也并不凄厉。倒不像是发现了什么,反而像是哪家养的狗于甜美安静的睡梦中发出的叫声。

夜里的空气,是一种格外洁净的清冷。月牙将母女三人的影子在地上拖得长长的。

“嘻嘻。”连蔓儿只觉得心情异常的平静安详,不知怎地,就笑了。

“蔓儿,你笑啥?”连枝儿拉着连蔓儿的手,说了她一句之后,自己也跟着笑了。

“你俩都别笑了,咱这大半夜的。”张氏道。

“等会咱到了,吓唬吓唬咱爹呗。”连蔓儿就和连枝儿道。

连枝儿只是笑,并不说话。连蔓儿就想,连枝儿是不会和她一起恶作剧的,如果是小七,那就不一样了。

“别淘气,你爹不知道咱去,真把他吓唬个好歹地咋办。”张氏嗔道。

“我说着玩的,嘻嘻。”连蔓儿又笑。

连蔓儿就不再说话,只是仰起脸看着天。没有污染的天空,星星似乎特别多,星光和月光,美的让人神醉。

到了庙头,隔着官道,连蔓儿就看见新铺子里面亮着烛光,屋顶的烟囱上有一缕轻烟正缓缓地升入夜空中。

“咱来的还真巧,我爹肯定在烧火。”连蔓儿就道。

连蔓儿说的没错,连守信听见敲门声,放下手里的柴禾,开门让她们进屋。

“半夜三更的,你们来干啥?”

“爹,我娘怕你在这睡不好,非要来看看不可。”连蔓儿故意道。

“这孩子。”张氏的脸微微有些发红,“不是你要来,还编排起你娘来了。”

“有啥睡不好的,”连守信就相信是张氏担心他,才会半夜过来。“炕上潮气都没了,我往炕梢一躺,和在家里没两样。”

“那就好,我就怕屋里潮气大,你把腰睡坏了。”张氏小声道,“牛喂了没,要不我去喂,你歇会。”

“先喂的牛,这把火烧完,我这一觉就能睡到天亮。”连守信道,“我这啥事都没有,你别瞎担心。”

留下张氏和连守信在外屋一边烧火,一边说话,连蔓儿就从旁边拿了烛台,拉着连枝儿进了里屋。

连蔓儿将烛台举在苗床上,一点点的查看。

“呀,发芽了。地瓜发芽了。”连蔓儿喜的叫了起来。

有一次连蔓儿说话,把番薯说成了地瓜。为了圆话,她就说番薯长的像甜瓜,又是长在地里的,就应该叫地瓜。其实她在她前世,一直都是管番薯叫地瓜的,反而很少叫番薯这个学名。

大家伙都没有疑心,反而很快地接受了地瓜这种叫法。因为地瓜这种叫法,比番薯更具有土语的味道,更符合他们的生活习惯。

连枝儿忙凑过来,接着烛光,真的可以看见苗床上冒出了短短的薯芽。薯芽很小,才刚刚冒头,若不仔细看,还真的会忽略过去。

“真的发芽了。”连枝儿道。

张氏和连守信在外屋听见了,都忙进来,看见地瓜出芽,他们也都非常欢喜。

“这才刚开始那,”连守信高兴过后,就说道,“这东西,比土豆还耗神,直到苗都长成了,才能松气。”

“那是,”张氏笑着点头,“做咱庄稼人,不容易。”

连蔓儿其实也知道这个道理。比如育苗,就需要耐心和技术。同是庄户人家,有的人家就培育不好土豆秧子,每年到该种土豆的季节,青阳镇的大集上,就会有卖土豆秧子的,而且还很受欢迎。

“爹,娘,我高兴,是因为现在地瓜出芽了,那不就是说,咱用的法子都没错?”连蔓儿笑道。

“嗯。蔓儿说的对,咱这是摸着石头过河,这些天,我这心也是提着。这下出芽了,总算没糟蹋了好东西。”连守信道。

地瓜出了芽,没几天就长出了叶片。

这天,连蔓儿在铺子里吃过晌午饭,正要去查看地瓜秧子的长势,就听见外面马车响。

“哎呦,钟管事,快屋里请。”

第二百七十六章 春耕

钟管事来了,连蔓儿心中就是一喜,也忙接了出来。钟管事手里提了一个袋子,正在和连守信寒暄。看见钟管事手里的袋子,连蔓儿不由得眼睛发亮,她更加笃定了钟管事这次来的目的。

将钟管事让到屋里坐下,连蔓儿就忙着沏茶,又用攒盒装了家里最好的点心和果子,端了上来。

“连姑娘不必气。”钟管事欠了欠身,向连蔓儿气地道谢。

“钟管事,到了这,你可不要跟我们气。”连守信笑着道。

“六爷和九爷可都还好?”连蔓儿将茶和果子都摆好,就笑着问询道。

“两位爷都好,让我捎话,也问姑娘一家的好那。”钟管事也是笑容满面,说着话就将手里的袋子递了过来。“九爷临走的时候,答应了送姑娘一些玉米,特意打发我给送过来。”

“这我们可生受了。”连守信忙道,“我这闺女年纪小,不大懂事。小孩子家说过的话,六爷和九爷那边就认了真。这还让钟管事你特意跑一趟给送过来,这、这可让我们心里面这么过意的去那!”

连守信这边和钟管事气,连蔓儿已经伸手将袋子接了过去。袋子颇有些压手,连蔓儿打开袋子口,里面是剥好了的玉米粒。沈小胖显然是挑好的给她送来的,一颗颗玉米金黄饱满。这一袋子的玉米,估计着至少又三四十斤的样子。

这可能种不少亩的地啊!

连蔓儿忍不住笑的眉眼弯弯。连蔓儿手里抓起一把玉米粒,小胖的形象在她心目中高大了起来。当时她跟沈小胖说想要更多一些的玉米,其实心里并不能确定,沈家会不会同意,她也不能确定,沈小胖回到沈家之后,是否会真的将这件事情放在心上。

这些天,连蔓儿心里一直记挂着这件事。每多过去一天,她心里的希望就少一分。今天。钟管事将玉米送了来。连蔓儿是喜出望外的。

沈小胖很够朋友,虽说是小小的年纪,却是个说到做到的人。这让连蔓儿不得不再次刷新对沈谦的印象,就算年纪幼小。身材太过圆润,又很有吃货的倾向,但只要有够朋友和说话算话这两种品质,沈小胖就是个合格的小男子汉。

“钟管事,小…九爷让你送玉米来,这事六爷肯定是知道的吧?”连蔓儿终于舍得将玉米袋子放了下来,抬头问钟管事道。“六爷可有什么话?九爷有没有捎话给我们?”

在心里面叫惯了沈小胖,改叫九爷什么的,还真有些别扭、不适应那,连蔓儿暗笑道。

“…这事九爷跟六爷说了。这些玉米,还是六爷让手下人帮着准备的。知道连姑娘是要在地里种,六爷和九爷都吩咐要挑最好的。…来之前,我去给六爷和九爷请安。六爷倒没什么特别的吩咐。…只是说,让连姑娘有什么事。尽管捎信过去。…九爷嘱咐了很多话…”

钟管事说到这,自己也笑了。

“九爷问连姑娘,还有五少爷和小七少爷都好不好。有什么好玩的别忘了他,还问连姑娘什么时候有空,到府城去,可要记得去找他。”

钟管事这次说话,又比以前还气了许多。就是对五郎和小七,都称呼起少爷来了。

“九爷回到家,时常说起连姑娘、五少爷和小七少爷,恨不得能天天玩在一起才好。”钟管事又道,“打发人来送玉米,怕人不妥当。耽误了连姑娘的事。…看我这些年办事还稳妥,又与连掌柜相熟,这才特意打发了我来。我这一得了吩咐,一刻都没敢耽误,就怕误了农时。”

送个东西,确实可以随便打发一个小厮就可以。钟管事在沈家应该是很得脸、办事很有能力的。而且还与连家打过交道,打发他来,由此可见,沈六和沈小胖对这件事的重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