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了叶儿,刘应东才略略松了口气,他卸了车,牵着骡子去了东跨院后面的园子里。何春娇不高兴地瞪了叶儿一眼,还撇了一下嘴,不知道嘀咕了一句什么,扭着屁股准备回去。

刘英群早就笑容满面地站了起来,他急急忙忙把身上穿的衣服拉平整,一脸希冀地看着何春娇,等着“对面的女孩看过来”,何春娇也没让他失望,扭身之际,眼风一扫,让看着她的人,都觉得给自己抛了个媚眼。

刘英群口水差点流出来,叶儿见他喉结动了动,眼巴巴地看着对面的大门关上了,这才颓丧地又坐向大门口台阶上的蒲团上,难怪他恨刘应东了,叶儿一边往回走,一边恨不能把自己那帅帅老公藏起来。

陈妈这几天不知道忙些什么,叶儿坐在门洞,堵了几次,她都没能停下脚步。叶儿的抗议,也一直没有机会提出来,她又不能直接和何春娇闹起来,很显然这是个二货,自己大闹起来,本来没有的事儿,也变得说不清了。叶儿不得不十分窝囊地忍受何春娇在眼皮下“祸国殃民”。

这天,陈妈依然早早出去了,只有何春娇在家,刘英连吃过午饭去了对门,没有大人约束,她和何春娇在屋里越唱声音越大,刘丁氏喂完猪,还没进家门,远远看到刘三奶奶往这边走,她赶紧给刘英群说道:“给你妹子说一声去,叫唤啥呀,也不怕外面人听到了。”

刘丁氏平日里对刘英群异常宠爱,但回报却是相反的,这个儿子,很少听老娘的话,刘丁氏还有点担心指挥不动儿子,没想到他已经满脸笑容地应了一声,小跑着去了对门。

刘三奶奶过来时,声音已经停下来了,刘丁氏看看安全了,这才走进家门。她不想和刘三奶奶打对面,最近,刘三爷没少唠叨刘善民,她对这夫妻俩有意见。

没想到刘三奶奶却跟在她身后进了家门。

“老四家的,你不要体面,还不在乎闺女名声了?你看看英连,变成什么样儿了?再这么下去,你家可要出个乔喜鹊了。”乔喜鹊是由娘带着嫁给村西头的黄老蔫。才长到十三四就传出很多闲话,结果嫁了人,第二天就让夫家送了回来,把黄老蔫气死了,她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拉下脸当了半开门。村里的破落户张家,有些子弟老往她那里跑,外村也有几个男人,时不时的过来,整个沈家营村,都以她为耻,里长要赶她走,镇上的地痞焦阿狗知道了,过来一刀剁在他家大门上,里长老婆吓得哆嗦着手,给了焦阿狗两吊钱才算把人打发走,桥喜鹊就这么在沈家营住了下来。

“你怎么这么说连儿,她还是你侄女…”刘丁氏最听不得人说她子女的坏话,闻言脸上满是气愤,甚至带着恨意地望着刘三奶奶。

刘三奶奶气儿不打一出来,沉声威胁道:“你最好给我看紧点,若是出了什么事儿,咱们家法伺候!”黄老蔫是个外来户,乔喜鹊那个样儿没人管,刘家可是有祠堂的,刘三奶奶这话还是很有分量的,她说完后扭身走了,把刘丁氏气得差点把手里的猪食桶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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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天颈椎出问题了,几位同学打赏都没有表示谢意,今天在这里特此一并答谢!鞠躬感谢开心珞巴何小诗淡然求远同学的打赏!!!

034 闹剧

更新时间2013-3-22 12:56:37 字数:2212

 刘丁氏愣了一下,站在那里生了好一会儿的气,她不相信自己女儿会做出什么过头的事儿,再说何春娇也是个女的啊,能惹出那样的麻烦吗?刘三奶奶是没事找事,吃饱了撑的,刘丁氏跺跺脚,气恨地啐了一口:“不就男人当个族长嘛,尾巴都能翘到天上去,不知能吃几碗干饭了,当自己是娘娘夫人呀,瞧把她式子架得大的。”

刘丁氏在家一边纳着鞋底子,一边嘀嘀咕咕骂人,刘英连红着脸低头冲回了家,进了房间,哐啷一声把门关了。

“连儿你怎么了?”刘丁氏一见女儿脸色不好,便猜想是何春娇惹了自己的心肝宝贝了,可她不管在外面怎样问,屋里都是静悄悄的,见没听见哭声,刘丁氏不那么着急了,她又坐下纳了一会儿鞋底,听见刘英连在屋里拍打被子。

“连儿到底怎么了?你开门呀。”刘丁氏放下鞋底子,趴在门缝上往里面瞧,外面光线太亮,显得屋里黑黑的,什么也看不见。

刘丁氏急了:“我的小祖宗,那何春娇敢欺负了你,看娘不把她的皮扒下来,你倒是说一句呀。”

“哥,哥哥去了。”

“嗯,是我让他不要你们唱曲的。”

“哥哥把我赶回来了。”刘英连气得跺脚。

刘丁氏还是有点不明白:“你哥也喜欢听曲儿…”

刘英连哗啦一下拉开门,脸上又羞又气:“哥哥,哥哥…”说了好几声,也没接下去,只是跺脚。

刘丁氏这才感到不妙,她扭身就往陈妈家里走去,刚好陈妈回来了,还奇怪地问了一句:“你这是要干啥?”

刘英连跑出来时,大门就那么敞开着,陈妈嘴里还嘀咕了一声:“门也不关。”和刘丁氏一起走了进去。

陈妈的院儿很小,只有两间西厢房,她们一进大门,就听见靠里面的那个房间,传出一声低低的似叹息一样的声音,还拖着长长的尾音。

陈妈和刘丁氏脸色大变,都疾步往屋里冲,刘丁氏还是小脚,反而跑到了前面,她站在门口呆住了,陈妈看不见屋里,急得使劲推了她一把,两人就那么跌进了房里,差点没摔倒在地。

何春娇一见陈妈,尖着嗓子叫了一声“姨妈”,拉了裙子盖住腿脚,捂着脸哭了起来,刘丁氏看到眼前衣衫凌乱的两个人,一个头都十个大。别人怎样警告,她也绝不会相信自己的儿女会出格,会做过分的事情,到了眼前这个境地,她没有任何思想准备,脑子里全是浆糊,哪里还会思考?

陈妈一把就拉住了刘丁氏的衣领:“你儿子坏了我外甥女,让我怎么向她娘交代?走,我要去告里长。”

刘丁氏被拉出了房门,凉风一吹,才猛然清醒:“陈妈,陈妈,你消消气,消消气,咱有话好说。”

“有什么好说的,走!”

“等等!等等!”陈妈拉着刘丁氏的胳膊,刘丁氏使劲抱着门框,嘴里不停地说着求饶的话。

刘英群好容易才穿上了衣服,他软着两腿从屋里出来,噗通一下就跪在陈妈面前:“大妈,大妈,你别气,我娶了娇娇,娶了娇娇还不行吗?”

“我家娇娇的夫家,可是镇上的财主,你个癞蛤蟆,这叫我怎么见妹子呀!”陈妈气得在刘英群身上又踢又打。

刘丁氏跑过去把大门关了,这才小心地回来,儿子已经穿戴好了,这让刘丁氏心宽了不少,见陈妈那么打儿子,忍不住有点上火:“她大妈,事情是两个人的,我在门口站着,也没听见什么动静…”

陈春娇要是拒绝、呼救,外面就会听得到,她的意思,是陈春娇勾引了刘英群了。

陈妈的脸一下子黑得要下大暴雨,哆嗦着两手:“丁氏,你,你敢这么说话?我外甥女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是你儿子跑到我家里来了。走,我和你不说,咱们到里长跟前评评理。”

陈妈虽然是个寡妇,可她男人却是和里长一个姓的,并且,她虽然好吃懒做、游手好闲,却对丈夫很忠诚,守寡多年,家里也没有男人出入,她整天东游西走,那方面却没有闲话,陈姓的人家,对她还是很照顾的,刘丁氏知道这些,哪里敢去?但现在,也不能被陈妈吓住了,她梗着脖子:“去就去,反正你外甥女也没叫喊,这事儿就不能只怪我小群。”

刘英群一把拉住了娘娘的脚腕。

“娘,你就别闹了,我要娶了娇娇。”

“娇娇也是你叫的!”陈妈怒喝。

院子里还正闹腾就听见屋里凳子“嘣”倒地的声音。

陈妈吃了一惊,放下刘丁氏进屋去瞧:“哇哇,娇娇啊,这可使不得——”

刘丁氏和刘英群跑进屋里,就看何春娇吊在屋梁上,陈妈托着她两只脚,刘英群赶紧把靠墙的八仙桌拉过来,他蹿上去把何春娇的头,从绳圈里拉出来,一只胳膊夹着何春娇的腰,把她抱坐在八仙桌上。

“娇娇啊,你这是要姨妈的命啊,你要是这么走了,姨妈可拿什么脸见人哪——”陈妈抱着何春娇,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

“姨妈呀,我没脸活了呀,呜呜,我不活了呀——”

“娇娇,你别哭了,我一辈子都对你好的,你就嫁给我吧,我觉对要你能享福,娇娇——”刘英群拉着何春娇一只手,摇晃着说着安慰话。

陈妈抬起哭红的眼睛,一把拉着刘英群就往外走:“小贼,你做的好事,咱们见官去!呜呜,我和娇娇反正也活不下去了。”

陈妈哪里拉得动刘英群?她见没往外走出一步,自己反而被拉回来了,便掉头去拉外甥女:“娇娇,你和姨妈一起,告官去!”

“呜呜,姨妈,我反正也活不下去了,咱们走吧。”何春娇哭得梨花带雨的,还不忘瞥一眼刘英群。

“大妈,大妈,你别去,就让娇娇嫁给我吧,我,我将来给你养老!”

“呸,就你油瓶倒了都不扶的懒蛋,还给我养老?拿啥给我养老?”

刘丁氏最听不得说她儿女坏话,这个时候了,她还梗着脖子,气恼地说陈妈:“我英群怎的就养不活自己?光我家的几十亩地,赁出去吃租子也饿不着。”

“几十亩地?你两个儿子一分家,一个才四十亩,辛勤一年下来,不过换个有吃有喝而已,凭什么说饿不着?这还不算你肚子里的呢,要再来个儿子,三个一分,不过才二十来亩地,要是再赁出去,让一家大小和西北风呀!”

“我,我,我不会把全部的地都给了英群?”

035 再次遇阻

更新时间2013-3-23 8:02:16 字数:2278

 话一出口,刘丁氏便想到不对,连忙改口:“到时候我若是生个儿子,给英群四十亩,给这个小的四十亩,他爹还有个铺子哩,尽够一家人花用的,都饿不着了吧?”

“骗谁?你老大呢?”

“老大?老大忤逆不孝,我凭啥给他分家产呀!这家产是我的,我想给谁就给谁。”

“恐怕由不得你,刘应东夫妇可是把你家老太太伺候归西的,都说老太太留下话,东跨院和一半的地,是你家老大的。”

“口说无凭!”刘丁氏和陈妈越说越歪楼,把刚才哭哭笑笑的闹腾,都忘记了。

陈妈听见个口说无凭,便撇嘴讽刺道:“你也知道口说无凭,现在好话说尽,什么给我娇娇多少家产,到时候两眼一瞪不认账,让我找谁哭去!”

她俩在这边闹腾,刘英群则悄悄拉住了何春娇的手摩挲,何春娇一会儿一个媚眼,一会儿一个娇嗔,把刘英群勾得七魂六魄跑了大半,恨不能黏到对方身上才是。陈妈似乎发现歪楼了,她又扭头来拉外甥女:“娇娇,我们告官去!”

“别,别呀!”刘英群抱着何春娇肩膀。

“娇娇,别信小贼的迷魂汤,到时候他两眼一瞪不认账,咱们找谁去?走了啦。”

“大妈,大妈,我给你立字据、立字据还不行吗?”

陈妈扭头去看刘丁氏,刘丁氏挺挺胸:“就是,我家怎可能缺了英群媳妇的吃喝?立字据就立字据。”

陈妈似乎还不愿意,何春娇拉着她低泣:“姨母,事已至此,只好这样了,难不成真的要外甥女一根绳子去见了阎王?”

“这叫我怎么见你娘啊?呜呜——”陈妈立刻又哭起来。

在陈妈的闹腾中,何春娇找来了笔墨,刘英群立下了他侮辱何春娇,为了保全姑娘名声,娶她为妻并且赡养陈妈的字据。

陈妈看着字据,一个劲地哭:“这抵什么用?这能抵什么用嘛,娇娇,我们让人骗了。”

刘丁氏没办法,给陈妈立了个将来分给刘英群四十亩地、正院在他们百年之后,也归刘英群的字据。

天快黑了,刘丁氏又累又饿,陈妈还在哭泣:“娇娇忽然要退婚,那家人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若是闹到公堂上可怎么好呀,再说,娇娇她娘知道了,要是不给娇娇嫁妆可怎么好…”

刘丁氏不得已,又答应给十两银子,还帮忙出部分嫁妆,陈妈不依,说她在家说话不算数,刘丁氏跑回去叫来了刘善民。

刘善民拿着契书气得要死,自己的儿媳妇,怎能要陈妈外甥女这样的妖精?可恨自己蠢笨的老婆和儿子,竟然签了认罪书。毁人名节,这个罪过可大可小,儿子若是娶了何春娇,就什么事儿也没有,否则,告到官府,轻则五十大板,重则流徙三千里,就儿子那小身板,还不没命了?刘善民一时脑子里乱哄哄的,儿子这是蛤蟆拴到了鳖腿上,蹦也蹦不动,跑也跑不了,反正都是娶媳妇,娶谁都一样,到了家里好好管教就行了,可凭什么,要养活陈妈这个赖婆娘?刘善民很讨厌陈妈的,整个一个吃货,地里农活不肯做,屋里的女红不会做。

陈妈一看刘善民沉默不语,转着眼珠子不知想什么,便和外甥女拉扯着哭起来,还拽着刘善民要去告官。

知道此去得不来什么好,刘善民铁青着脸儿,答应陈妈秋后就娶亲,嫁妆的事儿,他死活也不松口。反正,陈妈既然答应把外甥女嫁给自己儿子,就证明她想息事宁人,她的外甥女已经让儿子上过了,自己这边,就是不出钱,她也跑不了。

陈妈又哭又闹,也无济于事,她看到刘善民阴沉的眼光里的冷静,还有狠狠瞪向不停地求情的老婆孩子,就知道他想通了其中的关节。

见自己没法在这里讨得好处,陈妈假意哭泣着骂刘英群,却不再闹刘善民。

送走刘善民一家,陈妈关了大门,气呼呼地走进房门,对着洗过脸,正在给脸上擦抹的何春娇就是一声低吼:“你疯了,愿意跟这个懒得抽筋的刘英群?”说着,对着何春娇的背,就是一巴掌。

“姨母,呜呜,你别恼啊,我也是没办法了,我等不及你为我张罗一门好亲事了,呜呜——”

“为何等不及——”陈妈忽然想起什么,气恨地又拍了何春娇一下,“真真和你妈一样,看看你爹爹是什么东西——”

“姨母,姨母,王贵本来说好休了老婆娶我的,哪曾想,哪曾想,她老婆的族叔,那个穷秀才,忽然考中了举人,前不久当了县上的主簿,呜呜——,王贵不敢惹她了。姨母,我也没想到,在这个节骨眼,我这个月竟然没来那个,我的日子很准的,可现在,都过去了五天了,我不敢等了。”

见姨母又气又恼地瞪着自己,何春娇轻轻扭了一下水蛇腰:“姨母,哪里找刘英群这么好拿捏的冤大头?再说,他的家里还不穷。”…

第二天何春娇就让陈妈送走了,过了六天,刘丁氏在家张罗,给刘英群办订婚宴。陈妈家里哭哭闹闹一下午,周围的人家都有听到,现在传出和何春娇订婚的消息,谁不明白是怎么回事?消息传开,叶儿都不敢出门了,刘应东走在路上,也被人指指戳戳,他实在忍不住,跑到刘三爷家闹着要分家。

整个刘家人,都被人非议了啊,刘三爷哪里不恼火呢?当即就找了大爷二爷来商量,准备第二天就开祠堂,不仅要给刘老四家分家,还打算把刘英群赶出去,不许他在家里办婚礼。刘应东很高兴地跑回家,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了叶儿,终于熬得云开雾散见青天,叶儿连走路脚下都轻快了,她恨不能第二天赶紧到来。

第二天一早,叶儿就等着刘三爷过来,通知她蒸几个白面馒头,再做几个菜,端到祠堂祭祖,然后,就可以分家了,可惜她左等右等,到来早饭时,还没见到刘三爷的人影。

早饭的时候,喜欢端着碗,蹲在大门口的男人们,便传开了一个新消息,县里的衙役常宽来到沈家营,说是西边战事的需要,他们县里要派一千个壮丁送粮,沈家营被派了四十个人头。

听到这消息,人心一下子就慌起来,大家跟没头苍蝇一样到处乱跑,四下打听到底是真是假,不到午时,消息就确定了下来,不仅是真的,大清早里长杨常胜已经照着名单,带着常宽一家一家的通知了。刘家被派了两个,刘三爷的大儿子刘应坚和刘七爷的大儿子刘应方。叶儿再见到崔氏和八娘时,这俩的眼睛都红肿得跟桃子一样。

刘三爷哪里还有心情给叶儿分家?

036 逼迫

更新时间2013-3-24 8:44:18 字数:2262

 叶儿来到这个世界,第一奋斗目标就是分家,没想到竟然如此多灾多难,但这时候也顾不得感慨自己命运多舛了,她拍着胸脯长长出口气,抱着刘应东的腰,:“幸好不是你。”语气满是侥幸。

刘应东安抚地拍拍她的肩膀:“我已经去过了,你就放心吧,不会再派我的了。”

“不然,来年春天我就要生了,你不在身边可怎么办?”叶儿还是觉得幸运,刘应东就是觉得不以为然,也不好说出口,只是宠溺地拍着她的背。

刘三爷和刘七爷都放出话来,二十两银子,找替代的人。

从这里往战场那边走,全是陆路,要四个多月才能到,来回得走九个月,西部冰天雪地的,比沈家营冷多了,刘应东说,他当年里面穿着棉衣棉裤,外面还套着羊皮大褂,都冻得差点僵硬了,那个冷,撒泡尿不等落地,就冻成了冰溜子,去一千人,回来不到七百个。

二十两银子虽然很多,一家八口节俭着,掺和了野菜够吃个十年八年的,也能买三、四亩的好地,但刘三爷和刘七爷的话,放出去马上就被风飘散了,连个回声都听不见,谁也害怕这银子有命挣,没命花。

不出丁的人家,要出钱出粮,要么一两银子,要么八百斤粮,至少得一半是麦子。

刘丁氏和刘善民在家里直心疼,一年都攒不下两吊钱,前一阵刘英群腿伤,花了一吊,现在又是一吊,钱怎么就这么不经花呢?两人坐那里嘀咕了半天,刘善民猛一拍脑袋,脸上露出喜色,什么也没说,就出门去了。

转眼两天就过去了,壮丁再过几天就得走,四十个壮年男子呀,沈家营村,一片哀戚。崔氏原本说好要学做蒜茸马齿菜卷,叶儿久等不来,知道是她跟本没心情,便做好端着筲箕送过去。

乡下人家,是不敲门的,但走到门口,要大声招呼,让人有所准备。叶儿站在二门,叫着刘三奶奶,崔氏出来了。她一改前几天的面容浮肿、双眼通红,竟然有了几分精神,只是看到叶儿时,眼神飘忽,不敢正视她的眼睛。

这几天人心浮动,叶儿没有在意这个细节,她见刘三奶奶屋里有人低声说话,便没有再往里走,让崔氏把马齿菜卷收下,自己拿着空筲箕回来了。

刚吃过饭,丁氏过来叫刘应东,让他去主院儿,叶儿刚收拾完厨房,就看到刘应东回来了。

“爹娘找你有事吗?”

“嗯。”刘应东应了一声,他小心地看了一眼叶儿,“说是让我替六哥当差去。”

“不行!”叶儿一听就急了。

“别喊!别喊!”刘应东赶紧捂住叶儿的嘴巴,把她拉进房里,这才低声说:“爹爹说,等我回来就分家,保证给咱一半的地,还答应给我买匹马。”

“不行!多少家产我都不稀罕。”叶儿哭了,“你有没想过我,想过我和孩子?你就不怕,等你回来,我和娃都不在人世了?”

“呸呸呸!怎么可能,别胡说!”看到叶儿的泪脸,刘应东伸手想把她抱进怀里。

叶儿一把把他推开:“要是可能呢?爹和娘是怎样对咱们的?英群是怎样对我的?我天天担惊受怕,总觉得一不小心就没了命,你竟然,竟然就这么把命交给了他们?”

“别哭!”刘应东有点犹豫,“爹娘说了,他绝对会护好你和娃,还说,三伯也绝对会护好你的。”

“你信吗?”叶儿瞪大眼睛,“你为了一匹马,不在乎我和孩子的命啊?”

“没,不不不,我,我,没有了你,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刘应东又想伸手抱叶儿。

“去给你爹娘说,你不去!”

刘应东脚下没动,叶儿的心凉了,她定定的望了望他:“你若是要走,先写下休书再说!”

“我不写!”刘应东急了,“叶儿你别生气,我去过一次,我知道怎么才能活下来,你相信我。”

见叶儿依旧气呼呼地鼓着腮帮子,刘应东笑了一下,安慰她道:“他们答应我了,回来就分家。”在他看来,为了这个,吃几个月的苦是值得的。

没想到叶儿更是悲愤难当,眼泪跟断了线的珠子,一串串地掉下来:“你糊涂,呜呜,上次打仗,不过是在草原的边缘,听说这一次,战线往前推进了一千里,要走半年才能到,你们回来的路上,冰就会化了,到处是水泊,谁都不知道路怎么走,说不定看着好好的草地,一脚下去,却是稀泥,那种泥水,不知道有多深,说不定连个泡都不冒,一匹马都会陷进去看不见了,有人是要你死!呜呜,有人就是看不惯我们活着,他要我们一家人都死,呜呜——”叶儿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话都没法说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