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玉默默吐出一口气,笑的比哭还难看。

梅怜宝拽下床帘,自己躲在里面捣鼓,上辈子生不得,每次事后喝药之外,姓魏的那老虔婆还要按压她腰椎处的穴位,令那些子子孙孙一滴不剩,没想到,这辈子她竟要自己动手了。

这辈子,和孟景灏的牵绊,轰轰烈烈,她一人就够了,生什么孩子,生孩子那么疼,还有可能死在产房里,太得不偿失了,她再活一世,可不是为了给孟景灏生孩子的。

蓝玉再回来时就见梅怜宝把床榻上的枕头、锦被、褥子都扔到了地上,还有一个皱巴巴的帕子。

“拿下去,清洗干净。铺上那套白底绸子绣粉艳合欢花的。”

“…是。”

彼时,小樱和小倩进来,在床榻下铺了油布,紧接着两个强壮的嬷嬷抬了盛热水的木桶来,后面秀林和秀音,一个托着干净的一摞白绢,一个托着香胰子等物跟着走了进来。

挥退嬷嬷和蓝玉等宫婢,将寝房门一关,梅怜宝把自己沉浸到了水里,再次洗了一遍。

孟景灏头戴玉冠,一身利落的骑马装,捏着马鞭回来,见寝房门紧闭,就问守在门侧的蓝玉,“大早上的,她又在做什么?”

蓝玉跪地问安,如实道:“夫人在沐浴。”

昨夜做了什么,他一清二楚,笑了一下,坐到椅子上等梅怜宝洗完。

秋夕斋大早上的要了水,馨德殿那头太子妃就知道了,吃着早膳,淡讽一句,“*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呐。”

秋夕斋这边,梅怜宝洗干净后,坐在梳妆台前,让蓝玉给她擦头发,并没搭理孟景灏。

孟景灏反笑着偎近,挥退蓝玉,看着铜镜里比花儿还娇艳的梅怜宝,道:“孤赋闲在家就该有赋闲的样子,随孤去皇庄上住些日子可好?”

“带着梅怜奴,不能给她机会和外面人联系。”梅怜宝把白绢塞孟景灏手里,“你把蓝玉赶走了,谁给我擦头发,你来。”

孟景灏捏着白绢不动,梅怜宝将面脂抹在手心里晕开,“那我就不去,我非得呆在太子府膈应太子妃不可。你放心大胆的走就是,说不得,等你再回来时,我就成了一具死尸。”

“胡说什么。”孟景灏低斥了一声,认命的给梅怜宝擦头发,板着脸道:“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梅怜宝扬唇笑起来,“知道了。”

这边孟景灏不和太子妃打招呼,带着梅怜宝一走,那边太子妃就怒摔了笸箩。

“他想做什么?还想废了本宫,扶正她不成?”太子妃坐在炕上,抚着心口,气的闷疼不已,“凭她一个小小主事家的嫡女,就算本宫把太子妃之位让给她,她坐得稳吗?!”

第78章 问心

“您说的太严重了。”红珠急的了不得,劝的轻了不管用,劝的重了,又得被此刻嫉心深重的太子妃迁怒,“依奴婢看,您是失了本心,看不清…”

“啪”的一声,红珠被打的跪倒在地,默然落泪。

绿袖忙赶上来讨巧,“分明是太子殿下被秋夕斋那位狐狸精迷了心窍了,依奴婢看,太子妃就该下狠手整治她,现在殿下夜夜宿在秋夕斋,说不得那狐狸精的肚子里已经有孩子了,太子妃,您该拿个主意了。”

太子妃正待说什么,馨德殿掌事儿大太监康泰就慌手慌脚进来禀报,“太子妃您快出去看看,太子近侍刘勰带着人来咱们馨德殿了,奴婢瞧着,来者不善。”

太子妃一下子懵了,吓的连说两句,“他想做什么?他想做什么?!”

“真要废了本宫不成?”太子妃一拍炕几,咬牙道:“召那奴婢进来。”

一时,刘勰进来了,请了个叩头礼,笑道:“太子妃,奴婢奉了太子之命,前来捆拿梅夫人,还请太子妃行个方便。”

原来是为了梅怜奴,太子妃一下子放了心。却又怒起来,“从昨儿到现在,他打本宫的脸打的还不够吗?本宫要保梅夫人,他偏要和本宫对着干。”

刘勰的笑容浅了些,“奴婢斗胆说几句,怎能是太子和您对着干呢,整个太子府可都是太子殿下的,包括您。”

太子妃一怔,慌的掩了嘴,斜了斜身子,避开刘勰的视线,挥手道:“你去拿人吧。”

刘勰走后,片刻,殿外就传来梅怜奴悲戚的呼救声。

太子妃靠向引枕,扶着额头道:“红珠你过来。”

看太子妃的模样,红珠便知太子妃已经意识到自己错在哪儿了,便跪到脚踏上做聆听状。

“是本宫打错你了。”更多认错的话黎明心不可能再说,就拔下头上的金簪插到了红珠的头上。

“他放权给我让我管制他的女人们,多年来从不过问,却是把我纵的不知天高地厚了,他既能放权就能收权,我险些忘了他才是她们的天,她们的地,更是我的天我的地。红珠你说的对,我不该和他置气,反便宜了别人。”

通往皇庄的官道上,孟景灏披着背部用金线绣了龙纹的黑斗篷,怀里裹着梅怜宝,一骑领头,后面是同样一身黑斗篷却绣着麒麟纹的太子内卫,四蹄踏踏,踏起黄尘如烟。

官道两边是农田,正值春耕之际,田里多是穿着短打的农人赶着牛在耕田,光脚的小童,手里牵着风筝线,在场里欢腾的四处跑。

梅怜宝仰头,看着天上飞的高高的燕子,扬唇而笑,把孟景灏搂的更紧了。

她看着他浓黑的长眉,挺直的鼻梁,淡薄的唇,绷紧的下颌,忽的大声喊:“孟景灏我喜欢你——”

娇脆的声音被风吹向四野,消失无踪。

她喊了,喊出了两辈子的想妄,心里有些空了。

孟景灏弯了弯唇,又压下,扬手示意,渐渐放慢马速。

“胡喊什么,这是在外面。”

“那我不管。”梅怜宝看向四野,见远处的村庄白墙黛瓦好熟悉呀,指着村庄就问,“满井庄?”

“是你娘家。但咱们却不是去你娘家,是去罗浮山下的皇庄,那是圣祖留给孤的皇庄,皇庄四周的田地都是孤所有。你不是怀疑辟玉吗,正好相国寺就在罗浮山上,趁此机会,孤试探试探他。”

“太好了。”梅怜宝却又有忧虑,“就这么赋闲下去吗?你被拉下去可怎生是好?”

孟景灏笑而不语,轻打了马屁股一下,缓缓加快了马速。

“说呀,不能说吗?”

“父皇扶植老四打压孤,孤所幸就顺了父皇的意,让老四扶摇直上,喂大他的野心,那么他就是第二个孤,到时候父皇必然会重新启用孤来平衡老四了,可孤也不是父皇想用就用,想弃就弃的。孤到如今才看明白,父皇还在壮年,他就不需要儿子有所作为。老四不见得想不明白,只是他太想和孤争一争了,那孤就成全他。”

听了孟景灏的这番话,梅怜宝就放心了。

“坐好。”孟景灏用斗篷拢住梅怜宝,忽的加速,“驾——”

孟景灏高壮,胸怀宽大,梅怜宝娇小,被护在怀里,又有斗篷盖在头上,她一点也没被风吹到,感觉孟景灏怀里的温热烘的她昏昏欲睡,就真的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到了。”

梅怜宝被叫醒,睁开眼就看到了一个行宫,飞檐斗拱,绿树成荫,红花簇簇伸出了宫墙。

“这是田庄?”梅怜宝讶然。

孟景灏将梅怜宝抱下马,笑道:“仿佛是前朝殇帝所建。”

彼时梅怜奴被捆扎好了扔在马车里,也随后被送到。

因是兴起而来,庄里的人没有准备,都吓了一跳。所幸庄头是个老实本分的人,并没做什么奴役佃农,中饱私囊的事情,张顺德、梅兰生很快接手了皇庄内务,同来的李飞鹰将军照例负责护卫太子安全。

一路骑乘,并没带任何宫婢,孟景灏就让张顺德给梅怜宝找了个村妇过来伺候。

“委屈你了,天黑之前,刘勰应该就能把梅怜奴和服侍你的丫头送来。”孟景灏道。

“这算什么委屈。”梅怜宝坐在铺好的床榻上,揉着大腿内侧道:“这里磨的好疼,感觉起泡了,晚上你不许碰我,疼死了。”

想着她那里是极为白嫩的,仿佛都能掐出水来,便觉共骑乘的主意莽撞了,“孤瞧瞧。”

“不给瞧。”梅怜宝躲着孟景灏的手,将他推的远远的,“你快去忙你的吧。”

孟景灏感觉有些不对了,平时梅怜宝可是黏着他要的,这会儿反倒撵着他走了。

“本就是来玩,孤能忙什么。孤记得相国寺后山有一处温泉,入夜,孤带着你去泡泡。”

“不去。”没弄着避孕的药之前,她都决定不跟他好了。

“那孤去见辟玉,想来你也不去了?”孟景灏抱臂淡笑。

“去!”梅怜宝赶紧道。

“腿不疼了?”孟景灏坐到床榻上,将梅怜宝强抱到膝上,就扯她穿在裙子里的软绸裤子。

“你做什么呀。”梅怜宝死死拽着裤腰不撒手,怒瞪孟景灏。

“确定一下你这处的伤情,若是严重,就不带你上山了。”

“不疼了,不疼了,肯定没伤的很严重。”梅怜宝忙道。

上辈子摆布她的命运的大仇人很可能就在眼前了,她绝不要错过。

孟景灏皱了下眉,“第一次学骑马时,孤都疼的难受,你岂能不疼,给我瞧瞧。”

梅怜宝一听他连自称都不用了,只好妥协,还特特的道:“那你不能顺势占我便宜。”

孟景灏哭笑不得,“孤难道是好色之徒不成,你伤了那处,孤还不放过你。”

“你可不就是好色之徒吗,谁让人家天香国色来着。”梅怜宝抬起下巴,骄矜的睨着孟景灏。

孟景灏哈哈大笑。

抚了抚梅怜宝的伤处,有些红肿,还没到破皮的程度,就道:“孤这就让人回去拿软玉化瘀膏,你抹上,一晚上就能大好,明儿孤带你上山拜佛。”

“我又不信佛,求佛何用,倒不如求心。”

“求心?”

“佛又不会说话,你心里想要什么就是什么,自然要求心,问心,想要什么,自然就有答案了。要我说,那些拜佛求佛的人就有些多此一举了,问心就那么难吗?”

孟景灏怔然,问心就那么难嘛?

就像之前,他克制下了对梅怜宝的情动,用种种理由掩埋掉那些欲念,甚至将她发落梨园,差点让孟景湛欺凌,若他能问心,并勇敢的承认,阿宝是不是就不用受那些苦了,弄的如今只要想起他都要愧疚。

若非阿宝对他一直执迷不悔,拼了命的靠近他,不管不顾的想要走入他的心里,结局又将如何?

若是孟景湛在他生辰宴那夜成功欺凌了阿宝,结局又如何?

想到梅怜宝在发疯时说的那些话,孟景灏竟害怕起来,猛的搂紧梅怜宝,庆幸非常,“阿宝。”

“做什么?”梅怜宝慌手慌脚的推他,“不行不行不行,我疼着呢。”

那一瞬的恐慌一霎被她弄没了,孟景灏无奈的抚额。

一张棋盘掩映在一树翠叶之下,棋盘两侧坐着两个人。手掌强劲的手执黑子,指节润秀的手执白子。

黑子道:“成了废棋,你不失望?”

白子道:“本就是弃子,我不过是给她一个机会,可惜,弃子终究是弃子,倒是白费了你的那些心血。”

黑子笑道:“难为你开一次口,我怎能不答应,兴许弃子也能变活棋呢。”

白子道:“可惜。”

第79章 三千青丝

暮色沉沉,仿似小行宫的皇庄点起了宫灯。

一间谷仓内,一灯如豆,梅怜奴靠墙坐在凉席上,把头埋在膝盖里,蜷缩似犬,脖子里套着一根铁链,铁链的末端握在梅怜宝的手里。

梅怜宝站在谷仓槛外,望着槛内的梅怜奴,摇动着手里的链子,肆无忌惮的嘲笑,“小阿奴,从此以后,七姐姐就这般养着你可好,你不是一直依赖着我吗,离开我仿佛就会死吗,从此后,我去哪儿都把你牵着,哦,对了,现在已是初春天气,狗儿们该发春了吧,到时候我再给你配一只威武雄壮的公狗,定让你过上子孙满堂的幸福日子。”

梅怜奴的身子在颤抖,可她蓦地抬起头来时,却露出了一抹阴笑,“善恶到头终有报,佛祖会惩罚你的,你会不得好死。”

听见她又提起“佛祖”二字,梅怜宝心里一喜,越发让自己刻薄恶毒起来,“天下人何止千千万万,我可不信佛祖会管你这只小狗,若佛祖人人都管,佛祖也得累死。与其求佛祖,你倒不如求求我。”

“你懂什么!”梅怜奴扭曲着脸怒喝一声。

看着梅怜奴那菩萨一般的脸扭曲变形,在灯光映照下,折光透亮,梅怜宝忽然感觉到一种说不出的怪异感。

一瞬,梅怜奴又变成了虔诚的佛教徒,双手合十,满目痴迷,“佛祖啊,你快下界来收了梅怜宝这个狐狸精吧,狐狸精在为祸人间啊。”

叩头拜了拜,梅怜奴斜着抬起头,看向梅怜宝,阴冷的笑。

那一瞬,梅怜宝仿佛感觉到被一只披着菩萨皮的恶鬼盯住了,禁不住打了个冷颤。

梅怜宝忽的进屋,猛的将梅怜奴压到席子上,就动手掐她的脸。

梅怜奴戾声大叫,“别碰我的脸!”

不知道梅怜奴从哪里来的力气,猛的掀翻梅怜宝,扑上来,伸着尖长的指甲照着梅怜宝的脸就要狠命抓挠。

“住手!”一直隐身在暗处的孟景灏,看情形不对,立即赶了上来,双手如钳,抓着梅怜奴的双肩一提,就将她狠狠甩到了一边。

“阿宝你没事吧?”孟景灏把梅怜宝拉起来。

梅怜宝摇头,看看自己的手,又看向孟景灏,“我以为她的脸是假的呢,没想到是真的。”

梅怜奴的脸被捏出了四指乌青的痕迹,看见孟景灏来了,她立即嘤嘤啼泣,“殿下,七姐姐要毁了婢妾的脸啊。”

“我没用多大力气啊。”看着梅怜奴脸上的乌青,梅怜宝有些心虚,难不成她太恨梅怜奴了,下手时就情不自禁加重了力道?

脖子里带着狗链,趴在地上,梅怜奴望着孟景灏,泪流满面,“我不知七姐姐为何这般恨我,可是殿下,您将婢妾抱出梅家那个狗窝就是为了让婢妾给七姐姐当狗玩的吗?可那时的婢妾懵懂无知,给口吃的就对人感恩戴德,给件穿的就恨不得殒身相报,而现在,婢妾识了字,懂了情,更知道了这世上还有一种人的生活,再让婢妾像狗一样的活着,婢妾做不到。”

说罢,就猛的往墙上撞去,一头撞出血花来,晕倒在地。

望着梅怜奴头顶的血窟窿,望着那汩汩往外冒的血液,梅怜宝张大了嘴,心绪翻滚,骇然惊惧。

“来人,请大夫。把梅夫人送到厢房好吃好喝养着,不许她见人。”探了探鼻息,孟景灏起身道。

听着命令,张顺德就带着两个太监走了进来,将梅怜奴抬了出去。

“你说,那个人给梅怜奴灌了什么*汤,让她宁死也不说。”梅怜宝失魂的道,“难不成是真佛?而我的确是那个惑乱天下的妖姬。可我除了小时候顽劣了些,并没有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啊,话本里常说,狐妖会吸男人的阳气而修炼,我也没那个本事啊。”

想着自己是重生回来的人,梅怜宝打从心底里害怕,她蓦地看向孟景灏,神情已是癫狂,“这世上是有神佛妖鬼的,是有的,是有的,我就是鬼,我就是鬼!”

“别胡说。”孟景灏赶紧抱住瑟瑟颤抖的梅怜宝,温声劝解,“纵是有,孤乃太子,自有帝王气护着你,妖鬼不敢栖身,神佛为善者,也不会随意加害。”

双手紧紧拽着孟景灏的衣襟,梅怜宝脸色惨白,小小的身子抖的不成样子,“我好冷,风往骨头缝里钻,冷彻骨髓,鲜血淋漓的肉也疼,刺刺的疼,下了好大的雪啊,一片一片鹅毛一般,都黏在肉片上,白森森的骨头上…”

孟景灏听的毛骨悚然,打横抱起梅怜宝就往正殿去,梅怜宝拼命的贴着孟景灏,双臂锁住孟景灏的脖子,勒紧,勒紧,勒紧…

像被蟒蛇缠住了一样!

孟景灏被勒的喘不过气来,一咬牙一狠心,一手刀劈晕了梅怜宝。

进了殿,将梅怜宝放到床榻上,给她脱了绣鞋,又用锦被将她裹紧,孟景灏坐在床沿,望着安静下来的梅怜宝,抚着她白如宣纸的脸,眸色深深,满面沉思。

“佛祖…辟玉…”

孟景灏蓦地起身。

梅怜奴被安排在东厢房里,此刻一个村妇正在用白绢蘸着热水给她清晰脸上的血迹,亦是昏迷不醒。

这对姐妹都有问题!

梅怜奴是沉藏不露,不过已经露出破绽;而阿宝倒是没瞒着他,却也藏匿着什么。

依着阿宝的说法,梅怜奴是来害他的,而阿宝在极力想要找到梅怜奴的幕后之人,是要保他。

明白了这些,孟景灏心里才有了决断,信任阿宝,逼问梅怜奴。

但这个梅怜奴的嘴太紧了,正像阿宝说的,那幕后黑手究竟给梅怜奴灌了什么*汤。

“治好她,别让她死了。”孟景灏吩咐道。

翌日,梅怜宝是在浑厚古拙的钟声里醒来的。

脖子有些痛,昨夜的记忆有一瞬的空白,在那仿佛能涤荡人心的钟声里,梅怜宝慢慢想了起来,蓦地坐起,“梅怜奴死了没有?”

孟景灏掀开帐幔,回答道:“没死。”

孟景灏不问昨夜她说的那些骨啊肉啊是什么意思,梅怜宝也装作忘记了,赶紧下地穿鞋道:“咱们去找乐平郡王。”

“不急,孤已让人先去知会了一声。你先用些早膳。”

这会儿她迫不及待的想确认乐平郡王是不是,哪有心情吃饭,但在孟景灏坚持的目光里,梅怜宝还是点了下头。

梳洗后,草草用了一个糯米团子,梅怜宝再次催着孟景灏上山,这次孟景灏点头应了。

清晨,山间雾气弥漫,相国寺在雾气里若隐若现,通往相国寺的路被修过,都是用成块的黑石铺成的,就见,许许多多的佛教徒面对着相国寺的残影,行三跪九叩之礼上山,个个佛心虔诚。

有衣衫褴褛的乞丐,有穿绸着缎,带着纱帽的商人,有布衣素钗的老妇,还有背着孩子的年轻媳妇,甚至官家女眷打扮的也有,女眷在前头行三跪九叩礼,后面就跟着自家的马车,仿佛是来还愿的,看着被一个奶娘抱在怀里哭啼的奶娃,莫不是生了儿子来还愿的?

反正女子求佛,大多是为了得个如意郎君或者求子。

爬了不知多少个阶梯了,梅怜宝累的满身汗,双腿如同灌了铅,正在这种时候,梵唱从相国寺里传了出来。

那是成千上百个和尚发出的梵音,浩瀚,正气,清心,仿佛通天彻地。

梅怜宝是不信佛的,可听着这浩瀚的梵唱,梅怜宝却有想哭的冲动,她还算好的,那些行三跪九叩礼上山的教徒已经泪流满面,双十合十,口念佛号。

望着建在山巅的相国寺,听着久久不绝的梵唱,孟景灏蹙起了长眉。

“这仿佛是佛家有大事发生。阿宝,快走。”孟景灏拽起梅怜宝的手,加快了上山的行程。

提着裙子,梅怜宝咬牙跟上。

最后孟景灏直接背起梅怜宝,三步并两步,终于到达大雄宝殿,却见,那上顶房梁下坐莲花的大金佛下,一个穿着白绢佛衣的人正跪在蒲团上,由寒山圆悟大师落发出家。

只看背影,孟景灏就痛心喊道:“辟玉!”

那跪在蒲团上的人不应,任由青丝一缕一缕的被刀片连根割了下来。

三千青丝,俱落尘土。

“大师住手。”孟景灏上前阻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