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太子宫,她跟在楚玄曦身后慢慢走,他不时会开口告诉她这是什么地方,那是什么地方,以防她走错路,她认真听着,尽量把每一个都记住。

“这里是御花园。”

他走在前头,她跟着嗯了声,御花园里花类繁多,她走着走着便听见了几声娇笑,脚步下意识停了下来,身前楚玄曦感觉到她停步,也停了下来。

“姐姐,你身上的衣裳可真好看。”

“是吗?”美人站在树下掩嘴娇笑,神色倨傲,“这衣裳是皇上赐给本宫的。”

另外一美人愣了愣,眸中闪过一丝嫉妒,但被她掩了下去,“是吗?姐姐可真是好福气,都有御赐的衣裳了。”

“妹妹也会有的。”美人抬高下巴,说道。

“呵呵,谢姐姐玉言,”另一美人莲步上前,和美人并肩往前走,她忽的叫了声,“呀,姐姐身上可是佩戴了香囊,好香的气味啊!”

美人笑了笑,指了指腰间系着的香囊,“妹妹可真聪明,其实这香囊也是皇上赐给本宫的,皇上说这香囊的气味很适合本宫。”

一番话说的高傲不已,另一美人神色隐隐妒忌,她瞟了眼那香囊,扬起微笑,“这味道的确适合姐姐。”

那美人在心中腹诽,如此浓烈妖娆的香气,也就她个狐媚子能衬上了。

“多谢妹妹夸奖。”

两人一路往这边走来,再走几步便看见了被树挡住的楚玄曦和风宁霜,领头的美人一愣,赶紧福身,“臣妾见过太子殿下。”

“臣妾见过太子殿下。”

楚玄曦瞥了眼,淡淡地让两人起身。这后宫中女人多,事也最多,成日无聊的妃嫔多得是,因此整日的攀比他早就见怪不怪。

“奴婢见过两位娘娘。”风宁霜跪下行礼,她并不知这两人是何等身份,只好统称为娘娘。

“起来吧!”美人见她自称奴婢,也不甚在意,转了转黑眸,扬唇娇笑道:“太子殿下好雅兴,是来御花园赏花的吗?”

可惜楚玄曦不是很想理她,只点了点头,连一个字都没有说,美人尴尬了会儿,视线落在了方才未注意到的姑娘身上。

盯着她看了半天,还是觉得很面生,太子宫什么时候来了个没见过的丫鬟,她上前一小步,问道:“你叫什么名字,怎么没见过?”

风宁霜一怔,下意识要跪下,岂知膝盖刚弯曲,便被楚玄曦拉住手臂,她错愕地看过去。

楚玄曦拉着她站好,淡漠的眼珠一转,神情冷淡,“豫妃,本太子宫中的人,也轮得到你过问?”

这话说的毫不留情,美人的脸色青了又白,好半天才往下说:“是臣妾不对,那太子殿下继续赏花,臣妾先告退了。”

楚玄曦目不斜视地往前走,风宁霜行了个礼赶忙跟了上去。

“瞧不起我吗?”豫妃瞪着两人的背影,咬牙切齿道,等她日后坐上皇后之位,定要叫这些看不起她的人付出代价!

另一美人见豫妃神色狰狞,心中暗笑,也不多说什么,两人渐渐走远。

“宁霜,”楚玄曦在前走,忽的停了下来,他转过身,黑眸直直看她,“以后不用再自称奴婢。”

她愕然,“太子殿下…”

“记住了吗?”他压根没有给她拒绝的机会,就这样定了下来,风宁霜看着他的背影,轻声嗯。

这时,不远处的亭子忽的传来一阵尖叫,将她吓了一跳,她望过去,是一个穿着白衣的女子,头发长长的披散在腰间,简单地挽了一个髻,她的怀中抱着一只雪白雪白的小狗,神色惊慌。

“不要碰我!不要碰我!”女子瑟瑟发抖,一旦婢女后退,她便渐渐放松,一旦婢女靠近,她便会立刻紧张起来,身子如同秋日落叶般颤抖。

“娘娘…”婢女手拿着披风,似乎是想给穿的单薄的女子披上,可惜女子压根不让人靠近。

她看的奇怪。

“她是莲妃,”楚玄曦的声音从一边传来,低低沉沉,“如今精神不是很正常。”

“为什么?”她疑惑。

他后退了一步,轻声细语让她可以听清楚,“当年莲妃和父皇生了三个儿子,可惜三个儿子先后都以奇怪的方式死去,而且那段时间父皇还染上过重病,差些就一病不起,宫中的很多人,包括父皇,都认为莲妃是克子克夫的命,于是就将她丢至冷宫,就这样也无人过问,也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她的精神就不正常了。”

她点头,再次望过去,那莲妃还在瑟瑟发抖,站在了亭子边缘,说是婢女再靠近便要跳湖,那婢女果然连连后退。

“她怀里的那只白狗,也不知是谁给她的,自打她精神不正常后,便以为那只白狗是自己的儿子,不准任何人靠近,就怕有人图谋不轨。”

风宁霜叹息,“没有人…帮她吗?”

“帮她?”楚玄曦轻笑,仿佛听见了什么好笑的笑话,他的视线落在和婢女争斗的莲妃身上,“在这复杂的宫中,谁都懂得生存的道理,在你风光时来巴结,在你落魄时,不要说巴结,没有来踩上一脚已是天地良心,怎会有人去帮?”

皇宫便如一潭深水,一旦踏入,便永远不可能不湿鞋。

“而且,那些女人得知了莲妃克子,怎可能靠近她?远离都来不及,唯恐自己的孩子被她克没了。”

宫中龙潭虎穴,有人会在里头一世风光,而有人会在里头一世悲惨。

“在想什么?”他晃了晃她走神的眼睛,她回神定睛一看,亭子里已无人,前方又有两个小宫女,正叽叽喳喳地讨论着什么。

“良子,你都十八了还不成亲吗?”

“开什么玩笑呐?”良子瞪了她一眼,“咱们做奴婢的,怎还有其他心思去想自己的亲事?”

林如撇撇嘴,心想着也是,“良子,那你有想过嫁一个怎样的夫婿吗?”

良子皱眉,想起了一个身影,“北苍国的太子。”

“你可真够大胃口的,”林如笑道,“你怎么就看上太子了,我觉得夜王比他好不知几倍,况且太子已经娶了王妃。”

良子涨红脸蛋,“我又没说要嫁给太子,是你问我想…”

“好啦好啦!”林如不耐烦地挥挥手,“太子都娶王妃了就不要肖想了,我看那夜王就挺好,还没有娶亲,要是我能进夜王府,哪怕是做个奴婢也值了。”

良子笑她,“你也痴心妄想。”

两个婢女说说笑笑,渐渐走远,风宁霜听着那熟悉的名字,鬼使神差地侧首问道:“太子殿下,你知道夜王吗?”

楚玄曦点头,“自是知道。”

她抿唇,轻声问道:“夜王,很厉害吗?”

北苍国的夜王,楚玄曦怎会没有听过,十五岁时便上了战场,初次出征便打了胜仗,为北苍国收复了一个不小的国家。

如今北苍国和东墨国之间维持着表面的和平,指不定哪日便重新燃起战火,若主将是夜王,东墨国若是想胜便难如登天。

“夜王很有智慧,战术及统领能力很高超,我很欣赏他。”

听到楚玄曦的回答,风宁霜低下头咬住下唇,眸含欣喜,她轻声咳了咳,又问起另一个人,“那北苍国的太子呢?”

楚玄曦还以为是那两个婢女的话让她有了兴趣,倒也没有多问就答道:“听说轩辕裕抛弃了定好的未婚妻娶了一个青楼女子?哼!”

一声冷哼让她怔了怔,她抬眸看他,见楚玄曦眸色淡漠,心中便猜测他定是对轩辕裕无好感。

正好,她也这么认为。

两人继续走着,穿过了御花园,前方有一个半圆形的池,里面的水极深。

“一个,两个,三个…”

前方传来孩子嬉闹的声音,一声声踢球的声音让她的视线不由自主落了过去,两人一路走过去,那些孩子玩的开心,身边居然没有陪护的婢女,大概是偷跑出来的,见到楚玄曦吓了一跳,赶紧行礼。

“见过太子殿下。”几个孩子还小,声音软软糯糯的,很是可爱,正在专心玩球的孩子一惊脚下用力,球往前飞滚,落入深池中。

那孩子一见球不见了,也顾不上行礼,立刻就大哭了起来。

“我的球,我的球…”

风宁霜心中一慌,也没想到叫下人,直直便跑到池边,忽视了楚玄曦的叫声,纵身跳入水中。

不入水不知道,一入水才发现这池子有多深,她划拉着手脚在池中找着球,眼前模糊一片,水刺得眼睛生疼。

水好冷,她不禁哆嗦了一下,再往下游了些,好像看见了一颗球浮在前方,她心中一喜,伸手便抓到了球。

紧紧抱住,她准备往上游,也许是在水中呆了一会儿开始出现幻觉,她居然看见了君清夜的脸,那样清晰的在她面前,伸出手在对她说:“霜儿,过来…”

她呼吸顿住,再也移动不了。

面前的幻影见她不动,主动地移了过来,隔着水虚虚将她环在怀中,明明水那么冷,她却感到了一阵温暖,她扯开唇,笑了起来。

她又做梦了吗?

可是,眼前幻影开始消失,先是下半身,后是上半身,待风宁霜回过神来,眼前根本就没有人影,她惊慌地伸出手想要去触碰什么,却发现自己的身体已僵硬,无法动弹。

她开始心慌,身子往下沉…

这时,一双手自她身侧环过来,将她搂进怀中,她模糊中对上楚玄曦微怒的双眸,憋着呼吸脸色通红。

他拥着她很快浮上水面,将她手中的球扔回岸上,径直抱着她从水中飞起,一步一个湿脚印地回宫。

在一堆婢女的惊讶中进了屋,楚玄曦将她放至榻上,叫了侍女拿来新的衣裳,让她换上,而自己回了一趟宫中,换上干净的衣裳再回来。

“方才你怎么了?”他皱眉,她已换好衣裳,在一口口喝着姜汤。

风宁霜停住,垂下眸子。

“以后不要如此鲁莽,明明不怎么会水为何还要擅自下去,明明可以叫个会水的下人来。”

她靠着,默默地被他数落,心不在焉。

“若是我不救你上来,你会溺毙在水下,懂吗?没有把握的事,就不要轻易地去做。”

楚玄曦沉着脸,忽的意识到他开始担心她,他深呼吸几口,脸色不变转了身离开,“好好休息。”

门被合上。

碗中姜汤饮尽,她抿抿唇,起身将碗放至桌案上,缓步至窗边坐下。

头靠窗框,她又想起了方才在水下看见的幻境,他的脸那么真实地在她面前,似乎还可以感受到他环着她时的温暖,她微叹一声闭上双眼。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忘了说,光棍节快乐~~~不要霸王我哟~

第二十五章:婚约

第二十五章:婚约

“小姐,醒醒…”

风宁霜睡得正好,感觉到有人在推她,她皱了皱眉,缓缓睁开双眸。

“盼夏?”

面前之人有着圆圆的脸,一脸欣喜,扎着可爱的包子头,她嘻嘻笑道:“小姐,快起身,有好事哦!”

风宁霜皱眉,撑着起了身,她不断地眨眼,半天才敢确定自己的确又做这个重生的梦了。

“我回来了…”她扬起嘴角,说着盼夏听不懂的话。

“小姐小姐,快起身,”盼夏叽叽喳喳叫道,“盼夏服侍您。”

风宁霜被盼夏拉着洗漱后换了一身与平常不同的衣裳,是桃红色,说不出的艳丽,又被拉着到了铜镜前,盼夏发挥了她的所学,给风宁霜挽了一个漂亮的发髻,又给她上了些胭脂,看上去肤色白皙透红。

“打扮成这样是要作甚?”风宁霜愣住,完全不明白要做什么,她看着镜中的自己,想要拆去头上的诸多发簪。

她很不习惯这样盛装打扮的自己,简单些便好。

“小姐,哎小姐别动呀!”盼夏惊叫道,连忙伸手按住她。

“盼夏,今日是怎么了?要把我弄成这样?”风宁霜哭笑不得问道。

“小姐,您等会就知道了。”盼夏刻意卖了个关子,嘻笑着将发簪的数量减少了些,重新挽了个简单又不失精致的发髻。

“小姐,这样您总不能挑了!”盼夏说一不二,将准备好的早膳端给风宁霜,眼巴巴地盯着她吃完。

风宁霜无语,见她似乎很急的样子,故意慢慢来。

“小姐,”等了半刻钟,小姐还没吃好,盼夏觉得自己都快要忍不住说出来了,只好哀怨地叫着,“您快些呀!”

“为何?”她用绢帕擦了擦嘴,刻意问道。

盼夏才不上当,咳了咳后拉着她的衣袖撒娇,“哎呀小姐您快些嘛,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

风宁霜失笑。

“到底有什么事啊?”

终于一切都准备好,盼夏开心地领着她往大堂走,风宁霜好奇死了,偏生这丫头口风超紧,一个字都不愿意透露。

她无奈,只好先跟着再说。

快近大堂,风宁霜听见了风老爷的大笑声,她皱了皱眉,在门口踟蹰了会儿,还是踏了进去。

一入堂内便看见十几个大箱子,下人还在不断地往内搬,她愣住,抬眸正好望入风宁雅咬牙切齿的眸中,她不解地转眸。

“宁霜来了啊!”风老爷呵呵笑道,指了指堂内的箱子,“今儿个可是你的好事啊!”

风宁霜不明白。

风老爷笑的合不拢嘴,“傻孩子,有人来给你提亲了!”

“真不知…”风夫人坐在一旁嘀咕,冷眸看着她,风宁霜下意识以为提亲的是太子,惊惶地后退了一步,想要拒亲。

然而下一个声音从门口的传入让她的背脊直直僵住,她极缓极缓地回过身,望入那双深邃的眸中。

“霜儿,你来了。”

君清夜从门外踏入,一眼便看见了她,她今日的打扮和往常很是不同,桃红色的衣裳衬的她皮肤白皙,面上薄妆,比往日更为美丽,他眸色暗下,几步上前握住她衣袖下的小手,对她温柔一笑,风宁霜只觉心脏砰砰地跳。

原来不是太子,是他…

“夜王,快请坐,”风老爷一张老脸笑的极开心,只要能够攀上夜王这根高枝,他才无所谓是哪个女儿和夜王结亲,但风夫人明显就不是这么想了,和风宁雅一般冷着张脸,乍一看以为谁欠了两人银子。

风宁霜被他牵着在右侧的椅子上坐下,紧紧靠着他,他一直握着她的手,掌心的薄茧微微摩擦,在她心底留下异样的感觉。

“宁霜啊,看见了吗?这些都是夜王给你的聘礼,还不道谢?”

君清夜瞥风老爷一眼,“本王和霜儿之间不需要道谢这种东西。”

风老爷尴尬了下,没再接话。

一旁,风宁雅的银牙都快咬断,她居然不知三妹何时和夜王勾搭上,居然勾引了夜王娶她为妃,这一气她实在无法消下,手指紧紧攥着衣角,力大到快将衣裳撕破。

“三妹啊!”风宁雅深呼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笑开来,“二姐都不知道你何时认识的夜王呢!”

风宁霜抬眸,微微皱了皱眉,答道:“也是机缘巧合。”

“是吗?”风宁雅咬牙,“那可真有缘!”

风宁霜见她面色不善,忽的想气她一气,她勾唇微笑,“是啊,的确很有缘呢二姐。”

风宁雅一滞,差些掀桌而起,她硬生生地克制住,让自己不要在夜王面前丢脸,僵硬一笑。

君清夜坐在一旁,将这些看的清楚,又怎会不知她是故意气二姐的,好笑之余又有些感叹,她居然也学会戏弄别人了。

于是他低下头,毫不避讳地勾了勾她的鼻子,笑声宠溺,声音轻的只有她听得见,“什么时候学会的?”

风宁霜偷笑,大眼瞧他,“无师自通。”

两人旁若无人地说着话,在风宁雅看来更像是甜蜜的调情,她轻轻咳了声,如刀般的眼神看向风老爷。

而风老爷压根没有理她,风宁雅气结。

等到风宁雅再看过去,两人虽还牵着手,但分开了些,她的视线落在君清夜身上,紧紧咬住下唇。

君清夜握紧风宁霜的手,垂着眸子。其实上一次风宁霜被风老爷叫走时,他并不放心,所以跟了去,自然也是听见了风老爷说要给她安排和太子的赐婚一事,当时问她她并不愿意说,他心中都明白,于是在回去想了很久之后,毅然决然地决定今日就来提亲。

她是他的,他会紧紧抓着。

“那夜王,这婚日可有想好什么时候?”风老爷问道。

君清夜回过神来,勾唇,“还未想好。”

风老爷朗声一笑,摸了摸胡须,“那容老夫回去翻一翻黄道吉日,好决定何日定为婚日,可好?”

“自是可以。”君清夜颔首。

风老爷想了想,这夜王大婚自然不可能简办,虽然很可惜夜王看上的不是风宁雅,但是只要能攀上这根高枝,无论是哪个女儿他都无所谓。

风宁雅在旁听着,这话头说着说着就到了婚日上,她极是不甘心,可是又无法做些什么,心像是被猫爪给挠着般难受,让她恨不得大吼出声。

“风老爷,”沉默了会儿,君清夜抬眸看向风老爷,“本王想和霜儿去参观一下风府,先行离开。”

一席话丝毫没有询问的意思,君清夜直接拉起她的手,带着她往外走去。

于是大堂内只剩下了几人,风老爷挥挥手让婢女都下去,皱着眉不说话。

还是风宁雅先开口,她起身走到风老爷腿边蹲下,脸颊贴着风老爷的膝盖,不甘地撒娇,“爹,您看看风宁霜,那么得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