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事发

慈安堂。

东厢房里,秀容正拉着孙菲儿打量,撇开她颜色搭配混乱的衣衫裙裳不提,只孙菲儿的长相却是极好的,只是似这种艳丽的长相,她又是这样一个身份,当家奶奶们见了怕是不大喜欢。

心里这样想着,嘴上却夸赞道:“姑娘好俊的相貌,怨不得我们老夫人一见了就喜欢。”

孙菲儿面皮薄,低着头道:“姑娘也是一副好相貌,又是在老夫人跟前伺候的,是个体面人,不像我,家道中落,身份低微。”

秀容拉着孙菲儿坐在榻上,倒了一碗茶递给她,叹气道:“姑娘何必妄自菲薄。姑娘再如何也是个自由人,比不得我们做奴才的。”眨眼又笑道:“也是我们老夫人慈爱,对我们下人从不打骂磋磨,这也是我不知哪辈子修来的福气。”

正堂里,老夫人将所有在屋里伺候的丫头都打发了,灯光照着老夫人发髻上的一支点翠镶金的红宝钗熠熠生辉,万孙氏瞧见,下意识的抚了抚自己头上插的那支暗淡无光的金钗,这是她所剩不多的能戴出来见人的首饰之一。

老夫人靠着秋香色蟒缎引枕,眉眼淡淡,道:“你啊,今儿个带了你娘家这个所谓远房亲戚来我就知道你的来意了。怎么,塞了一个女儿,一个孙女进来还不够?”

万孙氏堆着笑脸,亲拿了美人锤服侍老夫人,“大姑奶奶,您就当发发慈悲,可怜可怜那个孩子。菲儿的身段长相您也是瞧见了的,本就不该埋没在市井之中,她是个温顺的脾性,也会伺候人,若能进了府里来,还不是大姑奶奶您的助力吗?”

“你是想…”老夫人话只说了一半,拿眼睛睃她。

万孙氏立马顺杆儿爬上来,凑在老夫人耳边道:“国公爷身边不是没有妾室吗,我想…那周氏是个艳丽的相貌,我这侄女眉眼之间您不觉得和周氏有几分相似?国公爷这么些年来只宠爱一个周氏,我思来想去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国公爷稀罕周氏那种相貌的,大姑奶奶您不妨试试,一呢是给了菲儿一个前程,这二呢说不得能把国公爷的心拢的更紧,更向着您,周氏面上看着虽依旧艳丽无双的,可到底是四十岁左右的人了,那身子还真能比得上处子?”

老夫人被万孙氏喷出来的唾沫星子恶心着了,侧过脸拿帕子擦了擦耳朵,万孙氏自知瞧见了,缓缓收回身子,坐正,放下美人锤,将双手交叠放在大腿上,冷笑道:“大姑奶奶是富贵了,可也莫要忘了自己的出身。你们老万家就是个破落户,若非我不辞辛苦前后操持着,如今一家子老小早都饿死了。还在我跟前充什么贵人。还当我是那个任你们哄骗的新嫁娘呢。什么伯爵府,嫁进来几年我才知道,三代而终,到了你弟弟手里早过了第三代,家里头男丁又没一个争气的,如今外头就剩下一个空壳子。”

老夫人被气的头疼,冷笑道:“你还有脸说,你家里又好到哪里去了,若好,你也不会拿着亲侄女来给我儿子做妾。”

万孙氏一时语塞,不甘示弱道:“那是你儿子吗?撑着脸大。”

老夫人一口气被堵住,脸皮都哆嗦起来。

万孙氏又道:“可怜人家国公爷尽心尽力孝顺你一场,却…”

“住嘴。”老夫人闭了闭眼,“让你那个侄女住下来吧,成不成的还要看她的命。”

万孙氏得意的准怒为喜,“那就一切都拜托给大姑奶奶了。”

彼时秀容却忽的闯了进来,老夫人一惊,见是秀容便怒道:“成何体统!”

秀容顾不得什么,上前去在老夫人耳边说了几句话,老夫人的面色登时就变了,“她何时有了这种恶癖!果真当年就不该留下她,原就是个不洁不祥之人!”老夫人脸上是怎么遮都遮掩不出的厌恶。

秀容不知当年之事,只低声提醒道:“老夫人还是去…那件事…说漏嘴。”

万孙氏竖着耳朵使劲的听也只听见了这几个字,心念转了几转也没猜出来他们主仆所说的“那件事”究竟是指“哪件事”,但妥不了也是和国公爷那一房的人有关。便道:“大姑奶奶,咱们也算是自己人了,若有事您尽管吩咐。”

“夜深了,你去东厢房歇息,这是国公府的家事,你很该避讳一下。”说罢,由秀容搀扶起来便往外走。

万孙氏撇了撇嘴,起身,托了托发鬓,果真去东厢房歇息去了。

人赃俱获,辩无可辩。

周氏将洛瑾瑜命人押往东角门小跨院。

这小跨院平时闲置,是请了那个人来之前周氏才令人打扫的,却还没来得及布置,家具摆件都缺,只有一张四角桌子和几张靠背椅子。

此时,周氏和洛文儒坐在上首位置,洛瑾瑶和钱金银站在二人身后,一个做尼姑打扮的女子搂着瑟瑟发抖的洛瑾瑜,当她抬起头来已是满面泪痕,她才要松手,洛瑾瑜便死死揪扯住她的青色的道袍,她无法只得拖着洛瑾瑜给周氏并洛文儒跪下,“贫尼这几年是真心实意的侍奉佛祖,读了许多的佛经才忘却了过往去过的地狱,本该一心向佛,六根清净,可瑾瑜是我在这尘世里唯一放心不下的人。夫人将贫尼从菩提庵请了来,大抵也是有放瑾瑜一马的意思吧,她既已是罪孽深重,贫尼请求老爷夫人,让贫尼将瑾瑜带回菩提庵用佛法净化她,老爷夫人,还望你们慈悲,便看在四老爷的份上,再给她一次重生的机会。”

“娘…”洛瑾瑜脸上无有任何泪痕,只一双眼满是惊恐,如受惊的鸟雀一般蜷缩在尼姑的怀里,一声娘,令得洛瑾瑶感慨不已。周氏已告诉她了,四婶娘当年并没有死,而是被送去了家里供奉的庵堂。一个被污了身子的女人,能保住一命已是洛家的慈悲了。

尼姑被这一声娘喊的悲痛不已,抚着洛瑾瑜的背脊道:“别怕,有娘在。是娘不好,是娘忽略了,你那么小小一个人,从地狱里走出来,是会受影响的,是会受影响的,是娘粗心大意了。”

周氏望向洛文儒,道:“老爷,您看呢?”

“四弟只剩下这一个血脉了,瑜儿…今年才十六岁吧,太年轻了,夫人,让、让了空师父带在身边,听几年佛经,净化身心,等她的病好了再说其他的,您看呢?”

望着抖做一团的洛瑾瑜,周氏叹息道:“我正有此意,也不枉我疼她一场。瑾瑜,我有一事问你,去年你祖母七十大寿那一日…”

“老夫人来了。”外头守着门的红薇扬声禀告。

门被推开,老夫人由秀容搀扶着走了进来,周氏并洛文儒起身相迎,一人一边将老夫人搀坐在正当中的椅子上。

老夫人面容沉肃,道:“事情我都知道了。”

作者有话要说:么么哒。

第64章 双燕飞

“早知今日,当初你们夫妻就该听我的,将她也送去菩提庵,偏你们慈心。若早能被佛祖看顾起来,何至于到了今日地步,造下这许多的杀孽。”老夫人重重的用兽头拐杖敲击青砖地面,一副痛心疾首之状。

藏在了空怀里的洛瑾瑜听了,那惊恐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怨毒。

了空本平静的心湖顿起风浪,不禁道:“贫尼知道老夫人一贯的不喜瑾瑜,但这孩子现在已经知道害怕了,弱鼠一般躲在我的怀里,老夫人您是瑾瑜的祖母,但凡有一丝慈悲心,也该怜惜怜惜。若非为了瑾瑜,我早已死了。我把孩子交给你们,你们当初是怎么答应我的,说是要好好看顾她,结果你们便是这般看顾她的?”

话说到此处,了空心里也有了怨气,那一双在佛前修行的波澜不惊的眼先是直视向老夫人,遂即盯住周氏,“夫人,您可是忘了当初答应我的?您就是这样看顾我的孩子的?做下这个局来抓她,看她出丑,看她丢掉脸面?”

又望向洛文儒,眼泪流下两行道:“若是大老爷嫌了我们母女是不洁净的人,为何当年不狠心处死呢?死了也就一了百了,何至于夜夜被噩梦缠身,生不如死。”

“看来了空师父在侍奉佛祖这些年并没有多少长进,你心里的怨怪挺多的,嗯?当年放你母女一条生路,竟然成了你怨怪我们的理由了,呵,弟妹,你真白修行了这几年了。既你们母女一心求死,我便成全了,来人,送上两尺白绫。”

“阿娘,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大伯母,瑜儿错了,瑜儿知道错了,求您原谅瑜儿一回。”洛瑾瑜从了空怀里挣脱出来,爬向周氏,一把抱住她的脚,卑微的哭求。

老夫人一闭眼,“就听你们大夫人的,给她们母女两尺白绫。”

洛文儒心生不忍,道:“这…”

“祖母——”洛瑾瑜突然抬头,尖叫的这一声,刺的所有人的耳朵微微的疼。

老夫人蓦地睁开眼,微微弯□与洛瑾瑜对视,一个老眼浑浊冰冷,一个怨毒惊恐,片刻洛瑾瑜败下阵去,瑟瑟如狗的靠着周氏的腿,哭道:“大伯母救救我吧,我的身子里住着一个恶魔,那些猫不是我虐杀的,是它,是那个恶魔,那个恶魔每到夜晚便附到我身上来,脑子里想的,眼睛里看到的都是一个客栈,那里头的人白天开门做生意,晚上就剁肉,尸体一具具的吊起来,一个又胖又壮的男人拿一柄菜刀,一块一块的往下剥肉…”

洛瑾瑶听了,没承受住,只觉一阵阵的眩晕,双腿一软便要倒,钱金银一把抱住,喝道:“闭嘴。”

“你不必说了。”何止洛瑾瑶,便是周氏也觉得胃里翻滚,脸色微微泛白。

“那客栈里头的男人都是恶鬼,进到里面去的男客人便都被杀害了,女客便都成了玩物,几十个人,几百个人的折磨我们,玩死了,便也吊起来刮肉剁馅包包子。”了空双目似乎也空了,喃喃说了下去。

“住嘴!”洛文儒怒喝。

了空惨笑,“我们孤儿寡母但凭你们处置吧,阿弥陀佛。”

“大伯母,求求你,我不想死。”洛瑾瑜跪在地上,蜷缩着,哭的瑟瑟颤抖,便如那被抛弃在狂风骤雨里的猫狗。

“祖母,求您发发慈悲,瑜儿听话,一辈子都听您的话。”洛瑾瑜又跪向老夫人,给她磕头,一下一下,咚咚咚,不过一会儿便磕破了皮。

倚着钱金银,望着凄惨哭泣的洛瑾瑜,洛瑾瑶心里是一股子说不出的复杂滋味,忍不住问道:“祖母七十大寿那日,是谁陷害的我,大姐姐你可知道?”

老夫人浑身一绷,眯着眼盯着洛瑾瑜,哀求哭泣的洛瑾瑜一顿,抬起眼来看了老夫人一眼,又扫视周氏、洛文儒、洛瑾瑶、钱金银,见他们个个逼迫而来,缓缓将头颅低下,道:“阿瑶,对不起,咱们一处行居坐卧,描的皆是卫夫人的字帖,我能仿写你的字。”

洛文儒一下子站起来,咬了咬牙道:“…你这孩子!”

老夫人微微吁出一口气,淡淡道:“你这孩子心术不正啊。”

洛瑾瑜身子一抖,趴在地上的手掌攥紧又忽的松开,“是我嫉妒阿瑶有娘疼,有爹疼,拥有所有人的疼爱,而我却、却什么都没有,连身子都是不干净的。阿瑶像是天上的云,而我却是地上脏污的泥。”

周氏把目光从老夫人那里移开,起身将洛瑾瑜搂在怀里,轻抚着她乱糟糟的发丝道:“可怜的孩子,你是被人糟践坏的,有什么话就大胆的说出来,说的好大伯母从今往后还疼你。”

了空不知这里头还发生了什么事儿,便急道:“瑜儿你还做了什么错事,一并交待了吧。”

“你还做了什么?”老夫人却像是什么都不知道的,恨铁不成钢的逼问。

“大伯母你是真的疼我吗?”洛瑾瑜紧紧扯着周氏的袖子,双眼恐惧又夹杂期待。

“人都说日久见人心,你这孩子竟是个无心的不成?竟感受不到大伯母待你的心?”周氏顿觉这些年的付出都白费了。

洛瑾瑜却又问道:“那大伯母当年为何不肯将我过继,认我做女儿?”

了空心下一痛,默念一声阿弥陀佛。

周氏蹙眉,“我将你和阿瑶放在一起教养,竟还不够?”

洛瑾瑜却从周氏怀里挣脱出来,脸上狰狞,凄厉道:“你们都是骗子,虚伪狡诈,没有人疼我,没有人。”

了空情绪崩溃,一把搂住洛瑾瑜道:“你还有娘,娘疼你,娘疼你呀。”

“你滚,你那么脏,不准你碰我!”洛瑾瑜一把推开了空,自己独个蜷缩起来,“没有人疼我,没有,我是孤魂野鬼,是孤魂野鬼,哈哈,我是孤魂野鬼。”

了空心痛的几不曾晕厥过去,脸白如纸。

老夫人望向周氏,道:“当初你也是狠心,便是过继了一个瑾瑜又能如何?”

周氏冷笑道:“什么是贪心不足蛇吞象我今儿个算是见识了。我周蕙娘这辈子只生了一个孩子,那就是阿瑶,非我骨血,休想过继给我。”

“你!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你不过继也得过继!”老夫人强硬起来。

“那咱们就等着瞧。”

“都别吵了。”洛文儒拍案而起,对洛瑾瑜的病症他是痛心疾首,“四弟,我对不起你。吴明瑞滚进来。”

“咱们走。”钱金银扶着洛瑾瑶,悄悄的回到了山明水秀阁。

碧云捧了一碗热茶来,道:“小姐,脸色怎么这样白。”又摸了摸洛瑾瑶的手,“手也是冷的。”

“你下去吧。”钱金银道。

碧云不敢有违,应声退下。

洛瑾瑶坐在贵妃榻上,手里捧着热茶,望着钱金银道:“我不恨她了,恨人好累。现在,阿娘啊爹都好好的,我也有了你,我很快活,我希望这样的日子长久下去,我好好的,你们也好好的。”

钱金银将洛瑾瑶搂在怀里,摸摸她因从外面来而风凉了的小脸,用温热的大掌磨蹭,道:“傻丫头。”

洛瑾瑶将茶杯放下,搂着他的脖颈,仰脸望着他线条冷硬的下巴道:“夫君,我想给你生个孩子。”

这世上大抵再也没有这样一句甜言蜜语抵得过洛瑾瑶一句:我想给你生个孩子。

捧着她的小脸,心里那骤然一下子的停顿,仿佛周围所有的一切都成了幻影,只有手心里捧着的这个人儿是真实的。

他不想问她是因为愧疚还是别的什么,他只听得见她说,她要给他生孩子。

再也没有比这个更实用的了。

快活的脑袋里像是炸开了过年的烟花,噼里啪啦的俱是兴奋与开怀。

“啊——”蓦地被抱起,洛瑾瑶吓了一跳,牢牢的抱住他的脖子。唇角微微的笑。

那一挂珍珠帘被撞开,前后左右的跳动处一首欢快的曲子,二人上了床,帐幔散落,玉勾摇曳,那大大的影子就将那娇小的影子罩住了去,亲吻、抚摸、颠簸、飞扬,一同抵达欢愉的巅峰。

翌日一早,一辆马车从鲁国公府的后门行驶了出去,洛瑾瑜重病,周氏为她辞去了公主伴读的职责。

昨夜闹的太过了,早上洛瑾瑶便起不来身,钱金银亲自捧了乌鸡汤来喂,从昨夜到现在他笑的就没合拢嘴过。

“瞧你那傻样,快收敛收敛吧。”洛瑾瑶一点钱金银的头,摇摇头不想喝了。

“还说要给我生儿子,就你这小身板,瘦不拉几的小屁股,哪里生得出来,还不快吃胖些。再吃一口。”

“嗯~不吃了,厌烦这个味儿。”洛瑾瑶捂住嘴,怎么劝也不肯用。

钱金银只得作罢,搂着洛瑾瑶笑的那个傻样呦,一边摸着洛瑾瑶的肚子一边道:“宝儿你争气些,争取一举得男,我就有后了。”

洛瑾瑶有些惴惴,戳着他道:“生了女儿你就不喜欢了呀。”

“先生个儿子做哥哥,然后再生女儿,女儿宠,儿子得打。”

两个人说着话呢,当四眸相对,他瞧见她红润艳丽的唇便情不自禁覆了上去,一时又吻的难舍难分。

作者有话要说:么么哒。晚安

第65章 贺寿

外头太阳升的高高的,庭院里鸟语花香,廊檐下坐着几个侍女,一个趴在栏杆上昏昏欲睡,两个相对丢沙包捡石子,还有一个正提着铜壶浇兰花。

堂屋的门松松闭着,里头静悄悄的。

周氏调派完了一日的庶务,闲着无事来瞧洛瑾瑶就瞅见了这样一副闲散的情景,红薇忙要上前去训斥,周氏摆摆手道:“主子还赖在床上,你让她们伺候什么。”

一时喜鹊反应过来,忙丢下壶来迎,才要高声提醒屋里的人,周氏摆手制止,“莫要吵醒了阿瑶。”

正昏昏欲睡的黄鹂一下子醒过来,擦了擦嘴角的口水,越过喜鹊就奉承道:“大夫人,您来了,二小姐这会儿还睡着呢,奴婢这就去叫。”

周氏正眼瞧了黄鹂一眼,见她模样生的灵巧,身段风流,又观她的打扮便道:“你是才提上来的那个一等丫头?”

黄鹂还以为自己入了周氏的眼,忙又往前移了一点,彻底将喜鹊挡住,笑道:“奴婢叫黄鹂,原本是个二等丫头,碧云姐姐瞧奴婢勤恳聪慧,就提了等。”

“做丫头的,尽心服侍主子为要,掐尖要强不能有。在你身上让我瞧见了寒烟的影子,寒烟还有一点可取之处,你却还不如寒烟,我实在不喜,降为二等。”

黄鹂一下子白了脸,“噗通”跪倒在地,茫然道:“大夫人,奴婢做错了什么?”

周氏却不再理会她,径自往屋里去,此时碧云秋梦迎出来,周氏直接对碧云道:“再提一个大丫头上来,要老实本分的。”

碧云不知黄鹂怎么惹恼了周氏,忙点头应是。

周氏屋里去了,红薇便将碧云拉到一边,如此这般这般如此的将事情说了一下,道:“你是怎么挑的人,那个黄鹂当着夫人的面就踩人,那小心思当谁看不出来呢,自作聪明。倒是那个喜鹊,有你的几分品格。”

“素日黄鹂在我跟前很是小心应承,看起来也稳重的很。”

红薇睨了跪在地上的黄鹂一眼,道:“你是小姐跟前的老人,小姐平素又是极倚重你的,她不巴结你巴结谁,明月寒烟自己作死去了,秋梦在府里又没有根基,在小姐身边你是第一人,那个黄鹂怕是瞅准了你之下的位置,极力的想把喜鹊甚至秋梦踩下去,自己上来呢。但话又说回来了,人往高处走,也没什么错,只她做的太心急太不地道了,你再好好教教。夫人大抵也是这个意思。”

“你不愧是夫人跟前的第一人。”碧云取笑道。

“什么第一人第二人的,尽心服侍主子就是了,主子都看在眼里呢。”红薇见黄鹂正抹泪,见她年纪小便有心教她,道:“你过来。”

寝房里,浅碧色的帐幔依旧垂在地上,秋梦一路在前挑开,周氏在后走来,到了床边,周氏用玉钩勾起床帘,便瞧见洛瑾瑶正呼呼睡的香甜,小脸因热气烘的白里透红,不禁莞尔一笑,摸摸洛瑾瑶的头,打眼瞧见放在鸳鸯枕旁边的一对青玉羊羔,拿在手里端详了一番,轻声道:“这是什么?”

秋梦笑着低声道:“怕是姑爷给二小姐的生辰礼物。”

周氏笑着放下,望了望紧闭的窗户,道:“该叫起了,睡太饱了晚上就怕要睡不着了,这睡白日一整日也比不上晚上睡一两个时辰。去把窗户打开,让太阳光晒晒她的小屁股。”

秋梦笑着应是,转身去开窗。

周氏这边就拧洛瑾瑶的耳朵,“懒虫,你也该起来了。”

洛瑾瑶正做梦生儿子,嘴角微微一翘,正要抱梦就破了,睁开眼一看,见周氏正坐在跟前,揉揉眼睛就坐起来,迷糊道:“阿娘?你不是才高兴的晕过去了吗,怎么又醒了呢?”

“说什么胡话。”周氏给了洛瑾瑶一个脑瓜崩。

“哎呦。”这下彻底醒来。

“你也亏得是在我跟前,你要是和你婆婆住在一起也这么睡懒觉?早被人家的唾沫星子淹死了。”

“阿娘,你怎么来了。”洛瑾瑶掩唇打了个哈欠,又懒洋洋的歪在周氏身上。

周氏拍了她背一巴掌,道:“昨夜姑爷趁乱留宿,明儿十五可不许他进二门了啊。”

“阿娘。”洛瑾瑶不禁脸红。

“先是以迅雷之势处置了你三叔,后头又揭穿了瑾瑜,你祖母若真是包藏了祸心,此番怕就要蛰伏起来了,老姜最辣,虽有我护着你,但也保不准被辣汁子隔空迸溅着,你给我长点心,记住没有?”

洛瑾瑶坐直身子,道:“我也想着呢,正要提醒阿娘仔细着阿爹,我总觉得阿娘多年无所出若有若无的还是和祖母有关。”

周氏沉吟道:“若这里头真是你祖母搞的鬼,你阿爹怕是…姑爷曾提醒我放着瑾瑜为饵钓大鱼,可我没有同意。瑾瑜那孩子是个可怜的,原先我不知道她的病可以不管,现在既知道了就一定不能放任,那种心魔早一日治疗早一日好。后头的日子还长,你祖母若真是祸根子,总有她等不急跳出来的时候。”

“嗯,我也是这么想的。”洛瑾瑶重重点头。

“行了,你赶紧起身吧,别赖床了。我外头等你,咱们娘俩收拾收拾天福寺上香去,咱们府上乌烟瘴气多时了,总算清了一清,我心里畅快,咱们给佛祖捐香油钱去。”

“嗳,秋梦你给阿娘上茶,我马上就洗漱完毕。”

天清气爽,娘两个笑逐颜开,穿戴的锦绣辉煌,模样又是顶顶好的,一同拜佛,人见了都以为是姐妹,把个周氏喜的什么似的,只觉又年轻了几分。

慈安堂里的气氛却是冷肃凝滞。

三夫人依旧心有余悸的,道:“老太太,老祖宗,这可了不得了,先头有我们老爷,现在又是瑾瑜,那下一个是谁?”

还不就是她吗,从昨夜开始三夫人就没睡好,现在她是一脸的倦容,眼皮子下面浓重青黑。

“没出息的东西,有我在,你怕的什么,从今往后你给我说话小心点,要是我知道从你嘴里泄露了什么,有你好看的。”

三夫人一把按住抖抖索索的手,吞咽了一口口水,慌忙点头。

“可恨,可恨我心不够狠,早知今日,我早该下狠手。”老夫人深深吸气又重重的从鼻子里喷出,绷直的身躯缓缓靠向蟒缎靠背,“打从那个贱商进了咱们国公府,那周氏便如虎添翼,她是节节胜利,我是节节败退,此人多狡擅伪,深藏不露。老了老了,被个小辈蒙混了眼,也是我识人未清。如今打草惊蛇,周氏那边已对我生了戒备之心,擎等着抓我的把柄,不能再轻举妄动了。从今往后,我就是个慈心宽容的老祖母,你…”

“我…”三夫人前倾身子仔细聆听。

“你还是你,胆小贪财,自私自利。”

“老太太,瞧您说的,呵呵。”三夫人尴尬的笑。

老夫人睁开一只眼睨了三夫人一眼,挥挥手道:“下去吧,记住,只要我不倒,你们都将平安无恙。都向瑜儿学着些。”

三夫人从慈安堂出来,惴惴不安道:“都向洛瑾瑜学着往自己身上揽?她的意思莫不是出了事自动自发的做替死鬼?”三夫人感觉好生冤枉,可又仔细一想,老夫人说的也对,只要她不倒,她这一系全都会有惊无险,心下稍定,走在花园里见了周氏养的紫玉牡丹开的好,知道今日周氏去上香了,左右瞧瞧无人,一把掐了下来戴在发鬓上,美的走起路来都摇曳生姿了。

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不知何时连山里头的桃花都败落了,天气一日热似一日,满城尽是春衫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