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老夫人见自己说出去的话没有回音,又怒了,啐道:“我今日倒是非要看那玉枕不可了。三哥儿,你去你舅舅家,向你外祖母借了玉枕来,就说我是个不开眼的东西,要借了你外祖母的玉枕开开开眼界。”

庄敬航心疼母亲,但见庄大夫人说话遮遮掩掩,也知她说话不尽不实;又听庄老夫人这般吩咐,忙应了就向外去,心想找了他舅舅商议对策也好。

庄敬航出去不久,庄二老爷与庄敏航,并焦资溪、洪二也被叫了进来。

庄老夫人此时怒气化去一些,心里反倒有些后悔,心想不该当着小辈的面不给庄大老爷颜面,叹道:“敏航留下,其他的人都回去吧。这是你们父辈的事,跟你们小的不相干。”

庄政航手顿了一下,见庄老夫人拍他的手,示意他回去,于是便与简妍、姚氏等人一起回去了。

因是邻居,姚氏一路与简妍说着话,到了棠梨阁门前才散去。

简妍与庄政航一同进屋,因看了庄大老爷的笑话,庄政航进屋后,神情就很是愉悦。

简妍叫玉环在外头看着,然后皱着眉头盘腿坐在炕上,一边嗑着瓜子,一边想,今日庄二夫人出手的实在是出其不意,打了个庄大夫人措手不及。但是银子没有到秦尚书那边,就仍有变数。若是众人为了各自一房的钱财,逼着庄政航不要在庄族长那头的银子,又或者,庄大老爷不要脸到底,自己个去庄族长那边要了银子回来……忽觉头上一动,却是庄政航甚有雅兴地拿了梳子给她蓖头发。

简妍叹道:“你倒是高兴。”

庄政航道:“怎会不高兴?今日这事闹出去,定要换了管家的人,母亲栽了,如何不高兴?”

简妍转身,问:“银子尚没有到手,若是家里人又去跟庄族长要银子呢?虽说是侯爷作保,但没到手的银子,实在叫人放心不下。再则,要人说你逼迫亲父,这又该如何应对?”

庄政航拿着篦子的手一顿,心想庄大夫人、庄敬航倒是像会做出这等事的人,半响道:“且推到舅舅那边。”

“不可。”简妍嗑着瓜子,思量道:“你舅舅虽有能耐,但人言可畏。不可给他招惹是非。既然要依仗人家,那人家的名声你也是要爱惜的,不能叫你舅舅担了个霸占外甥钱财的骂名。而且如今少不得有人要起了分家的心思,只是众人都藏在心里不提。若是分家,如今咱们也是不能跟大夫人他们一起过的,但若是不跟,又没有个正经的道理,你可是个长子。再说大哥大嫂是无论如何也要跟着二叔二婶过的,没有个先例,这分家银子给多给少都不像话。何况,嫁妆这事还是重中之重,你父亲口口声声地孽障孽障,出去了,少不得他也要说个不休,嘴长在各人脸上,各人心里自有一杆称。只是瞧着祖母的口才,若是她向着你,那银子就算是公中的,也能叫她说成是你的,她既然说了,那银子自然就是你的。至于公中的亏空,你父亲挪的,就由他想法子还。”

庄政航扫了兴,拿了篦子用手指扯上头的头发,此时也皱起眉头来,“自家的东西,怎么要回来都这样麻烦?”

简妍伸手抓抓头发,有一下没一下的,忽地道:“你说,咱们将嫁妆交给祖母如何?”

“你疯了!”庄政航叫道,手指戳在篦子上,叫上头的竹子戳出血印子来。

简妍道:“银子给你祖母,你祖母自然向着你,你急什么?”

庄政航道:“你当我祖母与你祖母一般?寻常的小事求着她帮衬一下还好,这大笔的银子,进去了,她能还你?你瞧着今日为了她的棺材闹了这么一场,她可是个体谅子孙的?”

简妍不是没见过庄老夫人的人,自然知道这老夫人也是个外热内冷的性子,好说话,看似没心眼,实际上却有些凉薄。若不是庄大夫人用了她的银子,便是庄大夫人将庄家搬空,庄老夫人也是要一问三不知的。

“上梁不正下梁歪。”

庄政航怒道:“你说什么?”

简妍见他动怒,忙笑着递上茶盏。

庄政航略尝了一口,就将茶盏放在炕桌上,依旧拿着篦子给简妍梳头,“三叔倒是个仁义的人,今日也给我起了个号。”

“什么号?”

庄政航想起三戒那个名字,就住了口。

简妍闭着眼睛,也不追问,回头道:“你且先托了祖母,只说不敢收了那嫁妆,唯恐再度叫亡母失望,求祖母替你保管,便是庄族长那边的银子,也一并交给祖母。大大方方托着她管的,她还能不还?若是分家,咱们就求着祖母,只说跟着祖母过活,日后祖母的衣食,一概由咱们供奉。那金丝楠木,咱们替祖母买下。虽说要两万两银子,但是那木头放上百年也坏不了。祖母如今不过是三品淑人,用不上那木头,咱们买了,一求个孝顺名;二,那楠树早就叫人连根拔了,价钱只有涨的,没有跌的,白顶着献给祖母的名,实际上还是咱们自己的,祖母去后一转手,不知要赚上几倍。只是要先下手,叫二婶他们不要□来,不然那木头最后又不知要如何分了。”

庄政航心道两万两简妍随口就说出来,可见她的嫁妆也是很可观的,叹道:“闹了半日,原来你们女子的嫁妆,个个都比我们男子的家产还多。只是祖母花销很大,衣食无一不精,短时尚好,这长久地养着,可是一笔大开销。”

简妍扑哧一声笑了,笑道:“我们的嫁妆是要用一辈子的,不似你们,还有个进项。祖母吃用再多,也还有数。况且其他人也要供奉一些。”

庄政航道:“你这话也不对,多少男子的家产就是叫女子占去的,再则,祖母过来了,最后大头还是要落到我头上,叫我养着。”

简妍不与他争辩,蹙着眉头,心想庄家里头如何倒没多大妨碍,当务之急,还是寻了空子,叫简老爷、简锋知道忠勇王府的困境,免得一心靠着忠勇王府度日,待到忠勇王府倒下后,简家也陷入无依无靠的境地。

庄政航给她梳着头,心里一番犹豫不定,一只手不自觉地按在简妍肩膀上,给她揉起肩膀来。今日庄大老爷凡事赖在他身上的无赖模样,他也是看见的,若是还装聋作哑,未免太假;而且,万般不是,庄大老爷身为他父,就注定了他有一百张嘴也不能分辨。但若是听简妍的,庄老夫人最后会不会将银子给他,又或者,庄老夫人会不会如庄大夫人一般,想着法子花了他的银子;简妍,明知道他不能高中,拿不到一半嫁妆,又为何替他要嫁妆煞费心思?保不住她还有个落井下石的心思,有意叫他竹篮打水一场空。如此想着,手上的力气就大了一些。

简妍微微蹙眉,将他的手拿开,“本想给你一百钱赏钱的,不想你下手这样重。”

庄政航醒过神来,见手还搭在肩膀上,悻悻地收了手,随即道:“一百钱拿来。”

简妍抖了抖肩膀,嗑着瓜子道:“你这手艺,没叫你倒找银子就不错了。”

庄政航记起蝶衣要吃些补品,嫁妆要有些日子才能到手,庄大夫人那边是再也不能去要银子的了,私房又早叫简妍敛走,伸了手过去道:“我给你揉了肩膀,你拿了银子给我吧。”

简妍见他当真要起银子来,靠着炕桌,支着脸,笑道:“想要银子?好啊,以后你给我端茶递水,铺床叠被,揉肩捶腿,做的好了,姑奶奶自然有银子赏你。”

庄政航脸上白了白,心道这婆娘当真蹬鼻子上脸了,将篦子拍在炕桌上,转身就出去了。

待到了外面,隐隐听到院子里花架后有人低声哭泣,过去瞧了,见是蝶衣在那里缩着。

蝶衣见庄政航出来,忙擦了眼泪,一双眼睛湿漉漉地看庄政航。

庄政航问:“你又怎么了?”

他语气虽刻意和缓,但一个又字,叫蝶衣心凉了大半。

蝶衣低头道:“少夫人叫奴婢明日就挪到红袖姐姐的屋子里,奴婢害怕。”

庄政航道:“既是这样,叫碧枝挪过去就是。”

蝶衣摇头,叹道:“奴婢虽不识字,但也知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庄政航问:“你既然这样懂道理,为何又在院子里哭?”

蝶衣忙道:“奴婢,奴婢……害怕。”

庄政航摇头笑笑,心道与这等人在一处,心里有怒也不能发,“听说有孕之人很是挑嘴,你近日可要吃些什么?”

蝶衣见他终于问了她有孕后的事,心中一喜,脸上就有了笑意,垂着眼睫道:“奴婢什么都不想吃,只是稀罕那酸酸的杨梅。只可惜,今年杨梅太少……”

庄政航心想定是杨梅今年结的少,府上供给不多,且又快过季了,更是稀少,心道一文钱难倒英雄汉,先前他手上一样没有现银,但是想要银子,随口就问庄大夫人要了,府中东西也是随口就叫人去买,然后去庄大夫人那边结账。如今,他连买点杨梅的银子也没有,道:“我叫少夫人买给你,你回去吧,别在院子里做这些怪模样。”

风一吹,蝶衣一颤,地上暑气没散,她竟觉得冷了,木讷地点头,就见庄政航又回了屋子里去了。

48欲掐还休

庄政航去而复返,回来后,见简妍躺在榻上看书,眼睛不看炕桌,却伸手在炕桌上胡乱地摸。

庄政航伸手将茶碗递到她手上。

简妍接了茶碗,喝了一口,抬头见庄政航脸上呆呆的,纳闷道:“您老怎又回来了?”

庄政航冷笑道:“端茶递水,铺床叠被,揉肩捶腿,你当我做不得吗?如今我暂时没有旁的营生,那当铺又都跟你家有来往,也不能出去典当东西,暂且让着你。”

简妍伸手指了指瓜子盘,“剥了。”

庄政航脸上青了青,终归拿起一颗瓜子嗑了,然后将瓜子仁送到简妍口中,“明日叫人给蝶衣买了杨梅吧。”

简妍用牙尖咬着瓜子,侧着身子含笑打量庄政航,“有出息,知道赚娘子银子养小妾了,大有燕曾的风范。”

燕曾乃是简妍离了庄政航之后的第一个男人,也是弄瞎了简妍眼睛的人。寻常简妍与庄政航都不提这人名字。

燕曾也是世家子弟,身材魁梧,剑眉星目,虽不及庄政航俊美,但多了三分英气。

比起简妍眼瞎之后,遇到流落在外的蒙兴,姐弟两人顺理成章地扶持过日子。简妍遇到燕曾,倒似是一出旖旎的风流韵事。

只是开头虽好,奈何结局不如人意。

至于庄政航也不提此人,大抵是因为骨子里不可抑制的自卑作祟,虽明知简妍离了他许久才与燕曾在一起的,但心里隐约就觉得是燕曾抢了他娘子。被人抢了小妾算不得什么,但被人抢了正头娘子,就是奇耻大辱了。

庄政航听简妍主动提起燕曾,叹道:“他本是浪荡惯了的,多少黄花闺女不要,能明媒正娶了你,已经叫我吃惊不小。再说你与他过了这么久,连个消息也没有,他不养小妾,等着断子绝孙吗?”

简妍怔了怔,躺在炕上拿了书盖在脸上。

庄政航嗑着瓜子,将瓜子仁旁在一旁,苦笑两声,“若不是为了蝶衣肚子里的那块肉,我如今也不会来伺候你。”便是蝶衣,他也不想多看一眼了。

简妍一本书盖在脸上,只露着下巴在外边,道:“你能为了她肚子里的一块肉来我这忍辱负重,你也算是个人了,不错,能屈能伸,将来必成大器。”

庄政航不与她吵,嗑着瓜子,忽地想,不知蝶衣的孩子出来,可会如他跟庄大老爷一般,恨不得将彼此撕了才好,“……多谢夸奖。”

“不客气,伺候好了我,银子给你,你自己个去买。免得那位什么时候看我不顺眼,就给我下绊子。”

庄政航一滞,心里想起刚才蝶衣的故作姿态,一时也觉堵得慌,“你是妻,她连妾都不是,你还怕她刁难你?”

“捶腿。”

庄政航怒意又起,却见简妍很是惬意地躺着,眯着眼,勾着嘴角,不知在想什么。

庄政航贴着简妍躺下,一手给她胡乱地捶着膝盖,一边去想嫁妆的事。

庄政航问:“嫁妆就放在舅舅那里就是,我也装个两耳不闻窗外事,如此岂不好?”

简妍见他还没想通,道:“今日我瞧着三弟是明着问玉枕,暗中要与他舅舅商议对策。如此,你也去寻了你舅舅吧。趁着分家的事没闹出来,也没人敢提,先问了你舅舅,要不要当个孝子贤孙,去抢了老夫人来养。说难听点,抢了老夫人就相当于挟天子以令诸侯。我当不起你老子,这话就是说说,你爱听不听。”

那句挟天子以令诸侯,庄政航倒是听进去了,忆起庄老夫人训斥庄大老爷的模样,心想若叫庄老夫人向着他,倒是有了对付庄大老爷的法宝,但是将嫁妆交给庄老夫人,这就要费些思量了。

庄政航正要细细地再跟简妍商议,就见她已然睡着了,手在她脸上悬了半日,到底不敢掐下去、扇下去,大着胆子在她脸上摸了一下,见她皱了皱眉头,吓了一跳,忙扭身对着一旁装睡,不知不觉,竟当真睡去了。

晚间,到了饭点,玉环进来将两人叫醒。

简妍洗漱之后,对着镜子挽发,见金钗叫人将饭菜端了进来、庄政航已经坐到炕上,开口道:“别急着吃,咱们去瞧瞧老祖宗吃了没。”

庄政航此时饿得慌,又因恼怒自己太没有骨气,撑不起男人的面子,于是并未搭理她,草草将饭扒下去,见简妍还在梳妆,不耐烦道:“不是要去见祖母吗”

简妍纳闷他哪来的气性,随着他出去了,半路遇到姚氏,姚氏道:“祖母气了一场,不知吃饭了没有。你们可是也要瞧瞧她的?”

简妍笑道:“可不是嘛。”

于是叫庄政航走在前头,她与姚氏在后头闲话。

姚氏因不知这场纷争的底细,也怕惹上麻烦,因此与简妍闲话,也不过说些家中孩童、园中姐妹如何。

几人到了庄老夫人院子外,小丫头通传之后,不见人叫他们进去,反倒是祝嬷嬷出来了,祝嬷嬷道:“少爷、少夫人都回去吧,老夫人知道你们的孝心。”

简妍笑道:“不知祖母可吃过了没有。祖母若是没有吃过,我们这些晚辈如何能吃得下?”

祝嬷嬷道:“老夫人哪里吃得下饭,只是几位陪着她不吃,反倒叫老夫人心里更过意不去。”

庄政航探头望了眼院子里,不见人,心想定是屋子里还在闹呢,于是道:“不知祖母如今如何了,可叫了太医来瞧了没有?”

祝嬷嬷笑道:“老夫人身子骨硬朗着呢,几位且回去吧。奴婢还要回去伺候着呢。”

三人见进不去,于是就要回去。

忽地,朱姨娘从屋子里出来,出来后,对着三人一颔首,彼此问了好,道:“夫人怕园子里的姑娘们多心,叫两位少夫人去照应着,婢妾也随着两位一同去。”

姚氏点了头,简妍望了眼朱姨娘,见她神情并不似祝嬷嬷那般凝重,心道定是里头的局势偏向对庄二夫人有利了。

庄政航不好随着女人再走,于是问:“四弟可还在书房里?我去瞧瞧。”说着,便向前头去了。

庄政航尚未过了前面角门,就见一女子探头探脑向他招手,分辨了半日,不记得是哪个,再看,见那女子虽未作妇人装扮,但神情妩媚,俨然不是少女,于是只当没看见,径自向前去了。

那女子不是旁人,却是庄大老爷身边的红娇,红娇虽被庄大老爷收用过了,但是没有回明庄老夫人,庄大夫人也故作不知,因此红娇并未开脸,也不似碧枝、翠缕两人摆了酒。但红娇自恃貌美,新近又得庄大老爷喜欢,只当那姨娘的身份早晚都是自己的,因此早早地就将姨娘的谱摆上了。

今日红娇听人说庄大老爷夫妇两人贪墨府中银子,打量着府中人心惶惶,庄大老爷与庄大夫人都不在,就动了跟庄政航幽会的心思。方才招手,见他跟见着陌生人一般兀自走了,心里生了闷气,于是跺着脚,就向后头园子里去。

红娇半路上,绕着路撞见简妍与姚氏,忙笑道:“两位少夫人好,那边都闹起来了,怎么你们两个还有雅兴饭后散步消食?”

姚氏捏着帕子,因觉与红娇理论失了身份,因此只是笑笑。

简妍看着红娇这娇俏模样,心道胡姨娘性子跳脱,红娇也与她仿佛,难为庄大夫人费了心思,能寻到这么些人来。

朱姨娘见两位少夫人不说话,笑道:“红娇,仔细老爷见了又不喜。你是谁?怎么能跟少夫人们你啊你的说话。”

红娇撇嘴,斜睨了眼朱姨娘,然后敷衍地赔了不是,叹道:“谁叫奴婢是这么个命呢,嘴笨脑子也不好使,不能跟朱姨娘一样得夫人喜欢。”

朱姨娘不语。

简妍看着这红娇,忽道:“母亲病着,回去了定是要静养。祖母吃不下饭,父亲定也是要陪着的。只怕父亲回去时,已经晚了,便是叫厨房做了饭菜,也要好些时候。红娇你不回去要了饭菜等着父亲来吃,在这里晃荡做什么?再说,父亲腿脚必定不利索的,你备了热热的粗盐,等着给父亲烫烫腿,也好叫父亲舒坦一些。”

红娇叹道:“哎呀,少夫人你不知道,老爷的饭菜能是奴婢说叫就叫过来的?还不得是夫人指派了才有?奴婢一个月五百钱,脸上的粉都不够买,身上用的帕子都用成一丝一丝的也不舍得扔,哪里去叫了菜来?”

朱姨娘笑道:“净会胡说,脸上的粉有府里的买办买,身上的帕子各院子都按例分派,还用你的银子?”说着,拉了红娇的手,塞了五钱银子到她手上,“你就听了少夫人的吧,总归是为了你好。”

红娇狐疑地望了眼朱姨娘,心道平白得了银子,置办了酒菜,若是庄大老爷不来,祭她的五脏庙也好,于是笑道:“还是少夫人体贴孝顺,三少爷就只长了一张嘴了,家里闹得不可开交,自己个倒是出去逛了。二少爷奴婢瞧着也要出门了。“

简妍笑笑,与姚氏又向前走。

姚氏因见简妍似乎是有意跟朱姨娘说话,便向前快步走了两步,算是装作不知两人说的话。

简妍见姚氏这般作为,心想姚氏果然是怕麻烦上身的,“姨娘,不知那边如何了?”

朱姨娘道:“那边自然是吵了,二老爷叫人去追大老爷派出去卖地的人,另叫人查账册;大夫人昏了又昏,老夫人叫她回去,她也不肯;三少爷领了王家三舅爷来,老夫人说是家事,要么王三老爷送了玉枕进来,要么就回去;三少爷就跟王家舅爷一起出去了;安家姑奶奶听说了这事,也拿了自己造的账册进来,一边说要领着表姑娘回家,一边催着大夫人将借她的银子一笔笔都还了,说了若是大夫人不给,就请了安家族长来替她们孤儿寡妇要。”

姚氏听了这话,回头望了眼朱姨娘,“姨娘可知大少爷如何了?”

朱姨娘笑道:“大少爷在那里两边劝解着。先还累着一些,但婢妾出来时,大老爷因知道大夫人给宫里大姑娘送了那样多银子,便与大夫人吵了起来。现在倒是不甘大少爷的事了。”

姚氏放了心。

简妍心想果然是墙倒众人推,若是换做先前庄大夫人春风得意时候,庄淑娴哪里敢这般。又想如今安如梦果然到来了要回家的时候,下回子见面,想必就是安如梦议亲的时候了。想起朱姨娘替她给红娇银子的事,悄声叫玉

49内忧外患

庄老夫人虽说过不关这些小辈的事,但到底息息相关,园子里的几位姑娘年纪大的面上还把持的住,比如庄采芹,此时满心狐疑着为何前两日约了今日去苗尚书家一聚,昨日侯府姐妹就来信说不去苗家了;年纪小的,比如庄大夫人的亲女七姑娘采瑛,如今才七岁,听闻自己父母惹怒了庄老夫人,虽不知细节,但也满面忧色。

简妍与姚氏见过几人,就各自回自己院子。

简妍回了棠梨阁,庄政航到底跟庄玫航道不同,说了几句,话不投机也就回来了。

这边他们夫妇二人洗漱后,简妍又提买金丝楠木的事情。

庄政航道:“你只说要买,我哪里有银子?若是用你的,你又与我不同心,指不定哪一日就要分道扬镳,到时候如何分了卖木头的银子?”

简妍道:“我出银子,你只跑跑腿。买了木头回来,我先给你五十两做辛苦钱,等着那木头出手,抛去本钱,我给你一成利润,如何?”

庄政航哼了一声,道:“五成。”

简妍冷笑道:“若是给你五成,我还不如去寻了我那无利不起早的哥哥,叫他去替我买。”

庄政航沉默了一会子,算是答应了。

“铺床吧。”

庄政航一愣,正要唤了丫头进来,就见简妍看他,知道她是在使唤他,于是黑着脸,铺了床,心里气过了,又想这活计可比他上辈子干的轻松多了,这婆娘以为这丁点事就能难倒他?

不提这边两人同床异梦,那边直到四更天,约摸算出府中还剩多少银子,庄老夫人气得胸口疼,不愿再见庄大老爷,直要撵了他出去。

因方才庄淑娴说玉枕的事,又多嘴说了内监太监如何,引出庄大夫人时常给太监银子,往宫里送东西银钱的事,庄大老爷又羞又恼,不住地瞪向庄大夫人,一恨庄大夫人拿了银子去填宫里的无底洞;二恨她不该瞒着他,不该将他当做外人一般。

他心里只恼着庄大夫人三不五时地往宫里送银子,白填了银子进去,倒是将自己也挪了公中银子还要卖祭田的事给忘了。

庄二老爷也吃惊庄大老爷竟会这样大胆子,心道这家虽是由庄大老爷掌管,但府中也不是只有他一人,庄大老爷如何就将整个学士府当了他一个人的?但因替秦尚书作保的人是庄侯爷,心知不可触怒了庄侯爷,因此并不提将庄族长那边的银子要来一事。

庄二夫人虽知道庄大夫人手脚不干净,但也没想到外边看着好好的学士府,如今已经成了空架子,半真半假地叹道:“府上还有五位姑娘,三个少爷终身大事没办。最少,一个姑娘三千两,一个少爷一万两,还有庙里供着的两位太姨娘的后事,一位也要两三百两,这些银子总该留下的,怎么就丁点也不留下呢?”

说到这,众人又望向庄大老爷夫妇。

庄三老爷不言不语地听着众人争了半日,忽道:“方才妹妹说大嫂买玉枕送进宫,那是要送给哪个娘娘?”

庄淑娴道:“可不就是淑妃娘娘吗?贤妃那边,大嫂早拿了先大嫂的枕头送去了。”

庄大夫人忽地看向庄淑娴,眼皮子颤颤,忍不住咬牙,心想庄淑娴一向都是与她亲近的,怎就这样倒戈了?莫非她不想跟她做亲家了?“姑夫人还请慎言!”

庄淑娴心里正焦急,方才她仗着是庄大夫人的债主,硬着头皮陪着庄家人一同看了管家对账,见府里几乎空了,知道自己借出去的银子拿不回来,又想庄大老爷夫妇得罪了侯府,庄敬航虽好,也是翻不了身的,反正安如梦不喜庄敬航,此时不离着大房远些更待何时?冷笑道:“大嫂子求着我借银子的时候,可没有这样疾言厉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