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依看着瞬间像是苍老了很多的许敬德,心里很为阿浩不值,她虽不知道那吸毒的危害究竟有多大,但她相信阿浩,他决不是个自暴自弃的人,眼前又浮现出阿浩没心没肺的笑,他嘻嘻哈哈无忧无虑的样子,心里便更是酸楚了,阿浩是那种把快乐留给别人,痛苦深埋心底的人,与他相处了这么久,她仍没有触到阿浩的内心世界里去,不知道他的究竟有怎样一个不堪回首的过去。

她缓缓走到许敬德面前,扶起许敬德,定定地看着他的眼睛说道:“许书记,阿浩是你的儿子,无论他现在变成了什么样子,你都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就像你方才教我的那样,不是所有的事情,做错了就有改正的机会的,但同样,也不是所有的事情做错后,就不能改正的,你是阿浩的父亲,如果连你也不相信他的人品,你都对他失去信心和希望,他又怎么可能对自己还怀有希望呢?也许,您应该检讨一下,在他的成长过程中,您究竟付出过多少,您是不是又配作一个合格的父亲。”

她边说,手指边搭在许敬德的腕脉上。

“你算什么东西,你竟然敢来教训长辈,真是不知天高地厚。”李慧芝没想到依依竟然用这样的口吻来跟许敬德说话,真是没见过这样狂妄的女孩子,厌恶的喝斥道。

依依懒得理这个女人,松了许敬德的手道:“你有肺病?”

许敬德惊异于依依的医术,点了点头。

“那你还是多休息吧,不要太操劳了。”依依走进病房,拿了纸笔写下一个方子递给许敬德:“照这个方子上的药吃三个月,应该对你的病情有作用的,你应该是肺纤维化,这病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严重起来也会致命的,请许书记为了嘉明和嘉晴好好保重身休。”

依依说完后,转身就走,她还要去看望许嘉明,人家救了她,出于道义也是要去看看的。

“江依依,请等等。”许敬德深吸一口气,追了几步上来。

依依回头看着他,这位在政坛上哧咤风云的泰安第一人,此时像一个衰老的老人一样殷切地看着依依,眼里泛起湿意:“你…说得对,我不是个称职的父亲,请你告诉我,阿浩他,究竟都有什么病?”

依依等的就是这个,她看了李慧芝一眼道:“阿浩的检查报告在主治医生那里,您可以详细询问主治医生的,不过,我可以告诉您的是,他中毒了,并非是你们所说的海洛因什么的,而是在他十岁前,他一直服用一副慢性毒药,这个毒药会侵蚀他的心脉,表现在外表就好像他有心脏病一样,所以,我认识阿浩时,他一直吃治疗心脏病的药物,其实,他没有心脏病,而是心脉受损。”

“十岁以前?那时候阿浩还住在家里…”许敬德震惊地说道,猛然转头,目光凌厉地看向李慧芝,李慧芝在依依说出这番话时,就有点想躲,可又不敢躲,越是躲越说明她心虚,哼,不过是个小丫头而已,连国际知名医疗机构也没能查出来的病,就这丫头几句话,谁信啊?

“敬德,你怎么也相信一个黄毛丫头的话啊,当年,阿浩患病,我爸爸可是亲自带他去美国纽约看过病的,他和他妈妈一样,患有先天性心脏病…”李慧芝冷静地回道,她神情里看不出半点慌乱来,连眼神也是很笃定的,让许敬德不得又怀疑起依依的话来。

他深深地看了李慧芝一眼,沉默着并没有说话,依依也知道自己的话很难就让他相信,只是淡淡地笑道:“阿浩身上的毒性每发作一次,全都都会发抖,手脚发麻僵木,有时动弹不动,最难受的是,毒发时,他会痛不欲生,我想,他之所以会吸毒,就是因为抵抗不住那非人的折磨吧。我听说,医院里也有吗啡,也是有镇痛作用的,所以说,如果阿浩吸毒,就如同给重症病人吃止痛药是一个道理,没什么见不得人的,如果一个人痛得受不了时候,还要眼睁睁地看着他痛,除非那个人是铁石心肠。”

依依说完后,便起身走了,她并没有去看许嘉明,相对阿浩来说,许嘉明太幸福了,有疼爱他的父母,有可爱的妹妹,陪伴着他,而阿浩…一想到阿浩,依依的心又是一阵酸楚。

许敬德被依依的话说得很不自在,他感到很惭愧,一个在政坛上打拼了几十年的人,见识和胸襟还不如一个十七岁的女孩子广博,想起阿浩,他更觉难受,刚才打他的那巴掌,阿浩眼里迸射出的那股怨恨像把刀一样的刺进他的心脏,搅碎着他的心。

江依依说得不错,在阿浩的成长过程中,自己究竟做过什么,如果江依依说的是真的,那阿浩身上的毒,不是管是什么原因染上的,他都难辞其咎。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江依依,请你好好照顾阿浩,如果有时间,欢迎你到我家里来坐坐,陪伯伯聊聊天。”眼看着依依的身影也要消失在楼道里,许敬德大声说道。

依依听见了,但头都没有回便走了。一出门,她就打电话给阿浩,但阿浩的电话处于无人接听状态,她的心便狠了起来,阿浩,你这混小子,又去哪里了?

她干脆回了龙山,别墅里并没有找到阿浩,她便开始熬药,今天是阿浩泡澡的日子,阿浩喜欢她给他泡澡,她相信,阿浩会回来的。

边熬药,她边做菜,最近她偿试着自己做饭做菜,虽然没有阿浩的手艺好,但还是逐渐有所提高的。

四菜一汤,色香味都浓,她把饭菜都摆在桌上,看着桌上的菜,她有一种满足感,很像前世的庄子里,主妇做好饭菜后,等待在田间劳作的相公,回家一起吃饭的样子。

反应到自己竟然冒出这样的念头,依依难得的羞红了脸,什么呀,阿浩是弟弟呢,怎么胡思乱想的,依依忙把这种奇怪的念头赶出脑海,双手放在桌上,静静地看着冒着热气的饭菜。

等了两个小时,阿浩还是没有回来,依依又把饭菜撤下去,又重新热了一遍,继续等。

晚上十二点时,依依已经把饭菜热了四遍了,阿浩还是没有回来,她伏在桌上睡着了。

昏暗的廊灯将一个人的身影拉得好长好长,屋里,依依孤独而寂寥地睡了,屋里,那个影子像一个碉塑一样,一直立在窗前,就那样静静地看着屋里的女孩子,如果他肯走进去,两个人一起吃饭,那该是多么温馨的场景啊,好几次,他的脚都迈开了,就是有逾千斤一般走不进去那原本就属于他自己的家。

他不敢进去,怕一进去之后,自己就依恋上了那分宁静与祥和,她是他的毒药,一饮而就上瘾,再也无法戒掉,嘉明有是适合她的吧,那傻小子爱得真切,爱得义无反顾,如果没有那个可恨而又讨厌的女人,他们应该是很幸福的一对的吧,依依曾经对嘉明是动了心的…

秋深霜重,他站在窗外已经有六个小时了,一阵风吹来,屋里的依依缩了缩肩膀,迷迷糊糊地抬头四处张望了一眼,咕浓道:“阿浩天冷了,你要回来添衣啊。”然后,又伏下去睡了。

那娇小的身影慢慢地缩成了一团,阿浩再也忍不住,轻手轻脚地走了进去,伸手将她搂进怀里,向楼上的卧室走去。

把她放在床上,拉开薄被给她盖上,正要起身悄悄溜走,睡梦中的依依突然伸了双手,搂住他的脖子,似是清醒,又似是梦吃:“阿浩,我知道,你泡完澡后喜欢我陪你睡…”

阿浩的鼻子一酸,轻轻拉下她的手臂,在她耳边轻哄道:“嗯,我就这点秘密也被你发现啦,你说话要算数哦,我这就去泡药澡了,不许走,要陪我睡哦。”

依依闭着眼睛笑了,翻了个身,又沉沉地睡去。

阿浩坐在浴盆里,老实地泡着依依精心熬制出来的药水,心口的剧痛又一次袭来,加上两天没有吸毒了,他的精神很差,他痛苦的倦在浴缸里,极力控制着自己去吸毒的冲动…

好像有人拿着钢针正从心尖上戮下去,阿浩死咬着唇,不让自己叫出声来,这种痛让他额头上的青筋直暴,两手紧抓着浴缸沿着,极力不让自己离开浴缸。

终于,疼痛和毒瘾双重的煎熬让他忍耐不住了,他猛然起了身,长腿向外跨去。

突然,依依娇小的身影就出现在了卫生间门口,她第一次没有对阿浩赤着的身体感到羞涩,她只是定定地看着阿浩,眼里充满鼓励和信任,目光柔和得要浸出水来。

阿浩不由自主的又蹲进了浴缸里,双手紧抱着头,努力与病魔和心魔对抗着。

“阿浩,我相信你。”依依缓缓走过来,蹲在浴缸前,仍是柔柔地看着阿浩。

“你…你不是睡着了吗?又来偷看我的身体,真没见过你这样的女孩子,也不知道害羞。”阿浩挤出一点笑容来,满嘴玩笑话。

“反正又不是第一次看了,最多,我对你负责就是,不对你始乱终弃!”依依笑着勺了药水抹在阿浩的头上,她刚才又烧了一锅热的,先前的那锅早冷了,该死的阿浩,也不说热了再泡,冷水的效果可是大打折扣的。

阿浩的黑眸幕然一亮,然后又很快地暗淡下去。垂着眸子并不看依依的眼睛:

“我说着玩儿的呢,你别当真,我把你当妹妹看呢。”

“嗯,我没当真呢,我们还小呢,我打算把饭店开起来,多赚钱,让我妈过上富足的日子,然后,再招个上门女婿,一起给我妈养老送终呢。”依依装作没看见阿浩眼里的纠结和痛苦,很随意地说道。

“哦,那你想找个什么样的上门女婿。”阿浩被她带得也随意地问。

“嗯,应该长得高高大大的吧,要很会做菜,我做的菜不好吃,你看,连你都不肯回家吃我做的饭菜了,肯定是难吃得要命对吧,所以,他一定要很会做菜,最拿手的要是牛肉面,因为我和我妈都喜欢吃。”

阿浩的黑又圆的大眼又开始发亮了,虽然双眉仍是紧皱,却似是被依依吸引了注意力。

“…嗯,个性吗?要很开朗的那种啊,有时爱撒点小娇,可以让我打几下又不还手,有时会调皮的缠着我,有时…嗯,会在我不知道的时候,躲在暗处帮我,时时把我放在心上,我的事情,他永远是第一个知道,我遇到危险,他第一个冲在前面,不露痕迹的帮我消除…”

阿浩的嘴角露出一丝羞郝的笑来…

“嗯,不过,不能太傻了,每次帮了我,都把功劳给别人,也不能总是不爱惜自己的身体,总把自己的苦闷在心里,从来不跟我说,好像根本就不信任我,认为我是个不值得分享的人。”

阿浩又垂下了头,哺哺道:“依依,我怎么感觉这个人好熟悉啊…”

“是吗?你也觉得熟悉哦,因为这个人你认识啊。”倒底是第一次用另类的方式表白,依依羞涩的垂下眼眸。

“是啊,我怎么越听越觉得这个人就是嘉明呢?依依,上次你盘店子的时候,那个打压巩倩的背后那个人,就是嘉明…

“啊,你看,水不太热了,我再去烧热一下。”依依蹭的从地上站起来,转身就冲了出去,说是去烧热水,壶却扔在了卫生间里。

阿浩痛苦地看着卫生间半开半闭着的眉,头慢慢地向药水里沉去。

74

第二天,依依一大早就接到了赵慧英的电话:“依依,许总受伤了?她们都说,他是为了救你而受的伤?”

依依还在床上没起来,昨天她等阿浩泡完澡后,又为他运功疗毒了一次,倦得很,所以,睡到大天光也没醒得来。

接到电话时,声音就有点沙哑,“妈,也不是很严重,动了手术,应该没什么大碍了吧,要休养来着。”

“依依,妈不管他的伤势如何,人家救你的这分心是咱们得报答,听说是很多把小刀飞向你,若一个不好,真伤了性命怎么办?你现在赶紧到医院里来,妈也请了假去医院。”赵慧英对依依这种不太在乎的语气很生气。

依依就想起昨天许嘉明那殷殷的,略带无奈而又痛苦的眼神,放下电话,她翻身伏在床上,将头埋在枕头里捂着,昨天的事情让她很是震憾,阿浩…我该怎么办?如果能把你身上的伤、毒全都治好,也许,我的心能放得下你,可是,现在,我该怎么办?

起了身,悄悄走到阿浩卧房前,门微开着,透过缝隙看去,阿浩睡得很熟,睡着后的阿浩,那张脸更显得稚气,像是个天真的娃娃,粉红的小嘴轻嘟着,也不知道梦到了什么,轻轻地瘪了瘪,秀气的双眉紧蹙着,脸上有着不合他相貌的痛苦,依依的心微微抽痛,很想走过去轻抚他的双眉,让那原本应该开心的,快乐的眉舒展开来。

摇了摇头,她去了厨房,炖了一锅药粥凉着,盛了一大碗在保温桶里,留了一大半在锅里,等阿浩起来后吃,自己提着保温桶出了门。

医院门口,赵慧英焦急地不停地在门口张望,一见依依过来,便迎上来,抓住她的手道:“怎么才来啊,快点吧,我看到许总的妈妈进去了,别让人家说我们这样不知好歹,不晓得感恩,妈今天把所有的存款都取出来了,不管怎么着,人家是救你受的伤,医药费怎么也得我们出。”

依依听了鼻子就酸,拉住赵慧英道:“妈,你那点钱就留着养老吧,我有钱呢,怎么能要您的。”一个月才一千多块,舍不得吃又舍不得穿,巴不得一个钱拆成两个钱用,却为了自己能不欠人家的良心话,宁愿都拿来了,这就是娘的心啊,前世时,娘也对她也有这么好的。

“可是你要开饭店,依依,妈知道你能干,这钱花了,将来你还不得又赚回来,妈不怕没人养老呢。”赵慧英把刚取出的钱往依依的包里塞。

“妈,我不要…”依依小声地推着,又怕医院人来人往的看见不好。

“别争了,先进去看看再说,依依,别管人家怎么说,咱们只做到良心无愧就行啊。”赵慧英压住依依的手,拖了她往病房里去。

昨天出了手术室后,许嘉明就眼巴巴地等着依依来看他,结果李慧芝阴阳怪气地告诉他,“她早跟阿浩那小子走了,嘉明,你为她连命都差点没了,人家心里却只想着别人,儿子,咱别那么傻好吗?你要什么样的好姑娘没有,非要喜欢个小乡巴佬?”

嘉晴在一边就叹气:“妈,感情的事情怎么能用钱来衙量,我看依依不是那种人,您别用她的出身来评断她的人品好不好。”

李慧芝一听更气了,戳着嘉晴的额头就骂:“你呀,你还有资格说,你跟那姓刘的小子要是再有来往,看妈不告诉你爸去,感情,感情,感情能当面子?能当饭吃?不是妈俗,如果让你们两个变成穷光蛋,穿不到名牌,开不起名车,连萝卜青菜也吃不到,每天为了几十块钱的生活费劳碌,我看你们还会不会一天只讲感情。”

嘉晴被她抢白了一翻,无奈地低了头,眼神幽幽地看着窗外,心也开始痛了起来,刚才刘季昊跟萌萌走的时候,她清楚地看到,他的唇边是带了笑的,和那个单纯而又简单的女孩子在一起,他应该更开心,更轻松吧,那样自然而又轻松的笑容,是她以前没有在他脸上看到过的。

李慧芝见女儿也对她不太理睬,又气愤地多说了几句,后来许敬德来了,她才停了嘴。

许嘉明心里乱糟糟的,后来一再强调自己想要睡,不要人陪护,有什么事医院里也有特护,李慧芝和嘉晴才走了,许敬德还有很重要的会议要开,也走了。

所以,第二天起来,许嘉明睁开眼瞧着四周冷寂的白色墙壁时,反而觉得耳根清净了,心里也有了隐隐的期待来,妈不在,依依应该会来看我了吧。

依依被赵慧英拖着着,一旁很多人不时地看这对母女,依依小声央求:“妈,我自己走,我本就是要今天去看他的。”

赵慧英这才松开了手,病房在十一楼,依依带着赵慧英往电样去,正好看到电样到了,她忙紧走几步走了进去,赵慧英也随后,依依刚要关电梯门,赵慧英忙挡住了:“有人也要上呢。”她看到有个人正走过来,便很好心地按住了电梯门,依依一抬头,竟然是李慧芝和嘉晴,李慧芝先还礼貌地向赵慧英点头致谢,一抬眼看到江依依也在,脸顿时就冷了。

嘉晴对依依去好的点点头,附在她耳边小声道:“依依,你昨天没来,我哥好失望。”

依依的尴尬地说道:“我临时有点事…”也不知道怎么和嘉晴说阿浩的事有好,嘉晴很单纯,她不知道嘉晴对与阿浩和李慧芝之间的纠葛知道多少。

李慧芝一看嘉晴跟依依嘀嘀咕咕,神态亲密,冷脸说道:“嘉晴,你是有身份的人,不要是什么人都跟她交往。”

赵慧英正想问依依怎么认识刚进来的人,笑着想与嘉晴说话呢,她觉得这姑娘看着好眼熟,听李慧芝这样一说,也生气了,把依依往怀里一拉道:“依依,过来,别跟那些眼睛长在额头上的人说话,人家看不起咱,咱还没拿眼睛看人家呢。”

依依没想到赵慧英如此护犊,感觉自己就像小时候被人欺负了,有妈妈来保护自己一样,依顺的偎在赵慧英的怀里,只是对嘉晴吐了吐舌头。

嘉晴也低头偷笑了笑,却是暗暗地拉住依依的手对赵慧英说道:“阿姨,我是依依的朋友,依依以前救过我呢,要不是她,我的腿可能是瘸的。”

嘉晴说这话的意思也是在提醒李慧芝,依依对自己也是有恩的,人家本事着呢,根本就不用巴结她。

“是吗?我家依依就是能干,别人看不起她,她可是我心里的宝。”赵慧英瞪了李慧芝一眼,笑着对嘉晴说道。

李慧芝不屑地把目光投到别的地方,懒得与赵慧英说话。

到了十一楼,四人同时下电梯,李慧芝停下脚步道:“有些人不是很讲志气,说过不再缠着我家嘉明的吗?怎么今天又来了?说话还是不算数啊,我以为她还很有骨气呢。”

赵慧英这才知道这个傲慢的官太太是嘉明的妈妈,脸色顿时就变了,怪不得依依对许总不冷不热,有这么个势利的娘,以依依的脾气当然是受不了这分鄙视的,不由心头一痛,都是自己不好,没有给依依一个高贵的出身,有使得她受人轻视。

回头看依依的脸色也不好,把她一扯理直气壮地说道:“依依,咱们是知恩图报的人,许总救了你,不管是出于什么心思,咱们都得感激他,如果因为几句不着眼的闲言闲语就不来医院照顾和看望你的救命恩人,那只会让人说你忘恩负义,说咱没良心,咱只管们着良心做自己应该做的事,不让人家戳脊粱骨就成了,至于别人爱怎么说让她说去,就当狗叫就是,狗咬你一口,难道咱还要咬一嘴毛回不成?”

李慧芝听得大怒,回头颤抖着手指着赵慧英:“你…你这个无知泼妇!你竟然敢…”

“我怎么了?你让这里的人听听谁是泼妇,开口闭口就骂人,这就是你们有钱人所谓的修养?快别让我呸起你。”说罢,拉了依依毫无顾及的往许嘉明病房里去,又对依依说:“你怕啥?咱又没打算跟这种人成亲戚,咱行得正,坐得瑞,要妈说,女人这辈子找个好男人重要,找个有品质的,有休养的婆婆更重要,像刚才这种人,你可千万离她远点儿,别找回来给妈添麻烦,妈可没心情跟这种亲家生闲气。”

“妈…”依依简直要崇拜赵慧英了,她拖住赵慧英的手臂,头枕在她的肩膀上往前走,心里觉得特温暖,特感动,也特踏实,就是,怕个毛啊,她又没打算求许家什么,就是妈说的,咱就是单纯来感激恩人的,就把许嘉明当一个见义勇为的恩人来待就好,没有了那些感情纠缠,她觉得轻松了好多。

李慧芝被赵慧英气得脸色发青,踩着高跟鞋笃笃地直冲,嘉晴躲在后头感叹:天啊,依依的妈妈好强大哟,一时又觉得好羡慕,怎么人家的妈妈这样通情达理,自己的那个妈却…

许嘉明正侧卧在床上,眼睛淡淡地看着窗外,赵慧英丰先走了进去,很礼貌地敲了敲门,许嘉明眼睛一亮,果然看到了她身后的依依,高兴地说道:“阿姨,你也来了?”眼睛却盯着依依手里的保温桶,唇边就漾开一个幸福的笑容。

“嗯,我是特地来看您的,许总,这回多亏了您救了我家依依,若不是你,依依怕是要…”赵慧英走到许嘉明的床前,真诚地说道。

“阿姨,我只是正好碰到了,您看,也没什么大伤,过几天就会好了。”赵慧英的话说得很客气,却透着淡淡的疏离,许嘉明哪里听不出来,他眼神微黯,忙安慰地说道。

“不能这么说,不管怎么样,你终归是救了我家依依的,许总,我带了两万块来了,虽然不够,但是,这阵子,我会想办法出去借,等你出院时,我一定能将所有的医药费都凑齐了送来…”赵慧英笑了笑,一本正经地说道。

“阿姨…你何必要这样…我不缺钱…”许嘉明越听心越慌,他救依依,从来就没想过要她感激,他只是想要保护她而已,虽然,他总是做得不好,但他在尽力学着怎么去做,尽力做得更好。

“嗯,我当然知道你不缺钱,但你再有钱,那也是你的,你为救依依而受伤,这医药费是我们该出的,一码归一码,不能混肴了。”赵慧英不等他说完,很有郑重地说道:“许总,你若不肯收这钱,就是看不起我,看不起依依。”

许嘉明顿时对赵慧英肃然起敬,在这个平凡的女人身上,他看到了骨气,看到了朴实无华的美,怪不得,能教出依依这样的女儿来呢。

“好,我收下,阿姨,你难得来,请坐。”许嘉明也郑重地点头道。

赵慧英这才露了笑容,正要说话,李慧芝走了进来,冲着赵慧英就吼道:“把你们这点臭钱拿走,我儿子的健廉是这点子臭钱买得到的么?出去,只要你们不再缠着我儿子就好了。”

说着,把依依放在床上的钱拿起对着空中就撒,赵慧英怒了,那是她好不容易有积攒下的钱啊,正要说话,许嘉明连连说:“阿姨,对不起,对不起。”挣扎着就要起来,却被背上的伤抽得痛得中呲牙,李慧芝见了伤心地过来扶他,他奋力用手一甩道:

“妈,你身上的钱也不见得比地这的这些钱来得干净,阿姨也许很穷,可她是靠劳动和血汗攒下的钱,而您呢,才四十几岁就内退了,您拿着国家发的退休工资,过着养尊处优的生活,为这个社会和他人又付出过什么?你凭什么说阿姨的钱是臭钱?”

赵慧英原本气得要教训李慧芝几句的,听了许嘉明的话这才消了气,倒觉得许嘉明看着顺眼多了,可惜了,真是个好孩子呢,怎么就摊了这么个妈啊。

一时,她用非常同情的眼神看着许嘉明:“许总,难为你了。”

李慧芝没想到儿子会在依依母女面前这样落她的面子,不由更气,正要又说话,嘉晴从后面进来,咕哝道:“妈,你真的做得很过份呢,你这样做污辱的不是阿姨,而是你自己,连着我和哥都觉得很没脸。”

李慧芝气极,儿子女儿竟然都不站在她这边,一时哭了起来,这时,她的手机响了,里面传来一个很低沉的声音,她听完后,脸色立即变白了,也不管屋里的人,抬脚就走了。

嘉晴抱歉地看了眼依依,将地上的钱很认真的,一张一张地捡了起来,依依原本没动,看她这样,也跟着去捡。

赵慧英把依依炖的补粥盛了一碗出来,扶许嘉明坐下,笑道:“嘉明啊,这是依依亲手炖的,我都没福份吃到呢。”

许嘉明没想到赵慧芝这样开明,很快就不计较李慧芝的无理取闹了,听了赵慧芝的话笑得两眼弯弯的,不时的就偷瞄蹲在地上的依依,大口大口吃着绵软的粥,一脸的幸福。

嘉晴见了直瞥嘴,眉间却仍是挂着忧郁,她和哥哥的感情都被妈妈搅得乱七八糟的,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刘季昊和依依一样,都是硬骨头,没一个肯在李慧芝面前说软话低头的,唉!

依依看许嘉明吃得开心,心情也很好,又亲自给他添了一碗,小声道:“你要是喜欢,我天天给你做了送来。”

许嘉明故意当没听见,莫明地看着她,啊了一声,依依又小声说了一遍,他有笑着猛点头,“依依,我还是怕背上留疤呢,你不是说会帮我敷药的吗?背上太丑了我怕…被人嫌弃。”

一旁的嘉晴见哥哥说话时,眼睛灼亮地看着依依,把钱收拾好后,就非拉着赵慧英出去,说是要看医院后面的菊花,赵慧英也知道她是想给依依和许嘉明制造单独相处的机会,想了想,还是跟她出去了。

屋里再没旁人,许嘉明就去握依依的手,依依下意识的就往后退一步,许嘉明的身子向前一弓,痛呼一声,像是一头就要栽下床去,依依慌忙过来扶他,他趁机就握紧了依依的手,仰起脸,凤眼湛亮:“依依,好痛啊。”

依依脑子里立即浮现出阿浩发病时,身子痛苦的倦成一团的样子来,手下意识的就在挣扎,许嘉明程紧了不肯放:“依依,告诉我,我要怎么做,你才肯相信我?”

“嘉明,阿浩的事情,你知道多少?”依依忍不住就问道。

许嘉明听得一怔,眉头就皱了起来:“我不太知道,他离开家时,我才八岁,后来我一直很少见他,怎么了?为什么问我这个。”他莫名地就感觉恐慌,依依难道已经喜欢阿浩然了吗?是啊,阿浩做得总比自己好,可是这几个月来,他已经学会内敛,学会在背后默默地关心依依了,若不是这次打架事件,他也不会…

“阿浩十岁以前就中毒了,而且,是一种很厉害的慢性毒药,如果再不清除的话,也许,他活不过三年…”依依沉痛地看着许嘉明,心里莫明的就感到很愤怒,豪门争斗在古代也很多,她前世就没少看到,可这个时代根本就不同,许敬德并没有万贯家财可以给两个儿子继承,许嘉明自己就已经身家上亿了,又没有什么王位,侯爵可以承继,究竟是什么原因令那个人对小小的阿浩下那么重的毒手呢?

“什么?你是说…大哥他…”许嘉明听得震惊得无以复加,怎么可能?十岁以前,大哥他才…“难道你说是我妈?”许嘉明猛地坐床上想站起来,却扯得伤口一阵剧痛。

“我什么也没说,这是你们家里的事情,我没有证据,不敢乱说。”依依扶他坐好,“我只是想告诉你,这几年,我会呆在阿浩身边,一直帮他治病,阿浩的病不好,我是不会离开他的。”

许嘉明颓然的半躺在床上,凤眸凝深,很多想不通的事情,在脑子里似乎都有了合理的解释,龙山那座别墅,怪不得,同样是孙子,奶奶却不让自己进去,奶奶也觉得是妈妈害了阿浩吧,如果真是这样,那爸爸知道吗?

还有外公,十岁前,外公一直也是住在自己家里的,妈妈是个没什么心机的人,虽然势利又肤浅,但是,要她处心积虑地布一个连爸爸也看不出来的局,那根本就不可能,除非外公也参与了?

可是,外公犯得着吗?阿浩有什么值得别人去谋害的?

“依依…”依依陪阿浩三年,那自己呢,三年后,依依就该有二十一了,三年的朝夕相处,依依还会记得自己吗?阿浩…只要身体好了,他一定会抢走依依,可是,他是自己的大哥啊,他的生命很可能因为自己母亲的缘故而危机,一时,脑子里浮现出一个画面,阿浩小的时候很乖,他很瘦弱,而自己却比大了两岁的阿浩还要高大壮实,家里一有了新玩具,阿浩总是抢不赢他的,有时他会把阿浩推到地上去,不许他碰新玩具…

那时的阿浩从来都不哭,只是睁着那双又圆又大的眼睛在一旁默默地看他玩,有时,他会拿起一个自己不玩了的玩具玩得津津有味,让自己又忍不住被他吸引,扔了手里的新玩具,又去抢他手里的,然后,狡猾的阿浩就会偷偷笑着,如愿以偿的拿着新玩具玩…

记得有一次,两人都在二楼的阳台上玩气球,突然,自己的气球飞出了阳台,挂在斜伸过来的树枝上,自己端了凳子去够,却是够了好久也没够着,脚一歪,整个身子就直直的往楼下掉去,好在一只脚还卡在栏杆的铁花里,当时吓得大哭。

是阿浩伸出小手死命地把自己拽了上来,他自己的衣服却因拽他而破了,小小的阿浩就说:“阿明啊,你讲不讲义气?”

自己很感激他救了自己,便拍着胸膛说:“当然啊,我是黄飞鸿,我当然讲义气。”

“啊,那我是粱宽啦,师傅,弟子的衣服坏了,是会被大人揍的,师傅救我。”

“哼,小意思,妈妈回来,她要是揍你,我就告诉爸爸,而且,这衣服是我弄坏的,我一定承认。”

“嗯,师傅真好。”

结果,那天晚上回来的不是妈妈,而是爸爸,爸爸听说他把阿浩的衣服撕烂了,以为他又欺负了阿浩,把他胖揍了一顿,而阿浩从那以后,却再也没叫过他一次师傅了。

75

“我还小,很多事情现在考虑都嫌太早,而你,也可以好好冷静冷静,也许…你只是一时的兴起,等热情过后,你就可以看清楚自己的心了。”依依看许嘉明发呆,轻声说道。

依依的话把许嘉明从遥远的回忆里拉了回来,他愣了愣,眉宇间闪过一丝哀伤,哑声说道:“大哥他…应该受了很多苦吧,依依,我不知道他身上怎么会中毒,可是,他既然是我的大哥,我会用心去查的,如果…我是说如果,能找到那个下毒者,又能拿到解药的话,他的病是不是就能更快好呢?”

依依看着他眼里的热切和期盼,心中很是复杂,他想极快地治好阿浩,既有阿浩是他哥哥的原因,应该也是不想自己留在阿浩身边太久吧,他热切眼神下的惶恐让依依有点愧疚,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对他的感觉是什么了,曾经的心动在那次晚宴上被磨去了不少,再加上李慧芝一次又一次的混搅,那初时的萌动承受不住这么大的压力,已经快消失怠尽了,偏他眼里的柔弱让她心酸,也让她难受。

“嗯,但愿你能尽快找到的解药,而且,你应该比阿浩自己更能找得到的,毕竟,你们小时候是住在一起的,你们那样的人家,一般外人又怎么可能对阿浩下得了手…”依依移开目光,对于嘉明的那个家庭,她是打心眼里排斥的,有些话她没有说说透,那是给许嘉明留了脸面。

许嘉明的眼神黯了黯,神情有些落漠,他也不希望阿浩身上的毒真的是自己最亲的人下的手,可是依依的话已经表明了,她对他的家人已经很不信任了。

“你…知道不知道那是一种什么毒?”许嘉明痛苦地闭了闭眼,半晌有又问依依。

“很奇怪,我不太清楚那究竟是什么毒,不过,我每次为阿浩治疗时,他的毒都能排出一些到体外来,听说现在的科枝很发达,或许你能帮我找人分析看看。”依依皱了眉头想了想道。

“嗯,这个不难,你拿一点收集起来交给我吧。”许嘉明的似乎觉得有点轻松,声音里带了一丝的欣喜。

“其实我今天就带了些,是我从他的中指关运功逼出来,原是打算今天请付院长帮忙的,既然你在,那就请你帮着想办法吧。”依依听了果然很高兴地拿出一个小瓶子来,递给许嘉明。

许嘉明看着小瓶子里几滴灰色的液体,喃喃问:“这是有毒的吗?如果人吃了是不是也会跟阿浩一样中毒?”

依依理所当然地点头道:“那是自然,阿浩身上的毒当年初染时是慢性的,但这些年,阿浩又吸了别的毒品,几种交合在一起,现在可能比以前更加厉害了…你…你干什么?你疯了吗?”依依话说到一半,不经意就见到许嘉明竟然揭开瓶盖,把里面的毒液倒进了自己口中,她想抢时,已经来不及了,不由大惊,上前就是一掌拍在他胸前,想要让他吐出来。

许嘉明背后有伤,身体也很柔弱,她一掌拍下去,他的身子一晃,就仰倒在床上,毒液早就被他吞下去了,根本就来不及逼出来。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为什么?”依依的心像是被重锤击中,痛得失去了呼吸,扶住许嘉明的肩猛摇:“你是傻子吗?一个阿浩我已经很难治好了,你又再来,不行,我要去请付院长来,赶紧给你洗胃。”

依依边就就边往病房外冲,许嘉明却死死地拽住了她的手,脸色露出一丝欣慰的笑来:“不要去,依依,就让我中毒吧。”

“你神经病啊,好好的为什么要中毒?”依依有种想杀人的冲动,如果他只是想要分得她的心,用这种办法来留住她,那她真的会恨他,一个阿浩已经让她焦头烂额了,再来一个她,她怕自己承受不住。

“你不是说,这个下毒的人应该是我的亲人吗?那个人之所以为害阿浩,肯定一大半原因是为了我和嘉晴,是关心和爱护我和嘉晴的人,所以,只有我也中毒了,他才肯拿出解药出来,只要他肯拿出解药,那阿浩也就有救了。”许嘉明感觉自己的血管里好像底进了千万只小虫子一样的难受,说话便有点气力不继。

“你…”没想到他竟然用这种最直接,最凶险的办法来找凶手,依依的眼泪终于滑了出来,心酸地骂了句:“你这个笨蛋,要是没有解药,那怎么办?”

“至少,我能陪着大哥一起痛,一起苦,把我亲人付诸于他身上的痛还在我身上了,阿浩也许就没那么恨我的那个家了吧,而且,依依,如果我走的怎么样了,你应该会永远记得我吧,不会再忘记我了吧。”许嘉明自嘲地笑了笑,额头上已经开始冒出豆大的汗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