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长安了然地点头,她眯起眼睛看着一个车夫打扮的男人走进了对面的药铺,如果仔细辨认的话,还能看出来那背影有些眼熟。

“这男人是外院的车夫,三夫人身边媳妇子的男人,估计是来抓药的。这几日总会换人过来抓一副药,治什么毛病的都有,小的也闹不明白!”青砚抓了抓后脑勺,满脸都是闹不明白的表情。

“三夫人好容易聪明一回,对着自己姑娘的终身大事儿,果然是够谨慎。她在凑一副堕胎药的药方呢!”卫长安转着手中的茶杯,不由得轻笑了一声。

眼看着车夫抓好了药出了药店,卫长安也跟着起身,直接往侯府走。

“好孩子,你喝完这副药睡一觉,美美地做个梦,醒来之后肚子里的野种就没了。”三夫人亲自端着一碗药前来,小心翼翼地喂着她喝下。

卫长娇几乎是混着泪水咽下了这一碗药,只是喝完之后,并没有像三夫人所说的那样,迎来一个安稳的美梦。她不止没有丝毫的睡意,相反还很精神,等过了片刻,她忽然感到小腹中用来一阵寒气和剧烈的疼痛感。

“娘,我的肚子好痛!为什么我没有睡着!娘,这是什么药,我好痛啊…”卫长娇双手捂住肚子,几乎是颤着声音问道。

“娇儿,怎么回事儿?我明明按照药方上来的,堕胎药里混合了安眠的成分,你肯定是会睡着的,怎么会这样!长娇,别怕,娘在!”三夫人也慌了手脚,勉强扶住卫长娇,语气里的惊慌失措和难以置信,都体现出事情已经超出了她的掌控。

“啊啊,好痛啊!我不要堕胎了,娘,我好疼啊!”卫长娇一下子甩开她,猛地扑倒在桌子上,那些茶盏瓷器全部被她扫落在地。

她的小腹绞痛不止,好像是被一把匕首戳了进去,然后再拔出来,再次狠狠地戳进去搅动几下,就这么不停地重复这些动作。

“夫人,姑娘,怎么了?”外面传来丫鬟的拍门声,显然是听到卫长娇的哭嚎声,连忙询问究竟是出了何事。

三夫人整个人都有些惊慌失措,不过却是勉强镇定下来,她扬高了声音喊道:“不要让任何人进门来,姑娘没事儿,只是摔到了!”

“长娇,不要喊,忍住!你忍一忍就过去了,要是喊得其他人都知晓,我们就完了,你祖父肯定不会放过你的!”三夫人打发了小丫头,立刻就一把抱住了卫长娇,用手捂住她的嘴。

卫长娇别看比较瘦弱,但是在这种剧痛之下的挣扎,还是十分有力道的。几乎痛得让她丧失了理智,就想满地打滚的那种,对着禁锢她的三夫人也是又打又咬。

“长娇,乖,长娇听话!再忍一忍,啊!”三夫人一开始还想劝,但是卫长娇的抵抗实在太过有力,甚至手腕都被她一口咬住了。

“松口啊,长娇!”三夫人疼得直吸气,卫长娇却像是听不见似的,甚至都咬出血了。

“我好疼啊,娘,去找大夫给我开药!我疼得要死了…”卫长娇总算松了口,但是却拉住三夫人的手就把她往门外推,似乎想让她找大夫过来。

两个人正是争执的时候,忽而外面传来一阵嘈杂声,紧接着就有婆子喊门的声音。

“大姑娘,三夫人,开开门啊!方才有个小贼跑进了后院,不少人都看见是往这个院子来的,老夫人吩咐奴婢们要抓到,不能让夫人和姑娘们受伤了!”

三夫人听到这几声叫喊,浑身打了个激灵。

卫侯府是什么地方,竟然敢有小贼冲进来,而且还直接是往她们这个院子来的。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卫长娇喝药打胎的时候来,这分明就是有人要算计她们!

“不,我们这里没有小贼!大姑娘身子不舒服,谁都不见!”三夫人忍着手腕上的疼痛,硬是再次捂住了卫长娇的嘴巴,高声冲着外面喊道。

卫长娇此刻也吓得不敢动了,哪怕她痛得都快要痉挛了,浑身直抽搐,也硬是咬住了嘴唇,一声不敢吭。

母女俩这个时候的默契倒是空前的高,可惜外头喊门的婆子明显是得了死命令,锲而不舍地劝阻道:“三夫人,奴婢们是真的看到小贼进了这个院子,这里伺候的丫头们也都瞧见了,就怕贼人不长眼伤了主子们,所以让奴婢们进去瞧一瞧!”

卫长娇痛得不停地流眼泪,她的身上不停地冒出冷汗,身下也是血淋淋的一片,显然她肚子里的那块血肉已经开始往下掉了。

现在正是最紧要的关头,怎么可能允许其他人来捣乱。

三夫人瞧着卫长娇恨不得疼晕过去的模样,心底滑过无数的心疼,禁不住狂飙了声音喊道:“我说让你们滚,都是聋子吗?这里没有贼人,你们再不走,就都拖出去打一顿!”

三夫人的威仪还是有的,她这种狠话撂了出来,那几个婆子明显不敢轻举妄动了。甚至明显是生了退意,几个人彼此看了一眼,好像商量着就要离开禀报给老夫人再做定夺。

“这帮没用的婆子!”一个穿着破烂衣裳的少年躲在屋子后头,如果仔细辨认的话,依稀可以认出这人就是卫长安身边的小厮青砚。

他都已经按照主子的吩咐,把人引到卫长娇的院子里来了,偏偏下人不给力。要是真的让这帮婆子回去禀报了,再回来搜查的时候,卫长娇的胎早就堕完了,主子的大事儿也就坏了。

他急得抓耳挠腮的,忽然看到脚边踩得小石子,计上心来。连忙用手捅破了窗户纸,手里抓着石子,对准了精神紧张的三夫人就猛地弹了过去。

“啊——”三夫人忽然感到脖子上狠狠地一痛,吓得尖叫了一声。

卫长娇躺在她的怀里,被她这个毫无预兆的抖动,弄得小腹下坠得更加厉害了,也喊叫出声。

这回好了,也不用去禀报老夫人了,这帮婆子还算顶用,终于要硬闯了。

“三夫人,您别怕!小贼不敢怎么着您的,等着奴婢们进去打死他!”那些婆子七嘴八舌地说着,根本不给三夫人再次呵斥的机会,一个手举着棍棒,就开始用力撞门。

“啪!”的一声,门被撞开,那些表情狰狞纷纷举着棍棒,准备把小贼活活打死的婆子丫鬟们,待看清楚屋子里的场景之后,都愣在了当场。

有几个心理素质不高的,手里的武器都落到了地上。甚至还有没见过什么大世面的小丫头,竟然都被吓得哭出了声音来。

屋子里面一片狼藉,三夫人搂着卫长娇就坐在地上,直对着大门。

母女两个都十分狼狈,卫长娇浑身都是汗水,发髻散乱,脸色苍白,像是女鬼一般。最为可怕的是她的身下都是血,甚至还能看出血块,而且那血迹还没有止住,像是一条小溪流似的,慢慢地往外蜿蜒,地上被晕染了一大片血红色,触目惊心。

“啊啊啊,大姑娘流血了!大夫,大夫!”有个年纪小什么都不懂的小丫头,立刻就慌了,反应过来之后直接往外面冲,边大步地跑着,边惊慌失措地大声叫喊。

几个经验多的婆子,自然猜到了卫长娇的情况,立刻想回身去拦住,不过那小蹄子跑得特别快,转眼就没影儿了。

第036章满城风雨

卫侯府三房的大姑娘,不过是刚及笄的年纪,连亲事都没订,就已经先堕了胎。

不过几日的功夫,这个消息已经传得满城风雨。

正在小妾房里醉生梦死的三老爷,猛地听到这个消息之后,差点立刻就真的昏死过去。

卫长娇成为京都千人所唾的对象,就连卫侯府的其他姑娘都受到了极其严重的影响。卫侯府更是震动异常,几乎是天翻地覆的变化。

卫侯爷气得当天就拿了一根藤条,冲进卫长娇的屋子里,劈头盖脸一顿抽。

“你不要脸了,我们侯府还要脸!有你这么个姑娘,真是毁卫家一世英明,愧对列祖列宗!我抽死你这个蠢货!”他手上的藤条从进屋之后,就一直没停过。

那“啪啪”的声音,一下下抽在肉上,甚至都嵌进了肉里,偶尔还能带出血来。卫长娇不停地挣扎,却不敢真的动弹,她几乎被抽得晕过去了,浑身都疼痛不堪,没过片刻,就已经皮开肉绽了。

甚至由于过度疼痛,她在挣扎的时候,动作有些大,再次感到身下开始流血了。小腹又是一阵抽痛,最后她是被活活地抽晕过去了。

三夫人在外面哭喊求饶,却被人死死地挡住,没有人敢拦着卫侯爷发火。

“呵,听说你祖父把长娇给抽晕过去了,也不知道你三婶是怎么教育姑娘的。小门小户出来的就是不行,连调教姑娘都能变成这副德性。看明姨娘再得宠又如何,有这么个蠢笨的儿媳妇和孙女,恐怕这辈子三房也翻不了身了!”

四夫人正在做针线活,她手里捧着一件暗褐色的长衫,一看就是中年男人穿的款式,显然是做给四老爷的。

卫长娇就坐在她的对面,怀里抱着小长意,拿着小汤匙小心翼翼地喂他喝水。

四夫人说的话,她根本没有接,只是一心一意地抱着怀里的襁褓,而且抱孩子的姿势十分娴熟,显然是经常抱着。

“行啦,他这点儿小人哪里要喝那么多的水,你给奶娘抱下去喂奶不就行了!”四夫人看着她那么认真的模样,稍微有些不自在,不由得干咳了一声,轻轻扬高了声音说道。

似乎被四夫人这个大嗓门吼得不自在,小婴儿稍微蠕动了一下,撇着嘴吧似乎要哭。

“娘,轻点声说话,长意会害怕。”卫长如轻轻皱着眉头,抬起头看了一眼四夫人。

四夫人不由得白了一眼,轻哼了一声,虽然有些不满但还是压低了声音。

“我说的你不要当耳边风,你今年都十三岁了,眼看着就要议亲了。早知道就不回来了,卫侯府的姑娘在京都,以后还能不能议亲成功都是个问题。真是一粒老鼠屎坏缸酱,什么玩意儿啊!”四夫人放下手中的针线,轻轻地推了一把卫长如,最后几句贬低卫长娇的时候,明显是带着十足的鄙视。

卫长如却是不急不慢,一直等到哄着卫长意睡着了,才把襁褓给了奶娘带下去。

“说亲这事儿最后看得又不光是这一件事儿,况且我的身子不好,影响不大的。倒是长留要注意些,不过估摸着伯娘和大哥会帮她挑好人家的!”卫长如轻声说了几句,她对自己未来的亲事一点儿都没有充满期待或者羞涩。

四夫人的脸上闪过几分尴尬,最终长叹了一口气,没有继续这个话题。

卫长娇被卫侯爷狠狠地抽了一顿之后,一刻都没有耽搁,直接被抬到后院最偏僻的西南角,派人日夜守着,等于是囚禁起来了。

三夫人六神无主,三老爷也有些心灰意冷了。他的一双儿女,竟然是落得这样的地步,之前春风得意以为可以压制大房的优越感,现如今早就飘散得不知到哪里去了。

现在说起卫侯府的三房,都是众人耻笑的重点,与上次宁国公府的公子,在酒宴中途与林家姑娘行苟且之事,最后还被其他宾客看到的画面有得一拼。

这两件事情,被称为今年京都最刻骨铭心的丑闻。

街头巷尾的传闻不断,这两件世家大族的丑事儿,着实让街头百姓们多了不少茶前饭后的谈资。

朝堂之上似乎也开始跟着动荡起来,上回丢掉乌纱帽的齐家当家家主由于年事已高,承受不住这样的打击,被皇上派的大理寺官员连续查了这么久,竟是直接离开人世了。

伴随着这棵参天大树的倒下,齐家所受到的打击更加严重,竟是陆陆续续从齐府搜出不少罪证。原来这位言官之首,并不如他表现中的那么刻板尽职,相反还被查出诸多收受贿赂,甚至诋毁其他官员的罪证。

一时之间,满朝哗然。齐家所有人都受到了牵连,人心惶惶的一直在等待九五之尊会如何处置他们。

“殿下,五殿下,求你跟皇上说一说,我祖父是清白无辜的。他为官几十载,官袍只有穿得破旧了才会换新的,哪里来收受那么多的贿赂!殿下,我的祖父是被人冤枉的啊,求您停下来听我说一说!”

一辆墨蓝色的宽敞马车驶过,周围的百姓纷纷让道,这马车里坐的人物一看非富即贵,谁都不敢靠近。

但是却有一个二十出头的男人,一直跟在马车后头跑着,不停地高声呼喊着什么。

不过马车里的主人似乎根本没有听见,连一句回应都没有,甚至马车的速度也没有降下来。

车内坐着三个男人,歪在软榻上闭目养神的男人,衣着最为华贵,而且头上的玉冠还盘着一条小龙,一看便知是皇子身份。

此刻他闭着眼睛假寐,对于外面的求救声置若罔闻。

另外两个男人看起来差不多大,对坐在棋盘两侧,正手执着棋子下棋。其中一个看起来没有坐相的男人,轻皱着眉头,似乎有些举棋不定。

“五殿下,齐沙仲在外头求见您!您要是不见他,还是打发了吧,免得闹出不好看的场面来。”杨琪憋了半天,还是说出了这句话。

一个大男人跌跌撞撞地跟在马车后头,不顾及街道上其他人异样的眼光,一直锲而不舍,的确有些不好看。

五皇子慢慢地睁开眼睛,脸上带着几分温吞的笑容,慢慢地点了点头:“方才睡着了,没听见。让他上车来吧!”

不过片刻,齐沙仲便被请上了马车。往日气度高雅的少年郎,如今已经变得十分颓废了,甚至平日里穿着器宇轩昂的锦衣,此刻看起来已经有些空荡荡的,显然他瘦了很多。

“五殿下,求您跟皇上说一说。祖父他不能晚节不保啊!”齐沙仲进入马车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跪下来向五皇子磕头求救。

即使马车比较宽敞,但是现在装了四个男人,其中一个还在坐着磕头这种高难度的动作,就显得有些拥挤了。

“沙仲,你起来吧。齐大人的事情我也无能无力,毕竟那些罪证好多都是白纸黑字,有你祖父的亲笔签名,赖不掉的。”五皇子还没等他继续求饶,就已经堵住了他的话。

齐大人身为言官之首,又是出了名的刻板严苛,这么多年得罪了多少官员,简直数不胜数。所以查出有罪之后,不少人联名上书,其中落井下石的不在少数,今上心中已经断定齐大人是有罪之人,所以即使有少数官员替他说话,也是石沉大海,毫无作用。

齐沙仲愣了一下,他的脸色十分难看,整个人看起来憔悴了许多。虽然不抱有希望,但是当真的听到五皇子这么说的时候,他知道自己所能奢求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也断掉了。

他跪在马车上,一动不动,似乎连眼珠子都不会眨了。

“沙仲,你回去好好休息吧!这几日也累坏了,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我会向父皇替你求情,保你性命无忧。”五皇子坐起身,亲手倒了一壶热茶给他,轻声地宽慰着他。

齐沙仲总算是回过神来了,他似乎刚想起了什么,急切地道:“殿下可否为我的家族求情?我齐沙仲一人无忧也没什么意思,只求其他人能够不受太大的牵连!”

五皇子皱起了眉头,似乎被难住了。他的手指轻轻地敲击着桌面,一直没有给正面的答复,最终转向了一旁的杨琪,轻声问了一句:“阿琪,你看如何?杨大人那边有收到什么风声没有?”

杨琪落下一子,回头看了一眼腰背依然挺直的齐沙仲,心里叹了一口气,不过脸上的神色却是严肃至极:“齐大人涉嫌的事件太多,光查出的罪证就十足,而且还是齐家内部牵扯出来的。除了举证的人能逃脱,其他人恐怕…”

他的话没有说完,不过意思都已经表达得很清楚了,齐家人除了告密者,其余的都不得逃脱。

齐沙仲的精神似乎有些崩溃,他一直强撑挺直的脊背,此刻也彻底弯了下来,头低着没有一丁点儿的精气神。

杨琪看见他这样,从他手中将茶杯拿过,又替他倒了一杯茶,强行地塞进他的手里,低声道:“喝吧,或许这杯茶喝完,所有的烦恼就消了。”

齐沙仲捏了捏茶杯,抬头看向他,目光微闪。

第037章不可触碰

“阿琪,你不专心啊。”对面下棋的宁全峰放下最后一颗棋子,脸上带着几分调侃的笑容。

杨琪看着自己这方的白子已经陷入了困局,并且被狠狠地绞杀,不由得耸了耸肩。

“阿琪什么都好,就是心太软。齐大人这么多年树敌太多,想要对付他的人数不胜数,只是可惜了沙仲,年少有为却注定这下半生都不得在朝为官。”五皇子轻笑了一声,偏头看向杨琪。

杨琪摆了摆手,没有接话。

他看着齐沙仲,一方面是有一种兔死狐悲的感觉,毕竟他现在的处境,跟之前的齐沙仲何其相似。他父亲在朝为官,还是所谓的“天官”,日后只要是被人从那个位置上拉下来,那么他就是第二个齐沙仲,甚至还不如姓齐的。

另一方面他是受人所托。

马车摇摇晃晃地继续往宫里行驶,齐沙仲依然傻呆呆地看着那个方向。过了许久,他才捏了捏手掌,掌心里握着一张字条。

“等你数日等到白头,速去找六。”

那张字条只有手指宽,字体很小,字迹也比较潦草。写字的人应该比较急躁,写到最后没有位置了,索性就停在六这里,好像话说了一半也不管了。

齐沙仲看了半天,也没闹明白杨琪悄悄塞给他这张字条的意思。

这“六”究竟指的是谁?是六皇子吗?既然纸条比较小,那么就不要写前面半句话啊,罗里吧嗦的,成何体统!

“小美人儿,我来啦!”杨琪搓着手进来的时候,声音里透着十足的急色。

只是他还没有笑完,刚看清楚房间内坐的人,整个人脸上的笑意就僵住了,进而眨了眨眼睛,十分不快地啧了一声。

“又怎么了?我的小美人儿被你弄去哪儿了?我又没有断袖之癖!你把我的人还给我啊!”杨琪的语气明显很不好,他紧皱着眉头。

他刚刚都已经脱了一大半,外头有人喊他说有急事找,结果出去一趟再回来,躺在床上等着他的小美人就不见了,换成了卫长安这个汉子,如何能让他不气恼!

卫长安坐在圆凳子上,看着周围粉红色的帘幕,连床上用品都带着十足的暧昧气息,不由得轻笑了一声。

“你急什么?把衣裳穿好,我有重要的事情要说!”她替自己倒了一杯清酒,自斟自饮起来。

杨琪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裤带有些松散,前襟大敞露出胸膛。

“都是男人怕什么,待会儿把我美人还给我又得脱,麻烦!而且哥哥长得比你好!”杨琪挎着大步子走了过来,就坐到卫长安的对面。

她下意识地扫过去一眼,杨琪的体魄自然是不能跟六皇子比的,显得十分瘦弱。卫长安面无表情地冲着他哼了一声,好个屁!

“殿下让你知会齐沙仲去找他,为何没有见到人?”

杨琪正抿着酒,听到她这么说稍微愣了一下,转而举着酒杯难以置信地说了一句:“不可能!我前几日就让他去找了。那个傻种难道连字都不认识吗?”

卫长安依然看着他,眼睛轻轻眯起,带着几分逼问的意思。

“这可不怪我,他原本就是一根筋。说不准他就是故意不去找六皇子的!”

“咚咚!”外面传来敲门声,杨琪和卫长安对视了一眼,他上次被六皇子给吓怕了,不由得轻咳了一声指挥着卫长安:“你去开门!”

门被打开,果然是沈铉站在外面。卫长安让开身体,露出里面的杨琪。

“殿下。”杨琪立刻弯腰行礼,要多恭敬就有多恭敬。

只是过了半晌,都没有听到外面的人让他起身。他疑惑地抬起头看了一眼,就见到六皇子的目光一直在他的身上逡巡,最终停留在他坚实的胸膛上,脸上的表情明显带着几分不满。

“咳咳——”杨琪轻咳了几声,抬手将前襟整理好。

不过他依然没听到六皇子跟他说话,这回沈铉的目光停留在他松松垮垮的腰带上,神色之间已经转换成了鄙视。

“咳咳咳——”杨琪这回咳得更严重了,他无奈地站起身将腰带系好,头发整理好,一副全副武装的状态。

“嗯。”沈铉总算是满意地点了点头,冲着卫长安挑了挑下巴:“长安,出来。”

那两个人把门带上了,就再也没有回来,只剩下收拾得整整齐齐的杨琪,看着紧闭的房门,内心几乎是崩溃的。

所以六皇子对他的衣着挑剔了半天,最后给他的回应只有一个“嗯”字。呵呵,去你娘的皇家贵胄!皇上的儿子了不起啊?皇上的儿子就能鄙视衣着不整的功臣之子吗?更何况出来嫖的时候,谁不脱衣服!

“殿下,阿琪就是这样。虽然看着不靠谱,但是你吩咐的事情,他都是尽力办成的。这次他把齐沙仲拉过来,也是背着五皇子的。”卫长安出了门,就低声替杨琪辩解。

六皇子刚才那副表情,的确看着有些吓人,卫长安还是会想方设法替杨琪兜着的。

“我知晓,只是你年纪还小,在其他方面可以相交,但是杨琪有些太过留恋烟花之地。这个对身子不好,你又…”沈铉可有可无地点点头,他对杨琪的办事儿能力并没有多怀疑什么。

人总会有嗜好,杨琪就喜欢女人,沈铉原本也觉得无所谓。杨琪还没成亲,自然也没有收心。不过当方才瞧见杨琪衣衫不整的样子,而卫长安就站在旁边的时候,沈铉的心里竟然会生出几分不自在的感觉,十分不喜欢卫长安看见杨琪那样穿着。

卫长安低着头,不由得翻了个白眼,心里不停地呐喊:知道了知道了,我又身、有、隐、疾对不对!

每次都提这个,能不能换一个花样儿!

“替我谢谢六殿下,如果沙仲以后有能力,定会全力帮助殿下!”站在京郊的边界处,齐沙仲连连弯腰作揖。

卫长安站在他的对面,眼前的男人瘦了很多,比之前在五皇子身边当伴读的时候,少了几分挺立的气质。就像是原本笔直生长的松树,忽然被什么巨大的东西遮挡住了向上生长的空间。

齐沙仲眉眼间透着几分疲惫的意味,他的身上背着简单的行囊,身后只有一个十几岁的小厮跟随。

这几日他一直在为齐家老小奔波,后来得知齐大人那些所谓的罪证,都是由一个姬妾拿出来的。五殿下不愿意为他求情,最终是沈铉出手,方让皇上赦免他们。

“殿下让我转告一句话给你,来日必当为齐大人平反,给你一个纳谏直言的朝堂!”卫长安看着眼前的大高个子却有些颓废的男人,不由得心里一阵叹息,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齐沙仲听了这句话,更加觉得感动异常,眼眶再次红透了。

他直接“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冲着不远处的黑色宽敞马车行了叩拜大礼。

六皇子撩起车帘,看着跪在那里的齐沙仲,抬手摩挲着下巴。

卫长安一直看着齐沙仲离开,才慢慢地挪回来。只是她刚撩起衣摆准备上车,沈铉就递出一壶茶来。

“先把手洗干净再上车。”男人的声音压得有些低沉,语气里也带着几分不容置疑的意思。

卫长安稍微愣了一下,完全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自己洗手。方才她似乎只是拍了拍齐沙仲的肩膀,其余的东西都没有碰到啊,难道齐沙仲的肩膀很肮脏吗?

她虽然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状况,但是依然接过茶壶,把自己的双手洗了一遍,才慢条斯理地走上来。

沈铉一直眯着眼睛,十分专注仔细地盯着卫长安洗手的动作,直到茶水全部浸湿了她的双手,并且来回搓了一遍,他脸上的表情才缓和了些。

“以后不要乱碰别人,说不定碰了那些人,身上的坏毛病就传染过来了。”

卫长安刚坐上马车,沈铉就掏出一块干净的锦帕,细细地将她手上的茶水擦拭干净了。从掌心到指尖,一丝一毫都没有放过。

男人的手掌十分温暖干燥,甚至还能感触到他手指上的薄茧,明明该是孔武有力的男人,但是握住她双手的这一刻,力道却十分轻柔,还有些小心翼翼的感觉。

卫长安整颗心都在感受着六皇子这少有的温柔,至于他说什么话,还真的没怎么在意,只是傻呆呆地一直点头应承着。

直到沈铉把她的双手完全擦干,卫长安才忽然清醒过来,事后反应过来他说的那句话之后,总觉得有些怪异的地方。

他这话要是只争对杨琪也就罢了,毕竟全京都的人都知道那厮是个混账,但是齐沙仲的口碑很好,自律到有些过分,从不沾花惹草,而且学识很好,功底扎实。

如果拍一拍碰一碰,就能传染另一个人的习惯,她倒是愿意多拍几下齐沙仲,说不定日后还能当个谋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