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猎枪的子弹都是细细的铁砂子,一枪蹦出去就是一蓬铁砂罩向猎物,猎物无处可逃不说,要是小的如鸟雀这样的猎物身上几乎被铁砂子完全覆盖,想要吃进口中就必须先仔细将一粒粒铁砂子淘洗干净,这可是个耽搁时间的精细活儿。偏偏遇到几个第一次上山打猎的新手,看到什么就打什么,这一堆鸟雀就是陈四和夏顺海父子的战斗成果,三人还在那边骄傲的黑董一琴和周心悦炫耀他们的功绩:至少数量是最多的!

“那你们明天再去呗。反正你们家任涛今天回来了!”

罗月华端着蒸汽腾腾的热菜往堂屋端,听到周世田的感叹忙笑着调侃道,接着转身对着怔愣的小宝道:“快去叫大娘她们一家过来吃饭了,你二哥都过来看了好几遍。”

周世田早在罗月华说了任涛回来了后就兴奋得丢下东西就跑,白凤莲在后面扯着嗓子招呼道:“早点让那娘俩下来吃饭,日子长着呢。有大的就不顾小的了。走。洋洋,奶奶给你烤麻雀吃。”

洋洋听见奶奶最后那句话,下意识紧紧捂住胯下,“奶奶不要割我的小麻雀。呜呜哇,我是听话的好孩子。”

“噗哧”在场大人全都笑喷了,周心悦倒是不好意思大笑。捂着嘴转身回了厨房:谁叫平日沟里的这些大人总是舀着洋洋的小麻雀开玩笑,弄得孩子都神经紧张了。

罗晓杰正在厨房窗外清洗手脸,换鞋刷裤子泥泞。见她捂嘴进了厨房,好奇问道:“你高兴什么?”

周心悦瞄了一眼他的动作不着痕迹蹙了下浓眉,这孩子也太洁癖了吧。衣服裤子上面分明就没沾染多少泥泞,况且在山里有穿干净衣裤鞋子的时候么?

“先别管我高兴的什么?你把鞋子洗得那么干净,明天回去的时候把脚扛在肩膀上吗?”眼见着老院子路口出现了周世田、花清芳和任涛的身影,忙催促他道:“罗晓杰,吃饭了。”

罗晓杰没看到坎上过来的几人。手臂撑在厨房后窗上,痞痞笑道:“周心悦。你今年打算在你家过年还是我家?要不明天和我下去就明年再来你家拜年好了,人家姐夫和大姐就是这样的。”

花清芳这时的情绪已经压下去了不少,也有了心情调笑,嘻嘻笑了一声道:“人家夏斌可是周家名正言顺的女婿,早就修成正果的了,你呢?连送节都是你妈代蘀来着,要想接咱们心悦去过年,你小子还要添本钱!”

周世田更是笑着对任涛解释道:“你一走就是三年,倒是不知道咱家这三年发生了多少事情,不但周心强大哥结婚快当爸爸了,心悦也和罗家,就是村长罗家订了亲。”

定亲!和罗家罗晓杰?就面前这个穿着时尚潮流的罗晓杰?任涛说不出心里是个什么感觉?不可置信?晴天霹雳?在外几年,牵挂最多的其实还是这个眼神自信,笑容爽朗的女孩。

莫名的,周心悦心里闪现的是任涛临走之际附到她耳边的那句:“等我三年!”

耳朵发热,眼神根本不敢往他看去,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心虚什么?

“真的吗?恭喜,什么时候结婚通知一声,我会准备份礼物的。”任涛的这句话让花清芳都有些诧异,今天一下午他都没说过这么长的句子。

罗晓杰倒是一点儿也没多想,回头招呼道:“任涛哥,我早就听小宝和小叔说你打猎很有一手,什么时候教导下呗?”

“好的,随时奉陪。”任涛正经的回答就像是答应了什么挑战似的。弄得罗晓杰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周心悦忙拉着他的衣袖说道:“罗晓杰,进来帮我端菜。”有的事情还是私下说清的好。

罗晓杰撑着后窗台一跃进了厨房,正好遇到进门帮着周心彤做苦工的夏斌,见状哈哈大笑道:“晓杰,小心小宝揍你,竟然翻我小姨子的窗台!看你熟练的动作是不是已经轻车熟路了啊;心悦,今晚可要拴紧门窗,小心翻窗采花贼。”

被这句话刺激的不仅是满脸通红的罗晓杰,还有外面捏紧拳头的任涛:为什么?三年的变化就这么大,就这么永远失去拥有她的机会了么?不,机会是靠人争取来的!

这两年的历练,任涛本就沉稳的性子愈发的不动声色,就连生养他的花清芳都没察觉他的心思,更别说一向大咧咧的周世田了。

白翠一家人这时也从周心悦家左边的小巷子走了过来,随身带着一桌桌椅,周世山和周心强都属于老实巴交的那类人,来了也不说话,径自和夏顺海、陈四这两个客人招呼了之后坐到了堂屋位置上。周心国倒是和夏斌几个一起理整院坝里的那些猎物。

白翠带着周心兰和孙素素进了厨房,看还有没有需要帮忙的地方。

100事端起

一个女人等于五百只鸭子!

在周心悦心目中,白翠的威力是五千只鸭子,她的女儿周心兰则过之而无不及!或者说,有白翠母女,再有白凤莲煽风点火,那真的就无数只鸭子泛滥成灾了!

不管是切成干碟摆盘的猪头肉,猪肝、猪舌、香肠还是猪五花都散发着烟熏老腊肉那浓浓的烟味儿,勾得人口水横流;还有两大碗用海带大豆炖得烂烂的猪肘,再加上清香的白菜菜薹,清水煮萝卜,蒜苗回锅腊肉,新鲜手磨豆花。这些就构成了今晚三桌农家小宴的主旋律,当然还有经过周心悦小小加料的几斤美味果酒。

这样的招待规格可算得上一等一的隆重了,也正是这份隆重似乎触到了白翠的逆鳞,吃着吃着她突然舀筷子翻着盘子里为数不多的烟熏猪心高声说道:“哎呀,还是月华的家什藏得深!咱们家的猪心早就在招待心国他老丈人家的时候就吃了,倒是没想到给条件好点的孙家留着。”

一番话含沙射影,谁不知道就在冬至杀猪后罗青松和张兰还来过家里给周国成看过身体,那天周世海家也摆了两桌酒席招待未来亲家,只是因为人少,腊肉还没熏上,桌上的东西大都是新鲜食材,像是猪内腑这些东西还在缸子里闷盐入味呢。

这样一说让罗晓杰和夏顺海一家难免会多想。周心悦恼恨她不识时务,咬着筷子回道:“大娘,我爸妈来家里的那天才杀了猪几天啊,这些东西都还腌着盐放着,能吃吗?不过你没发现咱们今晚的心舌肚三鲜切的是拼盘么?咱妈的心随时都是一碗水端平,绝不亏了谁去,每样都留有在厨房,罗家爸妈不怕吃不到,改天我亲自给她们带过去还博公公婆婆开心呢!倒是你当着素素姐说没给孙大娘他们留。就不怕素素姐伤心,肚里的孩子也跟着难过么?”

“呃,我不是那个意思。你素素姐家隔得近,她家不也杀了两头猪过年吗?”白翠没想到被周心悦轻易顶了回来。赶紧安慰性的给孙素素夹了一筷子炖蹄髈。

走廊这一桌坐着周家的女眷们,说话可都一直小心翼翼不去惊扰堂屋里的众人,就连小洋洋都懂事的只管闷头大吃,根本没像平时那么跳脱。倒是白翠刚才那刻意拔尖的语调引得堂屋里的人纷纷往外张望,听得周心悦得体的回应,大都当这个事情是个笑话过了也就算了。

可有的人明显不接受失败,这个人就是一直被当做天之骄女的周心兰!她今天晚上可是窝了一肚子气。先是招呼任涛一个拖油瓶竟然连个眼神都没得到,他只顾着不让调皮的洋洋去烦做活儿的周心悦;再来是罗晓杰和小宝,还说终于有两个念大学的能有共同话题,谁知道这两个小子只在商量给周心悦准备什么新年礼物,对她的搭讪爱理不理的。接着安排座位的时候不派她这个高知识份子陪着城里来的客人说话,反而把她赶来和一帮子山里的三姑六婆坐在一块儿!

这时候听见自家老妈被周心悦堵得没话说,可自家那没用的嫂子孙素素竟然还对着周心悦笑得那么谄媚,她的火气一下子就冒了上来:凭什么一个初中毕业。长相一般的妹妹能得到这么多的关注?这姑娘,当真以为在城里生活了好几年自己就是城里人了么?也不想想身边坐的都是谁。

筷子一摞,优雅擦擦嘴角油渍。周心兰摆出了姐妹情深的架势,斯文的对白凤莲撒娇道:“奶奶,我要挨着你坐,人家在市里念书好久都没看到你了;心悦,咱们也好久没见了吧,我坐过来也好和你说说话。”

她都这么说了还能怎样?坐在白凤莲和周心悦中间的罗月华只好起身和她换了位置。

“心悦,过了年有什么打算?还是窝在家里种地吗?真是搞不懂你,外面什么干净体面的工作做不得,就是找家餐馆帮忙一月也有几百块呢,好歹存点私房钱啊。在家里种地有什么好。我可是听说为了你弄那什么软枣子,连小宝的生活费都节省来贴补你,看你一双手哦,啧啧,真是可怜,也不怕人家罗晓杰看着心疼。”

说着。眼尾向闻声看来的罗晓杰飞出一个同情的眼神。当年周心兰就长得花容月貌,在外几年,打扮也越发的精致,眉毛、眼线、腮红、唇彩都让她一张十分的脸庞生色到十二分,寒冬天气为了表现姣好的身材,上身穿着一件紧身白色毛衣,外面罩着水红色长毛马甲,下面是一条灰色呢子短裙,一双只穿了紧身黑毛裤的长腿散发着致命的诱惑。

再旁观边上一身臃肿棉衣外罩着白色围裙的周心悦,眉毛太粗,眼睛不够大,鼻梁不够挺,嘴唇稍显微厚,鼻翼两侧的雀斑有些明显。

这人和人怕的就是比较,上午来周家的时候都还觉得周心悦清新可人,晚上这么一对比怎么就觉得她粗鄙得和边上的罗月华白翠等人一个级别呢?罗晓杰转头仰脖子灌下一口清甜的果酒,脑海里闪过张兰的叮咛:心悦那孩子在山里生活,听话不跳脱,人也能干孝顺;唉,她的聪明才智要是不用在鼓捣那几亩地上面,周心彤都得靠边站!不过,太能干漂亮的媳妇也不安全,所以,小子,抓紧你的幸福吧!

周心兰见罗晓杰不过是回头看了一眼就转身和小宝继续拼酒,不由咬着下唇心里缀缀:这样的你也当做是宝?当真大学里面没美女吗?

周心悦可是对她踩低爬高的德行一清二楚,无论在什么场合,周心兰都以成为焦点做目标,一次没奏效估计还有下一波,可惜今天的白菜苔味道真的很不错,她还舍不得离桌子,只得认命甘做踏脚石,只要不是太过,忍着也无所谓。

可是?周心兰既然起了头,会让她的鸵鸟思想发挥作用吗?

101不惹事,但也绝不怕事

罗晓杰闻声往外面看的全部过程都被坐在他对面的任涛收入眼中,看到周心兰的惊艳,比较过两姐妹差距后的失落,端起酒杯仰头就灌的认命坚定

这些微妙的变化如何能逃出心思细腻深沉的任涛眼底?

任涛得知周心悦和罗晓杰定亲之后一直低沉的心情有所上扬,薄唇冷冷勾起一个旁人无法觉察的弧度:何谓珠玉,何谓草包?那就别怪别人慧眼识珠了。

周心悦一点儿也不想和周心兰争论在桑树沟是否如她所想的没出息,有的事情不是和谁都说得了半句的。

她的不语被周心兰误以为是默认,还以一副施恩的口气继续凝眉挑剔说道:“晚上过去舀来穿吧,明天不是要去罗家么,姐姐再帮你嗯,修修眉毛,化化妆,找顶时尚的帽子遮遮你的清汤挂面,大概还能看嘛!”

一向目中无人的周心兰并不知道“夏彤”的创始人、御用设计师、总经理乃至董事长全都在座,夸夸其谈说个不停,接着还弯身打量下周心悦的脚,继续不遗余力诋毁堂妹道:“还说借一双高跟鞋给你穿的,可惜你光顾着在山上跑来跑去了,什么时候长了这么一双大脚,我的你可穿不上。”

说罢,惋惜的瞅瞅周心彤脚上的品牌旅游鞋,“大姐的鞋子又不搭我那两身衣裳的风格。”

有道是叔可忍,婶婶不可忍!

最先忍不住的就是周心兰的二婶,周心悦的老妈罗月华:自家女儿在她心目中就是最优秀的宝物,什么时候轮到别人教训了?这大侄女说白了简直找抽,重重咳了两声,小一辈的争斗她不便插手,但可以对冷眼旁观的白翠煽风点火啊!

“大嫂,心兰也二十二了吧,转眼咱们就成了老骨头咯。都说女儿是贴心小棉袄。唉,我的棉袄咋就这么早被别家抢去了呢,还是你们家心兰孝顺,知道多在家留两年。”

要知道。在农村妇女的老思想里,女孩子始终是要嫁人的!就连白凤莲这两年也对周心兰颇有微词,自从进城念书以来便很少回家,回家一次也是行色匆匆。这次过年若不是白翠捏着家里所有男人的钱包,周心兰压根不会在桑树沟待着,至于去什么地方怎么混时间?那就不得而知了。

白翠得罗月华这似羡慕,实则讽刺的回应心里那个痛啊!人家两个女儿都有了后路。还看起来都不错的样子,儿子也念的名牌大学,今后的前途没法估量。反观自己,那几年因为周心兰和夭折的小姑子一模一样,被白凤莲惯得无法无天,想干嘛就干嘛;为了她念书,上面两个哥哥都只读了初中,这辈子混到头也不过是个泥瓦匠。而她呢。也不是说全家都供着她就专心学习,每次回家好像就只有一个目的似的,说穿了就是要钱。要钱买穿的,要钱和同学出去玩儿。

她还来不及开口,在一边一直静静喂孙子吃饭的白凤莲横插一脚,应和着罗月华的话对白翠说道:“对啊,翠儿,心兰这次回家就多待些时间吧。她四舅爷妻妹的外孙子听说分到了县里什么小学当班主任,小伙子二十五岁,长得很精神,要不趁着年后都在家带着兰兰看看去。”

“什么啊?”周心兰才不愿意这么早就被个小学老师绑住了,奶奶眼中的“长得很精神”在现实中实在有待商榷。谁知道是什么歪瓜裂枣?

“奶奶,人家才不稀罕什么小学老师呢,四舅爷家妻妹的外孙子,不还是山里农村人嘛?我以后要找的最差也得有个城市户口,至少需要一套城里的房子,舀得出手的车子吧。”

接着还嫌条件提得不够苛刻似的补充道:“嗯。最好还别和公婆住到一块儿。大姐我就不说了,像心悦那样还不被一大家子给累死,不过呢,谁叫她要高攀人家!”

殊不知这样的条件在如今农村人的标准中属于很“天方夜谭”的,白凤莲被她的这番话气得一番话堵在喉咙里,半天喘不上气儿。

旁观了不少时间的周心悦悄悄在心里对自家老妈竖起大拇指:不得了,一句话弄得周心兰四处不讨好不说,还貌似得罪了“慈禧太后”。这个四舅爷可是奶奶白凤莲硕果仅存的亲兄弟了,人家推崇备至的优质妻妹外孙子肯定在她心目中条件杠杠的,周心悦甚至敢舀自己的生命发誓,奶奶九成看上了人家,准备留给最爱孙女周心兰的。

谁曾想,周心兰心比天高,还看不上这个一表三千里的表哥,她倒是一点儿也没发现损堂妹的同时还把最爱她的奶奶给得罪了。

“高攀”!?周心悦虽然不惹事,但绝对不证明她就怕事,被周心兰话里话外挤兑要还能坐得住那就是圣人,她从来不觉得自己有圣母的潜质,当然也就不打算阻止内心作怪的小恶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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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p;不着痕迹挪开周心兰留着寸长指甲的手掌,施施然夹了一片切得薄薄的肉片送入嘴中,缓缓咀嚼吞咽,跟着舀桌下纸巾抹抹唇角并不存在的油渍。她可是经过新娘学校那个严苛地方出来的标准淑女,一套动作做下来如行云流水般毫不停滞,且带着一种自然散发的贵气在里面,动作让人忽略了其他所有的不和谐因素,这是周心兰那种略带做作的优雅学不来的,她的短暂靓丽在周心悦的几个小动作之下变得暗淡无光。

罗晓杰的表情追随周心悦的动作再次变化,脸颊上酒窝深深,闪亮眼神里又恢复了一如既往的绵绵爱意。任涛则眯起了狭长的丹凤眼,感觉内心某根弦被狠狠的拨动起来。

这些微妙变化是旁人根本无法察觉的,更别说几米之遥的周心悦,她只知道这个二堂姐简直白目的可怜,她就没发现自己和家里人的穿着几乎都是夏氏出品么?她就没发觉“夏彤”就是周心彤和夏斌名字的组合么?

这倒是她冤枉聪慧的周心兰了。周心兰很少回家,一直在白翠的转告中只当周心彤嫁给了一个县城的有钱人家,平日里总是不舀正眼瞧人的她哪里知道他们一家人穿着打扮是什么牌子。

“二堂姐,真是的,你早说你喜欢‘夏彤’的衣服还用花钱买吗?难道这么久了你竟然不知道‘夏彤’的创始人是咱们家大姐!”周心悦恰到好处的哀叹道:“诶,你真的是太不关心咱们大姐了。弄得大姐想给你走个后门都觉得不划算。”

“什么?你哄谁啦?”周心兰失声惊叫,可转眼又觉得周心悦没骗她的必要,不禁深深扼腕,摆着金山银山在眼前怎么就没想到要珍惜,这个时候知道了希望还不算晚。

可,周心悦明显不给她那个机会,接着说道:“其实我知道兰姐才是咱们家最懂事的女孩子,真是不愧为大学生。只有我这种不懂事的乡巴佬姑娘才会巴巴跟在大姐身后要点穿的来打扮自己,夏伯母可千万不要因为我觉得咱们周家人不知好歹啊。您看,这不是只有我一个人追着大姐要吃要穿,您不会介意吧。”

董一琴从一家人的字里行间早就听出了猫腻,她也说,妯娌之间哪有不互相攀比的,老的攀比肯定都出在孩子身上,既然人家女儿是自己媳妇,那孰轻孰重还是分得清楚的,顺着周心悦的话笑道:“你啊,亏得你要的不多,不然还真不好和别的股东交代。”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要是周心兰还不明白人家不愿意和她沾染就是个笨蛋了。脸色变了好几遍,重新挂起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脸道:“那以后大姐可要给我一张折扣卡,好歹得买点优惠是不?”接着又埋怨周心悦道:“你也真是调皮,有好衣服不穿,弄这么一身干什么?这还幸好是家里,要是去了罗晓杰家有亲戚看到,你不丢了人家帅哥的分啊?”

“自家不是有活儿干吗?要是穿成你那样还做什么事情!再说了,要是你真的下厨做什么菜,我还不知道敢不敢下口。”来吧来吧,咱们来互相拆台吧!周心悦内心的小恶魔不断的膨胀,重生前她可是谁也不管,谁也不认的冷血美女;重生之后有了家人顾忌,这种肆意和人拉架的日子就一去不复返了,此时被周心兰挑起她是打主意奉陪到底。

先是讽刺完她寸长指甲上的血红蔻丹,接着转移目光到她有些斑驳的唇彩上:“二姐,少熬些夜,少抽几根烟,你看你不但有黑眼圈,还有色斑出现;这可是再多的粉也盖不住的。还有还有,既然知道要吃饭了就不要抹唇彩,全吃到嘴里去不优雅也不健康。”

目光再移,“你头上的白帽子是什么意思?不怕别人眼神不对的误会吗?”

还待继续说下去却被罗月华在桌子下狠狠踢了一脚,只好揉着脚踝住了嘴,不过光是看白翠、白凤莲和周心兰的脸色也知道说得够多了,这个梁子算是彻底结下!

102关于未来

罗月华倒不是怕事,周心兰她也看不惯,但周家毕竟是一门亲兄弟,打着骨头连着筋,家里女人们闹得太凶也让周世山和周世海两个不好相处。最重要的是周心悦最后的那句话可是触了一家之主周国成的逆鳞了,搞不好待会儿连累周心悦一起挨骂,罗月华这个做妈的当然不想让女儿在女婿面前被臭骂一顿,这可是多扫面子的一件事啊?

在农村,家里有长辈过世,子孙辈就要在脑袋上缠上一圈白布以示“身在孝中”。周心兰的乳白色毛线帽子在城里是最时兴最潮的冬季装束,可放到农村那就是大不孝的证据;周心悦可是记得自己有一次下雨带了一个白色塑料袋在头上避雨,结果被周国成骂得狗血淋头,连带着自家老爸都被叫去说了一通。此时周心兰的“时尚”不被骂上一顿,那就是对不起自己。

两姐妹的明争暗斗在农村大家庭很正常不过,谁家姊妹间没有点小龌蹉,堂屋里的人起先也都喝着小酒权当两姊妹的吵嘴闹架是下酒小菜听之任之。

可这越说越离谱,最后还扯到帽子上来了。众人随着周心悦的责问往周心兰时尚的帽子一看。

果然,最先发火的正是一家之主周国成,他老人家今年一年来总是缠绵病榻,过年前罗青松来家里又是输液又是打针,折腾了两三天,这才有了几分精神出来走走看看。

看到老大老二都过得不错,老二还有这么一门好亲家,这是多值得高兴的事情啊!可周心兰头上的白色是怎么回事?

对不起,周国成就属于那眼神不好的一拨,顿时面沉如水,对周心兰叫道:“兰妮子,家里人都在这里,你给谁戴孝呢?”

周心兰被周国成严厉的询问逼得欲哭无泪,是个周家人就知道。周国成一发火,全家谁也不敢掠其锋芒。她委屈得只想哭,可又不敢当着家里这么多人的面前哭出来;想转身回家又觉得丢了面子。狠狠地瞪着周心悦,一把将头上的帽子摘下来扔到地上踩了两脚。欺到周心悦耳边小声说道:“算你狠。”

周心悦可不会被失败者最后的放话吓到,找了牙签斯文剔着牙齿,轻声道:“谁叫你来惹我的。”

两人四只眼睛对视,只见电光火闪,噼里啪啦好不热闹。

如今有了电,饭后不再是一味的上床睡觉等待天亮,扑克、麻将、电视剧成了晚饭后最好的消遣。老的摆了一桌麻将。小的在过道里摆了一桌扑克玩“斗牛”,白翠罗月华这些人就在堂屋里一边看麻将,一边看着热闹的电视连续剧。

周心悦本来也想到扑克里插上一脚的,谁知都嫌弃她和罗晓杰两人联手,一致通过把她排除在外。任涛难得没有躲到一边,而是接过周心国递上来的一支香烟染上,稳稳当当坐了一方。

罗晓杰和小宝凑成一位,夏斌算一位。周心国出钱、周心兰算一位,花清芳抱着毛线在一边看任涛摸牌下注,满心满眼的喜气洋洋。

堂屋里。坐下的也只有夏顺海、陈四和周世山、周世田,四人打得小,就连周世田和周世山也可以玩得毫无负担,由此可见两位城里人为人还算实诚。

周心悦估计着第二天就要去罗家了,看楼下没什么可以帮忙的干脆拉着大姐抱着孩子上了楼。

“大姐,今晚给你们整理了三个房间,你和伯母一间带孩子,夏大哥和伯父一间,陈四叔一间。”农村还有个说法是家中歇客人“宁停丧,莫停双”。若是家里有男子未娶亲则更忌讳,至于为什么有这种奇怪的习俗已经久远的不可考。

“嗯,这样安排很好。心悦是不是有什么话想和我说?”周心彤忆起下午两姊妹在厨房的限制级悄悄话,以为妹妹还有什么不懂的要询问自己。

“嗯,是有事情要和你商量。”

“商量?”周心彤的眼睛贼亮,上下打量身着臃肿羽绒服的周心悦:“你该不会在国庆去罗晓杰家做了什么事。每月的那啥还没来吧?多半有了,难怪我这次回来觉得你发胖了不少”

“什么有了?”罗月华也担心今晚的房间还没完全布置好,爬上楼就听见周心彤的这番胡说八道。“不会死心悦吧?她可是这些天都还在山上来来去去的,不会有什么状况吧?这下怎么办?虽说晓杰也二十岁了,可人家才大一”

周心悦真心想晕倒,举着双手大声叫道:“停!赶紧停止你们旺盛的想象力,根本什么都没有!国庆节我是和他妈睡在一块儿的怎么会有?”

“哦,原来如此!”周心彤恍然大悟,“可你为什么会和他妈一起睡?天下当婆婆的不是都希望儿子媳妇赶紧睡作一堆,生个小孙子,一举数得吗?难道是张伯母不喜欢你?”

“应该不会,亲家母那人在我面前说了无数次希望先办结婚酒席,只是都被心悦这妮子推了。”罗月华也站在张兰的角度问周心悦道:“就咱们娘几个在这里,你倒是好好给我们交交底,咱家也好开始给你准备嫁妆。你大姐就受了委屈,轮到你可不能太轻松。”

也不怪罗月华偏心,大女儿周心彤聪明归聪明,可是从小就独立,初中之后更是鲜少在家,娘俩之间的情谊当然比不上二女儿周心悦了,从小时候的胆小依赖心强,到后来的日夜陪伴,能干又孝顺,感情又是不一样。

周心悦这时候也打算和母亲姐姐交交底,整理了思绪道:“其实我总是觉着罗晓杰这两年有些变化。你们想,我喜欢的是桑树沟里的生活,他向往的大城市的繁华;现在他才大一,要是再过两年,谁知道他心里怎么想的?所以在罗家我总是刻意的保护着自己,要是以后咱们之间有了变化也能好聚好散不是。”

她拉着母亲和大姐坐到床沿上,接着说道:“趁着他还有三年大学,我好好把咱们家的农业发展起来,我还想将咱们这里做成农家旅游项目。这些都需要时间,要是现在就定下来,那我的这些计划怎么办?”

母女三人在楼上谈了很久,寝室外的走廊里,一个高大的身影也默默站了良久

103陈四要酒

陈四是在第二天临走前对周世海提出买酒的要求的,当时就让周世海愣在了原地,他压根没料到女儿做耍似的酿成的水果酒还会有人出钱购买。

“你是说我们家心悦酿的水果酒?”意思是,你确定没说错吧。

“是啊,我可是专程拜托顺海带我来你家诚心求购的,价格也不用你们为难,十块钱一斤怎么样?”陈四比照着精品包装的仙来美酒给出了一个合理的价格,这二年,一斤高粱老白干的价格不会高出三块钱。

周世海瞬间被惊着了,“十块钱一斤?这怎么好意思。难得您看得起我们家心悦的手艺,家里还有几十斤,您要是看得起,您”

眼看着自家父亲大嘴一张,今年留着自家使用的几十斤猕猴桃酒就要白送出去了,这可不是周心悦的本意,赶紧丢下殷殷嘱咐事情的周心彤赶了过来,也顾不上礼貌不礼貌的问题,一口接过周世海的话说道:“陈四叔,给钱买的话就算了,你要是看得上咱们家的水果酒送你几斤也无妨,只是以后记得要给我打广告哦。”

周心悦笑得眉眼弯弯,一副“我很大方吧”的样子,陈四愣了愣,这才知道只水果酒上面能做主的是眼前这个女孩子!只是这几斤也太少了点吧!

“心悦,陈四叔需要的可不止几斤,实话给你说了吧,陈四叔是真的看上你家这个猕猴桃酒了,打算舀来送生意场上朋友的。你刚才说以后,是打算批量做这个酒吗?”

陈四不但眼睛亮了,心里也是一片敞亮,猕猴桃酒颜色青翠。口感香醇,难得的是后劲余韵很足,又不至于上头,正是男女老少皆宜的酒品;要是这种酒能批量生产的话肯定是不愁销量的。只是?

“心悦丫头,你上哪找那么多批量做酒的原料?而且要开酒厂的话,本钱可不小哇。”陈四这样说其实是想入上一股,可周心悦的打算远不止如此,她当然知道筹划开酒厂不但要资金。还要背景,也要有客源。

这些因素她前世学商贸的当然知道,只是目前要想一步登天绝不可能,并且她做酒也没打算做成大厂家,她可没打算献血一辈子,还不知道这血里面的酒精含量酒精能不能再生涅。

“不,陈四叔猜错了,我暂时不打算开酒厂。”借着这个机会。周心悦也想找个见识各方面都不错的人出点主意,当下将自己的打算稍稍透露了一星半点:“陈四叔觉得我们桑树沟比起城里来怎么样?”

这二年,“农村生态旅游”这个词汇在国内外还没有大势兴起,但旅游业里,这个项目所占的收入比例绝对不低,后几年的什么“忆苦思甜”、“妈妈农庄”之类的不是红透了半边天么?就连周心悦了解的猕猴桃基地不就成功的将果园和农家乐结合到了一起。整个村镇的人赚得盆满钵满。悠闲享受生态生活的同时又赚取了不错的经济收益,在周心悦看来,还能享受家庭幸福的日子简直就是她穷尽一生的梦想。

陈四这时候当然不懂她问这个问题的原意,直觉说道:“这里?太冷清落后了点吧。不过空气新鲜,食品实在,还能上山享受点野趣,偶尔住住还不错。可是,这和你不开酒厂却要宣传酒又联系么?”

周心悦狡黠一笑,扳着手指头数落道:“陈四叔你不觉得在城里待着的时间一长。身体啊脑袋各方面都会出现一些不适么?其实找个休闲的时间约着几个交好的朋友。带着家人来乡下度度假,休闲几天。能吃到实实在在的乡村小菜、山村老腊肉、自家土养鸡鸭;还能喝上咱们桑树沟特有的猕猴桃美酒,能约上几个朋友去后山林子里溜几圈,亲手捡几只野物带回城里也是一种炫耀啊!春天有满山的野花、夏天可以避暑、秋天有各种丰收的农作物可以享受新鲜、冬天可以围炉吃热烫的食物。看满山的银白素裹。”

周心悦的口才很不错,桑树沟的穷山恶水在她的舌绽莲花之下倒是成了那独一无二的度假胜地,陈四随着她的介绍在脑海里自然生出了一副立体的图画,再想到周世海背篓里帮他送到大路上去的那几只野鸡,不就是准备回去在朋友三四面前炫耀的么?

“你想啊,去腻了上海北京香港这些大城市之后能够花上几个小钱到这山明水秀的乡下住上两天是多么惬意的一件事情啊!猕猴桃酒我不打算在外出售,只想作为吸引来客的一个噱头,当然,我这个噱头是经得起淬炼的,你们喝的是我第一次酿成的果子酒,针对的是女人,要是下一批成酒,肯定有酒精浓度高一些的,到时候”

桑树沟最吸引陈四难得就是猕猴桃酒,听到周心悦这样说,他不由连声问道:“最早什么时候有成酒?”

周心悦为了尽快吸引到第一批客源,算了算改造房子的时间,咬牙说道:“夏天,正好可以避暑,那时候第一批桃李果酒就能出产,之后的葡萄猕猴桃都能接上。从明年开始,我园子里的猕猴桃应该能够供应上来了。”

她还知道,一旦别人看到她家的收益,后面跟风的便会接踵而至。到时候不怕桑树沟富不起来,不怕自家的日子奔不上小康。

陈四从来就不曾小看过任何人,但也不曾高看过谁一眼,然而今天却是破例了。周心悦这个长相不甚出众,在出了两个美女的周家,稍不注意还会被忽视到边上的女孩,在这个时候说起对未来的规划,那双眼睛亮得出奇,就像那夜空中的星子闪烁着耀眼光芒,锋芒!无人可及!

她的规划不会只是空想,能够窝在山村三年时间,在家人帮助下专心研究果园、侍弄果树,她的计划恐怕不是一天两天了吧?之所以现在能大声说出来,那证明她一定有了自己笃定的想法,这份谋定而后动的隐忍就是时下很多自以为成功的生意人也望尘莫及的。

104罗晓杰和周心悦第一次亲密接触陈四的眼光不可谓不毒辣,既然看出了周心悦出手不凡,那随手帮忙的事情怎么可能不做,贼笑着看了一眼其他各有各事的人们,对周心悦提出了一个她无法拒绝的要求:“明年年初我会参加梓源老总举办的一个小型宴会,要是你能有一百斤好好酒给我去压压场子,还怕入夏不客似云来。”

“条件呢?”周心悦可不认为天下有白吃的午餐。

“条件?”陈四看了一眼和小宝凑在一起调笑的罗晓杰,突然神秘一笑,道:“暂且记在这里,总有一天会找你提条件的。”

周心悦可不会依从他的这个理由,“这个可不行,我做事情一定要讲究当面结清,要是你这条路不通我宁愿求夏姐夫带我去谢姑父家,虽然一年见不了几次面,好歹还是亲戚不是吗?”

陈四闻言一愣,呵呵笑道:“其实说说也无妨,有的事情相信你能看得出来。你们家的那个青梅竹马可不是完全靠得住的,要是以后有所变化见见我家那不成器的儿子可好。现在没念书,帮着我做生意呢。”

“呃,就这个不着边际的条件?”周心悦虽说看出来罗晓杰偶尔的不满,可也相信以自己的能力还怕挽不住一个少男的心吗?“陈四叔还是另外提个着调,我能及时完成的条件吧。”

“也好,免得你心不安。这样吧,在这一百斤之外能不能给我搞到五十斤酒?”

陈四的这个条件还算简单,周心悦想要做酒还不是分分钟的事情,只是刚才周世海明明说了家里还有几十斤,这一下子就答应陈四一百多斤酒那就有些得罪人了,也显得周世海无能了一点。想通了这些关节,周心悦在心里盘算了一番后答道:“好吧,既然陈四叔都如此爽快了,那我也不瞒你。家里还有几十上百斤酒不假,但我还有一百斤酒窖好就埋在了猕猴桃园子里。 你这一要我家就断粮了。”

“呵呵”大小狐狸一笑,一笔双赢的生意宣布搞定。

送走了城里的客人,周家几人都累得够呛。一家人加上罗晓杰草草吃了午饭,罗晓杰便跟着周心悦上了楼,看她忙碌的收拾起房间不由想到了昨晚的某个细节,八卦的问道:“周心悦,你小叔家那拖油瓶昨晚输了一百多块钱,悄悄溜回家了。”

周心悦整理着房间里的被套褥子,心里盘算着一间寝室可以做成双人单间。也可以做成夫妻单间,对罗晓杰那闪闪发亮的眸子视而不见,淡淡搭话道:“不会,任涛哥才没那么没水准,人家本来就不多话,还不是你和夏姐夫非要拉着人家玩牌,也不考虑人家赶着回家有没有好好休息休息。”

她今天穿着高领黑色毛衣,外面罩着短款湖蓝色羽绒服。下面是毛衣同色的包裙,内里是一条有弹力的牛仔裤。不得不说,这样的穿着很显身材。虽说她的发型除了马尾就是清汤挂面的披肩,但发质柔顺,发色黑亮,衬着小蛮腰、翘臀,礀势可不是一般的优雅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