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四个算是太子给小凤凰的陪嫁,前线退下来的伤兵,都曾做到百户,武大没了一只眼,武二没了一条胳膊,武三断了三根手指,武四没了一只耳朵,虽各有伤缺,但从战场上锻炼出来的砍人见血的功夫就比一般人强,一身横肉和煞气,让人一看就知道不好惹。倒不是他没有一战之力,他打小可是在军府摔打出来的,但小凤凰一下子把这四个派出来挡他,可见小凤凰气的不轻,他今天还是别火上浇油了。

四人一看见陆玖出现,不废话就攻了上来,陆玖下意识的回击,和四人过了几招,猛然后退数步问道:“你们这是何意?”

独眼龙武大抱拳一礼,“回世子,奉郡主之命抓你。”

说罢四人再次来攻,陆玖眼睛“唰”的一下子就亮了,假意反抗了几下乖乖被抓,“快带我去见小凤凰。”

原以为今天见不到小凤凰了呢,幸福来的太快,他有点激动!

内院有个小湖,湖中有八角飞檐的的亭子,彼时,慕卿凰正坐在美人靠上喂鱼,见四大金刚押了陆玖来,慕卿凰笑了一下,指着身旁的柱子道:“绑柱子上,本郡主今日要好好招待招待世子爷。”

“小凤凰你绑吧,只要能天天看见你,你绑我一辈子也乐意。”

慕卿凰一把鱼食撒他身上,“闭嘴。”

“你们下去吧。”见把陆玖结结实实的捆住了,慕卿凰赶紧赶人,生怕晚一晚,陆玖这混账又说出什么坏话来。

彼时,湖心亭里一个下人也没有,只有慕卿凰和陆玖。

陆玖只觉自己的心窝窝病了,“咕咚”“咕咚”仿佛要跳出来似的。

想着白锦说的那个破主意,扑上去这么这么那么那么,瞅着坐在美人靠上,曲线玲珑的小凤凰,陆玖猛的咽了一口口水,挣了一下绳子,发现绳扣是绑俘虏的法子,想挣脱是别想了,但他还有招,小时候皮的上天,他老爹打又舍不得打,只好绑着他在大太阳底下晒晒,可就算晒也不舍得晒,生怕晒化了他似的,就此犯错就挨绑。

一开始就随便绑绑,在他挣脱了多次之后,他爹下狠心就用上了绑俘虏的绳扣,后来他就学会在袖子口上让丫头逢个刀片进去,这习惯到现在也没改。

正是因此他才有恃无恐的被绑。

“小凤凰,你绑了我怎么又不说话?”陆玖笑嘻嘻的转移慕卿凰的注意力。

看着眉目如画的陆玖,慕卿凰再一次叹气,“我原本是想给你一个教训的。”但总下不去手,不止是因为陆玖对她两世的痴执,她无以为报,更是因为在她脑海中有个挥之不去的画面,每次陆玖惹恼了她,她总想着那个画面,那个躺在冰棺里的,全身布满血洞的陆玖。

“那你来啊,小凤凰你怎么对我都好,用鞭子抽怎么样?”陆玖诚心的建议,眼神真挚又…火热。

她总害怕看他的眼睛。

慕卿凰移开了目光,呆呆的看着湖面上游来抢鱼食的锦鲤。

这些日子她想了很多,如若她还是改变不了命运,父亲还是死了,她要怎么才能避免将来会发生的那一场靖难之变,靖难之变因削藩而起,然而皇弟削藩又是正确的,只是削藩的方法太急太直白了这才引起了诸藩王的不满和联合。

削藩这是政事,不是她一个郡主能参与的,她如若想发挥作用,思来想去,一是她去影响皇弟,但上辈子她都没有劝住皇弟,这辈子应该也劝不住,慕允煌成了皇帝,到底不再单纯的是她的皇弟了,而她只是一个嫁出去的姐姐,尊荣允煌给她,想干政?想学唐朝太平公主不成?就算允煌答应,允煌的两个先生程子瑅和李尚德也不会答应;

二,她去影响皇祖父,让皇祖父削藩,父亲削儿子的藩肯定不会出大事,但是这和皇祖父的政治主张完全悖逆。她清楚的知道,皇祖父虽已成了皇帝了,但他骨子里还有质朴的农人思想,儿子、孙子,血缘亲人才是最值得信任的。所以皇祖父把其中最信任的九个儿子封成了藩王派去了边疆驻守国门,取代了那些外姓将军。

藩王是皇祖父亲封的,再让皇祖父削藩,这不是打他自己的脸吗?她的结局大抵是一个终身囚禁,以离间亲亲的名义,就此被皇祖父完全的厌弃。

最后一种不是办法的办法,她嫁一人,而这个人要听她的话,让这个人去参与朝政,还要取代程子瑅、李尚德在皇弟心中的地位,成为皇弟最信任的人,当有人再急功近利提出削藩时劝阻皇弟,用温水煮青蛙的法子挨个削藩,尚有成功的可能。

她想来想去,竟然发现最合适的人是陆玖。如果她嫁给陆玖,她就不担心陆玖不听她的话,而嫁给旁人的话,她害怕被背叛。

但是陆玖却是她最不想利用的人。

再看看吧,一定会有一个比陆玖更合适的人的,比如…

慕卿凰忽然想起了送她风筝的秦少游。

秦少游是她在莲园外捡到的一个举人,这个人自从缙云楼开放的第一天就来了,每到黄昏日落莲园关门赶人的时候,他就睡在莲园外头,天为被地为席,真正风餐露宿这么生活了半个月,在考察了他学问之后,她让他做了缙云楼管事,住在缙云楼里干整理书籍和洒扫的活计。

此人据他自己说,是临安玲珑镇板桥乡人,耕读传家,家里也有百十亩地,日子过的还行,谁知快到京城了被人偷了盘缠,家里有兄弟姐妹四个,他是最小的老五,一家子使劲供他读书,就希望他能光耀门楣。

家世清白,相貌清朗,无靠山可依,这个秦少游…

“小凤凰发呆也好看。”

冷不丁耳边响起了一道声音,慕卿凰惊了一下,待发现陆玖竟然挣脱了绳子,立时瞪大了眼睛:“你?!”

陆玖心一横,一把抱住慕卿凰。

慕卿凰吓了一大跳,但她并不怕陆玖会做出伤害她的事情,只拧着眉低斥道:“陆玖你放开我。”

“小凤凰,你让我抱一下,不亲你还不行吗?”下巴搁在慕卿凰肩膀上,陆玖可怜兮兮的道。

慕卿凰气笑了,“陆玖,你拿我当什么,想轻薄就轻薄?”

陆玖更委屈了,“你是我的心肝肉儿啊,可是你从不肯正眼看我,我每天绞尽脑汁的想见你一面你知道有多难吗?小凤凰你真无情,你真狠心,你真气死我了。我生气了,你给我抱抱不行吗?”

慕卿凰竟然感觉无话可说,仿佛真欠了他似的。

哎呀娘呀,咱也抱上了,陆玖在心里贼笑。

第40章 谋凰(二)

“陆玖,你别闹了,我有话对你说。”慕卿凰也不挣扎了,任由他抱着,只是用着认真而清淡的语气说了一句。

陆玖顿时就有些慌,他不怕慕卿凰瞪他、凶他,甚至绑他,他怕慕卿凰这么淡淡的,就像她淡淡的和陆瑁就和离了,情绪再也不因陆瑁而剧烈的起伏。

陆玖不敢松手,强健的手臂环着慕卿凰,将她用胸膛完全包裹,越发摆出一副无赖气息使劲的撩拨她,“小凤凰你可真香啊。”

左嗅嗅右嗅嗅像只大狗狗。

慕卿凰不为所动,轻声道:“我现在爱读一首诗,你想知道是哪一首吗?”

陆玖敏锐的觉得接下来的话不是他想听的好话,立即摇头,“我不想知道。”

但慕卿凰还是说了,“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

一霎那,陆玖脸上无赖的笑都裂成碎片了似的,他的笑比哭还难看。

一霎那,整个凉亭的气氛都如同被冰封住了。

一霎那,陆玖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冷掉了。

这一首诗已经足够伤人了,慕卿凰闭了嘴,僵着身子不再说话,撇过头看向凉亭外,就看见一对鸳鸯在湖畔香蒲草丛里交颈而眠。

陆玖渐渐的收紧手臂,勒的慕卿凰浅蹙了黛眉,他却不自知。

凤眸缭乱,他故作猥琐风流,用鼻子去噌慕卿凰的耳垂,低声道:“小凤凰,你说如若我在这里强行要了你,你会不会恨我一辈子?”

慕卿凰先是紧张的绷紧了身子,后又佯作镇定,不在乎的道:“如若你想要就拿去。”

陆玖“嚯然”推开慕卿凰站了起来,一对凤目怒火丛生,怒气掩去了痛意,他转身便走。

慕卿凰从始至终不敢看他,指甲刮着栏杆上的漆,呆呆的望着那一对鸳鸯,心里倏忽怅然空乏。

“慕卿凰。”

慕卿凰蓦地僵住了身子,力持镇定,依旧不看他,淡淡的道:“你怎么又回来了?”

陆玖歪靠在柱子上,抱臂在胸阴测测的笑,“你说如果我把陆瑁干掉了,你的沧海巫山会不会换成我?”

慕卿凰猛的转过身来,“你要做什么?为他脏了手不值得。”

“呦,终于肯正眼看我了,陆瑁的名头可真好使。行,我明白了。”说罢,陆玖扬长而去。

慕卿凰提着裙子追上去,急道:“你明白什么了,回来。”

奈何陆玖不想等她,她又哪里追的上。

彼时只剩落日余晖,缙云楼中的读书人早就走干净了,整理好了近半个月的账册,秦少游拿着正准备送去内院,却在红莲湖竹桥上和陆玖撞个对面。

陆玖如风从秦少游旁边刮过,秦少游很自然的收回拱出去问好的手,本打算继续往前走,陆玖却又回来了,一把抓住秦少游的手臂,细细打量他的眉眼。

秦少游感觉有点莫名其妙,但还是恭敬问好,“世子安好,何故拦着学生,是学生哪里得罪了世子吗?”

陆玖把秦少游转正,倏忽笑了一下,“你没得罪我,不过是瞧你长得好,拉着你多看几眼罢了。”

秦少游顿觉哭笑不得,望一眼陆玖的眉眼,诚挚的夸赞道:“论起好看,学生比不上世子您。”

陆玖“呵”了一声,径自夺过秦少游手里拿的书册翻看。

被如此无礼的对待,秦少游只是顿了一下,不愤怒亦不卑微,依旧温和有礼,谦谦如玉。

“缙云楼抄书点心的账册子?”

秦少游点头,“是,郡主大德,每日为前来读书的人提供茶水点心,学生心生佩服。”

陆玖把账册摔秦少游身上,无礼的拍打他的脸蛋,“本世子警告你,没事就离朝阳郡主远点,她是我媳妇,懂吗?”

秦少游温和一笑,拿好账册后退一步远离陆玖,“等郡主真嫁给世子的那一天,即便那时学生依旧付不起礼金,学生也会摇祝郡主与世子百年好合,早生贵子的,毕竟郡主待学生有恩。”

“你还真是个软里藏着骨头渣子的臭书生。你这样的,本世子一根指头就能捏死你。”陆玖轻蔑的低睨秦少游,一派仗势欺人的纨绔模样。

秦少游敛笑,垂眸淡淡道:“世子爷不妨捏捏看,天子脚下,学生不信没有王法。”

陆玖哼了一声,眼角余光瞥见慕卿凰气喘吁吁的追来了,抬脚就把秦少游踹进了湖里。

秦少游只惊了一下,淡然落水,顺手将账册全都抛在了桥上。

桥头,慕卿凰扶着桥墩子,虚空指着陆玖气恼道:“你踹他做什么?!”

“本世子爷看他不顺眼,就踹他了,你奈我何?”面上是一副纨绔欺人的样儿,心里陆玖却是冷笑,这个人的模样他做鬼时在天凤朝见过,天凤皇帝慕枭最倚重的股肱大臣之一。如今倒退十几年,这个人的脸嫩了这么多,亏得被他再次撞见了,要不然还真认不出来。

时光倒退十几年,这只慕枭的走狗却出现在了小凤凰的莲园里,让他不得不怀疑这只走狗的目的。

做鬼时他曾飘到慕枭身边,就发现慕枭独自一人对着镜子时时常诡异的笑,笑起来比他这只鬼都阴冷,也是在那时他知道了慕枭的秘密。

他只能说,想做皇帝的人都是妄想的疯子,却原来从那么早开始他就下钉子了。

奈何他做鬼做的鬼不由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陷入沉睡,故此他只在慕枭和别人的只言片语中猜测出了三两个钉子,至于其他钉子他一点也不知道。

故,一个未来会成为慕枭股肱大臣之一的秦少游却出现在了莲园,他不怀疑他有问题怀疑谁。

种着莲花的湖水不是很深,但也能淹没一个人,秦少游知道自己陷入了污泥中,一动就往下陷,无奈的对慕卿凰道:“劳烦郡主帮学生叫个人来把学生拉上去。”

“快救人。”慕卿凰看向水中已经淹到脖子,还在往下沉的秦少游,也顾不得和陆玖置气了,忙着急的喊了一声。

“淹死算了。”陆玖小声嘀咕了一声。话虽如此说,但他也不是轻贱人命的人,不能因为怀疑一个人就弄死一个人吧,他又不是疯魔的慕枭。

“本世子可不会游水。”陆玖哼了一声,从桥上下来,折了一根湖边的垂柳,毫不犹豫的走入湖中将柳条甩向秦少游,不耐烦的道:“拽着。”

“多谢。”秦少游回以一笑。

“你可真大度,是我把你踹下来的,你还谢我?”嘴上如此说着,心里陆玖却是沉甸甸的,如果秦少游真有问题,那么只看这个人今日的表现,他就不是省油的灯。

待陆玖和秦少游都上了岸,秦少游顾不得自己一身湿漉,双腿污泥,忙走上竹桥把账册都捡回来交给慕卿凰,拱手一礼,“幸好账册都还好好的,要不然学生心里真过意不去。”

这一刻,慕卿凰对秦少游这个人有了明朗的印象,不仅仅是她从外头捡来的,学问上佳的举人了。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是陆玖对你无礼在先,我代他向你陪个不是。”慕卿凰温和的道。

“要你多事,你快进去,不许和他多接触。”看着慕卿凰对秦少游那和风细雨的样儿他就来气,撵着慕卿凰进内院。

临走在慕卿凰耳边道:“我早打听着了,现在陆瑁以给青楼妓子写曲填词为生,夜夜笙歌,醉生梦死,你等着,我今夜就去悄悄弄死他。什么沧海巫山,弄死他,我再一把火把他烧成灰,我看你还爱读什么破诗不,哼!”

说罢,陆玖背手在后,大爷样儿的走了。

第41章 谋凰(三)

秦淮河畔,灯红翠烂,楼台歌舞。

慕卿凰做了一身公子装扮,站在乌篷船头,船只顺水缓行,她抬头去看,就见两岸楼台雕花栏上趴着许多穿着薄透轻纱的女子,女子们打扮的浓艳妖娆,娇笑盈盈的对行经自己楼下的船上男客招手。

靡靡丝竹管弦之乐,娇娇软玉温香在怀,推杯换盏,你戏我哄,笑容浮夸,这真是个宣泄堕落的好地方。

看着此情此景,这让她不经意想起几行诗句,当时年少春衫薄。骑马倚斜桥,满楼红袖招。翠屏金屈曲,醉入花丛宿…

怪不得男人都喜欢来这里玩。

这次出来除却带了武大等四人之外,慕卿凰只带了玉鸾在身边,这丫头正一边捂着眼一边偷看,面上表情丰富极了,明明羞恼却压制不住好奇。

慕卿凰敲了一下玉鸾的脑袋,“唰”的一下子打开了玉骨折扇,含笑道:“你现在可是个男子,要看就给我光明正大的看。”

“郡主,这里的女人都好不知羞哦。”玉鸾低声道。

“嗯,她们沦落到此本就和良家女子不一样了。更何况,十六楼官妓本就是为了惩罚那些犯官女眷而存在的。”而十六楼官妓的存在是皇祖父制定下的规则。

“从高高在上的官家千金沦落到这般田地,要是奴婢,奴婢就一头碰死算了。”

“大多数的人都还是想活着吧,不是有句俗话说的好,好死不如赖活着,活者就是希望,就有转机也未可知,活下来的人都在期盼着心中所想的转机吧。”就如那个凤楼春,逆贼胡庸的外孙女,曾是侯府千金,她依旧活的好好的做花魁,妄想着给亲人翻案。

当她不再以陆瑁妻子的眼光看待凤楼春,对这个曾经见过几面的前侯府千金,她只能轻叹一句命运弄人。

“郡主,回春楼到了,下船吧。”武大上前来禀报道。

与此同时,武三武四将两块木板稳稳当当的架到了地面上。

“走。”

陆瑁引凤楼春为知己,他现在成了乐户,在教坊司没有征召的时候,他大抵就如陆玖所言,混在这里醉生梦死吧。

陆瑁如若在回春楼,那陆玖一定也在。

回春楼乃官营,里面女妓大多出自犯官家眷,一路进了门,慕卿凰发现这些女子的相貌都不差,只是早已没了矜持端雅的韵味,明珠落尘沾了一身风尘气。

彼时,混在人群里的白锦忽的一转身就往楼上跑,他的跑动立马引起了慕卿凰的注意,玉鸾也瞧见了,一掐腰就喊,“臭小子,你别跑,你家主子呢?”

这么喊了一声玉鸾就追了上去。

武大四人撑开手臂不让人碰着慕卿凰,慕卿凰举步跟上前面的玉鸾,往楼上而去。

楼上都是雅间,玉鸾追着白锦踹开一道门,就见里头正在聚众斗鸡,个个穿着锦绣华服,油头粉面,吆喝声四起。

其中一个撅着屁股,趴在地上喊“上啊”“上啊”的,不是陆玖又是哪一个。

慕卿凰站在门口就见屋里头有趴在地上斗鸡的,有坐在旁边搂着女妓调笑亲嘴的,有躺在罗汉床上抽烟草的,满屋子乱哄哄,乌烟瘴气。

当慕卿凰看见由趴在地上喊“上啊上啊”变成一把抱住一只黑公鸡,笑哈哈搂钱的陆玖时,禁不住叹气,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啊。

太平盛世时他就是个地地道道的纨绔高粱子。

从下大雨那天他站在亭子外,淋着雨和她说话时,她隐隐约约就猜到了,他上战场应该也是为了她吧。

也好,只要他不冲动之下犯下杀人罪她就放心了。

这地方实在不是她该来的,在确定了陆玖没杀人之后,慕卿凰转身便走,她在楼上,却忽的看见了楼下的吵嚷。

“你来这里做什么,快滚回家去。”陆瑁一把把宁秀玉从一个脑满肠肥的男人手里拽出来,凶巴巴的将她往外推搡。

宁秀玉用帕子捂着脸呜咽啼哭,“表哥,你也跟我回家去吧。”

“站住!”男人一挥手,随从一把将瘦弱的陆瑁推开,再度把宁秀玉抓了回来搂在怀里,“这女人大爷看上了,说罢,你卖多少银子一夜。”

陆瑁铁青了脸,又撞上前来抓宁秀玉,“这是我妻子,不卖,楼里姑娘这么多,比她漂亮的多的是,大爷你放过她。”

当再次被男人的随从踹倒在地,陆瑁跪在地上垂下了头哀求。

“表哥救我。”宁秀玉哭成了个泪人。

男人捏了一把宁秀玉的脸,“大爷我就看上她了,不卖你也得卖。”

堂子里的哄乱引来了鸨妈,鸨妈忙上前来赔笑,“呦,这不是朱大爷吗,谁得罪您了?”

“就他。”朱大爷一指陆瑁就笑歪了嘴,“我知道你小子是个什么出身,你还是郡马爷那会儿和我争凤楼春,好家伙,那时候你多高高在上啊,把我好一顿羞辱,没想到啊,郡马爷,侯府二公子你也有今天,哈哈。”

这时候堂子里的人也跟着起哄。

陆瑁脸红的要滴血。

他穿了一身绿衣裳,裹着青头巾,在诸人的哄笑声里忽的就疯起来了,一把扯乱自己的头发,癫狂大笑,笑声又像是哭声似的。

他“嘭嘭嘭”就开始给朱大爷磕头,“求大爷你放过她,以前是小子不懂事得罪了你,你要打要骂冲我来,别难为一个女子。”

朱大爷冷哼一声,“你现在算什么东西,我作甚要听你的,今夜大爷就要她了。”

楼上,看着这一切,慕卿凰心中复杂,微抬手,武大就凑上了前来,慕卿凰嘱咐了他几句,武大大步下了楼去。

武大长的魁梧强壮,眼神凌厉,一身煞气,他一从楼上下来,围观哄笑的人就不自觉的退让开来。

武大不曾虚张声势,只一把抓过那朱大爷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那朱大爷脸色就变了,偷偷往楼上看了一眼,忙拱手作揖。

哭花了妆的宁秀玉顺着朱大爷的目光往楼上一看,顷刻,紫涨了脸皮,哭也忘记了,捂住脸就跑了出去。

披头散发的陆瑁也抬头来看,顷刻,红赤的眼睛,他往地上一躺,越发癫狂大笑,而后诵诗道:“我身若是我,死活应自由,死既不由我,不若看你狂?狂肆能几时,笑看你落魄。”

当吟诵到最后两句时,他一骨碌爬了起来,就那么疯癫的注视着慕卿凰。

朝阳郡主何时落魄,要么是亡国了,要么是失宠了。

虽然知道陆瑁一定不知她上辈子的结局,但听到他作诗讽她,她还是心头发沉。不是因陆瑁这首诗,而是发愁将来的命运。

至此境地,这陆瑁竟还是一副愤世嫉俗的模样,看来世俗给他的磨砺还不够深刻。

不知何时,陆玖抱着黑公鸡站到了慕卿凰身后,瞥一眼楼下那个装疯的堂弟,笑龇牙,“偏你还为他解围,活该。”

这语气,这表情,真是欠揍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