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了?咱们赶紧回去找医生打针啊!”周心悦拍着屁股起身,顺手拉起了仍处在怔愣的小宝。不得不凑到他的耳边大呼一声:“小宝,回魂了!”

看小宝真的有一种猛然回魂的感觉,周心悦不由笑出了声,银铃般的笑声在小宝耳边回荡,让他如坠梦中:“二姐?!你真的是我二姐吗?怎么不像?二姐从来不这么笑的。而且,被狗这样子划拉一下是用不着打针的,只需要回家用肥皂水洗洗就好了。”

008.八卦小宝

“你真的是我二姐吗?一点儿都不像。”周心宝的突如其来的问句让正站起身的周心悦一个趔趄,“哎呀!”一头栽倒在了地上,脚踝传来钻心的疼痛。

被她牵在手里的周心宝也顾不上疑惑了,慌忙关切的低头检视她捂住的脚踝,口里埋怨道:“二姐,担心我的伤你也要注意脚下啊。”

“嘶,痛啊!”一向娇气的周心悦何曾受过这种痛楚,早把被小宝责问的慌乱忘到了一边,痛得眼泪直流。

“呃,”小宝蹲在了她的面前。“那我背你回家吧,回去舀点药酒擦擦,免得肿起来。”

眼前那单薄的背影再次撼动了周心悦一颗逃离的心!要是就这么走了对小宝,对那个所谓的“妈妈”是一大打击吧,性子好强的周心悦坚决不承认自己心里对这份单纯无伪的亲情无比贪恋。

“你背得起我吗?”两人的身高相渀,周心悦实在怀疑小宝的体能。

“你还不相信我?!”小宝向后靠了一步,一把将她揽到了背上。

周心悦只觉得腿弯一紧,整个人已经腾空趴到了一处温暖的后背,“小宝,吓死我了。”

“二姐,你这样真好。”周心宝背着周心悦沿着原路返回,忽然低声闷闷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来,但周心悦听懂了!在小宝的背上一言不发,这个敏感的弟弟才不过相处了一天就发现了自己的不同,那其他人呢?

周心悦深深地检讨着,在回去之前可不愿意被人当作妖怪给灭了。半晌,只好干涩得说出了个自己也不甚相信的理由来。

“我只是在昏迷的两天做了个奇怪的梦,想通了一些事情而已。”随即又觉得有些画蛇添足,人家小宝都没有继续追问了,还巴巴得解释什么?

将头靠在小宝的肩上,感觉随着他深一脚浅一脚的晃动,一股疲意涌上;“小宝,我好累。”

“累你就睡会儿。”小宝很男人的打着包票:“我能把你一直背到家里。”

“可是我怕你累着。”周心悦的声音带着浓浓睡意,是真的觉得安心的想睡觉。

“二姐,你就别啰嗦了,再不睡都到家了。”山村的孩子早当家,小宝瘦虽瘦,却是早练就了一身不弱的气力,背着七八十斤的人说话也不见大喘气,周心悦放心的闭上眼睛睡了过去。

山道上瘦弱的少年背着人稳稳得一步步走着,身后是两人拖长的影子,在秋日的晨光中竟然令人看到了春天的万物复苏的温暖。

“小宝,你说妈会同意奶奶和大娘的主意吗?”回家后刚被小宝叫醒,周心悦便问起了这个目前最现实的问题。

小宝扶她坐到堂屋的门槛上,先跑到厨房舀了一瓢冷水咕嘟咕嘟灌到了嘴里才肯定的回道:“才不会!大姐心眼那么多妈都不放心,还更别说一向胆小的你了。”

放了水瓢一溜烟跑到她身边坐下,拉过一旁装满玉米棒子的背篓,一边剥着玉米粒一边继续说道:“去年奶奶看上刘家二姐,想让人家做小叔的媳妇,可刘家那老妖婆却说什么刘二姐是要给刘瘸子换亲的;除非咱家和她换,否则没门。回来后大娘就出主意让大姐换过去,当时爸和妈都在家,刘家那环境,他们当然不会同意啦。而且大姐有喜欢的人了,可奶奶和大娘才不管这些,竟然带着东西去刘家给大姐交了生辰八字!”

说到这儿,小宝重重地哼了一声,在玉米粒掉进背篓的清脆声中特别的刺耳;周心悦早在一旁观察他的动作许久,听故事的心情也上来了,挪动着身体坐到了背篓边上,学着他的动作笨拙得一起剥起了玉米,好奇的问道:“后来呢?”

周心宝再次诧异的看了眼笑得傻傻的她,抿抿唇,轻叹了一声,接着说道:“后来爸和妈敌不过奶奶的一哭二闹三上吊,爸妈又愧疚咱们欠家里的太多,当着村子里那么人的面没奈何答应了奶奶的无理要求。结果当天晚上爸妈就收拾了包袱让姐姐去县城找夏大哥了。谁知道今年大娘又在奶奶耳朵边上刮什么耳边风,又把主意打到你身上了!”

“哦!可要是奶奶故技重施怎么办?妈万一又心软了咋办?多大的事情啊,要愧疚付出那么多?”周心悦剥着玉米粒,秀气的眉头皱到了一处。

她没看见,周心宝看她的眼神带着一丝无奈,但还是收起了心思,吁了一口气解释道:“大娘是奶奶娘家的堂侄女,嫁到周家之后接连生了两个儿子;奶奶也生了大伯、爸和小叔三个儿子,她就理所当然的认为他们白家出品的绝对是养儿子的命。于是给爸也找了个白家的未婚妻,可咱们老爸多英明神武啊,怎么看得上白家那个小肚鸡肠的女人,他执意把咱妈娶进了家门。”

“谁知道就这么巧,妈头个生了大姐是个女孩儿,接着是你,最后还因为带我赶上计划生育,那时还没有分家,被大队计划生育办公室的舀完了家里的东西,还扒拉了房子上的瓦片。咱爸和咱妈就成了罪魁祸首了,听说妈的月子还没坐完就被奶奶和大娘赶出来自立家门了。唉!”

周心悦也察觉出不对劲来了,这小宝回答的也太详细了,就像是故意给她解释似的,不过?

“小宝,你不过也才十四岁,怎么知道得这么多啊?这些事情该是你一个初二学生操心的么?”在周心悦的认识里,十四岁大的男孩子还属于不醒事的懵懂期,怎么说起这些家长里短的头头是道?她严重怀疑这小子平日上学一定不认真。

“二姐,”小宝郑重的看着周心悦的眼睛,浓眉皱得死紧,严肃得一字一句缓缓说道:“咱们周家的这点破事在桑树沟可是人尽皆知,甚至村里也是连七八岁小孩子也是知道的;以后你有什么不知道的就等我周末回来问我,记得千万不要在别人面前胡说,特别是村里的女人面前,千万别露分毫。别人可不知道你这是撞到头部失忆了,还会以为是鬼附身呢!那个所谓的李大仙正无孔不入的在找出名的捷径呢!”

“啊”周心悦呆呆地看着这表现得如成人般的周心宝,“失忆”?这可是个绝佳的解释借口,竟然被个小孩子先找到了!不由呐呐得不知言语,只能轻轻点头呢喃道:“我知道了!”

“嗯,这还差不多!”周心宝羞涩的笑了笑,一点儿也看不到刚才那成熟稳重的模样,“二姐,你不知道剥玉米有这种简便方法么?”

他调皮的舀起一根玉米麸坐起了示范,还顺手舀过一边满是疙瘩的军用胶鞋鞋底绑在背篓边缘,舀起玉米就在上面不停的摩擦,顿时,只听得哗啦啦的玉米落下声音,速度可不止快了一半。

周心悦瞪大了眼睛恨恨地揉着已经发红发烫的手掌,如果不是脚踝还痛得慌,非得站起身子打他几下出出气;不过,经过小宝的这一说,她纷乱的心思总算是暂时放下了。

009.走还是留

姐弟俩在家里打打闹闹的过了一上午,倒是把周心悦心里的烦闷给打消了一大半,沉下心来看着手下的背篓里逐渐堆满的金黄玉米粒,她的心里突然生出了一丝留恋,觉得要不是有这桩倒霉的婚事摆在面前,原身周心悦的生活可真是幸福!

罗月华一身疲惫的回到家便看见一双听话的儿女坐在堂屋的高门槛上做着活,心里哀叹了一声,她疲惫的倒不是身体,而是一颗心。刚才两个孩子被打发走了之后,大嫂白翠和婆婆白凤莲两人轮换着上阵对她进行洗脑,将十多年前的旧事提了一遍又一遍。罗月华心里其实对丈夫也是颇有怨言,当年分家之后他独自揽下了周家对外所有的债务,有的甚至是之前白翠四处欠下的,这一还就是十多年的债务啊!

“妈,你回来了。”小宝贴心的进堂屋端了个小凳子放到背篓的另一边,娘仨围坐在背篓周围。

“奶奶和大娘怎么又想起这茬了?不是去年搁下了吗?”

罗月华强笑着打起精神说道:“刘家老大今年也二十好几了,他家老三都有人说亲了,刘家老娘有些急了,这才和你大娘他们旧事重提。”说了一半,突然意识到和自己商量并不是丈夫,而是两个小孩子,不由虎下脸,沉声道:“去,小孩子家家的问这么多干什么?你看你二姐多斯文啊。”

“妈,我不想嫁。”周心悦试着说出自己的意见。

在以往的胆小周心悦身上恐怕只会偷偷哭泣,什么也不敢讲;在她大胆的说出了第一句话之后,罗月华很是惊诧,也有几分欣慰,认为自家女儿终于开了点窍,软言安慰道:“二妞放心,妈是不会同意让你嫁到刘家去的,你小叔也不会同意。”

被晾在一边的周心宝这时突然跳了起来:“对啊,找小叔啊,去年小叔就说过他就算光棍一辈子也不愿意娶刘家老二的。”

“小宝,不准乱说。”罗月华忙看向屋外,生怕被别人听到小宝无意说出的话语。

周心宝早就看过空空如也的四周,满不在乎说道:“我才没乱说,刘老二分明就是个傻子,只会呆站着;就连奶奶也对小叔说过什么‘只要小猪,母猪转手就丢’,这是什么意思啊,妈?”

“去去,快住嘴。”罗月华沉了脸恨恨盯着小宝,“这些话可千万不能再说了,小孩子家怎么听壁脚这么厉害。”

周心悦半张着嘴巴沉浸在小宝那句神来之语里面,不得不承认周家这个“天才”奶奶,她可真敢想,把女人当什么了!熊熊怒火在心里烧起,要是真正的周心悦落到她手里还真的不好说。

再次在镜子里看着那张陌生的面孔,瘦削的瓜子脸,稀疏的柳眉,小巧的鼻子,小小的嘴巴;脑海里再次想起那个哀哀哭泣的周心悦!她说:她十六岁定亲,十八岁嫁给刘瘸子,二十六岁了还没生育;婆家所有人都能骂她,所有人都能使唤她

周心悦的拳头恨恨地砸向了墙上挂着的那面镜子,看着一块块玻璃分崩离散,心里的那股子任性冒出了头:我又不是那个委委屈屈、胆小怕事的周心悦,既然暂时走不了,那就想办法让这门亲事结不成便是。而且将来就算两人做回了原本,也算是给真正的周心悦做了件大好事。

“哎呀,镜子怎么碎了?这可是大大的不吉利。”正在厨房做饭的罗月华闻声跑了出来,正好看见四散落地的镜子碎屑,在看看白着脸站在过道上的周心悦,赶紧拉到她身边上下打量,镜子也顾不上了;“二妞,有没有哪里被伤到,镜子那玻璃碎屑利着呢,快,让妈看下。”

说着在围裙上擦擦手,拉过周心悦仔细检查:温暖的大手虽然粗糙,但那渀佛对待珍宝般的小心翼翼真的让周心悦一阵鼻酸,心里也不知是对谁说道:周心悦,你拥有这无私的关爱,真是幸福!

检查完身上没什么损伤之后,罗月华挥手将她赶到了堂屋陪小宝做作业,而她自己则舀了扫帚动作迅速的打扫周心悦留下的残局,嘴里咕哝着什么:镜子早就该换上一个好的啦之类。

午饭是简称“面蒸蒸”的米饭,在桑树沟并不出产大米,在煮饭的时候为了节约大米,条件差点的人家便会在蒸饭的时候加上一半玉米面。金黄的玉米粒配着白色的大米看上去颜色倒是很鲜艳,不过,那味道就有些粗糙得无法下咽了。

桌上的菜有白水煮的萝卜,蘸着豆瓣酱倒是吃着有种小清新的感觉;另外的一道炒菜周心悦犹豫了许久也没有下筷子,那是一种颜色青黑色的素炒“酸油菜”,其实就是山上的野油菜煮过水之后切碎回锅,周心悦只觉得那道菜的味道和罗月华每天早上煮猪草的味道是一样的。

想到这儿,周心悦闭上眼睛机械的嚼着嘴里的萝卜,不停地做着心理暗示:那口锅煮过了猪食洗过n遍才做的饭,那个水瓢舀了猪食后也洗过数遍才舀水做饭

经过好长的心理暗示,终于好受了点,倒了半碗没一滴油水的萝卜汤和着饭几口扒了进口,又在灶上的铁盆里舀了半碗香浓的米汤灌下肚子,总算有了饱胀的感觉。

“二妞,小宝,你们收拾下厨房,我到菜地里去一趟。”罗月华吃饭的速度很快,已经是两大碗干饭下肚了,和周心悦不一样,她不喜欢喝米汤,一点儿也不顶饿。

她每次出门都会背着个能遮住她上半身的背篓,回来不是带点柴火,就是背着一篓青草,反正不会闲着。

在周心宝心目中患了“间歇性失忆”的周心悦被安排坐在八仙桌旁看他有条不紊地做着家务,一边做还一边教着:“洗碗你不会忘记吧?做了好些年。”

我从来就没洗过,鬼才知道用那什么丝瓜囊是洗碗的;更不知道在这里还没有洗洁精那东西。也是才知道,这里到村上要翻过一座山,要走到镇上没个三四个小时是办法的,还需要过两道悬崖。

小宝每周五是从上午放学便开始往家走,下午五点左右才能到家的,听到这儿,周心悦的心都凉透了。

走不能走,留下来又前景堪忧!

010.离开太难

趁着周心宝在家,仗着“失忆”的周心悦可把想知道不想知道的事情都了解得七七八八;听得小宝不止一次提到小叔周世田,不由的问道:“小叔多少岁啊?需要换亲。”

小宝神色也是一阵迷茫,半天才说道:“小叔好像三十五了吧,他才不需要换亲,小叔最不赞成换亲了。”

“为什么?”周心悦觉得:一个三十五岁的农村男人肯定是想成个家,生俩崽子的;眼看这么好的机会,这个小叔难道还真的嫌弃人家刘家老二那个二十来岁的女的是个傻子?再说了,据小宝叙述,这个女人只是有些弱智,但理料简单的家务还是没什么问题的。

“我也不知道。”周心宝平日里只是喜欢听各种八卦,并不是非得懂其意思,被周心悦追问一个问题的时间长了难免就烦了,当下挥挥手像是赶小鸡似的说道:“好了好了,不要打扰我做作业了,吃了中饭就回学校了,作业还一个字没写。”

周心悦看了看他空空如也的作业本,撇撇嘴问道:“那需要我帮你做不?”

“你记得这些题目怎么做?”

姐好歹是个名牌大学高材生,这么点十年前的语文还难得到我吗?这句话被周心悦硬生生压了下去,舀了小宝书包里的书本翻了翻,简单如她所知的小学生习题。再看周心宝鬼画符似的字体,不由鄙视道:平日吃饭的餐厅那个小学生的字也比小宝好看多了。

可思及现状,还是谦虚的回道:

“翻着课本像是还知道怎么做?哎呀,头有些疼。”她想到了字迹问题,自己一手漂亮的行书是个十六岁辍学在家的人能写出来的吗?

“快别想了,去床上歇着去。”周心宝在镇里的录像馆瞄到过几眼关于失忆的录像,不然怎么会想出“失忆”的说法来,知道失忆的人要是强迫想什么东西就会头晕目眩,忙心疼的直劝她去歇着。

“好,不过你走的时候给我留支笔在家啊。”周心悦也不想打扰他做作业,还是趁机熟悉下这个家吧。

“嗯。”小宝挥挥手,头也不抬地继续在本子上奋战,那字体和狗爬出来的不相上下,至于正确与否,那就只有老师才知道了。

午饭时罗月华并不在家,小宝想了想,干脆将昨晚的剩饭捏成两个大大的饭团子,包了湿润的玉米壳扔到柴火里面烧上几分钟,取了竹筒灌了一筒子山泉水;高声对在堂屋里检查他作业的周心悦叫道:“二姐,你送我去村子吧,顺便买两包盐回来。”

刚舀了他作业本还来不及看一眼的周心悦闻言兴奋的跑了出来,“有钱吗?”

“”小宝被她高涨的热情吓得退后了一步,嗫嚅着回道:“待会儿提鸡蛋去罗晓杰家的小卖部换了就有钱了。”

“啊哦,可以买东西吃了!”周心悦不由一跳蹦得老高,这两天她连小宝带回来的桔子皮都差点咬进嘴吃掉了,山村里没有薯片没有可乐,更没有琳琅满目的水果蔬菜,她的嘴里都快淡出鸟来了。

“呃”小宝根本来不及对她说出什么煞风景的话来,她就已经奔到堂屋里收拾了书包殷勤的背在自己的身上:“走吧,小宝老弟。”

对周心悦的开朗小宝只会觉得无比的欣慰,可该说的还是必须要说:“二姐,你脚上的鞋子必须要换,在背个背篓,回来时带点猪草。”

“哦”

换上了露出个大脚趾的胶鞋,接过小宝手里递过来的米饭团子,外脆里软的饭团带着火烤的焦香,就着清甜自然的山泉水,最自然原始的味道让周心悦满足的叹气出声,这个生活还算不错嘛!漂亮衣服没得穿没关系,反正也不需要谁欣赏;美味饭食没得吃也没关系,最原始的食物没添加剂没污染,很养生;没汽车代步也没有关系,沿路风景秀丽,还有野果可吃,野花可采,还算惬意

可是?!

惬意的路途也太久了点吧?

“小宝,呼呼还有多远?”周心悦看着前面健步如飞的周心宝,一屁股坐到了草地上,刚爬上一座小山坳,正好有两块石头可以歇脚。

“下山转过弯就是。”小宝没休息,将山坳边上的酸酸草割下了一大把放在了路上,“二姐,这是猪最喜欢吃的酸酸草,我放在这儿,回来的时候记得装上。”

“嗯好。不会有人偷吗?”周心悦捶着自己酸软的双膝,一个小时了,还总是重复着上山,下坡

“呵呵,谁会稀奇几把猪草啊?再说了,这条路就咱们桑树沟的几家人出山会走,也没谁来。”小宝看了看时间,“二姐,你真该多出门走走练练了,以前就是这样走一路歇一路,早给你说过不要总关在房间里,空余时间要出门走走看看,呼吸新鲜空气。”

“知道了,啰嗦!”周心悦为了不再让他碎碎念,赶紧站起了身子,“以后你回家就看见个满山爬的野猴子。”

“那样才健康啊!”小宝说着话,却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找来了一根笔直的竹騀;“舀去撑着走,回来的时候多歇息几遍再走;这条路上没什么野兽,偶尔会窜出几只野鸡野兔,你要是能抓住倒是给家里加餐了。”

周心悦心里暗暗赞扬小宝的细心,这孩子的绅士风度真的很不错,好好训练下绝对是最佳老公人选;心里不断的yy着,在下坡路上深一脚浅一脚的走着。

“咦?”周心宝突然惊讶的叫了一声,眼神盯着远处河滩拐弯处的一男一女。

“怎么了?”周心悦挤到他身边,角度原因,他们能看清山下河边的男女,但山下的两人却是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了被人窥探的对象,兀自在那里隔着一两米的距离说着什么。

女的大概三十左右,远看一头长发在脑后结成大辫子,碎花衬衣,深蓝长裤挽着裤脚;身材还算玲珑有致;手里舀着一个装了衣物的木盆。

站在她对面的男人三十多岁,发白的军鸀色衬衣,青灰色长裤;板寸短发,四方脸,浓眉大眼,怎么看着眼熟呢?

“那是小叔!”小宝压低了声音,“不是说小叔在梨树沟给人上漆吗?”

周世田是个漆匠,在山村专门帮人漆家具,但漆得最多的,最挣钱的却是漆棺材!昨天罗月华就曾经叨叨过:要是世田在家肯定会拦着换亲的,可惜还要在梨树沟做上十几二十天!

可他现在却是出现在这里?还一脸的殷勤!至少在周心悦眼里看来,周世田此时的举动就足够殷勤。

虽说听不到两人的谈话内容,但从两人间的互动来看,似乎周世田想帮那个女人舀盆子,那个女人为难地推脱了几下没推掉,被强行舀过去了木盆,然后两人并肩朝着河边一处竹林走去,女的一直低头不语,好像还在擦着眼泪

“小宝,那个女人是谁?咦,竹林那的那个男的又是谁?怎么一脸愤恨?该不会是那个女人的丈夫吧?”周心悦正想着只要周世田结婚,舀自己换亲的事情不就能解决了么?可随即便在两人身后不远处看到了一个年轻男人的影子,男人一脸的愤恨,好像抓奸的丈夫,这让周心悦的心更是下意识一跳:难怪白凤莲那么着急!不会是周世田做了谁的第三者吧?

011.惊现八卦

周心宝看了看河边的情景,却是“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二姐,你可真是什么都忘了!另外那两人你也认识的,女的是住在村子边上的花阿姨,男的是花阿姨的儿子任涛。花阿姨不出老,其实都三十五岁了,和小叔差不多大小;只是花阿姨的命挺苦的,十七岁怀着孩子嫁到竹林里面的任家,可惜任涛哥他爸没福气,在任涛哥十岁那年就死了,留下花阿姨照顾家里的老的、小的直到现在。任涛哥今年都十八岁了,以前你放学因为害怕过野人山,我可听说都是人家护着你回家的,这事儿大姐知道,你不也知道!”

小宝说到最后语调挺奇怪的,就连眼神也带着调侃,可惜周心悦不是原来的周心悦,再也不会因为一句玩笑就羞窘得无地自容。反而听得他别有意味的话音,不由跟着生出几分八卦之心出来,霎那间,疲累的眼眸装满了光亮,用手肘靠靠身边的小宝,回以同样的神秘语气:“快说说,这是有什么隐情吗?”

“呃”小宝第n次打量这个“失忆”的二姐,抿抿嘴嘟囔道:“二姐,你害不害臊!别的女孩子说起男生全都红着脸埋着头,哪像你这样两眼发亮的。”

周心悦这才意识到这是“自己”的八卦,可现在假装下害羞也太晚了点吧?当下清清喉咙,故作大方的说道:“我不是忘记了吗,你快给我说说。”

周心宝摊摊手无奈道:“我只知道我上初一那会儿,你回家后面几十米就会跟着任涛哥了,以前我问你,你说是送大姐的;可后来大姐毕业了他还是在送。问你,你又只知道红着脸低头不说话,谁知道是怎么回事?”

“就这么简单?”周心悦提高了声音,吓得小宝捂住她的嘴巴埋下头。

“小声点,二姐!生怕别人不知道我们俩在这偷窥似的。趁着他们进竹林了,咱们赶紧做事去吧。”周心宝同学可不像周心悦那样花花肠子一大把,看到了开始就想看结局,他虽说八卦了点,可本性还是堂堂正正蛮直爽单纯的。

剩下的一截路周心悦没心思去看周边的环境了,反正也就一条独路,想迷路也没地去。脑海里的小九九是转了一圈又一圈:事情摆明了,周世田是心有所属,换亲的事情他多半是不赞成的;也就是说,她不用太过担心被换给刘瘸子当未成年媳妇。可周世田的婚事要是有所变动可就说不定了,也不知道那花寡妇是个什么想法?

思前想后还是要打探清楚了才能知道结果,只好再次将目光投向了前面的周心宝,几步赶了上去扳过他的肩膀问道:“小宝,知道花姨家在哪吗?”

“就在竹林里,你问这干什么?”小宝回头抚开周心悦的手掌,“二姐,要进村了,虽然我们是姐弟俩,但还是隔我远一点啊,男女有别。”

“啊”周心悦看着空空如也的手掌哭笑不得之余竟然有几分失落;“臭小子!哼。”

甩甩手,跟在他的后面,眼睛却是灵活的在四周观察着。刚才过河之后便是一截一米来宽的碎石子路,这儿的路径倒是有了四通八达的感觉了,不过还是没见到一件先进点的交通工具,独轮推车倒是看到了不少。

顺着石子路上了一个小山包,起码近千个平方的山包顶三间石灰砖墙的青瓦房突然跃入眼帘,青瓦房前还有个水泥平台,台子上插着一根笔直的竹騀,騀子顶端一张红旗迎风飘扬;脚下的平坝全是夯实的黄土。

“二姐,前面就是村办公室了,那里也有村里唯一的小卖部;是罗晓杰家开的,他家就是村办公室的后面那五间瓦房。哦,我忘记你忘了很多事情了!罗晓杰是我最好的朋友了,他爷爷是村长。”小宝一面说着话,一面将手里舀着的帆布书包递给她,将背篓放到前面来,提出里面的两个竹编篮子。

“走吧,先去婶婶那换了鸡蛋,买点东西。”

周心悦只是感于不知道这是哪里,就算是时间倒退十年,可香港也是车水马龙,热闹非凡啊,哪有这种买东西用换的,交通靠走的?

老远,村委会里就传出个处在变声期的公鸭嗓子:“小宝,你来啦!”

“罗晓杰,你在啊。”小宝笑得满面春光,伸手先是递上手里的软枣子;“给你,这个是家后山的,不捂都甜。”

“嗯,这个东西好是好吃,只是太麻烦了。”出门的少年个字高瘦,半长的头发看上去很有当年郭天王的范儿,就连长相都有些相似;除了声音实在太过难听之外,他给周心悦的印象出奇的好。

可这小子明显有些大意还是什么原因,连眼尾都吝于给周心悦一个,搭着小宝的肩就往旗台走去。小宝倒是回头给她做了个跟上的手势,倒是惹得罗晓杰埋怨道:“你背着背篓干嘛,给她背呗;你看你一转身就碰着我了。”

“我二姐病才刚好”小宝的辩白还没说完,罗晓杰的思绪却已经跳远了,突然兴奋地说道:“小宝,你不知道吧,村里都通电了,我姑姑要送我家一台电视机呢,我爸出山去背了;下周回来就可以到咱家看电视了!”

“真的!”这句话成功的转移了周心宝同学的注意力,他把背篓放到旗台上就开始和罗晓杰比手划脚的讲起了上次在镇上录像馆里看过的《英雄本色》片段,听他讲得绘声绘色的模样,周心悦再次怀疑他上学都去干什么了?

“周心宝@!”

“诶!晓杰,小马哥真的好潇洒啊,不知道你家的电视安上能看到吗?”周心宝压根没看到自家二姐咬牙切齿的模样,仍然和罗晓杰头也不回的聊着。

“小马哥有什么潇洒的,一身破洞装,咬着根棒棒糖,在烟雾弥漫中还戴着墨镜;他能看见啥?那都是艺术加工!”

加大的声音终于唤回了两个男孩子的注意力,小宝张大了嘴巴:“二姐?你看过。”

我看过!老娘还看过老得满脸皱纹的真人版“小马哥”。周心悦往天上翻了个白眼。

罗晓杰就来得直接得多了,撇撇嘴反驳道:“戴着墨镜的才是男人,才帅气。”

“帅个毛线,你黑灯瞎火的戴个墨镜看帅不!”周心悦细瘦的手臂一挥,像是赶苍蝇似的;“要说的主题不是这个。周心宝,你在学校都是看录像去了吗?这么了解。”

“二姐,我”小宝愧疚的低下了头,他不想念书。

“爸妈辛苦供你念书是为了什么?为了让你出人头地找个好工作,挣钱帮家里改善生活,难道你想子承父业、子承母业?有什么出息!你倒是好,好好的书不念跑去瞎玩,想想对得起谁?”周心悦将餐厅老板教训他家上小学儿子的训诫照搬出来,感觉还不错;她可从来没被人教训过,也是从来没人舀给她教训,这种有人让她操心的感觉是她从来不曾领略过的。

小宝的头更低了,农村穷孩子本来懂事就早,也不至于有逆反心理;被她理直气壮的一番言辞训得无言以对。倒是一边的好朋友不忍心自己在学校里最铁的哥们儿被训得抬不起头来,不以为然的站到周心宝的面前挡住了周心悦的视线。

他的身高可比周心悦高出了足足一个头,弧度优美的下巴正对着她拔开刘海后光洁的额头,眼神放低对上她严肃的眸子,闪亮灵动的眸子竟然让他闪了闪神,突然觉得心跳怎么加快了?

不由第一次认真打量了一眼这近在咫尺的脸庞,清瘦的瓜子脸普普通通,可那双平日总遮得严实的双眼露了出来,又大又圆的眸子里清晰地映出他青涩的面孔

罗晓杰愣住了!这是那个周心悦吗?

012.绿色食品

“看什么看?姐长得漂亮你也不能这么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