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兰含眼中露出淡淡的喜爱,至于萧舒儿,身上母爱的气息正不要钱地往外撒。

除了孩子的惹人怜爱,兰老夫人自然察觉了孙女这种能明确表达出自己意思的行为显示出来的聪慧,眼中闪过一抹欢喜和宠溺,拿过一蛊蔬菜粥开始喂她。

唔,这个是什么?吃了第一口,兰澈溪就发觉这次的食物并不是她知道的。而且,应该也不是地球的。

前世,不管是出身的家庭,还是个人的经济能力,以及后来五年的到处旅行,都造就了她的见多识广。作为一个信奉“享受生活中所有能享受的”的人,美食自然不会被她错过。也因此,即使不敢说是尝遍了所有的美食,但她对各种食材还是知之甚详的。她现在吃的蔬菜粥清甜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奶味,她很确定,这种味道来自于粥中的蔬菜,与地球任何一种蔬菜都不相符,即使是野菜也没有这种味道的!

同样,她还发现了另外一件事,她不确定现在的季节,但她很确定,从头到尾,在奶奶喂她吃蛋羹和蔬菜粥的过程中,这两样食物的温度没有一丝改变,这件事很反常!

她观察了一会,问题应该是出在碗上。那碗看不出什么奇特,极其浅淡的金色,连花纹都没有,似金似玉,看不出材质。

吃完一小碗蔬菜粥,兰澈溪拍了拍小肚子,表示自己已经吃饱了。那可爱的小摸样,自然又招到了长辈的稀罕。

兰澈溪调试了一下姿势,让自己趴在奶奶身上,就不动了,深吸一口气,开始每天例行的呼吸吐纳——她今天可是刚起来就被爸爸抱出来的,差点都忘了。

见孙女在自己怀里乖乖的,没有掉到地上的危险,兰老夫人放心地开始用起自己的早餐来。

吃完早饭,兰含最先出门,然后是兰俞和萧舒儿。

当时,兰澈溪很讶异,原来自己爸妈也是有工作的啊?尤其是爸爸,她难以相信,他这么不靠谱的人,居然也有能胜任的工作。

家里只剩下她和奶奶,那些女仆除了上菜和收拾碗盘的时候出现了两次,其他时间都不见踪影。

奶奶把她放到一块柔软厚实的地毯上,自己坐在旁边拿起一本书看了起来。兰澈溪倒是考虑了两秒要不要去偷看,也能通过书本获取一些这个世界的知识,只是很快就打消了这个念头。先不说会不会让这位一看就不好糊弄的奶奶产生怀疑,考虑到自己对这个世界的“理解力”,她更需要的应该是一本词典。

坐在地毯上,兰澈溪开始了一年来习惯的身体锻炼,先是挥挥手脚,当做是热身,然后便是翻身、坐起、爬行。这期间,一旁的兰老夫人见她一个人玩得很好,便放心了。

等到做完了往常的量,兰澈溪坐下来休息了一会儿,觉得恢复了,便开始练习站立,这是她早就想好要做的。

任何成功都是建立在无数失败上的,兰澈溪练习站立自然也是如此。

第一次摔倒时,旁边的兰老夫人都已经准备好上来哄她了,却见她蹙了蹙眉,便慢吞吞地自己爬起来了,还小大人一样拍了拍身上的不存在的灰尘,看得兰老夫人忍俊不禁。

待看到兰澈溪几次摔倒,却还是毫不气馁,每次都不慌不忙地自己爬起来,兰老夫人心中欣慰的同时,不由有些心疼。

这半天,就在兰澈溪不停努力,兰老夫人的旁观中度过了。

中午,兰老夫人喂了她一小碗蛋粥和半个苹果泥,又亲自给她洗了个澡——这件事让她觉得奇怪,明明之前一年中她的清洗工作都是由那种未知科技担任的,这会怎么让奶奶亲自动手了?

让她庆幸的是,在过去一年中,虽然过程困难,但她还是靠着成人的意志力做到了能够控制自己的生理欲望,不会再大小便失禁了,避免了现在在长辈面前丢脸。

见她呵欠连连、睡眼朦胧的样子,兰老夫人便将她抱到了旁边的婴儿床内,将她哄睡了。

兰澈溪睡了两个多小时就醒过来了,当时兰老夫人正在旁边给一盆她不认识的植物盆景剪枝,见她醒来,赶紧放下剪刀,洗了手过来陪她。

“奶奶的宝贝儿,睡醒了吗?”兰老夫人动作娴熟地将她抱出婴儿床,放到自己的膝盖。

她的声音柔和中带着一丝清泠,如同暖阳照射下的溪流,让兰澈溪很是喜欢。

她敏感地察觉,仅仅不到一天的时间,这位奶奶对她的态度就有了明显的变化,若之前仅仅是作为一位祖母出于血缘对孙女的喜欢,那么现在多了对她本人的喜爱。她想了想。发觉只有自己在练习站立时的表现可能促使她的态度产生这样的改变。

果然,人与人之间的感情来源于了解和相处。

对于兰老夫人的话,兰澈溪吐出了两声咿呀声做回答。

接下来,兰老夫人神情柔和地开始教她说话,这倒正中了兰澈溪的下怀,自然全神贯注,学得认真。

虽然兰澈溪的学习能力极强,但架不住身体的拖后腿啊。经过兰老夫人一个多小时的教导——虽然她其实不需要教导,她总算学会了叫奶奶,只是成功率不高,三句里面,一次叫成“内内”,一次叫成“累累”,剩下一次才能正确发出“奶奶”的音。

即使如此,兰老夫人听到也笑眯了眼,让兰澈溪看得诧异——她还是第一次看到奶奶露出这么真切的笑容呢!不由地,她对这位奶奶的认同感更深了一点。

等到晚上兰俞和萧舒儿回来听到兰澈溪叫奶奶,自然是嫉妒吃味不已,不甘示弱地哄着兰澈溪叫爸爸妈妈。

第14章 初见乐器

住的地方的改变并没有让兰澈溪的生活习惯随之改变,在觉醒中心的生活节奏也被她保留了下来。当然,生活也不是一尘不变的,比如和家人之间的互动。

作为爸爸的兰俞在兰澈溪心中有些傻呆呆、很好骗,但非常疼爱她;妈妈萧舒儿则很精明,但在她面前除外,那时的她温柔不得不能再温柔;大伯很严肃,即使对着她也不会笑,但会一声不吭地把下班后特意去买的精巧小积木放到她面前(她也由此发现这世界连玩具都和原来世界有相似之处);奶奶的话,情绪比较内敛,表情什么时候都是淡淡的,倒是对着她,偶尔表情会有一些波动。

通过几天的观察,不难发觉自己这一世的家人都很疼爱她,甚至比之前世的亲人也不差,这些自是与兰澈溪乐于见到的。

值得一提的是,在这几天中,兰澈溪知道了保姆系统的存在,也就是当初将她照顾得妥妥贴贴的她一直惦记着的高科技。保姆系统很神奇,她不知道它在哪里,但无论她到哪里——当然,她目前的活动范围也极其有限,只要开口,保姆系统就能完成她所有的需求,穿衣服、擦脸、洗手…什么都能做。不过,虽然有保姆系统的存在,除了晚上睡觉时,平时照顾她的都是奶奶。对于奶奶这种选择,兰澈溪觉得很费解。

除了保姆系统,还有助手系统,不过那是成人用的,她见过奶奶吩咐助手系统打扫卫生、整理书籍,除了做的事情不同,助手系统和保姆系统的功能差别并不大。

兰澈溪曾试过吩咐助手系统干活,但发现助手系统并不买账。由此,她猜测这种系统应该是属于个人物品,只认定一个主人的声音。

不过,发现了把打扫卫生、提醒日程,甚至开门关门等琐事都包揽了的保姆系统和助手系统的存在…兰澈溪就更奇怪那些绿发绿眼的女仆有什么用了。

平时,除了三餐时上菜和收拾碗碟,其他时间根本就看不到她们,自然也不知道她们在做什么。兰澈溪并不认为兰家会这样白养她们,光以她对家人的初步了解,就不是会这般行事的人。

她直觉地感到,揭开了这个秘密,能让她对这个世界的了解跨越很大一步。可惜总是不得其门,让她很是苦恼。

另外,在这几天的努力练习中,兰澈溪已经能够站起来了,一点也不像其他孩子一样站的颤巍巍却等不及迈步走路,而是扎扎实实地站稳了。对此,奶奶很是夸了一把,说她性子沉稳、行止有度,有大家风范。虽然她说话时表情仍旧淡淡的,但内容实在啊!

虽然兰澈溪觉得那话太夸张了,一个婴儿身上能看出什么大家风范?但她很受用就是了。

学会了站立,在说话方面兰澈溪也取得了不小的进步,爸爸、妈妈、奶奶、大伯四个称呼已经能说得溜了,像“吃”“睡”“走”“抱”等词也已经能从口中蹦出来了。

且不说她发音标准清晰,作为一个婴儿,这样的成果已经不错了。

这期间发生了一件很让兰俞气闷的事,宝贝女儿先叫奶奶就算了,那是自己母亲,他不敢有意见,看在萧舒儿十月怀胎生下女儿的份上,女儿第二个叫妈妈他也勉为其难大人大量不计较了,但第三个叫大伯是肿么回事?

他在女儿心中的地位连前三都没有排到吗?

大哥一天到晚板着一张脸,像女儿那样的小可爱不是应该喜欢他这样花见花开的阳光帅哥吗?太不科学了有木有?

幽怨的兰俞并不知道,他之所以排到了第四,只是兰澈溪的小心眼发作,报复他三番两次在她刚醒时瞪着双银眼睛吓她(人家其实是在期待你醒来)。兰澈溪也是突发奇想,没办法,谁让这事太顺手了,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做到,还无伤大雅。

大联盟118736年9月21日,是兰澈溪一周岁的生日,兰家为她举办了盛大的周岁宴。而这一天,华夏洲有地位的贵族只要能抽得开身,都纷纷赶来参加了兰澈溪的周岁宴,为的就是一睹有史以来第一位女性冕下,顺便交好一下可以预见未来风光万千的兰家。

对这一天,兰澈溪也是满怀期待,她相信,在这样一个人多口杂的环境,她总能收集到一星两点对她有用的情报的。

一大早,兰老夫人就给兰澈溪穿上了大红色镶金边的改款汉服,艳丽的火红色衬得她精致的脸庞愈发生动,还很是喜庆。

兰澈溪却不太感冒,什么喜庆,她觉得自己像个移动红包!

看着鼓着脸颊有嘟着嘴的女儿,萧舒儿只以为她是不高兴早上被从被窝里挖出来,莞尔一笑道:“好了,我们该出去了。”

待看到门前那个婴儿车时,兰澈溪瞪圆了眼睛,然后果断抱住奶奶的脖子,怎么也不肯放。四位长辈哄了一会,她却仍旧一副誓死不从的样子,便只好作罢,把婴儿车推走。

兰澈溪之所以表现得那么抗拒,是因为那个婴儿车很不一般,怎么不一般呢?它并不是那种把小孩子放进去,然后就被推着走来走去的婴儿车。它里面的座位上有一左一右两个洞,用来给孩子把腿伸出来的,除了可以被推着走,只要小孩子的两条腿像鸭子一样划动,车子也会移动。

先不说这种婴儿车的幼稚,光是那座位的设计就让她难以接受。离地的距离大概只比她的腿长一点,真的是一点,绝对不超过三公分,这意味着她坐进去后,腿一直都是伸直的,脚尖向下的话能触到地面。这种姿势,想象一下就能知道舒服不到哪里去。若是真正刚在学走路、但还走不稳、却很有尝试精神的孩子,大概会很喜欢这样能让其走个尽兴的婴儿车,不会介意也不懂介意姿势的别扭。但作为拥有成人灵魂的兰澈溪绝对敬谢不敏,坐那种婴儿车傻透了有木有?

因为兰澈溪的坚持,她是被兰老夫人抱着出去的。

举办宴会的是兰公爵邸宅的大厅,空间极其宽敞。这个时候,宴会已经布置好,只等客人登门了。

兰澈溪看了下,舞池、自助食物、酒水的准备和她前世差不多,墙壁和天花板上的装饰品她没见过,很精致,想来也是荧光之类的效果。

突然,兰澈溪的目光落到了前方角落的几样事物上。

那是…小提琴、大提琴和钢琴!

这么说,她今天有机会见识一下这个世界的音乐了?兰澈溪的眼眸中闪过一道期待的亮光,心中满是激动和雀跃。

深吸了口气,兰澈溪将心绪抚平,耐下心等待起来。

这时,兰老夫人将兰澈溪放到地上,柔声道:“奶奶和爸爸妈妈有事要忙,你待在这里不要乱走,若是想要做什么,就叫佩佩知道吗?”佩佩是兰澈溪的保姆系统的名字。

正中下怀!

看着奶奶眼中微不可见的犹豫,未免她改变主意,兰澈溪努力控制自己不要高兴地笑出来,一脸认真地点头道:“听、奶奶、的。”她现在说话不连贯,之前觉得有些像结巴,都不愿意说,这会是真高兴了才忘了这茬。

“澈溪能说整句的话了?”兰老夫人还是第一次听到她说出整句话,有些惊喜道。

要不是这会不是时候,兰老夫人肯定会逗孙女再说几句。她有些遗憾地摸了摸兰澈溪的脑袋,又和她嘱咐了一遍之前的话,才起身离开。

第15章 不知所措

看了看四周,确定奶奶已经离开了,兰澈溪搭着旁边的的桌椅小心的往放着乐器角落的位置一步一步挪去。

这就是兰老夫人叫她不要乱走的原因,虽然不能独立行走,但只要旁边有支撑物,兰澈溪就能够走得有模有样了。

十分钟后,兰澈溪有些喘息地看着离自己三四米距离的乐器,附近没有能够给她支撑的物件了,她看了看身上簇新干净的衣服,歪了歪脑袋,还是决定不用目前对她来说最没有难度的爬行动作达成目的了。她叫佩佩给她拿了两块餐巾,分别拿在两手,蹲下身,隔着餐巾用手撑着地,一点一点往前挪去。

花了三分钟左右,历尽千辛万苦,兰澈溪来到了自己的目标前。

她双眼亮晶晶地看着那能够吸引她整个心神的事物,想了想,她先将手放到其中一把小提琴上,然后带着一种虔诚和温柔小心抚摸着。只是,她很快就蹙起了眉头,迟疑地再次抚摸了下。

这…不是云杉?

而且,这种木料并不在她所知的范围内。

对于乐器,出身以及在音乐领域的超然地位让她对其有着过人的鉴赏能力,而对小提琴就更甚了,她自己本身就有不错的小提琴制作水平,只是一直都只当做兴趣爱好,没有示与外人。

所以,她很确定这把小提琴的面板用的并不是她所熟知的云杉,也是最适合做小提琴面板的木料。

或者,这种未知的木料比之云杉更能胜任做小提琴的面板,想到自己周围的先进科技,兰澈溪有些兴奋地想到。

真想听听看它的声音…兰澈溪眼中的渴望几乎要化成实质。

想起现在的情况,兰澈溪深吸了口气,努力将心绪平复了下来,然后小手一一抚过旁边的钢琴、大提琴,以及一直之前被钢琴遮着,她没有发觉的中提琴。

无一例外的,她发现,这些乐器所用的木料都不是她所知的,这使得她心中的期盼更浓了。

自己离开得太久了,未免被奶奶发现自己离开了原地,兰澈溪又花了多多分钟回到了原地。

兰澈溪站回原地没多久,萧舒儿就过来将她抱了起来,亲了她两口,“宝贝儿,客人马上就要到了,你爸爸和大伯他们去迎客了,趁着这个时间,妈妈带你去吃点东西。”

等到兰澈溪被妈妈喂了半杯子果汁和一小碗肉粥,客人已经陆续进来了。

兰澈溪被妈妈抱着,在来客中穿梭着和众人打招呼寒暄。

看着妈妈大方得体的应对,周到而不失亲切,兰澈溪心中觉得佩服,她永远也做不来这样,也不喜欢。

有很多来客的目光时不时的落到自己身上,妈妈和众人的谈笑中也不乏对她的夸赞和恭维。不过兰澈溪并没有放在心上,她将这种行为视作一种对主办方的礼貌,直到几年后,她才明白了其中的深意。

在妈妈和客人的谈话中,她敏锐地注意到一个词,幻能?那是什么?怎么听着跟小说中的异能有些类似,又或者跟电能、热能类似,是一种能源?

另外一件值得注意的事,便是除了银发银眼、紫发紫眼、蓝发蓝眼、青发青眼、绿发绿眼,兰澈溪又见到了有着金发金眼的人。

她敏锐地发觉,在这里,发色和眸色是一种非常重要的区分方式。而除了自己,她并没有看到任何一个黑发黑眼的人。

不到二十分钟,宴会上就已经隐隐呈现除了一片觥筹交错、衣香鬓影。一个个衣着华丽的先生和女士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小声交谈、说笑,但即使是这样看似放松的场景,这些人的举止中都透着一种矜持、优雅。

这就是所谓的上层社会,就像若挽曾自嘲时说的:我感觉我自己并不是一个人,而是一颗名贵的钻石,或是其他任何一种贵重珠宝,时时都需要将自己最完美的一面展露,以期在以后卖出个好价钱。

光鲜亮丽背后,是只有圈中人才知道的藏污纳垢。

好在,虽然已经久远了,但兰澈溪对这种场面并不陌生,不说前世爸爸还在世时经常带着她出入这种宴会,言传身教地教导她如何识人心,就是后来声名鹊起了,一年中也会有几次不得不参加的宴会。

这时,几个身着黑礼服的男女走到了放着乐器的角落,一直关注着那里的兰澈溪立刻打起了精神,将全副精神都投入到了接下来的听觉盛宴中。

小提琴独有的优美音色缓缓响起,兰澈溪刚准备闭上眼睛静静聆听,面色就突然僵住了。她猛地抬头看向那个正演奏着的小提琴手,这…这…这是怎么回事?

兰澈溪瞪大了眼睛,只觉得一口血堵在嗓子眼,脑袋嗡嗡作响。

界限模糊的音高,她一直引以为傲的乐感,居然并不能从中确定音准。陌生的旋律,平缓而没有层次感。不管是高音还是低音,都给人一种勉强感。

这还是音色优美,接近人声,音域广阔,表现力强的乐器皇后小提琴吗?兰澈溪心中在滴血。

可能是演奏者水平太低,兰澈溪这样说服自己,然后目光落到那个小提琴手的身上,几乎是恶狠狠地观察着他的演奏技巧。最后,她却失望地发现,以她的眼光,不难看出,那个小提琴手的演奏姿势、运弓、揉弦、把位、双手技巧都算得上到位,那么…问题是出在那把小提琴上了…

还有那糟糕的旋律…

她难以想象,她要做出怎样鬼斧神匠的曲谱,才能弥补这般糟糕的乐器表现力。

不要认为她自己会制作小提琴就能不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兰澈溪从来都能正确地认知自己,同时正确地认知他人。这个世上比她聪明的人不知凡几,不可能没人发现过小提琴的不完美,也不可能没人想过进行改善,但小提琴表现地仍旧这么糟糕,只能说这个世上根本没有云杉、枫木、乌木之类适合小提琴的木料。

这个世上,从来不缺少人去尝试,若是那几种适合的木料存在,没理由不被人发现。

或许,小提琴是个特例?兰澈溪不死心地安慰自己。

可惜现实从来不会因为人的意愿而发生改变。

听完一曲,兰澈溪目光浑噩,有些无力地趴到妈妈的肩膀上。

中提琴音色中的厚实、温暖而丰满荡然无存,作为乐器贵妇的大提琴全然没了让曾经的她沉醉其中的迷人风采,乐器之王的钢琴失去了完美纯净的音色,记忆中天籁般的琴音有了一种让人心烦的浮躁感。

更让她难以接受的是,她从来没听过这般让人无语的乐曲。相信地球上任何一人听到这样的乐曲都会感到古怪。

有谁听过吗?一首曲子中,有四样乐器,结果演奏的时候却各自为政——这种各自为政并不是默契不够造成的合奏效果差强人意,而是完全视声部为无物!简单说,就是四种乐器轮着来,但没有一次是两种以上的乐器同时演奏的。

这是在开什么玩笑!

在地球,哪怕是任何一个学乐器的小学生,都不可能做出这种蠢事!

这简直是在亵渎音乐!

合奏不是相声,怎么能够“你一句我一句”!

俗话说希望越大,失望便越大!但兰澈溪此时的心情已经不是失望可以形容的了,反而是绝望更贴切,更或者是心灰意冷。

几乎花了全身的力气,兰澈溪才控制自己没有开口怒骂。

当初,第一次发病的时候,她没有悲伤;感到自己要死亡的时候,她没有害怕;发现自己来到一个陌生世界的时候,她没有迷茫。

可是现在,悲伤、害怕、迷茫却一拥而上,让她不知所措。

第16章 错过的友谊

兰澈溪一副蔫头蔫脑的样子太过明显,被正和萧舒儿谈笑着的一位夫人看了个正着,出口提醒了萧舒儿。

“宝贝儿,怎么了,是不是哪里难受?”萧舒儿有些紧张的扳过趴在自己肩膀的女儿,再没有什么是比她怀中的女儿更重要的了。

兰澈溪的心神被她的话从起伏的情绪中拉出,意识到目前的处境,她垂眸将眼中的思绪敛去,故意皱着小脸道:“闷。”

萧舒儿自认为明白了,人太多,空气流动缓慢,大人不觉得什么,小孩子的呼吸管道脆弱,要敏感一些。她歉意地向那位夫人道了失陪,抱着女儿脚步匆忙地往外走去。

进了花园,空气果然一清,萧舒儿将女儿放到地上,随即有些为难,现在这个时间,客人才来了个开头,婆婆要陪着那些老姐妹,其他女客却只有她一人能够出面招待,她根本抽不开身。可是把女儿留在这的话,即使有保姆系统,她也不放心,若是被花木什么的磕着碰着了怎么办?

想了想,萧舒儿将女儿抱到回廊上的木椅上,将她细心安置好,柔声道:“澈溪乖乖坐在这里,等会奶奶、大伯、爸爸或妈妈会过来找澈溪知道吗?”女儿聪明的很,很多话已经听得懂了。

兰澈溪乖巧地点了点头。

“若是有事的话,可以让佩佩找妈妈的安娜。”离去前,萧舒儿不放心的嘱咐道。

等妈妈的身影完全消失在视线中,兰澈溪的肩膀立刻耷拉了下来,小脸上满是彷徨。

那首糟糕的合奏曲阴魂不散般不停在脑中回响,兰澈溪用手捂住眼睛,她觉得自己可能哭了,眼睛却是干的。

明明那么难过,难过地气都快要喘不过来了。

没有了音乐的兰澈溪,该何去何从?

深埋在记忆中的画面徒然在脑中跃出——

“澈溪,记住了,爸爸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那天早上出门,爸爸对着她说了这样的一句话,当天下午传来了他的死讯。

“为了澈溪,什么都是值得的。”弥留之际,奶奶手颤抖着从枕头下拿出一本记录着张家留给她的人脉的本子交给她,交代她务必在她的丧礼上邀请这些人来出殡。

“大胆往前走吧,我们已经为你把前路铺好了,哪怕我们不在了,也没有人可以伤害到你。”临终前,爷爷笑着鼓舞她。

妈妈自杀后,留下的遗书中只有一句话:我死了,我的宝贝才能够自由活着。

老师重病时一再嘱咐她,千万不能辜负家人的良苦用心。

为了我,都是为了我,所以我要好好活着,再苦再难都要活着,享受所有能够享受的,不枉在这世上走了一遭。

数十年来,这已经成了兰澈溪的信念,对生命的珍惜已经刻入了她的灵魂,怎么也甩不去、扔不掉。

哪怕获得了新生,也没能改变这一点。

兰澈溪只觉得脑子昏昏沉沉,心中各种思绪转过,心神不知道飘到了哪里。

不知道过了多久,隐约传来了孩子的嬉闹声。

兰澈溪神思回归,模糊的视线逐渐清晰,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七八个孩童,最大的有十一二岁,最小的只有四五岁,此时正笑闹着,兰澈溪的目光直直地落到一个八九岁的男孩身上,原因是那个男孩和她一样是黑发黑眼。

兰澈溪仔细看去,精致的眉眼,五官深邃漂亮,却一点也不让人觉得女气,周身有一种唯我独尊的霸气,是霸气而不是幼稚的霸道和骄横,这多少让她觉得有些讶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