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外连风声也极大,夜里裹着暖和的皮毛,胤禛依旧紧紧的搂着权珮,将她整个人都藏起来一般,一丝风也吹不到:“.....今儿在营地驻扎的不远处有人挖到了一座墓,懂行的和硕额驸尚之隆说好似是唐代人物的吧,你不是一向喜欢唐代的东西么,我明儿带你过去看看.....”

墓?不知道大唐的她死后葬在了哪里,是不是也让后人挖了出来?

她便莫名的有些忧伤,胤禛好似是感觉到,轻抚着她的脊背:“这种事情你就想开些吧,前朝皇帝的墓穴都能被挖到,咱们死后谁又知道会怎么样?这种想也想不到的事情,不想最好。”

胤禛以为权珮在为自己死后的事情忧伤。

墓穴因为长年累月的被水冲刷,前几日又下过一场大雨,所以塌陷了下去,被巡逻的士兵发现,也没有看见什么墓碑,只是根据墓葬的结构估计应该是唐代鼎盛时期,下去探查的士兵上来,权珮立在胤禛身旁听得士兵对着尚之隆道:“里面到简单,一口棺材一把剑,到有几样女子用的物件摆在四周,还有一副女子的画像,保存完整,还能看见模样。”

不知道是谁葬在了这里,会不会其实也是位老友?千年之后以这样的方式见面。

尚之隆摸着胡子吩咐:“将剑和女子的画像都拿上来。”

日头不错,照的草原泛着绿色又勃勃生机的光泽,尚之隆客气的同权珮说话:“听说四福晋也对唐朝的东西感兴趣,不知道怎么看这座墓葬?”

“唐人随性,并不似后来之人万事都以规矩为要,包容开放,有容乃大,所以才能造就盛世。”

权珮的语气里带着怀念,还有隐隐的自豪,尚之隆笑着赞叹:“四福晋说的精辟。”

烈日之下对古物也是一种损坏,尚之隆示意下人打起了黑面的油纸伞,将带上来的东西摆在了一旁的桌子上观察。

画中的女子神情冷漠又高贵,连眼里的淡漠都看的清楚,头上的赤金凤凰似乎在这千年之后也闪耀着熠熠的光辉。

“瞧瞧,你就是这样。”

云右曾画了她的画像给她看,而她并不知道云右眼中的她如此冷漠,再次看见自己权珮觉得陌生又怪异,她听得尚之隆评价:“瞧着笔法应该是唐代无疑,看画中女子的装扮只怕不是位简单的人物,不知道这古墓是男子的还是女子的。”

自然是男子的,还是云右的。

这画是云右的最爱,他曾说等我死后一定要跟你住在同一个地方,是不是说明她死后女皇就将她葬在了这里,有云右就必定有她。

胤禛到更中意士兵拿上来的那把古剑:“是把好剑,不见锈迹,似乎还带着灵气。”

权珮不想在看下去,因为若真的在挖出她的墓葬,不知道此刻她会以怎样的神情站在这,她摸了摸自己脸颊:“天气太热,我先回去歇着了。”

胤禛瞧了瞧日头:“也是,你先回去吧,若真有什么好东西,我替你讨回来。”

权珮微微颔首。

其实她也猜得到,云右墓中那些女子的东西多半应该是她的。

这样刻骨铭心到死都不变的爱,叫她即使隔了几个世纪都觉得窒息,她此刻觉得,自己好似欠下了云右良多,不知道她死后云右是否有生儿育女,是否过的好,第一次想起云右的时候,没有杰泽的身影,会不会叫云右觉得开心些.....

上了年纪的康熙,好似越发喜欢年幼的儿子,一直将十八带在身边,十八年纪小又机灵懂事,很得康熙的喜欢,偶尔跟朝臣们说几句话也不忘了转身逗一逗一旁的十八,而十八童言童语也确实让康熙开怀了很多。

皇上喜欢的人总是更容易遭到嫉妒和迫害,不知道是十八自己身体不好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十八发起了高烧。

胤禛握着柄剑回来见权珮正在发呆,他笑着道:“原本想为你讨几样女用的首饰,后来瞧着拿上来的都是些寻常物件,便又让人放了回去,尚之隆给了我个面子,将这剑让我拿了回来,墓葬也埋好了,盗墓的事情做多了,迟早要报应到自己身上的。”

这是云右常用的一把剑,权珮认识,她笑的有些勉强:“怎么偏偏挑了这件?”

“就是觉得对我的胃口,好似就是我的一般。”

这话说的权珮怔神,又不大想胤禛看出她的心思,便问:“十八怎么样呢?你去看了么?”

“我去瞧了瞧,也问了太医,说是小孩子难免水土不服,好好养几日应该就无碍了。”

权珮便微微颔首,听得外头有些杂乱的脚步声,她同胤禛一起向外看,见有传信的侍卫跑向了康熙的御帐:“不知道是出了什么事?”

胤禛微微思索,将剑给了权珮:“我过去瞧瞧,你先别过来。”

“怪力乱神,子虚乌有的东西!”康熙愤怒的声音让众人都垂下了头,原来是有人在河里打捞上了不少背上长字的乌龟,稍微打听才知道附近的牧民近期都捞上来过同样的乌龟。

文字好似是长在乌龟的背上一般,只是大小的不同,统一都是“天下将变,子代父职”。

这确实是大逆不道的话,好似意思康熙的皇位就要儿子来坐了一般,而这个名正言顺的儿子通常让人想到的是太子。

于是太子的头几乎碰到地上,嘴里也应和康熙:“皇阿玛说的是,确实是子虚乌有的事情!”

太子说完话康熙就沉默了起来,那幽深的眼让太子都感觉到了控制不住的打了个冷颤。

康熙要人彻查此事,自己却不想在这住下去,第二日就要拔营而去。将没有大碍的十八阿哥留在这里养病,等病好了在叫人送过去。

第二日天还灰蒙蒙的,权珮睡的不大安稳,朦胧的醒来,只觉得身旁的胤禛好似不大对,下意识的用手摸了摸胤禛的额头,滚烫的厉害,她立时清醒了过来,披了衣裳起来,朝外头道:“来人!”

众人听说胤禛也发热,身体不适,所以都敢过来看望,连李德全都奉旨特意带了太医过来看望胤禛,说是跟十八的情形差不多,都是水土不服,需要调养,康熙便也下旨叫胤禛原地养病,等到用过早膳就继续向北而行。

突然走了那么多人,营地上空荡荡了起来,权珮看着胤禛喝了药迷迷糊糊的躺下,便又去看了看十八,十八年纪小,总是不大清醒,权珮看了看叮嘱了下人照顾的仔细些便又回来照顾胤禛。

偶尔也到云右的墓地边上坐了一坐,不知道是想说什么,到了现在这样,就是有再多的话好似也说不出口,天边的繁星闪烁,静谧美好,权珮的心也前所未有的安静,她悄声说对不起的时候,好似能听见云右的笑声一般。

身后的晓月却忽的警觉起来,猛的站起来看向不远处的夜色,权珮便也微微眯起眼,像发现了猎物的狼:“跟过去,看一看!”

第九十三章

漆黑的夜里呼呼的风声也格外明显,即使没有树木,茂盛的高草也可以遮住身影,若不仔细也只以为夜出的大鸟一闪而过。

“.....叫你做的事情都明白了吗?”一个浑厚些的嗓音问。

“明白了,都明白了!笑的保重做到万无一失。”这一个便尖细多了。

浑厚嗓音沉吟了片刻:“你自己小心,若是露出了马脚,只有死路一条。”

“明白,小的明白!”

又不知低语了什么,浑厚嗓音转身朝背离营地的地方而去,尖细嗓音站在原地,等了片刻才朝着营地的方向走了回去,渐渐的灯火明亮起来,便连人的面庞衣着也看的清楚......

权珮进去的时候胤禛正半躺着看书,只是瞧着好似更像在发呆,听见响动才回过神。权珮看他因为生病憔悴了很多,亲自到了一杯热水端过去坐在胤禛的床边递给他:“觉着好些了么?”

“没有昨天那么烫了,到舒服了些。”说着抿了一口热水润了润唇:“刚才出去了?”

“出去走了走。”

胤禛便点了点头,见权珮也没有什么特意要说的事,又觉得困倦起来,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生病,朝着权珮说话都显得有些柔软撒娇的味道:“我想在睡会。”

他这样说话,让权珮觉得好似是她不允许胤禛睡一般,她抿嘴笑了笑,接过胤禛手里的杯子放在一边,扶着胤禛躺好,给他盖好被子,胤禛却拉住她的手:“你坐一会,等我睡着了。”

好似孩子一般,此刻粘着权珮不大愿意她走开。

权珮便答应了,坐在床边像哄着久儿一般轻拍着胤禛,看着他闭眼睡下毫无防备的面容,到看的人有些心疼,替他掖了掖被角,又将辫子放在摆弄到另一侧,仔细的端详胤禛的眉眼,半响胤禛忽的睁开眼:“你这样瞧着我,我不大睡的着!”

权珮失笑,那漆黑的眼里分明的带着几分得意几分温暖几分满足,却偏偏语气有些埋怨,权珮瞧着他:“你的意思要我走?”

“我何曾说过?你躺下吧,这样到暖和。”

是不是因为生病,所以胤禛会这样别捏的可爱?叫权珮根本不忍心拒绝,便卸了头上的钗环脱了鞋子躺在了胤禛身边,又搂住他的腰,觉得他渐渐柔软下来。将脸埋在了她的脖颈处,轻叹了一声“真好”这才渐渐的睡了过去。

夜渐渐的也寂静下来,只有虫鸣和风声,十八阿哥帐篷里的灯却还亮着,守着的年轻太医在一旁的榻上打盹,连侍候的太监宫女也有的躲在角落里偷睡,有人听见响动忽的睁开眼,见是熟人才笑着道:“王公公,这么晚还过来?”

王公公一笑:“娘娘特地叫我留下来照看十八阿哥,怎么也要尽心才对,不然对不起主子的信任。”王公公说着就朝里走去,里面的十八阿哥还在熟睡,地上的凳子上坐着两个宫女,见是王公公忙都起身问候,王公公笑着点头,示意众人轻声说话,自己凑到跟前看了看十八阿哥,又将四周的陈设一一检查打量,觉得还算满意才微微点头,交代了众人几句,离开了帐篷。

不知道是不是如胤禛说的般暖和,所以连权珮也跟着睡了过去,半响听得有人在外头说话,才模糊的醒过来:“王公公怎么过来了?”

“就是跟四福晋说一声,十八阿哥都还好,叫四福晋不要挂怀,好好歇一歇。”

外头的翠墨笑着答应:“王公公有心了!”

这个王公公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权珮披着衣裳起来,片刻就见晓月从外头进来,在权珮耳边低语:“清觉已经叫人把王公公监视起来了,他也按着福晋的意思,今晚守在主子的帐篷跟前。”

权珮喝了一口清水:“你瞧着这个王公公到底想干什么?”

“看起来就是个尽职尽责又会钻营的太监,任凭谁也看不出异样。”

这难道就是王公公的手段,就好似那人说的一样,一点破绽都不露,最终出了事也没人会怀疑到王公公头上,也许会随着幕后人的手段联想到别人身上。

权珮摆了摆手:“你下去歇着吧。”

“奴婢还是侍候在福晋跟前吧。”

“不必了,不能打草惊蛇。”

权珮转眸,看胤禛睡的安稳,眼里不禁露出几丝笑意,吹灭了帐篷里的灯,又躺在了胤禛身边。

原是准备好了人赃并获的,只是巡夜的士兵看到了一闪而过的黑影,等追到跟前就发现了有人进了胤禛的帐篷,喊了起来,权珮起身回避,那作乱的贼子很快就被捉住,还没等人撕下面罩他就咬舌自尽。

撕下面罩看果然是王公公,又在身上搜出了一样特别的东西,带头的侍卫不敢随便做主问了起来的胤禛的意思。

“连同这个人一并交给皇上,先看看皇上的意思。”

侍卫忙应了一声,交代了可靠的人连夜办事。

临死之前王公公的眼里明明是无限的悔恨,是因为什么才叫他有这样的情绪?

权珮解释不通,等到安静下来再次睡下,胤禛才问起来:“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没跟我说?”

“有人交代王公公办事,被我撞见了,于是叫人暗中监视,原本以为会对咱们不利,没想到这么容易被侍卫给抓住了。”

“你是说王公公这么容易被抓住不对?”

“他是个谨慎小心的人,就算要做什么,应该也不会这么快被发现。”

“说不定那幕后的人原本就没打算叫我出事,只是想借王公公的命向皇上传达个消息......”

权珮一怔,是说王公公也中了局么?

康熙摩挲着侍卫交上来的在王公公身上搜到的东西,面上似乎有回忆有无奈失望还有厌恶,他又低头端详,见那小小的吊坠上惟妙惟肖的兔子,两只眼睛都是红宝石镶嵌出来的,瞧着活泼又可爱,半响他又重重的将吊坠拍在桌子上,目光里露出疲惫,吩咐李德全:“明儿折回去瞧瞧朕的小十八怎么样了。”

李德全忙答应了一声,瞧着那吊坠,总觉得眼熟,好似之前在哪见过。

第二日醒来,胤禛还是觉得不大舒服,康熙回来到亲自来看了一次胤禛,但始终没有提到昨夜里发生的事情,胤禛便也选择了沉默。

胤禛这边的情形还算可以,十八到好似恶化了,高烧不退,还说起了胡话,随行的阿哥们也不是没看望十八,即便心里不在乎,但也还是知道做做样子的,只康熙还是将所有人都骂了个狗血喷头:“.......你们一个个年纪大了,翅膀硬了,整日的勾心斗角,一点兄弟友爱都没有,十八都病成这样了,还在你算计我,我算计你,真让朕觉得心寒!”

这话说的除过几个年纪小些的,其他的阿哥都觉得心头一紧,不知道皇上是不是意有所指,还是只是气头上。

接下来的几天十八的情况越来越糟,康熙每日里都要骂几次随行的阿哥,亏得胤禛生病,才能“幸免于难”。太子不知道是听了谁的建议,硬着头皮请康熙外出狩猎,康熙冷笑:“十八都成这样了,朕还有心思外出?!”

这话说的太子无地自容,越发不敢在开口说话。

夜里又下起了雨,甚至有些冷,胤禛生病,所以帐篷里生了炉子,暖烘烘的舒服,权珮坐在睡着的胤禛身边看书,不远处十八帐篷里猛然传出的哭声,叫有些迷糊的胤禛猛然坐了起来,看向权珮。

权珮的神情说不上好,扯过来大氅替胤禛披上,又叫人找了牛皮的靴子撑起了伞,才扶着胤禛一起朝着十八的帐篷走了过去,还未进去,就听的有人惊呼:“皇上!”

猛然进去,只看见康熙脚步不稳向后倒了几步,一下子坐在了榻上,脸色极其不好,胤禛焦急的道:“太医呢?快把太医叫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去了医院,今天写文的时间有限,力不存心,也不想刻意凑字数,写的少了点大家见谅

第九十四章

驻扎的营地里响起了纷乱的脚步声,随行的阿哥们很快都赶到了十八的帐篷,跟随的福晋们并不敢贸然向前,大家聚在一起,也不敢说话,只见着太医提着药箱小跑了过来,跪在康熙脚下,替康熙诊脉:“皇上息怒,保重龙体呀!”

康熙的瞧着下首站着的一群儿子,冷哼了一声:“朕到是想息怒,只可惜没有这个命!”

阿哥们便越发不敢说话,垂下了头,只胤禛往前越了一步:“皇上龙体如何,需不需要开药?”

太医郑重的道:“还是开一些的好。”

胤禛便微微点头,有太监跟着太医下去抓药煎药,帐篷也就只剩下康熙粗重的喘息:“十八没了,这下你们都称心了!”十四到底胆子大一些,抬着头道:“皇阿玛,十八没了,儿臣们都很难过,还请皇阿玛保重龙体,节哀顺变。”

康熙猛拍了一下桌子,十四到底肩膀一缩,又垂下了头。

“不要以为你们一个个的想的什么朕不知道!朕现在看见你们就觉得不舒服,都退下去!”

八阿哥温润的声音响了起来:“还是叫儿臣们留下侍候皇阿玛吧,儿臣们这样退下去心里不安。”

“你们要是能心里不安到是朕的福气,只可惜,朕怕盼不到!”

八阿哥还要说话,见李德全微微摇头便将话又咽了回去,瞧了一眼太子,见太子行礼退下,众人便也跟着一道行礼退下。

外头的权珮打着伞候着胤禛,见他出来便迎了上去,瞧着其他人的神情便也知道这会的康熙心情非常不好,谁撞上谁倒霉,她握住胤禛的手,同众人点头打了招呼便向帐篷走去,胤禛的情绪也不太高:“十八怎么就出了这样的事......”

这次出巡塞外,一路上的事情实在不少,先是刻字的乌龟壳,接着又是莫名死掉的王公公,现在又轮上了十八,每一件的事情都说大可大说小可小,但谁又知道,一旦积攒到一起会发生什么?

回了帐篷,权珮先给了胤禛一杯热茶水,看着他喝了才问:“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还好吧,就是觉得有些累。”

“那就躺一会,也许.....”也许接下来还会有什么事发生。

胤禛便顺从的躺在了床上,看了一眼权珮,瞧她是坐在自己身边的,便闭目养神,权珮也才翻了两页书,胤禛忽的坐了起来,看着权珮道:“我想起来了!”

权珮疑惑:“什么?”

“我想起来王公公身上搜到的东西是什么了!”

有侍卫冒雨冲进了驻扎的营地,从马背上翻身下来,守在康熙帐外的侍卫瞧见,忙进去通报,片刻就有人领着冒雨而来的侍卫走了进去。

权珮替胤禛拉了拉身上的被子,听着胤禛道:“.....我幼年时候跟太子一处玩的时候多,那时候太子喜欢兔子,皇上曾亲自雕刻了一件兔子的吊坠送给太子,那都是很早之前的事情了,知道的人实在不多,只因为那兔子是单只脚的,所以我记得清楚,那是太子曾养过的一直少了脚的兔子,太子异常喜欢,皇上就是照着那兔子给雕刻的。”

皇上对幼时的太子确实喜欢,但这并不是重点,重点是,这个太子独有的吊坠兔子为什么会出现在王公公身上,而必然认识的康熙看到这个吊坠又是怎么想的?

不知道,接下来是不是还有什么手段?

“.....军营里有士兵调动的迹象,将军抓住了作乱的副将军凌普,并搜到了这封信函,将军让奴才连夜转交给皇上。”

凌普是太子的奶兄,在古北口带兵,抓到凌普,太子也就不远了。

龟壳上的字,兔子吊坠,十八的死,以及很早之前就对太子的种种忍耐因为这份太子写给凌普调兵的书信,全部都叠加了起来,让康熙气急攻心,连眼都红了起来:“来人!将太子给朕抓起来!”

在没有往日的一点的疼爱和包容,现在的康熙对太子除过厌恶还是厌恶。

这么大的骚乱很快惊动了随行的所有人,太子被抓,天大的事情,众人都惶恐起来。

皇上又将所有随行的阿哥都叫到跟前。

权珮细心的给胤禛披好大氅,又在他腿上绑了护膝:“你现在有病,一会什么事都少开口。”对太子的这个局设了这么久,终于起到了想要的作用,此刻想要改变什么是极其难的,最重要的是保全自己。

胤禛笑了笑,摸了摸权珮的面颊:“怎么到不放心我了?我一会就回来。”

权珮握了握他的手,点了点头,看他撑伞走进了雨幕里,有片刻的失神,半响微微叹气,太子大祸临头,只怕用不了多久就会有几个阿哥跟着倒霉了,不知道接下来的会是谁?她转身进了帐篷,低声吩咐晓月几句,晓月出了帐篷跟外头随行的郡王府侍卫交代了几句,自己便又进了帐篷。

这样动荡不安的时候,对权珮而言,最重要的是自保,而不是争斗。

帐篷里太子跪在地上痛哭流涕,他甚至不知道到底是错在了哪里,但显然此刻的康熙并不需要太子辩解,一脚将太子踹到,自己便也气的浑身发抖:“朕到底哪里对你不好,怎么就养出了你这么个不孝子孙!自小朕对你多般宠爱,多般包容忍耐,你就是这么回报朕的?!若朕养只狗,只怕比你还要忠诚听话些!只可惜了,你连狗都不如!”

外头候着的阿哥们大雨之中衣裳都湿了大半,但都纹丝不动,不敢多言一句,片刻有太监出来传话:“皇上叫大阿哥进去护驾。”

大阿哥的眼一亮,颇有几分自得,转头看了一眼还需要在大雨里等候的弟弟们,微微颔首,迈步走了进去,里头的地上太子还跪着,只是衣衫不整又痛哭流涕,实在是前所未有的狼狈,他眼里闪烁着几丝痛快,但很快转过,恭敬的行礼就侍候在了康熙的身边。

因为激动,他甚至双手都有些颤抖,看皇上和太子的样子,多半太子的位子是要保不住了,而皇上此刻又对他表现出了极大的信任,只怕他的好事将近了,这样想着,大阿哥越发挺直了脊背。

康熙似乎有些失去理智,将太子骂了将近一个时辰,却不容太子辩驳一句,最终叫人将太子压下去看管,而他自己也终于跌坐在了榻上,跟随在一旁的内大臣张廷玉紧张道:“皇上?”

康熙摆了摆手:“朕死不了,叫那几个不孝儿好好站在外头反省反省!”外头阿哥们也是受了无妄之灾,张廷玉此刻也不好过分多说,只朝一旁招手叫了太医过来:“给皇上诊诊脉。”

康熙的身体近几年来本身就不大好,这次气成这样,手就有些控制不住的颤抖,情形并不好:“万事您也要保重龙体才行。”张廷玉说话康熙还多少能听进去几分,康熙微闭上眼,眼角竟又泪珠渗出:“朕,累呀.....”张廷玉看的有些心酸,半跪着给康熙捶腿,帐篷里便沉默了下来。

夜越来越深,连雨珠都越来越大,外头站着的阿哥全部都湿透了,胤禛大病未愈,淋了雨只觉得全身一会冷一会热,人也昏昏沉沉起来,他听得有太监说话:“四福晋怎么来了?这样大的雨!”

“麻烦公公通报一声,我给皇上熬了好克化的小米粥,想亲自送给皇上。”

胤禛这才清醒了些,抬眼果见是权珮,他不由自主的微微皱眉,只是想说什么此刻也不大好说,而权珮自始至终并没有看他。

太监迟疑了片刻,还是进去跟李德全说了一声,李德全稍一犹豫,听得闭着眼的康熙问:“又怎么呢?”

“说是四福晋熬了小米粥给您送过来了,您看要不要叫四福晋进来?”

这会只怕所有人都恨不得躲的远远的,怎么还有个福晋愿意特意找上门来,康熙疲惫的睁开眼:“叫她进来吧。”

他到也想看看,这位叫他印象深刻的四福晋又有什么事?

大雨之中紫色的裙裾到底还是湿了不少,于是衣裳的颜色便深深浅浅的不同,食盒里的小米粥还散发着温暖的热气,盒子打开就透出了一阵清淡的香气,瞧颜色竟是淡淡的碧绿色,说不出的诱人,专门的小太监盛了小碗交给了李德全,由李德全验过,小太监才再次盛了小碗捧给李德全,李德全亲自给康熙喂。

大阿哥撇眼打量着自进来就没有多说一句话的权珮,见她眉目浅淡清澈,实在瞧不出她的任何心思,难怪他额娘再三强调四福晋不简单,看来也是有原因的。

只是寻常的小米粥,但喝起来总觉得不同,透着清淡的香气,典雅或者是温暖吧,在这个雨夜里让人连痛苦和无奈似乎都忘记了很多,小半碗粥康熙很快喝完,又让人盛了半碗。

一旁的张廷玉和李德全难免都有些欣喜,皇上好几日都没有好好吃饭了,今儿下晌午开始就没进一口,没想到这会到吃了这么多。

也许是因为吃饱了人也觉得安逸了,康熙说话都温和了不少:“你这小米粥是怎么熬的,御膳房都没有这味道?”

“.....选了六月荷花未开荷叶最绿的时候早晨不沾水不沾露珠的采下,又在九月太阳温暖但又不足够炽热的正午将这些荷叶晒干粘成粉,放在坛子里密封,等到十月了就埋在盛开的桂花树下,等到下第一场雪的时候取出来,同顶好的小米放在一起熬煮,火候的掌握也是个敲门,只是全凭经验并不好说,这样也就熬好了。”这清澈安稳的声音都听的人觉得舒服,好似有安抚人心的作用,于是康熙的说话声更温和了几分。

“难怪味道这样特别好喝,竟然有这么多繁琐的事情在里头,可见万事要做好都不容易。”

权珮便应了一声:“您说的是。”

康熙微顿了顿,等着权珮说些什么,权珮却保持了沉默,半响康熙摆手:“好了,朕知道了,你回去吧。”

“是。”

权珮往外走,李德全忙跟了上去:“四福晋留步.....”还未开口,权珮便道:“一会我就叫人将那些荷叶粉送过来。”

李德全眯眼一笑:“那就谢过四福晋了。”

康熙瞧了一眼从外头进来的李德全,半响叹了口气:“老四娶了个知冷知热的好媳妇呀!叫老四回去歇着吧,最好在叫太医过去瞧瞧,他还生病着,只怕这会不大好。”

李德全忙应了一声,想着权珮脚步都快了几分,四福晋的面子还是要多给的。

张廷玉难免有些佩服这位四福晋,只送粥什么都不说,康熙也能自然而然的想到胤禛,这其实比在这会求情更高明,又不真的是不顾儿子死活的皇上,康熙必然会叫胤禛歇下的,真是聪明人,做个事情都叫人觉得赏心悦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