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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别过来》作者:寻香踪

倪晖觉得人生失败莫过于此,家破人亡,生意破产,整个世界都倾覆了。更令他痛心的是,这一切都是源于自己喜欢的那个男人,他已经生无可恋,就算是大卡车迎面而来,他也不想躲了。但是为什么车子撞上他的时候,那个男人会扑上来?

然后他发现自己重生了,还看见了一对晶亮的狼崽子一般的眼睛盯着自己,仿佛自己是一块大肥肉,倪晖惊叫一声:变态,别过来!

PS:双重生你追我躲的故事,至于谁养成谁,那就看谁的本领大了。

内容标签: 重生 相爱相杀 情有独钟

搜索关键字:主角:倪晖 ┃ 其它:寻香踪,双重生,养成,竹马成双

编辑评价:

遭遇陷害和背叛的倪晖死于一次车祸,与他一同出车祸的还有那个背叛者水向东。倪晖重生了,发现水向东居然也跟着重生了!倪晖发誓不再重蹈覆辙,跟水向东划清界限、保持距离,但是却发现这个牛皮糖怎么甩也甩不掉。倪晖觉得,既然重生大神这么安排了,那好吧,看他怎么虐惨这个魂淡!

阴差阳错使得原本互相暗恋的二人成为仇人,如果再给他们一次重来的机会,事情会朝哪个方向发展?本文看似复仇文,实则为一篇温情脉脉的种田文,细致地讲述了两位主角的成长,以及在成长过程中经历的亲情、友情、爱情,最终同仇敌忾、一致对敌的故事。且看身怀愧疚的水向东以何等的赤诚守护倪晖,并慢慢打动倪晖。

第1章 1992万岁

倪晖是被一阵急雨敲打雨棚的声音惊醒的,他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床上,四周一片漆黑,看不到所处的环境。窗户没关,外面雨下得非常大,雨水已经溅到了床上,落在了他的脸上、胳膊上,湿漉漉的,感觉并不难受,丝丝沁凉,有种舒适感。

是医院吗?倪晖心想。他动了动手脚,发现可以正常活动,并没有疼痛的感觉,心下觉得奇怪,伸手摸了摸脑袋和身上,并没有任何痛楚的感觉,也没有被包扎的痕迹。自己没事,被救了?那水向东呢,他怎么样了?

倪晖躺在那儿,努力回忆着失去意识前的那一刻,那辆大卡车开过来的时候,自己全然没有闪避,反正他也不想活了。就在卡车撞上他的那一瞬间,他听见有人在惊呼自己的名字,他猛地转头,看见水向东朝自己扑了过来,然而一切都迟了,剧痛来临的时候,他勾了勾嘴角,释然地笑了:死了最好,一了百了!

但是,为什么没有死?活着干什么,活着受人折磨,给人蹂躏、作践?外面突然闪过一道巨大的闪电,将整个屋子照得通亮,两秒钟后,闪电消失,四周归于黑暗。但这两秒钟,也足以让倪晖看清室内的环境了,他有种莫名的熟悉感,但不是他的公寓,他皱起眉头努力想,这是他曾经的家。他怎么回到这里来了,谁带他来的?

倪晖从床上跳下来,想去摸电灯开关,在墙上摸了半天才想起来,这个屋子的灯开关好像是根灯绳,就在床头上拴着。于是他走到床边,摸到了灯绳,用力一拉,“啪嗒”一声,屋子里亮起了暖黄的光,确实是很多年前的那个房间,十岁之前,他一直都住在这里,墙壁上还贴着一张83版《射雕英雄传》里郭靖和黄蓉的海报。

倪晖转着脑袋打量着整个房间,褪色的条桌,有靠背的椅子,桌子上蓝色的小台灯、军绿色的书包,浅黄色的木衣柜,靠墙放着的一米二宽的木床,脱了皮的水泥地板,然后他看到了自己的脚,一双带着婴儿肥的小脚。

闪电过后的雷声终于轰隆隆滚压了过来,惊心动魄,倪晖吓了一大跳,赶紧伸出手来一看,一双带着婴儿肥的小手,这是什么情况?

倪晖想找个镜子来照一照,结果发现屋里没有镜子,就连下面几块窗玻璃,都是那种凹凸花纹的不透明玻璃,根本没法看清自己的样子。他赶紧打开房门,外面的客厅里黑漆漆的,他正准备去开客厅的灯,客厅的门突然被推开了,灯也啪地亮了起来。

倪晖看见穿着雨衣的父母都站在门口,他们惊讶地看着自己。“小晖,你怎么起来了?是不是被打雷吓着了?”母亲陈丽蓉的话语传了过来,言语中尽是关切之情。

“我…”倪晖还有点难以置信,父母怎么那么年轻!

父亲倪卫扬一边脱雨衣一边淡淡说:“男孩子,怕什么打雷,勇敢一点。”

倪晖伸手挠了挠头:“我想上厕所。”

陈丽蓉低头看见儿子光着脚丫子站在地板上:“小晖你怎么不穿鞋,打赤脚就下床了?”

“哦。”倪晖反应过来,赶紧跑回房间,穿了拖鞋,然后又转身,跑到了洗手间。倪卫扬已经在洗手间里洗脸了,他低着头,使劲将水往脸上泼,泼得盥洗盆外都是水。

倪晖的真实目的不是撒尿,而是想从镜子里看看自己,确认自己的想法是不是真的,但是倪卫扬将镜子挡了个严实,他看不见,只好跑到马桶那儿去撒尿。撒尿的时候,他看见了自己的小JJ,缩水了不知道多少倍,他已经可以确信,自己现在肯定只有几岁大。

等他撒完尿,倪卫扬已经走了,换了陈丽萍在洗脸。倪晖走到盥洗台边,陈丽萍看了他一眼:“小晖你要洗手?”

倪晖点点头:“嗯。”他死死地盯着那面镜子。

陈丽萍将身子侧了侧,给儿子让出位置来,倪晖走过去,伸出手去,发现自己刚好就能够着盥洗台,幸好镜子够大,就在盥洗台上方,他抬头看了一眼镜子里的自己,尽管已经有了心理准备,还是有种被雷劈中的感觉,镜子里一张婴儿肥的脸,他的脑袋只够到陈丽萍的腹部,这分明就是自己五六岁时候的样子啊。他难以置信地掐一掐自己的脸蛋,疼痛感是清晰的。

陈丽萍看着儿子在掐自己的脸,不由得笑了:“小晖你做什么呢?”

倪晖抬眼看着陈丽萍:“没什么,妈妈,我在看自己是不是做梦。”

陈丽萍想不明白儿子怎么说这话,只是嗔了一句:“你这个傻孩子,做什么梦啊。”

倪晖笑了起来:“没什么。”他冲着镜子里挤了一下眉眼,然后蹦跳着准备回房间。

陈丽萍抓住了他:“等一下,你刚踩地上了,还没洗脚吧。”说着抱起倪晖,将他的双脚放到水龙头下去冲洗,她的手柔软而温柔,小心地搓着倪晖的脚丫子,搔得他的脚板心痒痒的,倪晖忍不住咯咯笑起来:“妈,痒。”

陈丽萍笑着说:“就好了。”

“妈妈,你刚才在干什么呢?”倪晖问。

陈丽萍说:“下大雨了,咱家厂子里的货不能被淹了,我和你爸爸去搬货去了。”

“哦。”倪晖哦了一声,他家很早以前就开始开工厂做生意,童年的时候,父母总是在忙着赚钱,他基本都是在等待中度过无数的岁月,很少享受到父母的关爱。当然,也许父母不是不爱他,只是他们没那么多时间,也更爱自己的事业。

陈丽萍替他洗好脚,将儿子抱回了房间,放到床上,摸了一下席子和枕头:“呀,都打湿了,你这孩子,怎么不关窗呢?不要睡这头了,换一头。”陈丽萍将枕头翻了个面,放到另一头,将儿子抱过去。

倪晖笑了笑:“不要紧,淋着雨很舒服。”

陈丽萍摇摇头,叹了口气:“不能淋雨,感冒了怎么办?外面刮台风了,窗户一定要关好,万一玻璃碎了,会伤到你的。”然后伸手将窗户关了,喧哗的雨声小了起来,但是依旧非常清晰。

“哦。”倪晖应了一声。

陈丽萍替他将毛巾被拉过来,搭在他肚子上,伸手摸了摸他的脸:“乖,睡吧,明天要是还下雨,学校会停课,就不用上学。”

倪晖点点头,看着陈丽萍出去,她拉着门把手:“好了,你熄灯吧。”

倪晖笑了一下,将灯绳拉了一下,“啪嗒”一声,屋子里又是一片漆黑。倪晖睁大了眼睛,看着黑暗中的房间,心潮澎湃:他回到小时候了!他重生了!这不是在做梦!

倪晖了无睡意,一会儿高兴,一会儿惆怅,总的来说,还是高兴的,不管怎么样,就当上辈子那个糟糕透顶的一生是做了个噩梦好了,什么都没有发生,一切都还来得及,他可以避开所有的悲剧和哀伤。倪晖咬着自己的手指:什么荣华富贵、什么出人头地、什么情深似海、什么阴谋诡计,统统不需要,全都他妈的靠边站,他只要一个平凡踏实、快乐恬淡的人生。不需要人来爱自己,他会好好爱自己。

倪晖躺在床上,听着雨声渐渐小下去,最初的激动过去,心绪慢慢平复下来,倦意袭上来,他有点不舍得睡,怕睡醒来一切只是个梦。他抱着毛巾被,被子上的气味带着乳香,那是自己小时候的气味,非常令人安心,慢慢地,困意席卷了他,将他带入黑甜的梦乡。

第二天一早,倪晖在小鸟的叽叽喳喳声中醒来,他猛地睁开眼,生怕自己是做了黄粱一梦,看见熟悉的房间,他松了口气,还好不是在做梦,他真的回到小时候了。

倪晖跳下床,走了两步,又想起什么来,退回去将拖鞋穿上,打开书包,翻看自己的书本,课本是学前班的课本,上面写着歪歪扭扭的倪晖两个字,那个倪字太难写,被画得跟个螃蟹似的,横躺在封皮上。

倪晖笑了起来,自己还在上学前班,那就是1992年,他心里头不知道有多乐呵,真的回来了,不是在做梦,1992万岁!他跑过去推开窗户,外面的法国梧桐树叶托着活泼的阳光在向他问好,云收雨住,天也放晴了,天上有大团大团棉花似的白云,云际间是清新柔和的蓝天,空气清新,还有各种早点的香味。倪晖双手叠放在窗台上,将下巴搁在手背上,看看蓝天白云,又看看梧桐树大片大片翠绿的叶子,麻雀在树上叽叽喳喳地跳跃着,仿佛在庆祝倪晖的新生。

这是一个清新美丽的早晨,也是一个繁忙的早晨,楼下来来往往的人群都在赶往新一天的学习和工作:父母们踩着自行车,车杠上坐着戴着太阳帽的孩子;也有爷爷奶奶拉着孙子孙女的手,送他们去上学;更多的是三三两两结伴的大小孩子,背着书包自己去上学。

一个孩子在他家的窗户下仰着头,扯着嗓子喊:“泥——巴——,泥——巴——,你起来了吗?上学啦!”

倪晖踮起脚尖,伸长了脖子去看那个孩子,想起来那是自己曾经的小伙伴:“沙子,你等等,我还没洗脸。”

倪晖也不看风景了,赶紧跑到卫生间去刷牙洗脸。他父母这时早就不在家,去工厂忙活去了。倪晖洗漱完毕,回来翻出白色的海军服换上,将书包背在肩上,看见饭桌上有两块钱,拿起来塞在裤兜里,打开门蹬蹬蹬地往楼下跑去。

“泥巴!”叫沙子的男孩看见他出来,跳了过来,“你怎么才出来,等了你好久了。诶你怎么穿着拖鞋啊,忘了换鞋了?”

倪晖低下头,看着自己脚上的拖鞋:“忘了,算了吧,不上去换了。走吧,沙子。”

沙子全名叫沙汉明,他的父亲是个历史教授,最爱汉明两个朝代,就给儿子取名为汉明,他们家住在同一个片区,从小一起玩到大,一个姓倪,一个姓沙,两人的小名就叫泥巴和沙子。

再大一点,大家都起哄说泥巴和沙子是一对,结果后来他俩还真的成了一对。他们是彼此的初恋,都说初恋最暖人,也最伤人,叫人刻骨铭心,这是对的。以致后来他们分开的时候,彼此都不能释怀,无法坦然面对对方,倪晖就永远失去了这个朋友,这件事令他一直都在后悔,他不该拉沙汉明下水的,这样他便会有一个最好的朋友。

沙汉明伸手牵着倪晖的手,两人小手拉小手,一起去上学。倪晖抓紧沙汉明的手,想起他跟自己分手时说的那句“泥巴,我们长大了,不能再玩了”,他的眼睛有点涩意,他在心里说:沙子,这辈子我们要玩一辈子,做好朋友,无关乎爱情。

作者有话要说:这将是一个成长的故事,我希望会写得暖暖的美美的,能给大家带来一些快乐和感动。动笔的时候,正好听见骤雨敲打天棚的声音,于是有了这样一个潮湿而又清新的开头,希望大家会喜欢。

第2章 阴魂不散

路过包子铺的时候,倪晖松开沙汉明的手:“沙子你等我一下。”他从口袋里摸钱出来。

沙汉明看着他问:“你又没吃早饭?”

倪晖说:“我妈给了我早饭钱,我去买早点。你吃了吗?”

“吃了,我奶奶给我做的早饭。”沙汉明说。

倪晖用一块钱买了十个小笼包,又用一块钱买了一盒牛奶:“好了,沙子你要吃吗?”

沙汉明说:“我尝一个小笼包。”

“嗯,吃吧。”倪晖将牛奶夹在胳肢窝下,双手将塑料袋撑开,让沙汉明拿小笼包,然后自己用右手拈着小笼包吃,一毛钱一个的小笼包,皮薄、肉厚、汁多,还有一股浓浓的葱香味,真是太美味了,1992年,真是个太美妙的年代。

有着二十好几岁灵魂的倪晖混迹在一帮小屁孩中,跟小朋友们一起丢手绢、坐滑梯、荡秋千,居然也玩得津津有味,一点不好意思的感觉都没有,他跟自己说,就当是又回味一次童年了。

马上要六一儿童节了,学区要举办文艺汇演,倪晖所在的盼盼幼儿园也要去参加汇演,幼儿园老师给大家编排了一个舞蹈,挑选班上活泼可爱的小朋友参加,倪晖也是小演员之一。

跳舞的时候,教舞蹈的李老师发现队伍中出现了一个异类分子:“倪晖小朋友,你今天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怎么又跳错了?”

倪晖表示自己压力山大,他记不清楚是怎么跳的了,所以每次都要看见前面的沙汉明做了动作之后,才能跟着做,这样一来就比大家都要慢半拍甚至一拍,有时候反应还会出错,跟大家的手脚会相反。这个舞蹈老师已经排练很长一段时间了,大家都跳得很熟了,过两天就要上台表演了,倪晖这么一来,舞蹈的效果绝对要打折扣,就拿不到奖状,虽然孩子们跳舞是重在参与,但老师的心态却是想得奖的啊。

“老师,对不起,我忘记了。”倪晖乖乖认错。

“不会跳啦?”李老师也急了,都这个时候了,到哪里去找孩子顶上来啊。

倪晖大概也能明白老师焦急的心情,便说:“老师你再教我两遍,我就知道了。”小孩子的舞蹈简单,应该不难学吧。

“那好吧,一会儿放学了,你跟着老师回去,中午就在老师家吃饭,然后跟老师学跳舞好不好?”

倪晖点点头:“好。”

放学的时候,小朋友们都一窝蜂跑了,只有极少数家离得远的孩子有家长来接,其余的孩子都是自己上下学的。九十年代初期的中国,人心淳朴,社会风气良好,孩子们都能自由地奔跑,倪晖和他的同龄人从小就是被这样放养长大的。

沙汉明知道他不能回去,一步三回头地看着倪晖,倪晖朝他摆手:“你先回去吧,沙子,下午我们再一起回家。你去我家跟我妈妈说一声,说我不回去吃饭了。”其实他很怀疑,自己家里有没有人在家,多半时候,都是陈丽萍赶回来,将买好的午饭放在桌上就走了,让倪晖自己回去吃。

“要是你妈妈不在家呢?”沙汉明非常清楚他家的情况。

“不在家就算了。”倪晖说。

倪晖被李老师抱上了她的自行车后座。他们这边是东城区,老师家在东郊,差不多是城乡结合部,当然,这些地方后来全都成了繁华的市区,只是现在,还算是比较偏僻的地段,倪晖却觉得一切看起来都很不错,田园风味非常浓厚。倪晖的外婆家就在东郊,有一个有菜地的大院子,他很喜欢那儿。

小城不大,十几分钟后就到老师家了,老师家就在马路边上。她将倪晖放下来,嘱咐他和自己的女儿芳芳玩,自己去淘米做饭。芳芳刚上小学,中午是自己走路回来吃饭的,倪晖就和芳芳在家门口玩。

这时马路上突然传来了号鼓声,这是办丧事人家才有的阵仗,两个孩子都好奇地探头去看热闹,只见来了几面旗帜,几个穿着白色孝服的人跟在仪仗队后面,看上去冷冷清清的,没有棺木,这应该是迎宾客的丧葬队伍。

李老师听见动静,也跑出来看热闹,虽然她是个老师,说到底,她也是个爱八卦的女性。她一边择菜,一边和隔壁的邻居们聊天:“听说死的是两口子,才三十来岁,出车祸死的?”

邻居说:“对啊,家里还留了两个孩子,大的才七岁,小的才两岁,都是男孩,太可怜了。”

李老师又说:“开车的司机被抓住了吧,听说赔了几万块钱?”

邻居摇头叹息:“好像说是五万块。两个人才赔五万,那两个孩子以后怎么办啊,真是造孽啊。”

“是啊,两个孩子可怜了。”李老师感叹了一声。

他们说着话的时候,那群人已经过来了,队伍最前头的,是一个比倪晖大不了多少的男孩,杵着孝棍,披麻戴孝,原本一直低着头走路,路过倪晖这儿的时候,转头和倪晖的视线对了个正着。倪晖心里吃了一惊,这眼睛怎么看上去那么熟悉。对方一直看着他,走过去了,还回头来看了他一眼。

李老师看队伍走了,叫了两个孩子:“都进屋来吧,来吃桃子了。”

倪晖还在为刚才的惊鸿一瞥震惊不安,刚才他看见的,是水向东?是了,水向东说过,他小时候父母是同时出车祸去世的。怎么会这么巧,头一次来老师家里,怎么就看到他了。倪晖的小胸脯急剧地喘息着,一时间难以平复,真是个阴魂不散的家伙。

芳芳在屋里喊他:“倪晖,快来吃桃子。”

倪晖从自己的思路里被惊醒过来:“哦,来了。”

吃饭的时候,他脑子里还一直在想水向东的问题,以至于将饭都拨到了桌子上。倪晖觉得怪不好意思的,但是李老师并没有责怪他,仿佛觉得孩子吃饭掉饭是再正常不过的事。而且中途还夸了他好几次,说他很乖很懂事。倪晖很囧,不过被夸奖也正常,他现在还不到六岁呢,李老师是个很会鼓励孩子的家长,要是自己父母也这样就好了。

吃完饭,李老师教倪晖学跳舞,倪晖有点心不在焉,教了两遍也没完全学会。倪晖看见老师略显失望的眼神,便说:“老师,我困了。记性不好,我可以放学了再补课。”

李老师见他态度不错,也不好生气,只是摸摸他的脑袋:“下午我们去学校再学吧,你现在去睡觉,等下老师叫你起床。”

“好。”倪晖根据老师的指示,爬上芳芳的小床,躺在芳芳身边,闭着眼睛,想的还是水向东一直盯着自己看的神情,他为什么要看着自己呢?他认识自己吗?难不成他也重生了?想到这个可能,倪晖睡意全无,这也未免太恐怖了,一定不是真的,别自己吓自己,哪有谁都能重生的。再说了,就算是他也重生了,关自己屁事啊,必须装作完全不认识。重活了一辈子,绝对不能在同一个坑里摔两次跤,否则真是蠢死没商量,命运大神也要被自己蠢哭了。

下午回到学校,还没下车呢,沙汉明就啪嗒啪嗒跑过来了:“泥巴,你来了啊,我去你家了,你妈妈不在家。”

“嗯,没事,我晚上回去自己跟他们说。”倪晖被李老师抱下自行车。

沙汉明拉着他的手:“走,我给你带好吃的了,我奶奶炸了麻团,可香了。”沙汉明从自己的书包里拿出一团报纸,报纸已经被油洇透了,揭开来,里面是两个芝麻团子,他托起来,“泥巴,你吃一个。”

倪晖看着那个被报纸包裹的麻团,犹豫了一下,还是将麻团拈了起来:“沙子,以后不要用报纸包吃的了,报纸太脏了。”

“不脏啊,昨天的报纸,一直放在桌上,干净的。”沙汉明用报纸托着另一个麻团,开始津津有味地吃起来。

倪晖说:“报纸上有铅字,铅吃到肚子里会生病的。”

沙汉明眨巴着眼睛:“好吧,我跟奶奶说去。泥巴你好厉害哟,这个都知道。”

倪晖将麻团大口大口吞咽下去,说实话,味道很好,要不是那张报纸包装,他很想留着慢慢品尝,但是现在他只想将它消灭掉,吃在肚子里了,就没那么明显的心理负担了,吃完了:“沙子,我们去玩滑梯吧。”

两个孩子举着油汪汪的手,也不擦一下,就去爬扶梯了,倪晖不是没想过擦手,但是除了自己,谁会在乎呢,孩子,就应该像孩子一样,百无禁忌。

放了学,孩子们陆陆续续都走了,李老师留下来给倪晖补课,沙汉明也留下来陪他。玩了一个下午,中午被水向东影响的那点不愉快早就烟消云散了,所以学起来也非常快,很快就完全掌握了要点,李老师终于满意了,放了他回家。

两个孩子背着书包,一路踢踏着回家,路边的小花小草,蝴蝶蜻蜓,小狗小猫,还有各色的店铺,闲散地话家常的街坊,全都是他们留意的对象。沙汉明的好奇心非常重,看到什么,都要凑过去看个究竟,倪晖只好陪着他的小伙伴一起,觉得差不多了,就拉着他走开。这样一路走回家,几分钟的路程,往往要走上一二十分钟甚至半个小时。

快到家的时候,街坊家里的电视想起了一首熟悉的歌儿:“我头上有犄角,我身后有尾巴…”沙汉明激动起来,赶紧撒腿往家跑:“快点泥巴,《小龙人》要开始了。”

倪晖笑起来:“你先回去吧。”

沙汉明跟他摆手:“泥巴拜拜。”

“沙子再见!”

倪晖蹦蹦跳跳地跑回家,他听见门里有动静,父母已经回来了,他非常好心情地用钥匙开了门,推开:“爸爸妈妈,我回来——”最后一个字还没说出来,就顿住了,屋子里一地狼藉,就好像昨天晚上过境的台风都集中到了自己家里来了一样。

作者有话要说:《小龙人》是1992年6月1日开播的,剧情需要,我给提前了几天,大家表介意啊。

第3章 去外婆家

屋里只有陈丽萍的身影,她独自在饮泣,倪晖看着母亲眼角的瘀伤,张了张嘴,眼泪差点就滚了出来:“妈妈。”

陈丽萍看着儿子,泪流得更汹涌了,走过来抱住了倪晖:“小晖。”然后就泣不成声了。

倪晖被母亲抱着,茫然地看了一下屋子,地面上全都是摔坏的东西,锅碗瓢盆、镜子梳子、椅子凳子、录音机电视机,能砸的几乎都砸了。倪晖直愣愣地靠在母亲怀里,感受着她的热泪滴落在自己的左肩上,开始是滚烫的,过了一会儿,就变成了凉的,一直凉到心底去。

倪晖从重生的欢喜中清醒过来,他是重生了,但是父母没有重生,错误的根源早就种下,一直都不曾改变。他小时候总是不理解父母为什么要吵架,明明家里条件比别人家好太多了,不缺钱,但是吵架却从未断过。父亲脾气一上来,就会动手揍母亲,而母亲明知道每次都是挨打的结果,却也从来没有退让过,这种拉锯战无休止地进行下去,伴随倪晖整个童年和少年时光。

倪晖小时候特别害怕父母离婚,离了婚,他就觉得自己变成了一根草,爹不疼妈不爱。事实上,就算是他们不离婚,他也依旧是一根草,那对忙于赚钱和吵架的夫妻,留给他的,是足够的零花钱和一座空洞洞的房子,还有彼此赤裸裸从不避让的伤害,伤害的不仅是他们自己的感情,更是倪晖小小的心灵。

他从小,就尝够了孤独和恐惧的滋味,这样的环境里长大的倪晖,性格是内向孤僻的、敏感自卑的。

倪晖很长时间都不明白,父亲明显就是个有暴力倾向的人,母亲为何还要一次次去挑衅,每次挑衅的结果就是被打。他猜测这里头大约有不甘的成分存在。后来他知道了第三者的存在,觉得用来解释父母的行为,倒还真说得通的。再后来倪曦的出现,倪晖总算找到了父母不和的根源。

成年后,他多次劝说母亲离婚。母亲就冷笑:“年轻的时候都没离,现在还离了做什么,给别人让位?”就是母亲的这种不甘,把她自己拖入了万丈深渊。

倪晖伸出小手抹去母亲脸上的泪水:“妈妈,别哭。”

陈丽萍看着儿子,他小小的脸上没有惊慌失措,有的只是悲苦,这么小的孩子,就要忍受父母的不和带来的伤害,她觉得更加难受了。

倪晖问:“爸爸呢?”

陈丽萍不做声,她抽泣了一会儿,松开儿子,去卫生间洗了一把脸,找梳子,梳子不知道扔哪儿去了,她只好用手抓了抓头发,幸好头发烫成了卷发,凌乱一点也看不出来,她将额前的头发抓了抓,尽量挡住眼角的淤青。

陈丽萍收拾好自己出来:“小晖,妈妈送你到外婆家好不好?”她有些紧张,儿子从小就敏感,不肯离开父母。

但是这次倪晖点点头:“好。”

陈丽萍走到儿子屋里,替他将换洗衣服都收起来,然后用一个袋子装了:“妈妈最近很忙,可能不会常常去看你,你在外婆家要好好的,等妈妈忙完了,就来接你回家。”

倪晖点头:“好。”

陈丽萍看着乖巧的儿子,忍不住鼻子发酸,她吸了一下鼻子,戴上墨镜,一手提着包,一手牵着儿子,走出了家门。

天色还没有很暗,光线还算明亮,陈丽萍将儿子抱到摩托车后座上坐着,将行李放在女式摩托的脚踏板上,自己坐了上去:“小晖,你抱紧妈妈的腰。”

倪晖突然想起什么来:“妈,你等我一下。”他从车上爬下来,然后撒腿就往巷子里跑,跑到一座爬满了爬山虎的房子那儿,大声喊:“沙子!沙子!”

沙汉明的奶奶正和邻居坐在家门口聊天,看见倪晖:“小晖,你找明明玩?”

倪晖说:“奶奶,沙子在家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