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是大理寺左少卿,他在大理寺摸爬滚打这么多年,既要办案又要揣摩上峰心意,当然不可能是个糊涂人。稍微看上一眼,就知道这趟来错了,这差事儿恐怕也是个苦差事儿。

“大人,您可要替卫侯府的小公子做主啊,这谁啊遭天杀的小贼,一个个都不得好死!”原先那个小太监拉着左少卿的衣袖,正在喋喋不休地咒骂着贼子,左少卿虽然心里盘算着事情,但是偶尔还是会附和几句。

对面辽国公的脸色越来越难看,看向这个小太监的时候,恨不得生吞活剥了他。这个小太监不由得咽了咽口水,他发觉自己两腿发软,是真的害怕,不由得在心底啐了一口自己。

他知道里头关着的不是别人,正是辽家大姑娘,借他十个胆子都不敢如此诅咒她。但是沈铉亲口吩咐下来的,还说如果诅咒得太轻,非得拿鞭子亲手抽他!

“大人,人带出来了。”大理寺这边进去抓人的侍卫出来了,几乎是推推搡搡的。只是这侍卫头领的脸色有些尴尬,他凑到了左少卿的耳边低声说了两句,那左少卿几乎是立刻就变了脸色,眼神看向沈铉和辽国公的时候,有些惊疑不定。

第097章手下留情

“大人,怎么了?带出来啊,让咱家好好瞧瞧那挨千刀的贼人是谁?”小太监再次受到了六皇子的眼神示意,不由得轻咳了一声,脸上露出几分为难的神色,最终还是高喊了几声。

即使辽国公此刻看他的眼神,已经带着浓重的杀气了,但是只要沈铉在一天,这辽国公就不敢轻易动手杀他。这么一想之后,这小太监的底气更足了。

左少卿犹豫了一下,盯着沈铉看了片刻,最终才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低声道:“六殿下,可否借一步说话?”

他的声音十分柔和,带着几分商量的态度。

可惜沈铉却是铁石心肠,他看着左少卿,眉头一挑,丝毫犹豫都没有,直接摇头道:“没什么好说的,证据都在,随便问一问里面那几个人,都能告诉你谁是主谋。”

辽国公往前迈了一步,脸上的神情十分激动,似乎想要说什么话。但是看着左少卿又犹豫着,慢慢停下了脚步。

就在方才,他想上前去好好劝说一下左少卿手下留情,幸好最后一丝理智让他退了回来。现在是什么时候,这么大庭广众之下,大理寺的人根本不可能给一个罪犯公然放行。

人被推了出来,前面几个奶妈妈和婆子都是被十分粗鲁地对待,等到看见后面几个眼熟的婆子时,辽国公心底彻底凉成了一片,最后一丝希望也破灭了,不用猜这派人抱走卫侯府小公子的人就是辽芷。

辽芷是最后一个出来的,不过身后的两个侍卫都十分客气,基本上不敢靠近她。跟着她的脚步,小心翼翼地往外挪。

辽芷十分狼狈,身上鲜亮的蓝色披风,此刻也被一层泥土覆盖了,显然她真的在地上睡了一夜。由于没有吃喝也没有休息好,她的脸色十分难看,整个人都处于一种十分暴躁的时候。

甚至还不停地伸长了脖子,似乎在喘息什么,只不过嘴巴被堵住了,呼吸有些不通畅。她的脸色已经有些泛着青白色,瞧着比较吓人。

辽国公心疼得不得了,他也顾不上发火和别的,立刻就到左少卿面前,又是作揖又是鞠躬的,声音里甚至都带着几分哀求的意味。

“左少卿,麻烦行个方便。小女她身子自幼孱弱,一夜未睡好觉,先给她梳洗一下,吃点东西垫垫肚子再去大理寺,你看成吗?”

辽国公的态度好得不得了,让左少卿都有些心软了,不过还不等他开口同意,那边沈铉就说话了。

“真的是表妹?当初我去国公府,让表妹把抱走的孩子交出来,她还偏偏不答应。甚至还让几个奶妈妈给不难周岁的小娃娃灌药,差点把人搞死了。这罪责重大,其他囚犯怎么样儿就该怎么样儿。若是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

沈铉抬手轻抚着自己的下巴,眼神在辽芷的身上扫了一下,似乎有些不大满意。也不知是觉得辽芷磋磨受少了,还是觉得就这么轻易放过她实在太便宜了。

左少卿原本准备放人的心思也消散了,跟六皇子一比,辽国公就要靠边站了。人家再怎么说也是天潢贵胄,即使是国公府也是不能与其并肩的。

“带走。”左少卿一挥手,那几个侍卫就要动作。

辽国公一下子就急了,他恨恨地瞪了一眼沈铉,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了一样。

“左少卿,你看小女眼看就不行了,难不成你们大理寺真的准备在半路抬回去一具尸体,至少将她嘴里的布扯了,给她喝几口热水再走。况且小女年纪不大,连亲事都未定,一直久居院落里,肯定是被什么人威胁了,才会有这种事情发生。”

辽国公按住了左少卿的胳膊,就是不让他走。说到最后几句的时候,他的眼神直直地往那几个奶妈妈和嬷嬷之间看去,那几个人对上他冰冷如蛇蝎的视线之时,都不由得打了个颤,默默地低下头,不再说话。

左少卿有些为难,他不想把辽国公得罪太狠,毕竟这辽芷看起来真的像是不行了。那布条堵住嘴,似乎的确不好呼吸,万一真的在押解过去的路上,这姑娘变成尸体了,那还不让辽国公府记恨一辈子。

他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六皇子,似乎在等殿下的决定。

接触到左少卿投射过来的眼神,沈铉轻轻地勾着唇角笑了,他低声道:“也罢,表妹既然做了坏事儿,那就去大理寺说清楚好了。表哥我就不在这里等你了,希望你从牢狱里出来的时候,能够洗心革面。知道什么是你该拿的,什么是你不该碰的,下次再触及到我的底线,你求爷爷告奶奶也别指望表哥手下留情了!”

他的眼神里带着十足的嘲讽,转过身就准备走了。

左少卿松了一口气,手一挥,立刻那几个侍卫就让开了,辽国公亲自替辽芷取掉嘴里塞得布条。

“呼——呼——”她立刻大口地开始呼吸,眼前似乎开始发晕,双腿一软直接就歪到在辽国公的怀里。

辽国公心里一松,轻轻地拍了一下辽芷的手背以示安慰。

“我的儿,芷儿啊!你怎么这么命苦,这些遭天杀的贱奴才,把你连累成这样!一个个这么不听话,连那一大家子都别想活了!”

辽国公一刻都不停留,立刻就抱着辽芷的身体,开始高声地咒骂道。

那几个卖身契被国公府攥着的嬷嬷,都浑身颤抖起来,面色苍白如纸。她们知道自己是活不成了,肯定要把罪名揽下来,否则她们所有的家人都要死。

她们几个对视了一眼,心中就有了计较,看着一旁迷茫的奶妈妈们,心里长叹了一口气,脸上却闪过几分阴狠的神色。

左少卿看着这副架势,也知道这案子最后的凶手肯定是缉拿不住了,不过现在这种场景已经让他庆幸了。幸好六皇子没有继续争锋相对下去,否则六皇子与辽国公是必定有所损伤的,被夹在中间的左少卿会很难办。

“辽国公,虽说很大可能是丫鬟唆使了姑娘,不过辽姑娘还是要跟我们走一趟的。您先带着她休息一下,稍后送去大理寺如何,只要她是无辜的,我们是不会让她受到任何伤害的,您请放心。”

辽国公最终点头同意了,他知道这已经是左少卿做出来的最大让步了,没有让昏迷的辽芷继续跟着去,已经是给了辽国公一个天大的面子。

在押解犯人回去的路上,左少卿一直在想,那位辽芷姑娘究竟是做了什么天大的坏事儿,竟然能让还需要倚靠辽国公府的六皇子,动了如此大的干戈,不惜冒着彻底撕破脸的危险,也要给她一个大大的教训。

仔细一琢磨之后,左少卿就明白过来了。可不就是为了卫侯府的大姑娘么!看样子这位未来的六皇子妃会很得六皇子的宠。

“爹。”辽芷刚被抱进自家的马车,就直接睁开了眼睛,只是她的精神依然很糟糕,但是方才的昏倒肯定是装的。

“芷儿,你没事儿吧?你好糊涂啊,好好的去招惹卫侯府的人作甚?如今他们有了六皇子撑腰,已经不是人人拿捏的软柿子了!”

辽国公见到辽芷睁开眼睛,脸上露出一抹欣喜,立刻就扶着她坐好,亲自给她倒茶喝。

辽芷听到这句话,脸上的神色更加难看阴沉,她握着茶杯却是迟迟不肯喝下一口,只是哀声道:“爹,我比卫长安差在哪里?为何表哥就是不愿意娶我?我从小就喜欢他,我熬着这痛苦的病体,每日当个药罐子,活了这么大,还不就是为了他。他如果不娶我,我还活在这世上做什么,干脆死了算了!”

她说完这句话,就开始嚎啕大哭,直接将手上的茶杯扔到了一边,不停地抽噎着。

她这哭声丝毫仪态都不讲,完全就是干嚎,但是落在辽国公的耳朵里,就像是心被人家生生地揪住一般,觉得自家的姑娘受了莫大的委屈。

“芷儿,莫哭了。爹给你找更好的,这世上比你表哥好的男子多了去了,不差他一个。芷儿啊,你别怕,有爹给你撑腰!”

辽国公还是在规劝辽芷放弃沈铉,他虽然心疼女儿,但是最后几分理智还是有的。沈铉和卫长安的亲事是今上亲自下旨赐婚的,十头牛都拉不回来了。

如果要破这婚约,除非卫长安做了什么失德的事情,或者六皇子移情别恋了,但是这两样发生的可能性实在太小了。卫长安每日待在卫侯府里,又有沈铉的人在暗地保护,想要栽赃陷害都等于天方夜谭。

至于说六皇子移情别恋,那就更加不可能了,看着方才沈铉那副样子,谁都能猜到他对卫长安可谓死心塌地。

“不,爹。我一定要嫁给表哥,哪怕我死了也要嫁。如果他硬是不要我,我会让他后悔,哪怕毁了他我也不会让他娶卫长安那个贱人!我这么悲惨,老天爷如此薄待我,他们这样折腾我,我怎么可能让他们两个得偿所愿!”

辽芷瞪大了眼睛直直地看着前方,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喊出了这几句话。甚至最后一个字都喊破了音,她真的是恨透了横刀夺爱的卫长安,也恨透了无论怎样都不肯娶她的沈铉!

第098章泼血后门

这些下人被抓进了牢里,没过多久就死了一半。那几个奶妈妈都是硬生生被人捂住嘴掐死的,只有几个嬷嬷在。

这些嬷嬷很快就认罪了,是她们逼着姑娘做下的这些事儿,而且奶妈妈也是因为不听话,她们总之都要死的,索性就把先把她们弄死了。

辽芷也到场了,她的精神状态不是很好,但总归是来了,还算给大理寺官员面子。辽国公亲自陪着过来,审案子的官员明知这里头弯弯绕绕,诸多对不上的地方。几个嬷嬷能有天大的本事儿,能控制住千娇百宠的嫡姑娘?

但是这案子罪人都认罪了,那几个奶妈妈也确实死了,没必要再追查下去了。况且看这几个嬷嬷下手歹毒的样子,就知道这些人是冲着帮辽芷洗刷罪名的,都不惜手上沾人命了。

“好了,辛苦辽国公跟着走一趟了。”那个官员点了点头,就拍了拍木案,结束了这场审案。

卫侯府的人打探到消息之后,就一溜烟跑回去了。

卫侯爷正在练棍棒,他赤裸着上身,棍子被甩得虎虎生威,落到地上的时候发出“啪啪”的声响,待在一旁的小厮,听到这种声音,不由得咽了咽口水。暗想着如果这棍棒落在自己身上,是不是骨头都碎了,估计当场都得吐血了。

“呵,姓辽的真是出息了,当年他一把鼻涕一把泪,在战场上吓得尿裤子的时候,还是我救了他。如今时隔几十年,他转头就忘了。好啊,都欺负到我孙子的头上了。”

卫侯爷将手中的棍子随手一扔,立刻就有小厮上前来,递了块布巾给他擦汗。

“我虽然老疯了,但是我这暴脾气可没变多少。今儿晚上送他一份大礼!”卫侯爷冷哼了一声,他将布巾一扔,自己披了件外袍就走了。

辽芷回府之后,就大病了一场。被六皇子抓住那天晚上,她还是受了苦。之前一直紧绷着神经,生怕在指认凶手这里出什么差错,还好一切顺利。

等她这颗心完全放了下来之后,像是被抽去了半条命一样,躺在床上,浑身都在发烫,烧得天翻地覆。甚至都开始说胡话了,辽国公夫妇俩被她这副样子吓了一大跳,立刻就去找大夫。

“国公爷,大夫来了。”一个丫鬟请了几个大夫进来。

辽国公急得嘴上都起泡了,听说大夫来了,脸上闪现出一抹高兴的神色,只是他抬眼仔细地扫了一圈,却没有发现他想找的人,立刻就皱紧了眉头。

“杏林堂的阮神医呢?古药堂的林圣手呢?”他所提及的两位,都是京都最出名的大夫,从那两位大夫的称呼也可以看出医术高超的程度。

之前辽芷病情凶猛的时候,都是这二人联手压制的。这回让人去请大夫的时候,他还特地叮嘱了几句。

那个小丫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她只是按照吩咐把人领进来,请大夫是外院的人负责请的。而且这几位大夫也有在杏林堂和古药堂工作的,她睁大了一双眼睛,有些迷茫地眨了眨,似乎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一般。

“辽国公对不住,先生被卫侯府请去了,他家的小公子情况危急。”一位杏林堂的大夫站出身来,十分歉意地拱手作揖道。

另一位大夫紧跟其后,也不停地作揖致歉:“我家先生也是,那小公子看着很可怜,每日都在哭喊,两位先生在研制药方可以让他免受其苦。”

“哎,那孩子可惜了。我之前也去诊过脉,虽说身子不怎么强健,但是看起来十分有福气。将来或许造化小不了,但是这被喂药太狠了,想要去除身体里的毒性,连大人都承受不了,更何况一个孩子!”

“我也是,之前去看了一回,孩子哭得我都不敢进去了。怪可怜的,也不知是谁黑了心肝,把这么可爱的孩子——”

大厅里几个大夫,看样子都去卫侯府走过一遭了,这时候提起这个话题,都纷纷响应起来,甚至比较热烈地探讨起来,惋惜居多。

医者仁心,一位年过半百的老大夫着实不忍心,这话就收不住口了,一个不小心说多了。还是一旁的大夫推了他一把,冲着他使了个眼色,这个话头才结束了,话题也戛然而止。

谁都知道卫侯府的小公子伤成这样,跟辽国公府脱不开关系。而且他家姑娘现在缠绵病榻上,还跟这件事有关。

“几位先生,里面请。小女老毛病又犯了,这回受了凉,情况比较凶险,劳烦诸位了。”

辽国公努力摆好脸上的表情,没有让自己对这一帮老不死的发火,而是摆出十二分友好的态度面对他们。

这几个大夫背着药箱,在辽国公的陪伴之下进了内室,一一诊脉。

“辽国公想必也清楚,辽姑娘这是老毛病了,药方坚持着吃就好。有些寒气入体,开几副去热降温的方子混着吃。吃药毕竟是辅助,还要辽姑娘心情好,如果每日抑郁寡欢,只怕这病也难治。”

最后这大夫中推举了以为比较年轻的来说话,他这几句话说出来就不如那些经常出入大户人家的好听。辽国公怎么听怎么觉得这人是在讽刺,或者是在怠慢他家。

他当时就不高兴了,这帮人分明就是因为卫侯府的人,所以才怠慢他的芷儿。卫侯府算什么东西!

“几位先生,小女这虽然是老毛病了,但是这次在地上躺了一夜,没吃也没喝的,身上连块毯子都没盖,寒邪入侵。恐怕她这病躯也承受不住,不如各位先生在这里住上几日,等她稍微好一些了,诸位再离开?”

辽国公脸上虽然还带着笑,但是语气却没有原先那样温和了,相反还十分阴冷,带着几分胁迫的意味。

那个年轻的大夫立刻就要跨步往前跟他理论,脸上已经带了几分愤怒的神色:“你凭什么?人家卫侯府的小公子病成那样儿了,卫侯府都没有强制做什么?你这分明就是强盗!”

眼看他说的话越来越不像样子,甚至最后一句话还把辽国公惹怒了,终于站出来一个年纪稍微大一点的大夫,阻拦着道:“哎,后生,怎么跟辽国公说话呢?辽国公也是因为关心嫡姑娘的病情,所以才有些乱了方寸,他怎么可能强制性地拘禁我们?”

辽国公被他堵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他方才的确存了要威胁这些老不死的意思,但是这样说出来了,肯定是不能的,而且他不愿意把这些人真的得罪狠了。

现在一口气憋在心底,着实难受。他冷静了片刻,才低声道:“是我唐突了,我以为诸位先生会因为担忧那卫侯府的小公子,给小女诊治就不怎么尽心了。医者仁心,诸位先生要一视同仁才好。”

他这话刚说完,那位年轻的大夫就不由得轻嗤了一声,似乎十分不屑。

“这点国公爷可以放心,我们几位都是熟悉大姑娘病情的,如果国公爷还不放心,可以递帖子请宫中的太医来诊脉。”另一位大夫也站了出来,显然对辽国公这种怀疑的态度,感到十分不满。

这些人终于被送走了,辽国公气得差点把桌子上的东西都扔掉了。这些老不死的简直欺人太甚,根本就是向着卫侯府。他这团怒火无处可发,只有把这件事情记到了卫侯府的头上。

肯定是卫侯府的人收买了那些大夫,否则为何每个人都是这种态度。

“国公爷,国公爷。”一个小厮急匆匆地赶了进来,他的脸上十分惊慌,似乎出了什么天大的事情一样。

辽国公轻轻地皱了一下眉头,低声呵斥道:“究竟怎么了,好好说,莫要打扰了姑娘休息。”

这个小厮喘了几口气,好不容易才平静下来,低声道:“国公爷,方才小的去后门查看,不知道被哪个缺德的泼了一门的血。”

辽国公听完之后吓了一跳,立刻就让人带他去看。

国公府的地方自然都没有寒酸的,即使是后门也装饰得十分奢华。这大门也不小,只不过两块门板上都被泼了一层血,现在血迹已经有些干涸了,呈现一种暗红色。

但是当时泼的时候,血迹的数量不会少,那些落在地上的还没有完全干涸,一股子血腥味直接冲着鼻尖而来,来势汹涌,让人不由得皱眉。

“这是什么血?人血吗?”

辽国公的面色十分难看,也不知是哪个不要命的缺德鬼,来国公府泼血,而且还把两扇大门泼的满满当当,丝毫原来的颜色都看不出了,甚至一旁的门槛上都没有放过,分明就是故意争对他家的。

“小的也不知道,昨儿看门的几位也不知怎么的就睡着了,一丁点儿动静都没听到。”

这个小厮被吓得够呛,面色苍白。旁边那几个看门的人都跪在地上请罪,一个个心里都没底。当值这么久了,还真没人敢如此在辽国公府的地盘这样肆意张狂地挑衅的。

“没用的废物!好好查,这究竟是不是人血!谁敢在我头上动土!”辽国公气得上前踹了几脚,只觉得不过瘾,厉声地吩咐道。

其实无论是不是人血,到了这种程度都可以报官了,京官肯定不敢怠慢辽国公的。不过辽国公府的后门被泼了这么多的血,却丝毫线索都没有,真够丢人的。

第099章断绝来往

辽国公今儿当真是踩到狗屎了,诸事不顺。从找大夫来看病,不仅他想要请的大夫全部被死对头卫侯府请走了,连来府上的大夫,对他家也是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到处都在挑刺儿,再到开了后门就发现被泼了血。

最终这些血迹被确定是狗血,并不是人血,辽国公提起来的心才放下一半,只要不涉及人命就好。

“国公爷。”先前派出去请人的小厮再次空手而归。

“让你去宫里给静妃娘娘递帖子请太医,怎么没带回来?”

辽国公看着他身后一个人都没有,立刻就站了起来,脸上带着几分不满的意味来。

那个小厮踌躇了一下,还是低着头轻声道:“国公爷,静妃娘娘身边的小公公特地跑出宫给奴才递了句话,静妃娘娘正在跟六皇子说话。如果大姑娘的病情不是太严重,还是请京都里的大夫治吧,太医院的太医都脱不开身。”

辽国公听完之后,整张脸都变得异常难看,他的脸色阴晴不定,忽然抄起桌上的茶盏就扔了出去。

“好啊,这是什么意思?就差没有直接告诉老夫,那些太医院的太医,也跑去给卫侯府的小公子治病了是不是?我的姑娘就不是人了?”

茶盏摔到地上,应声而碎,那清脆的声响,把站在面前汇报的小厮吓得差点腿发软直接跪下。

“你有没有跟公公说,让她问问静妃。静妃究竟是怎么想的,她也姓辽,竟然让一个卫侯府压到头上来。而且我的姑娘是嫡长姑娘,生而高贵!卫侯府那小野种算什么东西,一个庶房生出来的,天生就身子不好,怎么能跟我的姑娘比!”

辽国公是真的被气到了,一直来回地在房间里走来走去,暗自咬紧了牙齿,显然十分痛恨这些太医也请不来。

“国公爷,大姑娘醒了。只是她一直喊着身上难受。”从外面急急忙忙地跑进来一个老嬷嬷,一看就是辽芷身边伺候的奶嬷嬷,此刻脸上的神色十分着急。

辽国公一听,当下也顾不得发火,立刻跑去了辽芷的房间里。

还没进去,就听到辽芷嘤嘤的哭声,似乎是疼得厉害了。她一直低声地抽泣着,辽国公夫人在旁边安抚着,轻轻揽住她的肩膀,不停地柔声说着话,不过辽芷根本就不搭理。

“娘,我好难受啊。爹呢?为什么没有大夫来?我还要上回那位太医给我开的药,他开的药很管用的,吃完了之后芷儿的身上就不痛了。”

辽芷细声细气地说着话,尾调也在不停地喘息着,似乎说了上一句,就没了下一句一般。

“我的儿,你慢点儿说,娘都听着呢!你还是别说话了,娘心疼啊,我的儿!”国公夫人看着她这样,几乎要承受不住,也跟着哭了起来,差点哭得晕厥过去。

辽国公终于忍不住了,立刻冲了进去,嚷嚷着让人伺候辽芷喝药。

“乖,芷儿。喝了这药,你很快就会好了。”辽国公让人端着药过来。

辽芷却是连连摇头,低声道:“爹,您就当芷儿任性一回。其他人开的药方子都不管用,只有太医院的王院判给我诊治的时候,开的药方子管用。但是他每回开的都不一样,我吃的都觉得效果很好。这些药吃再多也不管用,爹,您就把王院判请过来吧!”

她边说边可怜巴巴地看着辽国公,眼眶再次红了。

辽国公对上她这样的眼神,当场就心软了,很想立刻点头答应。但是别说王院判,太医院任何一位太医他都请不来。

辽国公沉默了,国公夫人抬起头和他对视了一眼,心里就猜到了七七八八。她的脸上努力挤出一抹笑容,亲手端起了药碗,将药汁吹凉了递到辽芷的嘴边。

“乖芷儿,先听娘的话,把这药喝了。王院判之后再给你诊脉,你爹已经派人去请了。好好的啊,不要让爹娘担心你!”

辽芷还想抗拒,但是听到辽国公夫人这几句话,最终还是乖乖地张嘴将药汁吞了下去,温度适中。直到一碗药喝下肚,国公夫人才长舒了一口气,像是完成了一向艰巨的任务一般。

她拿起锦帕替辽芷细细地擦拭着嘴角,低声道:“还是娘的芷儿乖,喝完药睡上一觉,身子很快就能好了。”

辽芷轻扯着嘴角笑了笑,点了点头温柔地说道:“爹、娘,你们一定要让王院判过来给我诊治啊,只要他开的要房子,我的病一定能很快就好的。我现在还有些难受呢!你们不用陪着我了,去请他要紧!”

她说完这几句话,就乖乖地躺在床上准备入睡了,辽国公夫妻俩对视了一眼,都在彼此的脸上看到了几分无奈,相互扶持着离开了她的闺房。

房门被关上,屋子里除了守在一旁的贴身丫鬟,几乎没有其他人。原本闭上眼睛还在微笑的辽芷,忽然就睁开了眼睛,脸上闪过几分愤恨。她的指甲恶狠狠地掐住了身底下的锦被,似乎要将那顺滑的锦被撕出一道口子来似的。

“你说王院判为何不来替我诊治?是不是被卫侯府那个小杂种请去了?啊,谁稀罕那个臭老头来替我治病,还不是因为我不想他去给那个小杂种治。他们为什么都要跟我作对!让那个小杂种死了不好么?卫家的人都该死!”

她长长的指甲在锦被上滑过,发出一阵短促的“吱吱”声,有些刺耳。

守在一旁的红衣丫鬟,猛地听到自家姑娘说出这样的话来,身上的冷汗一下子冒了出来,双腿发软差点直接跪了下去。

听着那几乎听不见的细微噪声,她只觉得姑娘那指甲是抓在了自己的心脏上,还是直接冒血的那种。

辽国公夫妇俩出了辽芷的院子之后,脸上的神色都不太好看。辽国公夫人更是拿着锦帕,不停地擦拭着眼角,嘤嘤地哭泣着。

“老爷,您可得想想法子,芷儿心心念念要王院判来诊治,咱家就算抬也要把他抬来啊。”

辽国公没有法子,再加上他是真的心疼辽芷,立刻就派人再去催催宫里的静妃。

静妃此刻也没闲着,她正在苦口婆心地跟沈铉说话。对于皇上最终松口,给沈铉和卫长安赐婚这事儿,她是一百个不愿意,想来想去,真的还不如把辽芷娶进来。

虽然辽芷某些行为及其令人厌恶,但是这儿媳妇是自己人啊,随时可以打探到儿子的信息。如果是卫长安进宫,毫不夸张地说,沈铉这个儿子,她真的是白白怀胎十月生下来了。

“小六,芷儿好歹是你表妹,不用如此赶尽杀绝吧?不禁京都里最好的大夫,连太医院的几个称得上名号的,你都送给了卫侯府,那芷儿那边也犯病了,让那些不熟悉芷儿病情的或者医术不精湛的大夫过去,那也没用啊!芷儿很可能还会被治出其他毛病!”

静妃勉强压下心底的火气,好声好气地跟六皇子说话。尽量还是扮演出一副慈母的模样,想要挽回一点在六皇子心底的形象。

沈铉坐在旁边的椅子上,手里捧着一杯茶盏,慢悠悠地抿着茶水。听到静妃这么说,脸上并没有什么特殊的表情,似乎对于她所说的一点儿都不在乎一样,连反应都是奢侈。

静妃的耐心即将告罄,不由得太瘦轻拍了一下桌面,声音扬高了些许:“小六,母妃在跟你说话!”

“母妃,您不用劝儿子。当初辽芷给人家小娃娃喂药的时候,可没想过她自己是不是不熟悉他的病情或者医术不精湛。我不相信那些大夫医术再差,能比辽芷差?人家不满周岁的小孩子,都能喝下她喂得药,她怎么就喝不下大夫开的药方子了?管不管用另说,先喝下去几碗安睡的药,不吵不闹就行,生死有命呗!”

他的声音不急不慢,语调甚至还悠哉悠哉的,听起来就像是跟静妃在闲聊。虽然这几句话的内容嘲讽意味十足,甚至还透着些报复的感觉。

静妃被他气得脸色发白,开口想说辽芷是表妹,卫家那小杂种非亲非故的,却要帮着小杂种,不帮着自家人,沈铉到底是不是她生的!

但是临到最后又忍住了,她知道说出这些话就收不回了。那到时候沈铉就真的与她渐行渐远了。

“那你也不能一个太医也不给芷儿留,至少派一个过去。你舅舅方才又派人来,说芷儿就想要王院判去给她诊治,王院判开的药方子她吃着最管用!你还真准备跟辽国公府决裂,老死不相往来了?”

静妃翻了个白眼,最后这一句话就说的有些重了,带有几分威胁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