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影闻言,也不再耽搁,驮着云玦朝着隐宫绝尘而去。

现在的云玦没有修为,不过是一个最平凡的凡人,末影的狂奔对于她而言实在是难以难受,她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都要炸开了。她紧紧抓着末影,生怕自己被甩下马。她咬咬牙,想着不杀还在等着宫主的支援就不敢昏过去。

然而她心里知道末影已经因为她的缘故放慢了速度。

“要不然你先放我下来,先去寻宫主,寻了他再来找我!”逆着风,云玦朝着末影大喊。

末影咬咬牙,他也想甩下背上的这个女人。可是若她遇到恶人或者野兽该如何是好?

“带她走,保她平安。”——这是不杀给他的命令。

意识时而混沌时而清醒,直到隐宫出现在视线里,云玦终于松了口气。末影托着云玦一口气冲了进去,才幻化成人性。猛地被扔下马背,云玦险些跌倒,然而她还是稳了稳身形跟着末影推开门。

癸辰坐在案首,在写着什么。

“宫主!快去救少尊!”云玦脱口而出,下一瞬间才意识到不对。已是凡人的她感觉迟钝,不会如之前那般离得很久就可以感受到屋子里不止癸辰一个人。

云玦转过身,看着屋子另一侧摆弄一把匕首的女人。那个和自己有着一样容貌的女人——癸戌。

“呵。”癸戌嗤笑了一声,道:“瞧瞧你们两个这个狼狈样。”

“咦?”癸戌皱了皱眉,忽然又笑道:“哈哈,你体内居然又没有修为变成凡人了。你又惹了少尊被抽空了吧,蠢货。”

云玦来不及解释,冲到癸辰面前,伸出手抽出癸辰手里的书,喊到:“少尊有危险,天玑十子趁着他修为大减围攻他!”

“我知道。”癸辰抬起头,冷静地看着云玦。

云玦就愣了一下,她低下头,看向手里的书,那并不是书。打开的那一页正是冰山上的场景,场景混乱她并没有看真切,只看见一片白色中,染了一身鲜血的不杀,就连他那一双眼睛都染着鲜血。

手腕被抓住,下一瞬间,云玦已经被末影拉到了身后。

前一刻还笑得妩媚的癸戌忽然变了脸色,眼中狠毒一片,她一跃而起,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冲向末影。

一把黑色的铁扇出现在末影手中,手腕翻转向癸戌凌厉的攻击打落。

“你们背叛少尊。”末影眯着眼睛说,不是疑问句,是肯定句。

“背叛倒是说不上,”癸辰终于开了口,他望着末影和云玦,淡淡说:“就当是袖手旁观,身为傀儡,少尊一一个念头我们自然就会到,何用你们来找?”

云玦咬了咬嘴唇,“你们不肯去。”

“为什么。”末影护着云玦向后退了两步,问。

癸辰轻笑,道:“少尊虽然天赋秉异,然而成为西渊第一人并非全是靠他自己的能力,更是因为一份上古密卷。得到那份上古密卷才有可能修到上神境,从而脱离傀儡的身份。”

“呵呵,”癸戌又冷笑,“难道你们就甘愿做一个一举一动受人支配的傀儡?”

“所以你们就忘了少尊的栽培选择背叛!没有少尊又怎么可能有你们?”末影望着这两个隐宫中最出色的人,恨得咬牙切齿。

“难道你们不想脱离傀儡的身份?”癸戌走到末影的身前,“跪下道一声好姐姐,姐姐就考虑分你们一杯羹。”

“哈哈哈哈!”云玦拢了拢凌乱不堪的乌发狂笑不止。

癸戌蹙眉,冷喝:“你笑什么?疯子!”

云玦笑着摇头,一时间竟是有些疯癫,“你们知不知道,少尊刚刚还答应帮你们脱离傀儡的身份,获得新生!”

“胡说!”癸戌愣冷了脸。

一旁的癸辰却愣了一下,望着云玦。

云玦摇头苦笑,嘲讽道:“没有什么上古密卷,可是我已经和你们不一样了。”

“不可能!”癸戌根本不相信。

癸辰却突然动了,下一瞬间已经出现在了云玦的身侧,抓住了她的手腕。然后不过片刻的功夫,他整个人就僵在那里。

“癸辰?”癸戌心里有些打鼓,喊了一声。

癸辰摇了摇头,又是向后退了两步,自言自语呢喃着:“怎么可能……你不在是傀儡了……真的、真的是少尊?怎么可能……”

若是普通的仙者许是要花一些功夫还能辨别出傀儡来,然而不杀所创的傀儡之间却是可以感受到彼此熟悉的傀魂。

认识癸辰这么久,这是云玦第一次见他失态。

“我不信!”癸戌冲过来抓过云玦的手,在感受到云玦真的不再是一个傀儡后歇斯底里的大喊:“不!这不可能!那个冷血魔王怎么可能会这样做!”

她又紧紧抓住云玦的手腕质问:“你说的是真的?少尊答应帮我们?真的?”

云玦偏过头,望着书中冰山上的那个人影,心里一阵悲凉。

天枢宗主

第44章

丁酉慌慌张张跑进来,嘴里发出“呜呜”的响声,她心里焦急,却说不出话来。

“怎么了?”云玦问,“你别急,要不要写下来?”

然而不用等丁酉说什么,一道已经出现在了院门口。那是一位老者,鬓发皆白,然而就算是已经变成了凡人的云玦都可以感受到他的力量。

这人的实力端的厉害!

“宗主!”癸戌已经急忙迎了上去,弯腰行礼。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裘攸海。

这几年才成长以来的人或许不认得他的模样,不过他的大名却是都知道。他正是七宗之一天枢宗宗主,也是不杀的养父。

他已经闭关了一百年,所以年轻的修者并不会认识他。在他闭关的这一百年中,天枢宗一概事务都是由少尊不杀做主。

刚刚见到他的时候云玦一时想不起来他是谁,不过片刻她就想起来他正是裘攸海。之前她刚来隐宫的时候,癸辰曾给过他好多七宗的资料,裘攸海的模样她也早就在画像中看过。

“怎么样了?”裘攸海走到上首位置做好。

癸辰默了默,禀道:“少尊身负重伤后跃入无际崖。”

“哦?让他跑了?” 裘攸海冷哼一声,十分不悦。

“那无际崖高有万丈,下面又是百种冰兽栖居。就算是正常人不小心掉了下去也要死无全尸。更何况少尊已经被天玑十子重伤,跌入无际崖的时候,神智已经涣散。”癸辰在一旁解释。

“不行!”裘攸海猛地站起来朝大门走去,“就算他死了,也要把他的尸体找回来!”

“宗主……”癸戌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仍旧是喊了出来。

裘攸海停下脚步,也不转身地问:“有事?”

癸戌急切地说:“我们已经按照您的吩咐去做了,您答应过给我们的上古密卷,助我们登上神境的!”

裘攸海转过身来,像看傻子一样看向裘攸海,道:“上古密卷?如果老夫有这东西又怎么会停在涅槃境七百年?” 

癸戌睁开了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裘攸海,甚至有些结巴地说:“你的意思是……根本没有上古密卷?你骗我们的?”

“哼!”裘攸海已经不再理她,继续向前走。

癸戌的双眼由木讷变成仇恨,她瞪着裘攸海的背影,一掌拍了过去。裘攸海并没有想到癸戌会对自己下手,掌势快要轰到裘攸海的身上时,他才觉察过来。急忙一个转身避过,又是一掌轰响了癸戌。

“区区一个傀儡也敢如此造次!”裘攸海大喝一声,手中的攻势不断向癸戌攻去。

癸戌双眼中仿佛冲了火一般,似乎不在意裘攸海的攻势,不顾防守,一招又一招,全是最凌厉的招式。

眼看着裘攸海的攻势就要攻击到自己,癸戌也不躲,咬着牙拔剑,将全身尽数元力全部凝在这把剑上,就朝着裘攸海刺了过去!

“嗯……”癸戌闷哼一声,口中喷出鲜红的血来。她的那一剑也刺中了裘攸海,不过裘攸海在关键的时候侧了侧身子,那一剑只不过刺穿了他的肩头的衣服。

“岂有此理!简直是不知好歹!”裘攸海呲着牙看了一眼自己肩头被剑刺开的衣服,怒气大盛。

猛地抬起头,一把漆黑的大刀凭空出现在了他的手里。

云玦一凛,她在资料上看过这把剑,这把剑正是裘攸海所用的那把破甲刀!这一把破甲刀曾经让多少人闻风丧胆!更有人说破甲刀一出,正是裘攸海动了怒要大开杀戒的时候。

“宗主!”癸辰忽然站了出来,挡在癸戌面前,道:“我突然感受到少尊的气息!想来……他并没有丧命!”

裘攸海双眼一眯,果然不再介意面前的癸戌,手中的破甲刀也已经被他收了起来。

“你说你能感受到他的气息,此话当真?”裘攸海眯着眼睛看着癸辰问。

“当然,”癸辰回答得很肯定,“少尊是制造我的人,他一个念头就可以召唤我们,我们自然也可以感受到他的存在。只不过……”癸辰沉吟了一下,道:“他此时的气息十分微弱,想来已是命在旦夕,恐怕活不久了。”

裘攸海脸色变幻,一时思绪万千,很多念头在他脑海浮现。

癸辰垂了眼,又说:“少尊,乃西渊为数不多的旷世奇才,只要有一息尚存,恐怕就是极大的危害。若给了他喘息的机会,说不定……”

还不等癸辰的话说完,裘攸海的身影已经到了千里之外。屋子里只留下他轻飘飘的一句话——“决不能让他活着!”

癸辰站在原地,沉默了许久,然后看向跌坐在地上,抚着胸口不住喘气的癸戌。

癸辰就叹了口气,道:“你这又是何必?明知道不是他的对手。你这何异于以卵击石?”

癸戌苦笑,又接着流下泪来:“癸辰,你不懂。刚刚我忽然想起来少尊给咱们传功的时候,教咱们武功招式的时候。”癸戌“呵呵”笑了两声,问癸辰:“你还记不记得,第一次出任务的时候?少尊给咱们安排的任务出了变故,那妖兽突然发狂,咱们两个差点死在那妖兽的撕咬之下。然后少尊就出现了,为了救咱们,还被那发狂的妖兽咬伤了。”

“记得。”癸辰看向缥缈的远方,“这些事情怎么可能会不记得,那个时候我曾经下定决心一定要一世忠于少尊。”

“呵!”一直在不远处瞧着这一系列变故的云玦冷笑,“下定决心?你的决心当真是让人瞧不起。”

“你难道不懂那种身为傀儡的滋味吗?!”癸戌发疯一样凄厉的喊起来:“我不想!不想做一个工具!我也想做一个正常的人啊!”

她双手握拳锤着地面,近似疯狂。

“我要去寻少尊。”一旁的末影沙哑着嗓子开口。

癸辰轻叹了一声,道:“刚刚我只不过是为了救癸戌才那么说,你们也当知道向来是少尊找咱们,咱们根本就感受不到少尊的气息。更何况那无际崖的险恶乃是实情,少尊他……”

“我要去寻少尊。”末影就像没有听见他的话一般又重复了一遍,然后已经幻化成一匹骏马,绝尘而去。

云玦小跑了两步,甚至差一点就喊出“我也去”这句话。然而,她不能。

云玦低垂着眼眉,望着自己的一双手,她差点都忘记了如今的她早已不再是以前的那个她。已经变成了一个毫无修为元力的凡人。这身体甚至因为刚刚的马不停蹄而疲倦得很。

一旁的丁酉走过来,轻轻地拍了一下云玦的见。

不过也没有关系。

不过是从头开始,罢了。

剑剑生风

第45章

悬剑宗的后山上,有一个少女挥汗如雨,耍着剑招。剑剑生风,带着凉意。

“云玦,你练了很久了,歇一歇吧。”蒋子潇从一旁的树上跳下来,说道。

云玦就势甩了个剑花,收起剑式,然后笑笑说:“要不要比试比试?”

“行呀。”蒋子潇也不啰嗦,顺手抽了一根树枝来代替剑。

这当然不是蒋子潇轻视云玦,而是云玦如今元力全失,修炼之事是从头开始。两个人的修为相差太远,蒋子潇自然不敢用剑,以免伤了云玦。

两个人斗在一处,武功招式竟是出奇的相似。

此时的云玦已经拜入了悬剑宗门下有三个月了,这个她初遇修者时的第一个宗门。

云玦使了大力气将手中的剑刺向蒋子潇,然而还是被蒋子潇轻易地躲过去了。云玦呼了口气,就停下了比试。她摇摇头说:“不行了,我没力气了。”

云玦将剑插在地上,然后提着裤腿坐了下来。

“云玦你不要急,慢慢来。”蒋子潇也扔了树枝,在云玦身边坐下。

“嗯。”云玦点头,“我知道记不得,但是总想着快一点变得强大起来,尤其是曾经强大过,就对如今的渺小更加不安。”

蒋子潇还想安慰她几句,忽然感觉到来人,他便站起来。

瞧着蒋子潇的模样,云玦还不明白,变成了凡人以后她的感觉力已经变得极其迟钝,并没有感受到什么。然而,过了会儿,容拾便出现在了云玦的面前。

蒋子潇略一思索,道:“我想起来这个时辰我该去师父那里,你们有事先谈。”

蒋子潇跟云玦和容拾两个人告别,独自一个人下了山。山下一个淡紫的身影走出来对着蒋子潇瞪眼:“师兄,我不大理解。”

蒋子潇揉揉她的心芫的头,笑笑道:“不属于自己的何必执着。”

心芫想了一下,然后挽着蒋子潇的胳膊,和他一起往山下走。

云玦看着出现在自己面前,却并不说话的容拾不由的就轻叹了一声,说:“倘若早知道你会把我当成凌枢,我当初便不会用这个身体了。”

容拾摇头,黯淡地说:“没有,我知道你不是她……”

云玦勉强扯了扯嘴角,说:“你话虽这么说,可是你看着的目光却并不是看我,而是看凌枢。”

容拾张了张嘴,刚想解释,云玦就打断他“可是你这样是对我的一种困扰。”

云玦又说:“而且我也不想原谅你的利用。”

容拾慌乱地向前踏出一步,说:“利用?我什么时候利用过你?”

“难道不是?否则少尊的修为为何会少了两境?”

容拾哑然,没有想到云玦说的竟是不杀的事,他只好解释:“并非你想的那样,我天玑宗与他已是死仇。他实力非凡,若不是选他最弱的时刻围攻,恐不能报仇。我也清楚,我们的做法并非光明磊落,可是也是逼不得已。”

“我竟不想你是这样的人!”云玦愤愤开口,话一出口她就有些后悔了。对啊,容拾这么做也并没有什么错。兵不厌诈,他只不过是设计将敌人陷于最弱的时刻,再一举消灭。

容拾轻叹了一声,说:“我也没有想到你会因为少尊如此怪我,我一直以为少尊对你而言也是敌人。”容拾默了默,又说:“其实这次我来是跟你告别的,此次一别,不知还有没有再见的机会。”

云玦就疑惑地抬头去看他。

“天枢宗宗主裘攸海出关了,其余六宗竟是没有想到他有着合并七宗的想法。”容拾道:“七宗虽时常有着矛盾,但是都安于现状,并不愿与臣服与谁。如今天枢宗想合并七宗必然要拿七宗中如今最弱的天玑宗开刀。”

云玦却不同意,道:“天玑宗弱?不是有你们天玑十子吗?”

容拾缓缓摇头,说:“一个宗门的强大,武力必然的第一位,然而并不是全部。如今师父中了毒,身体在枯萎,所有的修为在一点点退化。师父的陨落自然是会给天玑宗带来最致命的一击。”

“哦。”云玦不咸不淡的应了一声。

容拾便也没有再多说。看着容拾离去的背影,云玦有些恍然。不知不觉竟是发生了这么多事情。那个制造了她又解救了她的人如今生死未卜,而七宗又面临着这样的一场大乱。她心里恍然,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帮忙?

现在的她能帮谁呢?

更何况她又要帮谁呢?

最近她想起了很多事情,关于前九个癸巳。

云玦有点泄气。

为什么所有人都把她当做别人?虽然容拾口口声声说着并没有把她当成凌枢,可是她一双眼睛骗不了人。而不杀又和癸巳有着千丝万缕的过去。

凌枢也好,癸巳也好,都让云玦心里不痛快,她为什么就不能做云玦?做她自己?

望着手中的剑,她终于下定了决心已经要完完全全只做她自己,她是云玦,不是凌枢更不是癸巳!

晚饭的时候,云玦并没有出现,蒋子潇想着她该不会是有了麻烦?便去她的房里看了看。

“云玦?”蒋子潇敲了敲门,却无人应答。又过了好一会儿,蒋子潇才推门进去。屋内空无一人,屋子当中的桌子上放了一封信。

蒋子潇走过去,就看见信封上写着:

蒋子潇亲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