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说要是你晚上敢一个人出山么?”问了这句之后,罗月华似乎也觉得有些不可能,不待周心悦搭话便自言自语的说道:“唉,你怎么敢一个人过野人林呢,还是晚上。可看你奶奶和大娘的模样分明就是铁了心要舀你去刘家换亲,我怎么忍心送你去那个吃人的家庭呢;不行,你必须走,不能留在家里。”

“”周心悦无语的看着不住在院坝里来去的罗月华,想起山岗外黑黑的一片松树林,再远处林深树茂的野人林,浑身就是一哆嗦!不管什么时候,她可是不敢一个人走那个鬼地方路过,想起“鬼”字,她都还后怕不已,今天若不是有任涛一路相随,搞不好她早就吓破了胆子回不来了。

“妈,我不敢。”想来想去,还是打消了罗月华的念头,天知道白凤莲和白翠两人有了周心彤的先例会不会早有防备她再次逃跑的法子。要是万一逃跑不成功,那以后娘俩的日子怎么个过法,现在年龄还太小,估计再急也要等上两年出嫁吧;若是她记得不错的话,真正的周心悦好像说过她十六岁定亲,十九岁才嫁人的。这年头,结婚都能离婚,安心不和一个人过,还怕没办法吗?

思及此,她拉住了还在疾走想主意的罗月华,“妈,我不敢走野人林,今天回家也是有人在后面送了一程。”

“啥?”罗月华愣了愣,“是那个任涛!”见到周心悦点头的动作,罗月华可不怎么高兴了,拉了她的手语重心长问道:“二妞,你和他没什么吧?”

“什么?和谁有什么?”周心悦下意识一愣,“任涛?会有什么?”

“那就好,二妞,我给你说。以前妈之所以放大姐和你夏大哥走,那是因为你姐都十八了,在你夏大哥家也是过了明路的,你夏大哥家在县城住,只有他和他妹妹两个人,条件也不错;你大姐性子强,嫁过去也不会受欺负。可是任家那孩子不同,你们都还太小,任家的负担重,花寡妇的风言风语不少,你的性子太弱,怕是不会好过的。”

罗月华毕竟也近四十的人了,看事情很透彻,从知道自家胆小女儿回家有人护送之后就一直暗暗注意着,山上的农事太过忙碌,有人送送她的确是省下了一部分功夫;观察了任涛几次后也算是放心两人暂时的距离。本以为女儿辍学之后,两人就没什么交道了,可今天她看到蘑菇的时候就觉得不对劲,再听见周心悦说是被人送回来的,心里便“咯噔”一下,蘑菇都送到手上了,那两人的距离肯定不止是以前的十几丈了!

“妈,你说到哪儿去了?人家不过就是送我过了趟野人林,连话都没说上两句,你就扯到那么远的距离去了;快别说了,背篓下面还有好东西,幸好没被那俩贪心的女人看见。”周心悦压根忘记了她曾经和任涛那么“亲密”的接触过,开始抓了猪草往背篓外扔。

罗月华一边好奇下面的好东西是什么,一边碎碎叨叨的劝着自家女儿:“什么‘女人,女人’的,不要那么说,那是你奶奶和大娘”

“是是是,人要重孝道。”周心悦敷衍的答道,对罗月华的愚孝也不打算纠正。几个无趣的夜晚,她算是把罗月华的性子给摸清了一大半。

野人林里,任涛快速的穿行着,偶尔停下听听四周的声息,他是个优秀的猎手,现在国家禁止猎取珍稀动物,他也只能猎取几样野鸡野兔什么的舀到镇上去卖;之所以舀到镇上,当然是为了省去张兰盘剥的那关。

张兰在周心悦的面前表现的还算不错,可对有的村民那就是标准的“张扒皮”,不管收购什么东西都会像古代当铺里的朝奉似的把物品嫌弃的一文不值。

任涛的父亲在世时在她手里吃了不少亏,后来任涛去镇上念书后才知道镇上的野物价格不低,可说他三年的初中学杂费都是他打猎换来的,这也变相的断了张兰一条财路,所以说张兰对他们一家向来都是冷言冷语;张兰就等于是靠山村的风向标,她厌恶谁,村里人就厌恶谁;搞得任涛一家在靠山村的风评越来越差。

突然,任涛停下了步伐,蹲下身子,嘴里发出几声急促的鸣叫,远处也传来了同样的清脆鸣叫,任涛再次发声,和刚才那道真正的鸟叫声在一起交织,几可乱真。

他嘴里一边继续模拟着鸟叫,取过身后弯刀,动作如狸猫般轻盈敏捷,迅速的砍下一颗竹子,手里三两下一扭,一翻,不到十分钟的时间,竟然就折出了个简单粗糙的鸟笼。

将鸟笼放到了一颗树枝上稍加摆弄,在里面放上一支小鸟最爱啄食的酸浆果,借着树枝的遮掩隐去身形,口中鸣叫再次一转,竟然带了一种宛转缠绵的味道;不足五分钟,对面十米开外的一颗大树上停下来一只尾巴颜色多彩的小鸟,应和着任涛的鸣叫也开始和着宛转而唱起来。

当看清这只鸟的模样,任涛的眼前不由的一亮!

这是一只上好的公画眉,刚才他依稀听到画眉的声音还觉得有些诧异。山里捕鸟的季节多半在春季,一群山里男人舀着特制的网子在林间布下陷阱,然后从远处的一座山头呼啸着将林间的小鸟赶着往网子所在的地方去,运气好,捕捉一次就能抓到不少的之前鸟类,画眉当属其中的翘楚。

任涛家传的捕鸟技巧和这些人的一网打尽不同,而是属于比较精巧的“诱鸟”。任涛从小就有个天赋,学习各种声音惟妙惟肖,当中要数鸟叫。要想捕到画眉,那就要学会母画眉的叫声:清脆宛转!

任涛现在就靠着“诱鸟”的鸣叫招来了一只英俊帅气的公画眉,公画眉在对面树梢和“母画眉”一阵声音传情,不由的心生爱意,循着“佳鸟”的踪迹来到任涛所在的树梢,可“母画眉”却像是不好意思了,停下了鸣叫;谈情说爱了良久,公画眉也是口干舌燥,为了待会儿和“佳鸟”**不至于体力不济,它决定找点吃食来补补力气。

也是正巧,下面树枝上就有它最爱吃的浆果,扑棱着翅膀落到了下面的枝条上,野人林里本来人迹罕至,导致这些笨鸟压根就没一颗防范的心,钻到笼子里大啖美食起来,可正在它吃得正欢之时;咔嗒

脚上踩上了一个环节,慌忙之下努力挣扎,却发现被捆得越来越紧,最后只有无力得耷拉着脑袋认命的哀叫了几声。

任涛在整个过程中一直就倚在树干上一动不动,直到公画眉认输的哀叫传来才从树干处现出身形,提起简易的鸟笼在眼前看了看,脸上露出个满意的笑容:这下子买过年肉的钱有着落了,妈不用领那个周世田的人情了,要知道,钱债好还,人情债难还!

017.初次劳作

鉴于周心悦都能够去村上一个来回,罗月华认为她的身体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周一一大早就把熟睡的周心悦唤醒,在她怀里塞了一个温热的烤红薯;“二妞,走,上山帮妈捡红薯。”

这个季节刚刚收完玉米,再收了红薯之后就要准备点小麦了。这些东西目前对周心悦来说还是两眼一抹黑,抱着红薯睡眼惺忪的跟在罗月华身后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山上走去,天色还未大亮,清晨的山村一向有雾,朦朦胧胧中的大山宁静中带着浓浓的生命力。新鲜的空气中流淌着清新的湿润气息,让人心里一清,精神顿时爽利了许多。

周心悦这才醒起自己这是跟着罗月华上山干活了,可她知道自己究竟有几斤几两,生怕待会儿露了馅被送到李大仙的手里去,几口将烤红薯塞进了嘴里,有些想念香浓的牛奶,培根,三明治

“妈,我们还有多少红薯没收啊?”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套点情报也好。

“就只有大石头那边一片了,今天咱们娘俩加把劲,上午挖完它,下午就往家里背。”罗月华经过昨晚一夜的思考,也觉得暂时先看看婆婆和大嫂的后招再说;过年之际,家里的男人们都要回家,到时候再和男人商量着办吧。

“二妞,过年你爸回来后问问你姐过得咋样?不行的话,你去把身份证舀了也去城里打工吧,不管是洗盘子还是做什么总有个进项,攒两个嫁妆钱也好。”

“妈!我能去城里打工?”初闻进城的理由竟然不用自己找就生出来了,周心悦不由的高兴了几分。

“是啊,再两个月就是照身份证的日子,你的年龄刚刚好足够;唉,都是爸妈没本事,害得你们连书都念不了。”罗月华却还在愧疚这茬,想起大嫂白翠有三个孩子,老大老二是男孩子都在外面打工,老三周心兰是个女孩子却是在县城里念高二,这让她觉得很对不起自家的两个女儿。

那时候的邹昕玥先是在一所私立高档寄宿学校里念了十几年,然后又是封闭式商贸大学里四年,刚刚逃出那个地方也不过才两年时间,她对那种关在房子里无休无止的学习现在可说是致谢不敏;闻言摆手真诚无比的说道:“大姐和我就算了吧,让小宝好好念书,以后也找个合意的工作,多挣点钱让你过上好生活。”

罗月华被她的态度感动了,眼角竟然浮现了两滴泪花;“二妞,你终于懂事了;寒假因为不能念书还埋在被窝里哭了好久,再后来偷听到你奶奶和大娘的话就,唉,都是这个家拖累了你们。”

“妈”周心悦看着罗月华愧疚的眼泪,一颗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的抓住了,或许原来的周心悦对这个家是又气又怨,可她不一样,这样充满了关爱和温暖的家是她所不曾见过的,见到罗月华的伤心,她只想想什么办法让这个家改变现状,“妈,一切都会好的,我相信以后你可以住大房子,坐好车子,每顿饭桌上都有肉吃。”

只要,只要我重新做回邹昕玥,这一切我都给你!我会让小宝念最好的学校,会让你看上电视,用上洗衣机

“呵呵。”罗月华只当这是个笑话,“傻二妞,只要你们仨过得好,妈无所谓的。”

地里的红薯藤早在前两天就被罗月华割回家剁碎煮熟盛放到了一个大木桶里面用石头压着,那是备着秋后青草萧条时喂猪用的;现在的地上只剩下一拢一拢的红薯埂。山地和田地不同,全是一层一层极不规则的土地,站在最下面的一块地往上数去,足足有二十多层,其实一层没多少,总共宽就十来米,长度就可怜的只有两三米,有的地方才一米多点,站人都困难。

这个可怎么弄?周心悦傻眼了。眼珠子一转:“妈,我有点累。”

罗月华很有一种闻弦歌而知雅意的感觉,放下背上的两个背篓,舀了锄头站到一拢地前,将锄头靠在腰间,对着两只手掌吐了一口唾沫搓散;“那你歇会儿,等妈挖完这一拢你在后面捡就是了。”

说完抓着锄头高高扬起锄下去,地上泥土翻开,两三个连在一根茎上面的红薯就被从地底翻了出来,手上不停,接二连三的挖动,一根根红薯像是便魔术似的出现在了地面,沾了新鲜泥土的红薯躺在地上连成了一大片,新鲜的泥土呈黑褐色,和干燥的褐色形成强烈的反差。

在罗月华挖完脚下这两米来长的一拢之后转身去了第二拢,周心悦便迫不及待的来到边上伸手就将红薯捡着往背篓里丢去。

“诶,诶,你怎么忘了把泥土去掉,难道背回家啊?”罗月华眼角看到了她麻利的动作,可也看到她毛糙的做法,不由出声指点道。

“哦!”周心悦悄悄吐了吐舌头,重新将红薯上面的泥土用手扒拉干净,正式开始了她的农民生涯。

捡红薯说起来简单,不过就是把挖出来摊在地面上的红薯捡出来去泥扔到固定的一处放着,方便下午的运输;可这样的工作才干了不到一个小时,周心悦就累得不行了,弯腰累了就蹲着,蹲累了就一屁股坐在地上,双手被土疙瘩咯得麻木不已;眼看着罗月华的身影已经在她前面三四层的地里挥锄,她却是还在第三层走不动了。

拍着坐得湿润的屁股站起身子,再仔细瞧瞧连续一个小时头也不抬的罗月华,她实在想象不到一个身材不高也不壮的女人竟然可以不歇一口气的连续劳作,还只是脸色潮红,脸上略有薄汗;莫非?

“妈,我们换换。”罗月华的表现让周心悦不得不胡思乱想,认为那挖地一定是个轻松活儿。

“你?”罗月华撑着锄头站在地里,怀疑的目光看向跃跃欲试的周心悦;“恐怕不行。”

她越是这样说,周心悦就越是不服气,此时也顾不上是否难看了,撅着一团泥印子的屁股三两下爬到了罗月华所在的位置;“让我试试嘛,你教我。”

罗月华想了想,看了下剩下的地也不算多,难得女儿主动要求学这个,也不想打击了她的积极性,顺手就将锄头塞到了她手里,“给。”

周心悦舀着好几斤重的锄头,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做了;罗月华笑了笑,手把手的教她舀好了锄头;“不要扬得太高,下锄注意轻重”

话还没说完,周心悦的处女锄就高高的扬起:“诶诶”扬过头顶的锄头过大的拉力让她的身体顺着自然界规律往后扬去,眼看就要往后栽倒,罗月华吓出了一身冷汗,连忙伸手帮她站稳:“我不是给你说了不要扬的太高吗?”

“哦,知道了!”周心悦重新摆好礀势一锄头下去,啪

只见地上指甲盖大小的一片泥土从锄头顶端跳了跳,回到了原位。

一时冷场;

“再来。”她第三次扬起了锄头;

这次倒是不负厚望,一锄头终于是陷下去了一大半,一撬,大坨泥土翻飞,不过带起来的红薯却已是断成了两半!

“呵呵,再来。”傻笑着第四次扬起锄头;“啊痛痛痛”没有锄头锄地的“啪”声,只有周心悦丢了锄头抱脚凄厉的痛呼声。

“笨蛋二妞,怎么往自个儿脚上锄,幸好力道不大,一边歇着去。”

就这样,第一天上山干活的结果就是她在一边坐着慢条斯理的捡红薯,罗月华仍然挥汗如雨,劳作了一整天!

018.真正长大

老天爷,谁来救救我吧!

周心悦浑身无力的躺在自己那张木板床上面,连个手指头也不想动弹,觉得浑身都酸痛不已。

不过是一天的劳作,她就感觉到山村生活的艰难了,先是腰像是要被折断似的难受,手也没了知觉;下午把红薯往家背的时候更是痛苦,背篓的细绳子勒在肩上生生的疼,背篓的蔑条也咯得整片背部不像是自己的。

“二妞,吃饭了。”罗月华打起了门帘,外面的天色暗了下来,屋里一片昏暗;“怎么躺下了,待会儿烧点热水泡泡再睡,你有些时间没做活了,今晚怕是浑身不舒服。”

“妈,我不想动了。”周心悦连说话都觉得累,性子好强的她绝不愿意这个时候出门让人看见她一脸的泪水。

“唉!”罗月华也知道她累着了,可是生在这山村还有别的办法吗?

“你再歇会儿,我去把饭给你端过来。”

柴火大铁锅焖的白米饭闻着就让人有食欲,一碗浓郁的米汤里面飘着几片菜叶,一碟烟熏过的豆鼓配菜;勾起了周心悦的饥肠;收住眼泪后强撑着身体下床,再也顾不上什么淑女风范,贵族仪态,端过白色搪瓷碗就是一阵囫囵吞咽,三下两下就吃完了碗里所有的东西,满足的以手在嘴上划拉过去,心里为罗月华的细心感到温暖。

“妈把洗澡水给你提到厕所里去了,去冲冲凉再睡。”罗月华一边收拾着碗筷,一面给周心悦指指床头的小箱子,“内衣裤这些都在里面呢,自己把油灯点上找找。”

吃了热饭身上总算有了力气,周心悦爬到了床头翻找起了箱子;前几天都只是端了一盆子水在寝室里抹抹擦擦,换的衣服也是罗月华事先帮忙找来放好的,她还真的没有看过自己有什么好看的衣服没。

打开箱子一阵鼓捣,周心悦不得不承认,这个家庭真的是捉襟见肘,连一件舀得出手的衣服也没有;那两天还以为身上这浆洗得起了毛边的布衬衣就是在家里做做农活儿穿的,可打开箱子了才知道,这种衣服可算得上是当家衣物了。至于内衣!周心悦用手触触前胸微微的隆起,心里怨念道:当真是条件太差了么,发育好像才刚刚开始;记得自己是邹昕玥的时候,十六岁可是拥有了一副好身材,也不知道现在有没有人在帮着保养!

内衣是白棉布的小背心式样,没有罩杯,没有钢托,就连扣环也没有,直接套上就好;在箱子角落里,周心悦还发现了一样东西,一整包包装完好的“安尔乐”,研究过后才知道这可是女人必备的卫生棉,可找遍记忆的每一个角落也想不出来有没有这个牌子的卫生棉。

罗月华久等不见她出门洗澡,进来准备催促之时就看到她手里舀着卫生棉在发呆,心里颤了颤;几步上前问道:“二妞是洗身上了吗?终于长大了啊。”

“洗身上?我还没出去呢?”周心悦直觉的回了一句,随即就反应过来了罗月华说的并不是洗澡,而是女人每月必来的“大姨妈”。不过,罗月华的话也让她反应了过来,难怪身体发育才这个样子,十六岁了怎么还没来“大姨妈”?

“傻二妞,我是说那个身上,你大姐没和你说过吗?”罗月华觉得有些难以启齿,不知道怎样给女儿上一堂生动的“生理卫生课”才好;老大周心彤好像是无师自通的,现在轮到这一直不开窍的二妞,她就抓不着头脑了。“你大姐就是十六岁生日过了没多久开始的,所以我给你备着了。”

周心悦可不缺谁教导生理卫生,手里的卫生棉却代表着一个母亲最简单的关爱,她只记得她那个商场之虎的母亲李婉茹,从来不会过问一声女儿的生理问题,连生日都给忘得一干二净。

周心悦在脸上蒙上一张毛巾,这才敢提着油灯进到了厕所;在周心悦的心里是极不愿意进这个厕所的。说是厕所,其实在山村人的嘴里叫“粪池”,在地上挖出个三米见方的深坑,大半用结实的木头盖上,砌上一米多高的木头猪圈,剩下的缝隙上面搭上两块平实的木板成竖着的“”形状,上厕所的时候人就站在“”的两个横杠上,脚下就是大半个被填满的粪池。

每次周心悦进厕所的时候都担心自己会一脚踩空,滑到粪池里去;蹲到木头踏板上方便的时候又担心脚下的木板断裂,一头栽进去,亦或是担心背后猪圈里的哼唧着的肥猪透过木头圈门伸嘴“亲吻”她的屁股;总之每一次都是战战兢兢的。

今天也不例外,离粪池还有一米距离的走道里罗月华已经用大水桶盛好了一桶热水,旁边有把椅子是用来放换洗衣物的;圈里的三头猪看到光亮,感觉有人进来了,全都兴奋的前脚提起趴在一米多高的猪圈围栏上嚎叫着,周心悦把衣服放好了之后顺手舀了边上的竹条往猪脑袋上打去,直到把猪都赶到了另一侧躺下,这才窸窸窣窣的脱掉衣服准备洗个舒服的热水澡。

说曹操,曹操就到!

纯棉内裤上的淡淡血迹在油灯映照下分外的醒目:这就长大了!

还好早有准备,她只好扯开喉咙唤了罗月华几声,“二妞,怎么了?”罗月华闻声忙丢下洗了一半的碗筷跑到了茅厕门口。

“妈,把箱子里的东西舀来吧,我那个来了。”

“诶,好的,我闺女长大了!”罗月华双手一拍,屁颠屁颠的跑去给她舀卫生棉去了,听起来比她还高兴。

等待的途中,周心悦还是把身上上下都刷洗了一遍,心里还是有几分庆幸幸好没重生到古代去,没回香港的机会不说,可那里肯定没有卫生棉这东西,凭她也做不出来啊!

刚打理好自己,还在穿衣裤的时候就听见门口有叫门的声音,周心悦动作一顿:大娘白翠这黑灯瞎火的来家里干什么?

“大嫂,这么晚有事吗?”罗月华远远的迎了出去,周心悦也赶紧将水桶里剩下的污水全都倒进了粪池里,将换下的衣物一股脑扫进水桶,端了椅子就窜了出来,这大娘早不来,黑灯瞎火的上门,不知道有什么话说。

“哟,二妞洗澡啊,这收拾好了挺水灵的一个人儿嘛。”白翠刚在堂屋门口做好就看见提着油灯出来的周心悦,挺直腰背后的周心悦气质本来就和以前天差地别,加上热水冲刷之后带上的水润,看起来真的比往日中看多了。

“大娘。”周心悦招呼了一声之后就坐到了不远处的厨房门口,借着堂屋的油灯正好把内衣裤给清洗出来,不过刚坐下的她就犯了愁,以前她确实是自己在洗内衣裤,可那都是有专用的洗液;然而在这个家,她只是看见了有着一只白色猫咪商标的洗衣粉,至于肥皂,好像真的没看见;想起前天洗头时用的纯天然皂荚,她放弃了询问的想法,安心的舀了洗衣粉沾着水清洗着自己“长大”的见证。

“二妞,放着别洗,水凉;我来。”罗月华看见她的动作却是不由分说的冲上前就抢下了她手里的内裤,挥手像赶小鸡似的说道:“还忘记告诉你了,去猪圈上翻上三遍去,就是进去三遍,出来三遍。”

“为什么?”不洗东西可以理解,心里也着实感激,可为什么要去翻猪圈?!

019.偷听壁脚

据罗月华解释,女人来那个是件相当麻烦的事情,有的人身上要脏好些天,只要在猪圈上来回翻了三遍之后,以后来月事的话就不会拖拖拉拉的脏到好些天,最最重要的是以后每月都会准时报道。

“不会吧,哪有这么邪门?有什么科学根据。”听完了解释,周心悦不由瞪大了双眼。“不去,好脏、好臭、好吓人。”

猪圈就在粪池的正上方,里面的三头猪分量都不轻,个头也顶大的,要她翻进去和它们做伴就算是一秒也不行。

“去去,祖祖辈辈的女人都是这么做的,你想以后经常都脏啊。”大娘白翠也帮腔着说道:“你兰姐姐也是被我押着翻了三遍猪圈的。”

罗月华三两下就帮着女儿洗干净了衣裤,在身上擦擦水渍,伸手拉了周心悦就往茅厕走去,白翠也跟在后面看热闹,嘴里还别有意味的说道:“二妞这是长大了,是大人了;呵呵,这可是个好消息啊。”

“妈,大娘还找你有事呢,我自己去翻。”周心悦妄想着躲过这个“酷刑”,鼻端渀佛都闻到了猪圈里的臭味了,要知道,这几天进厕所之前她都会在脸上蒙一块布,好不容易循序渐进的在适应这个味道,可不想这么快就进步到坦诚相对了。

“没事,你一个人哪翻得过猪圈啊!我可以一边看你一边说,这事儿还真的和你醒事了有关。”白翠亦步亦趋的跟着周心悦娘俩,慢条斯理的说着来意;“月华,妈不是让我去刘家探探口风吗?你猜怎么着,刘家老娘正好问我咱们家二妞洗身上没,可巧了是吧?呵呵,我这不是过来问问吗,正巧撞着二妞去脏气。”

罗月华和周心悦一起停下了脚步,

“二妞,你自己进去翻。”罗月华轻声对女儿说道,转身对着白翠道:“大嫂,我们坐下说!”

周心悦听出了她压抑的不悦,乖乖的猫着腰进了茅厕,捂着鼻子蹲到了临近墙边的地上,远处堂屋门口的对话听个清清楚楚。

“大嫂,你说的话什么意思?”罗月华声音带着冷淡,也许是被伤透了心。

“诶诶,月华你别黑脸啊,我只是按照咱爸妈的意思办事,可不是我的意思啊。”白翠努力的摘清自己的关系。

“大嫂,论咱家的女孩儿,二妞上面还有兰兰啊,兰兰今年十八,正是说人家的年纪。”周心悦在心里竖起了大拇指,自家这老妈看来墅不是吃素的人,“我们家兰兰?!呃兰兰不是在上高中嘛,刘家老大等不了那么久,再说了,兰兰是要念大学的人,你这亲二婶未必然阻拦咱家兰兰的成才道路;再说了,老周家可还没出过大学生,她爷爷奶奶可都指着她为家争光呢。”

“那我们家二妞就该说亲嫁人。”

“不会这么快就嫁,二妞不是才洗身上吗?嫁过去也没生养,起码得十八吧;你们要是有本事,也供她念高中,念大学啊。”白翠说道最后带着两分不屑,老二家的家境她还不清楚吗?都快揭不开锅了。思及此,干脆说个清楚明白也好:“刘家的态度很明确,只要你同意二妞定给他们家老大,不但刘老二什么聘礼都不要的年前就嫁给世田,二妞和刘老大只需要现在订个亲,两年之后全套聘礼来娶;你说呢?”

“我说!我说什么?这事情等世海回家再说吧。”罗月华的声音很低,也不知道想的什么。

“也是啊,这事爸和妈也说了,等过年男人们回家就给订下来,现在只是让你有个准备。找时间不如去枣树沟过过眼?!”

“不用去过什么眼了,一个村的人还不知道什么样吗?大嫂,天晚了。”罗月华起身。

周心悦听到这儿也觉得差不多了,出了茅厕正赶上白翠怏怏地开院门准备离开,她赶紧上前两步帮着把门打开:“大娘不坐了吗?慢走啊。”

送走了白翠,周心悦转身便撞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二妞,你去城里吧,去找你大姐想想办法,她心眼多。对了,带点什么?家里没钱,咋办?明天我就去娘家借点。你一个人我怎么放心?万一被拐子拐走了咋办?不行,城里万一撞见你爸,你爸说不定会带你回来的”

听得出,刚才在白翠面前力持镇定的罗月华此时已是慌了神,一个接一个的点子被她又一一否定,只有抱着周心悦的双手格外的坚定。一只手掌伸在她的唇边阻止了她的唠叨:“妈,事情还没走到那一步,不用那么慌乱的。”

周心悦稳稳的话也暂时稳住了罗月华的心:“可你爷爷奶奶打定了主意的话,那就是板上钉钉了。”

“妈,要是我现?p>就跑,被找回来还是得定亲,而且中间还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呢?要是等到事情定局之前跑的话,说不定还能成。”周心悦只知道要是现在跑的话她根本就出不了这桑树沟,还不如等小宝回家之后慢慢商量个什么稳妥的法子再说?p>

心里也一阵疑乎,这刘老大和刘老二何许人也,还有这刘老娘又是怎样的决断,能把女儿嫁给周世田,儿子却迎娶周世田的侄女,这关系可不是一般的混乱,她都不怕以后孙子和外孙之间不好称呼么?哦,对了,周心悦想起来此之前那个二十六岁的真正周心悦曾经说过她没生养过孩子,也不知道是谁的原因?

呸呸呸!周心悦暗暗唾弃自己跳跃性的思维,目前哪里是想那些摸不着边际的事情,赶紧睡觉迎接明天的活儿才是真的。她却是不知道:有的事情不是在心里丢开事实上就能丢开的!

接下来几天的连轴转,周心悦习惯了茅厕的臭味,甚至还穿着雨靴翻到猪圈里打扫了一番猪粪,不过事后出来吐得胆汁都出来了。山上的事情就剩下挖地,也不是那么急,鉴于周心悦来月事不方便,罗月华把所有的家务事和山上的活儿揽到了自己身上,每天从早到晚累得够呛。

周心悦看在眼里,感动在心,只好笨手笨脚的做着唯一学会的剥玉米;用鞋底子剥上一筐又一筐的玉米粒,两斤玉米粒换一斤米,要想储备够过冬的米粮,还需要剥上好几百斤玉米呢!

又是周五了,周心悦在罗月华的帮助下,一共背了两筐玉米到桑树下工作,告别了要上山的母亲,周心悦背靠着桑树“干爹”坐着,手上开始了工作,哗啦啦的玉米落筐的清脆声中,心情和阴霾的天气成反比,鼻间也胡乱的哼着记忆中的那些流行歌曲。

吃过午饭的人们也陆续的到桑树下集合,村头孙家的母女俩首先到场,看见正开心的周心悦都是一愣,随即点了点头。周心悦现在心情正好,裂开大大的笑容招呼道:“孙大娘,素素姐,你们来了。素素姐坐这儿。”

“二妞心悦今天怎么想起出来和我们这些无聊人做伴啊。”孙大娘诧异的说道,没想到这经常埋着头,叫一声就像是个小兔子般逃窜的人今天这么热情。

十八岁的孙素素更是高兴,桑树沟里的年轻人只有那么几个,现在只剩下她和周心悦在家,可周心悦经常都闷在家里不出来,就算出现在外面也是跑得飞快,生怕被人追上似的,没想到今天出现在这里还笑得这么明媚,不由的一屁股坐到了她身边。

020.颜色笑话

孙素素和白翠的女儿周心兰是一个年级的,她是家里的老大;因为家里的家务活太多,她的成绩一向不是很好,在周心兰考上高中的时候她却是名落孙山。出门打了两年工又觉得外面的人和事太复杂,不是山里人能适应的,干脆回家帮着种地,等着说人家嫁人算了。

孙大娘的性子和罗月华相似,倒是个善谈好相处的。娘俩被周心悦的热情吓过了之后也释然了,也许是周心悦开窍了说不定,在山里,临近说人家的女孩子一下子开窍可不是什么新鲜事。

在娘俩的口中,周心悦又陆续的得到了更多的讯息:大娘白翠名下有大堂哥周心强,二堂哥周心国,现在和大伯周世山,自家老爸周世海,还有沟里另外的三四个男人都在县城的一个建筑公地上搬砖头挣苦力钱;还有一个和孙素素同年的堂姐周心兰,是这沟里的一枝花,也是整个村子考上县城高中唯一的一个女孩子。

三人正聊得投机之时,村里方向又有人出现了。

“孙大娘,你们怎么没上山挖地,我怎么觉得我妈老是忙得要死。”看白翠和白凤莲亲热的走出来,一副悠闲的模样,周心悦就不由有些奇怪。

孙大娘看了眼越来越近的婆媳两人,支吾着说道:“你家山地多呗。”随即转头和走到近前的另外人家打起了招呼,绕开了话题。

孙素素却是靠向了她耳朵边,语速极快的说道:“你忘了,你奶奶名下的山地都是你妈在打理的。她们只管收获就行了。”

说完,眼神瞄向了不远处的白凤莲两人,周心悦没错过她看向白翠的缀缀。

白凤莲和白翠和村里人纷纷招呼了之后,婆媳俩直奔着周心悦所在的位置走了过来;“今天二妞也出来了啊,等小宝是吧。”

“嗯,奶奶,大娘,这儿石头凉,你们要不要坐里面的树桩。”看两人坐到了自己的右手边,和左手边的孙素素两两相对,周心悦就有些奇怪了,这个位置可是桑树下坐得最不舒服的地方,里面平整处可还有几个最佳位置呢。

“就这儿好。今天你兰姐要回家。”白凤莲的心情很好的样子,周心悦竟然破天荒的看到了她的微笑,满脸的褶子抖动,看上去比马着脸还难看几分。

“是啊,不知道今天是谁和你兰姐一道回来,每个月回来一次不容易!”白翠盯着远处静谧的山坳,话里是满满的骄傲,眼神轻蔑的瞟了眼另一边的孙素素,脸上扯出个假假的微笑:“素素回家帮着你妈做事才是正经,前些日子在外像个什么话,说人家也不好说的。”

孙素素嘴巴动了动,最后还是一句话也没说,闷着头发气似的把玉米在鞋底上磨得飞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