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晖说:“那你就别学跆拳道了。”

“那不行,我要做大侠,一定要学下去,拿到黑带才行。可是我现在还只是白带!”张勇朝天哀叹。

水向东和倪晖都不由得想起了某种不纯洁的事物,都忍不住“噗”地笑出了声。

张勇不知道他们笑什么,继续发感慨:“等着吧,我很快就要考黄带,哼哼!”

水向东拍拍他的肩:“那你慢慢练吧。”

沙汉明照例暑假来倪晖外公家小住,每天下午和张勇一起去少年宫上课。他练了一整年的小提琴,终于开始会拉简单的曲子了,只是有时候练琴的时候还是会破音,就仿佛粉笔里的石头刮擦黑板一样刺耳,听得大家牙都倒了。

沙汉明还得意地跟倪晖炫耀:“老师说我很有悟性,进步很快呢。”

倪晖笑他:“赶紧进步吧,你这么折磨你爸妈和你奶奶还有你家的邻居,我真同情他们。”

沙汉明做鬼脸:“谁学琴都是这么过来的啊,我又没有像我家附近的那个女的一样,半夜在家拉琴,那才是真的折磨人呢。拉了两年了,还拉不出调子来。”他说着非常鄙夷地撇嘴。

倪晖以手扶腮,仿佛感觉到了牙酸耳鸣,最近他在换牙,牙还有点痛,这下就觉得更酸痛了:“你们邻居就没人抗议的?”

“怎么没有?她家的玻璃都被人用石头砸坏好几块了,哈哈。”沙汉明笑得非常得意,仿佛不被人砸玻璃,也算是一种本事了。

水向东也想着给自己弟弟找个兴趣班学学,就问水向阳:“阳阳,你想学什么?”

水向阳正在喂兔子,倪晖外公家的兔子又生崽了,这一窝又生了五个,家里的兔子又有十几只了,这还是卖了不少小兔子的结果。兔子太能生了,要是不控制,一年起码能生十来窝。

外公和外婆懒得给它们准备那么多草料,一般一年只让它们生两三窝。以前生的小兔子基本都送人了,水向东来了之后,就说要拿去卖,喜欢养小动物的人很多,尤其是像兔子这样温顺可爱的小动物,很讨孩子和女生的喜欢。外公外婆就都交给水向东去处理,他提着满月的小兔子到花鸟市场去批发,两三块一只批发给别人,一窝也能赚上一二十块。

倪晖就嘲笑他掉钱眼里去了。水向东非常认真地说:“我觉得这样挺好的,咱们也养不了那么多,送人也麻烦,还得一个个去问,我拿去卖了,多替你外公外婆省事啊。”

倪晖就不说话了,兔子吃得特别多,要是食物足够,它们能够一整天不停嘴地吃,几只兔子吃得比一头猪还要多,谁养得起啊。

水向阳用手摸着小兔子的毛,漫不经心地问:“学什么?”

“你要不要去学画画、写大字?”水向东问,他自己不能做的事,他现在都寄托在弟弟身上了,希望他能够学一学。

水向阳不假思索地拒绝:“不要!”

水向东坐在石凳上,看着弟弟,叹了口气。

倪晖坐在躺椅里看书,斜睨了一眼水向东:“他才几岁,你就让他学兴趣班,这简直就是扼杀兴趣,等他玩够了再说吧。”

水向东转头看着将脸藏在书本后的倪晖,笑了:“对,对,你说得有道理!”

第34章 书法比赛

三年级上学期的时候,市里举行了一次青少年书法比赛。倪晖从田老师那儿拿到了报名表,田老师说:“去参加试试吧。”

倪晖抓抓脑袋:“老师,你觉得我能行吗?”

“行不行不要紧,关键是重在参与。”田老师说,“去那跟人交流一下也不错,看看别人的水平,也能激励一下你自己。”

倪晖交了报名表,比赛时间是十月八日星期六。他练字已经有两年多的时间了,这对书法练习者来说,时间很短,算是入门了,一本《多宝塔碑》反复练习了多遍。田老师一直都很看好倪晖,这个孩子比同龄的孩子性子沉静、耐得住寂寞,细心,有想法,写书法就是需要这种性格的人,慢慢写、细细咂摸,反复练习,这样才能真正地将字学得形似,以后才能在形似的基础上进一步深化。

“倪晖,写字就是要坚持。你悟性不错,学习的时间也很早,坚持下去,以后会出成绩的。”田老师如是说。

成绩什么的倪晖不去想,他这两年渐渐从临摹中找到了乐趣,每一画每一字他都能看出不一样的韵味来,这让他感受到创造的快乐。田老师看在眼里,知道这孩子悟性很高,但是也未过早点化他,初学者必须要通过反复临摹练习,才能习得字体的法度,这样才能够进行自我创造,倪晖才刚入门,他要走的路还有很长。

水向东知道倪晖要去参加比赛,心里高兴得很,他特意跑到翰墨轩去,挑了一支好毛笔:“倪晖,你要去参加比赛了,我给你买了一只兼毫毛笔,你试试这个好不好写。”说着将毛笔递了过来。

倪晖看着他手里的毛笔,这家伙总算知道买笔了,当初送了一支狼毫笔在那,至今还在笔筒里收着呢,没开封。狼毫不是不好,只是狼毫太硬,他是初学者,把握不到力度,不适合,而羊毫笔能写出颜体的饱满来,但是羊毫又太软了点,不容易写出颜体的骨力,所以兼毫最好,软硬适中。

“我自己有笔,不用你给我买。”倪晖说。

水向东涎着脸过来:“你的笔都写了好久了,有点秃了,我看也要换了。”

倪晖看了一眼水向东,伸出手来:“我看看,你买的怎么样。”

水向东笑起来:“很好的,笔庄的老板给我推荐的。”

倪晖拔掉笔帽看了一下,笔锋倒是长短适中,他将笔放在大碗里开始浸润。水向东笑起来,倪晖终于接受了自己的礼物了。

十月八日这天,倪晖一大早就起来打太极,水向东领着弟弟也来了。“倪晖,我和你一起去玩啊。”

倪晖斜睨一眼他,淡淡地说:“有什么好玩的,我在里面写,你又进不去。你不是还要做生意吗?”

水向东又倒腾了一些电子产品来卖,手表、随身听之类的,卖的东西倒是越来越高级,本钱也是越来越多了。当然,东西越贵,赚得自然是越多,只是风险也越大。

水向东嘿嘿笑:“偶尔我也要休息一下的。”

倪晖不搭理他,比赛就在少年宫,他都去过无数回了,外公都没说送他去,水向东去干嘛啊。打完太极拳,倪晖吃了外婆准备的早饭出门了。水向东赶紧跟上,他后面还跟着水向阳这个小尾巴。车子经过张勇家的时候,张勇也上来了,看见他们愣了一下:“你们去哪里?”

倪晖说:“去少年宫。”

张勇高兴起来:“去少年宫做什么?也去报名学跆拳道吗?”

“不是,我去参加书法比赛。”

“那向东呢?”张勇趴在水向东座位后面问。

水向东说:“我去玩,顺便看看有什么可以给阳阳报名学的。”

水向阳的脸立即皱了起来:“我不要学!”

水向东板着脸:“你不要学,你跟着我们来干嘛?”

张勇捏着水向阳的耳朵:“阳阳,跟我一起去跆拳道吧,我好厉害的,现在已经是黄带了,你看我的腰带,帅吧?”张勇拉开自己的外套,让大家看他里面的道服和腰带。

水向阳想说什么,水向东说:“帅也没用,阳阳身体不好,不能做剧烈运动,还是跟着陈爷爷打太极算了。”

张勇坐了回去,把脸转向倪晖:“泥巴,你也来学跆拳道吧,我教你,我可以当你师兄。”

倪晖摇摇头:“算了,我也打打太极好了。”

“真寂寞啊!”张勇感叹了一句。

“寂寞就跟我们回来打太极吧。”

“不要,你们的太极拳又没有杀伤力,没有我们跆拳道厉害。”张勇这家伙可功利了。

倪晖翻了个白眼,扭头看窗外。

比赛时间是两个小时,倪晖进去之后,水向东就带着水向阳去看张勇学跆拳道。张勇这家伙平时看起来吊儿郎当,没想到练起跆拳道来还有板有眼的,也难怪,这才一年的时间,他就晋级了,看样子是真热爱。不过水向东身在曹营心在汉,他和弟弟在这边看张勇,心里想的却是倪晖那边的书法比赛。但是那边考场又不让进,他只能在外头等着了。

这边倪晖进了赛场,比赛的内容其实是参赛选手自己定的,只是要求现场挥毫,写一幅四尺整张的字。倪晖带了他平时练字的字帖去,揣摩了好久,又润笔试笔,这才开始动笔。在场的参赛选手中,他的年龄最小,而且写颜体的人很少,别的选手多是欧体、王体或者赵体,大概颜体字体变化太多,不易出成绩,选择练习的人比较少。

倪晖也没空去管别人,他一心只在找自己的状态。写字就是创作,不是你会写,你就能写得好的,这个需要状态,看临场发挥。一直等到有人开始离场,倪晖才刚开始动笔。虽然说是两个小时的比赛时间,但是只要写完了,你觉得满意了,就可以交卷离场。

监考老师看着倪晖,觉得这孩子真奇特,他怎么不着急呢,孩子们都喜欢争先恐后,一见到别人走了,肯定就会急躁紧张,绝对会影响发挥。但他却老神在在,一个人还在那试笔,酝酿情绪。

水向东也看着人陆陆续续出来了,便从跆拳道场那边转了过来,等着倪晖出来,结果人出来大半了,还没见到倪晖的影子,难道是已经写完走了?水向东皱起眉头,他都不跟自己打招呼的吗。但是那边考场里,监考老师还没有出来,看样子还有人没出来,水向东便坐在外面等着。水向阳又跑回去看张勇练跆拳道,这孩子自己不能做剧烈用力的运动,却对那些运动十分向往。

终于,倪晖写完了最后一个字,落款处写上自己的名字。这时考场就只剩下他一个人了,两个监考老师看着他的字,从头至尾都写得扎扎实实,率意而有张力,不由得都点了点头。

一个监考老师说:“这学生莫不就是田老师的弟子?”

另外一个看了看倪晖,然后笑了起来:“还真是,去年过年在敬老院里写春联,小家伙你也去了吧?”

倪晖抬起头来,看着监考老师,确实有点印象,便点点头:“对,我也去了。田老师是我的书法老师。”

监考老师赞赏地点头:“写得不错,继续加油啊。”

“谢谢老师。”倪晖收拾好东西出来,去外面的水池边洗笔,水向东看见他出来了,赶紧兴冲冲地跑过来:“倪晖!”

倪晖回头看他一眼,继续洗笔。水向东帮他拿上字帖,问:“怎么样?”

“我怎么知道,看评委老师的。”倪晖淡淡地说。

水向东说:“那肯定是写得不错,走吧,我们去看张勇练跆拳道。”

他们刚转身,就看水向阳朝这边跑过来:“哥,勇哥摔倒了!”

水向东和倪晖对视了一眼,练跆拳道摔倒不是很正常么,至于那么紧张吗,赶紧去看看。

但是张勇是真摔着了,他跟一个大一点的孩子两人练习对抗的时候,不小心被人踹狠了,摔了一个屁墩儿,尾骨骨裂了。

那地方不能又不能包扎,又要常用的,所以只能生生受着。张勇爷爷和奶奶都又气又急,说了不让他去练,非要去练,现在遭罪了吧,真是活该!

张勇现在坐也不能坐,躺都不能躺,还疼得厉害,真是可怜。他尾骨受了伤,上课不能坐椅子,只好站到教室最后面去听课。平时在家里不能坐椅子,也不能坐沙发,只能坐窄板凳,把屁股架空,这样才不会碰着他的伤口。晚上睡觉也不能平躺,得侧躺着,为了不让他晚上乱滚压着伤口,张爷爷便陪着他睡,将他挤在自己和墙壁中间侧躺着,张勇差点被挤压成一张相片儿。

配合着张爷爷自己的跌打损伤药,如此养了月余,才终于好了。张勇还惦记着去练跆拳道,被爷爷奶奶一口否决掉了,干什么都行,就是不许去练跆拳道。

张勇觉得自己很苦逼,男子汉大丈夫,这点伤算什么,战场上的战士都是轻伤不下火线,何况自己的伤都好了,为什么就不让练了。

张爷爷气呼呼地说:“那行,你再去跟人练,摔一大屁股,到时候就不止躺一个月了,以后你都甭想坐了甭想躺了,恐怕以后当兵都没你份儿了。”张爷爷的话虽然有点吓唬他的意思,但也表明了老人的担忧,于是张勇的武林高手梦想就此终结。

张勇非常郁闷,几个小伙伴们都十分同情他。张勇说:“他妈的就那个死胖子,踹了我一脚,害得我不能再去练跆拳道了,我一定要杀了他!”

“算了吧,人家不是给你赔钱了吗,他又不是故意的。你还是跟着我们来练太极吧,只要你好好练,也能成为一个张三丰那样的太极高手。”倪晖忽悠他。

张勇有点不置信:“你们那太极,又不能打架。真的像张三丰那么厉害?”

水向东说:“那当然,太极拳就是张三丰创造出来的啊。太极以柔克刚,讲究的以力打力,是至高无上的一种功夫。你看过《太极张三丰》了没有,多厉害啊,谁说不能打架了?”

张勇抓抓耳朵:“你说的是真的吗?”

水向东说:“当然。走,我带你去借《太极张三丰》的录像带来看,看了你就信了。”93年底李连杰演的《太极张三丰》风靡一时,此时电影院里早已下档,但是影像租借店里早就有了电影录像带。94年时VCD机才刚刚面世,还没有深入大众生活,VCD碟自然无从组起,录像机和录影带倒是早就有了。

陈丽萍为了方便儿子看动画片,特意从上海买了一台录像机回来,附带一大堆《猫和老鼠》、《唐老鸭和米老鼠》之类的美国经典动画片。倪晖和水向东陪着水向阳又回味了一遍童年,不得不说,这些经典的动画片,就算是成年人来看,也照样能够会心一笑。

水向东将影片租了回来,张勇看完电影,果然成为了一名忠实的太极拳的拥趸者,不过他当时不知道,他练的太极拳和他期待的绝世武功相差得不是一点半点那么多。

张勇没跆拳道可练了,他很快又找到了另一个乐子,就是踢足球。1994年夏天世界杯在美国举行,国内掀起了一股足球狂热,许多男孩子都迷上了踢足球,水向东也不例外。

向前小学位于市郊,占地面积宽广,有一个标准的足球场,水向东已经上四年级了,学校没有足球队,他就自己组建了一个足球队,拉着他的好哥们张勇一起做了主力。尽管张勇对足球屁都不懂,自家的球门在哪儿都不知道,那有什么关系,只要你能跑,只要你懂得去追球,那就是会踢,任何东西都是从不会到会的嘛,规矩可以慢慢学。

每天放学之后,一群小破孩在尘土飞扬的操场上你追我赶,挥洒着青春年少的汗水和热血。这个运动,日后就成了水向东和张勇最为热爱并且一直坚持的运动。

比赛结束一个月后,倪晖接到了书法比赛组委会的通知,他获得了本市青少年书法中少年组的一等奖,居然还有五十元的奖金。倪晖接到奖状和奖金的时候,有点意外,他知道田老师其实也是这一次书法比赛的评委,他心里甚至有些怀疑,这个评定里,多少是看在老师的面子给的。所以拿到奖状,他并没有大家想象中的那么开心,只是拿着奖金给老师和外公都买了一份礼物,感谢他们的培育。

田老师看见自己的学生得了这么大的奖一点沾沾自喜的感觉都没有,觉得有些奇怪,觉得这孩子未免也太沉得住气了些,不过也没多问。学生不骄傲自满,这是好事,虚心才能使人进步。

这次比赛结束之后,倪晖发现田老师家里多了一个来学字的孩子,一个跟自己年纪差不多大的小女孩,名字叫做柳慕卿。倪晖听到这名字的第一感觉,就是柳公权爱慕颜真卿,原谅他不纯洁了,谁叫他是个天生的GAY呢。

这个女孩也是田老师一个故友托付过来的,一个很有灵气的小孩。小女孩一本正经地管倪晖叫师兄,于是倪晖就多了一个小师妹。

第35章 一起睡吧

倪晖发现,柳慕卿居然也在一小上学,跟自己还是同年级。这个小女孩非常文静,也非常礼貌,就算是在学校里遇见倪晖,也是规规矩矩地叫他“师兄”,这称呼在一群小学生听来就显得格外惊奇了,难道是演武打片吗,居然还有师兄师妹的叫法,真搞笑。

于是倪晖和柳慕卿这对小师兄妹在整个一小都出了名,倪晖班上甚至都有男生戏称他为“倪大侠”,甚至连沙汉明,都改了多年来叫“泥巴”的习惯,改称“倪师兄”了,这让倪晖很是困扰。

后来他们再熟一点,倪晖发现其实柳慕卿比他还大了半岁,柳慕卿知道这件事后,纠结了两天,没有叫他师兄,只是“诶、诶”地叫,也不叫他的名字。

过了两天,她又恢复得像以前那样,管他叫师兄,仿佛克服了什么心理障碍似的。倪晖就不会叫她师妹,只是直呼其名,他跟柳慕卿说:“你不用叫我师兄,叫我倪晖就行了。”

柳慕卿睁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瞧着他,然后眨了下眼睛,垂下眼帘:“但是我爷爷说了,师兄弟是一种辈分,不是按年龄来分的。所以你还是师兄。”

倪晖心说,你爷爷到底是个什么样的老古板啊,这都什么年代了,还有师兄师妹的,肉麻不肉麻啊。于是他便不再去纠结这件事,反正他也扭转不过来。

倪晖学了两年多的《多宝塔碑》,田老师给他改了字帖,练习《勤礼碑》,柳慕卿入门比他晚,还在练习《多宝塔碑》。倪晖心里有些诧异,女孩子不是应该学欧体柳体吗,颜体字看似丰腴,实为刚劲厚重,其实不太适合女孩子。他有一次问柳慕卿,结果柳慕卿说:“我就喜欢颜体,好看。我看到过师兄的字,所以才要学的,我之前是学欧体的。”

倪晖嘴角抽了抽,原来自己也有一个忠实粉丝了吗?

原来柳慕卿的爷爷也是个书法家,专写欧体的,柳慕卿也参加了上次的书法比赛,获得了一个三等奖。她爷爷也是上次比赛的评委,她跟着爷爷去玩,听到评委老师们夸奖倪晖的颜体字,看着觉得很喜欢,才坚持要改学颜体。她爷爷也没反对,反正书法都是爱好,喜欢什么就写什么,并没有苛求孙女儿非要做出什么成绩来。

田老师跟柳慕卿爷爷是至交好友,听说他孙女儿要来跟自己学颜体,当然高兴也来不及,怎么会反对。

小学四年级的寒假,倪晖照例去上海陪母亲小住,这两年陈丽萍一个人忙事业,分身乏术,很少回去,倪晖有时间就去上海陪陪母亲。见了面,母子俩总有聊不完的话题,显得非常亲密。陈丽萍总是忘记儿子还是个孩子的身份,很多事都和他一起商量、让他拿主意,倪晖以重生者的眼光来看待问题,未卜先知,当然效果是出奇意料的好的,这使得陈丽萍格外依赖和信任儿子,觉得儿子是自己的小福星。

这一次去上海,倪晖没让外公陪,他和水向东一起去的,水向东去是上海进货的。他们来往上海的次数也多了,两个孩子都很老成稳重,外公和外婆将他们送上车,然后让陈丽萍在那边接站,这样也没多少意外可出。外公本着锻炼外孙的心态,就让他们去了。

到了上海,来车站接他们的不是陈丽萍,而是章泰清。章泰清看见倪晖,伸手抱住他的腋下拎了一下:“我看看,长胖了没有。”

倪晖笑眯眯的:“没有胖,是长高了。章叔叔好,我妈妈呢?”

章泰清摸摸他的发顶:“果然长高了,都到我胸前了。你妈妈有事在忙。”

倪晖说:“公司还那么忙吗?”

章泰清摇摇头:“不是公司的事,回去了你妈妈跟你说。”说完还冲倪晖眨了一下左眼。

倪晖看着那一记眼神,觉得有些意外,到底是什么事。章泰清载着他们回家,倪晖发现并不是自己熟悉的那条路,便问:“章叔叔,我们去哪里?先去吃饭吗?”

章泰清说:“回家啊,在家吃,你妈妈在家给你做饭呢。”

“可是——搬家了吗?”倪晖突然想到一个可能,母亲跟他提过,说想要换一个房子,原来那房子是跟倪卫扬一起买的,她不想住了,倪晖当然不会反对,现在买房子这么便宜,自然是能买当然买。可是,说买房子的事,也才是一个月前的事啊,难道不装修,就直接搬进去了?

新房子的环境非常好,也很宽敞,还是时下非常少见的复式楼,装修得非常时尚精致。倪晖觉得这不是母亲的品位,因为风格带了点男性化的硬朗。不过可喜可贺的是,母亲终于开始注重生活品质了,不再像以前那样随便打发日子了。

陈丽萍见到儿子,又亲又抱,她这些年跟老外打交道多了,在感情表达方面也变得开放多了。倒是倪晖,虽然是活了两辈子的人,却不大能够接受这么直接的表达感情的方式,母亲亲他的时候,他还觉得不大好意思。水向东则在一旁抿嘴笑看着。

陈丽萍放开儿子:“来,晖晖,来看看你的房间,在楼上。”

倪晖跟着母亲上楼,打开房门一看,装修得非常儿童化,台灯书桌、床单被套什么的,都还是卡通的,倪晖皱起眉头:“妈,我都快10岁啦,这屋子显得好幼稚啊。”

陈丽萍看着儿子,总觉得他还是个只及自己腹部的小孩,没想到他已经快到自己下巴了,确实是个小少年了。她拧起眉头:“那怎么办?已经这样了,就算了吧,先住着,以后再换。”

倪晖说:“妈妈,你什么时候买的房子啊,装修了也不告诉我。”

陈丽萍嘻嘻笑:“暑假的时候就买了,一直没告诉你,想给你一个惊喜。”

“我觉得惊比喜多。”

陈丽萍哈哈笑:“不过你不觉得这比你以前住的那个房间好吗?你不是说不喜欢那个屋子冷冰冰的感觉,所以这个屋子我装修得非常温暖,有没有家的感觉?”

倪晖点点头:“嗯,有进步。”

陈丽萍转过头对后面的水向东说:“向东,你晚上就和小晖一起睡这个房间啊。”

倪晖吓了一跳:“啊!妈妈,没有别的房间了吗?”

陈丽萍说:“房间倒是有,但是我还没有买齐被子。所以小晖,你和向东挤一下,床这么宽,几个晚上而已。两个男孩子睡一起,不要紧的。”

“不行!”倪晖简直想咆哮,妈妈你难道不知道,这个世界上,两个男人睡一起问题才要紧啊,他急得抓耳挠腮。水向东内心窃喜,面上却不动声色。

陈丽萍一脸疑惑地看着儿子:“怎么不行呢?向东是你的好朋友啊,要不然妈妈去买新被子?可是新被子也要洗了才能盖啊,这天都下着雨,到晚上也干不了。”家里的洗衣机不是自动烘干型的。

倪晖想哭:“妈妈,那我以前的被子呢?”

陈丽萍说:“以前的被子不要了,扔了,都搬到新房子了,还要旧的干什么。”陈丽萍理所当然地说。

章泰清从楼下上来:“怎么啦?”

陈丽萍说:“小晖想一个人住,不想和向东一起睡。可是我又没准备别的被子。”

章泰清看了一下倪晖,以及脸上略显尴尬的水向东:“那要不…”

“阿姨,我自己倒外面去住吧,我住旅社就可以了。”水向东打断了章泰清的话。

陈丽萍连忙摆手说:“不行,不行,来上海了怎么还去外面住呢。小晖你就和向东一起睡,有什么关系,都是男孩子,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向东以前还救过你的命呢。”她的语气带了点严厉,这是不由分说了。

倪晖看了一眼脸上有些涨红的水向东,转过身去,不再说什么。陈丽萍笑了起来:“向东,小晖答应了,不用去住外面了。对不起啊,下次等我准备好被子,你们就可以各睡各的了。”

水向东扯出了一个有点难为情的笑容:“谢谢阿姨。”再小心地看倪晖,那张脸铁青着,嘴唇紧抿,什么表情也没有,可见心里是分外不高兴的,心里微微叹了口气:想跟倪晖一起睡,还真挺不容易啊。

陈丽萍揉着儿子的脑袋:“好啦,小晖,对不起,不要生气啦,妈妈下次一定多准备些被子。走去吃饭吧。”

倪晖还能说什么,母亲都道歉了,他冷冷地扫了一眼水向东,水向东一脸小心翼翼的样子,他知道他心里肯定笑得肚子都抽筋了,哼,看我晚上整不死你。

这还是倪晖这么多年来正儿八经吃到母亲做的饭,以前每次来,她都是带自己去外面吃的,家里的厨房都是摆设,她完全没时间去做。倪晖都有点忘记母亲做菜的味道了,上辈子就更别提了。

倪晖吃着母亲做的菜,虽然有点食不知味,但还是礼貌地捧场:“妈妈,你做的菜真好吃。”

陈丽萍高兴地看着儿子:“是吧?”又看了一眼章泰清,“那小晖,以后妈妈经常给你做饭吃吧。”

倪晖夹菜的筷子顿了一下,看着母亲,他才发现,母亲脸上没有化妆,这可是非常难得的,他几乎都忘记母亲卸妆后的样子了,而且她的脸色看起来似乎也不算特别好。

陈丽萍笑了一下说:“妈妈现在买了大房子了,现在公司也慢慢步入正轨了,小晖你来上海读书好不好?”

水向东扒饭的动作一下子停住了,能和倪晖一起睡觉的喜悦完全消失了,没想到糖衣炮弹之后,居然是个这么大的坑,他心里慌乱不已,小心地抬眼偷看着倪晖的反应。

但是倪晖却几乎没有想过和母亲一起生活,他和母亲这种聚少离多的日子,才能保证两个人如蜜月期一般融洽和睦,要是住到一个屋檐下了,朝夕相处,母亲绝对没有外公外婆那样开明和好说话。外公外婆几乎是放养式的教育,让他觉得很自在,他可以安排他自己想要的生活。如果是母亲,她性格那么强势,肯定会干扰自己的一切决定,那么自由就变得非常有限了。他是个成年人,并非是个孩子,对母亲的需要并不那么强烈,像现在这样就挺好的。“可是妈妈,我想在老家上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