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尝尝新鲜的鱼。”
风宁霜很不习惯这样的楚玄曦，心中总有一块大石压着，如此的美好不过是三日的幻境，等三日结束，等待他的便是无尽的黑夜。
风宁霜一直沉默地吃着，楚玄曦便一边用一边为她挟菜，过了一会儿风宁霜实在撑得吃不下，两人才将船划回岸边。
楚玄曦早就打听好，今日会有杂耍的人在市集上表演，果不其然，当两人顺着人群的方向走，正好看见了杂耍班子在里头准备。
楚玄曦知晓她看不见，因此搂着她的肩从人群里一直挤到最里面，视野开阔起来，两人站在最前面，正好杂耍开始。
一开始无非是一些简单的舞刀弄枪，但在这样的基础上加上了一些杂耍的成分，便让整个表演变得更加精彩。
只见一个小小的女子站在一个男子的手臂上，在上头慢慢地跳着舞，那男子平衡力极好，伸直了双臂保持着女子的稳定。
一舞结束，杂耍便开始下一个表演，他和她目不转睛地看着，时不时随着百姓一起鼓掌。
这一场表演整整持续了两个时辰，等两人看完已是夜幕时分，楚玄曦和风宁霜本打算回宫，但风宁霜却说要去一个地方。
绕来绕去到了一个偏远的宅子门口，风宁霜让楚玄曦在马车上等一会儿，说是去见一个老朋友，楚玄曦不疑有他，握着她的手慢慢松开，他看着她的背影消失。
风宁霜在后门轻轻敲门，很快便有人来将门拉开，当老伯的脸出现在门后时，风宁霜只觉眼眶渐红。
“宁霜姑娘？”
老伯怎么也没有想到居然是她，立刻让风宁霜走进来，朝里头喊了一句。
“少爷，小姐，宁霜姑娘回来了。”
老伯声音沙哑，但如意和如书很快就从屋内跑了出来，见到风宁霜实属意外，两人不约而同地想到了她的报仇计划。
坐在桌案前，风宁霜并没有提及报仇计划究竟有没有成功，这一次，她是来向他们告别。
以后，再也不会相见。
“如书，如意，我要离开东墨了。”
如意睁大眼，立刻便抓住了她的手臂。
“你要去哪儿？”
“无事，我只是出去游历而已，去哪儿也说不定，走到哪儿算哪儿吧！”
如书担忧地问道：“你一个人？”
“嗯，一个人。”
“可是你不是已经住进皇宫里了么？为何突然便要离开？”如意顿了顿，皱眉问道：“你…不报仇了？”
风宁霜怔了怔，这样的想法虽然在心底还有，却已被更重要的事给抹去，她迫不及待地想度过这三日。
然后，回到他身边。
“无事，只是突然想要出去游历一番。”
这样十分明显是谎话，但如书和如意清楚地没有再往下问，两人本想那些东西送给风宁霜，皆被她拒绝。
当站在门口，如意拉着风宁霜的手，怎么也不肯松开。
“以后…还能见么？”
如意眼眶通红，脑中清楚知晓很可能永远不会再见面，曾经共逃亡的画面一点一点在脑海里回放，她一直保护着自己，她以为自己会和风宁霜再一起，没有想到几个月之后的相见便是告别。
“可能吧！”
风宁霜牵了牵唇，并不想告诉她以后绝不可能再见。
“能不能不走？”
她摇头，想着在这里的时间够久，楚玄曦在外等了很久了，于是她眨了眨眼，慢慢将她手上如意的手拂开。
“如书，如意，”她直直地看着两人，让自己扬起微笑，“再见。”
最后深深地看了一眼，她转身毫不犹豫地离去。
几乎可以听见身后如意的哭声，风宁霜闭了闭眼让自己不要回头，在下人的帮助下上了马车。
“走吧！”
楚玄曦等了许久终于听见她回来的脚步声，那种她会就此离开的惶恐慢慢消失，他朝她伸出手，在握住之后一把将她拉进怀中。
风宁霜吓了一跳，想要挣扎，最终还是止住。
马车回宫，风宁霜被楚玄曦拥在怀中，她能清晰地感觉到楚玄曦渐渐收紧的双臂，他的呼吸就在自己耳边，灼热地喷在耳廓边缘。
忽然，他轻轻地在她的耳垂上印上了自己的吻，风宁霜一怔立刻想动，却被楚玄曦用力按住。
“别动。”
楚玄曦闭了闭眼，他从来没有如此拥有过这样的软玉温香，一旦在怀就再也不想放开。
他只有三日时间，如今，已经过去了一日。
回到宫中，楚玄曦便和风宁霜分开，他即便再想和她一起，夜间也不可能睡在一起。
洗漱完后躺在床上，风宁霜缓缓地闭上眼。
很快了，真的很快了。
三日时间的确很快，这三日几乎可以说是楚玄曦最开心的日子，他带她像夫妻一般幸福地过了三日，可惜这幻境终于要结束了。
在这之前，风宁霜去了公主殿，彼时君清夜和楚乔西正好在下棋，见到风宁霜来楚乔西的脸色沉下。
没想到她又来了，楚乔西冷哼一声放下棋子，朝她走来。
“来做什么？”
风宁霜目不转睛地看着君清夜，连一个眼神都未落在楚乔西身上，她直直地越过楚乔西，朝君清夜走去。
他身形颀长，随着她的走近依旧坐在椅上。
“清夜，”她看着他陌生的样子，用自己最熟悉的声调叫他，“等我回来。”
“你在说什么？”楚乔西走回来一脸奇怪地看着风宁霜。
她不理她，兀自牵起唇角，“等我回来。”
说完，她转身便离开，留下君清夜依旧面无表情，和一脸莫名其妙的楚乔西。
“搞什么？”
说完了心中的话之后，风宁霜总算放下了心中的大石，她直接便去了太子宫，楚玄曦已在院子里等她，他将所有的下人都遣了下去。
“你来了。”
他声音沙哑，慢慢从衣袖中拿出了那把匕首。
“嗯！”她轻轻应了声，在他面前坐下，“动手吧！”
楚玄曦直直地看着她，握着匕首的手居然微微颤抖，他闭了闭眼将匕首拔出，刀尖对着她的心口。
“动手吧！”
她的脸上全然是微笑，一想到一会儿醒来便可以看见熟悉的君清夜，便觉开心。
楚玄曦半晌都未动手，握着匕首的手指收紧又松开，他忽的撇过头，闭上眼忍住眼角的晶莹。
“不能…不走？”
他还是下不了手，他不想让她离开。
更不想亲手…送她走。
风宁霜咬了咬唇，伸出手握住了他的手，将刀尖对准自己的心口，只要微微用力，锋利的刀便会穿过衣裳进入心口。
“玄曦，我们之前不是说好的么？”她微微一笑，“如今你在犹豫什么？”
楚玄曦看着她，脑中居然有了落荒而逃的想法，他闭上眼，手颤抖着递进一步。
那刀尖便直直插入，没入了她的心口。
想象中的疼痛传来，原来心口会有这么疼，艳红的血几乎是立刻从嘴里冒出来，她覆在他手背上的手无力垂下，身子不由自主往前倾。
楚玄曦反应过来，将她抱住。
“宁霜，宁霜…”
他叫着她的名字，而她却模模糊糊什么也听不见，风宁霜缓缓地伸出手抚上了楚玄曦的脸庞，唇角勾起苍白的笑容。
“对…不起…”
她不能够再在两方存在，于是她选择了君清夜，自私地将他抛下。
“不要说话了…”
楚玄曦哽咽，他不敢收紧手臂，只怕会弄疼她。她的血那么多，将她全身都染红，鲜艳的血甚至将他的衣裳也染上了颜色。
“对…不起…”
意识开始模糊起来，她已经完全看不见眼前的景物，灵魂似乎飘出体外，她缓缓地合上了双眼。
手无力地垂下，这个他从醉墨馆中带回的美好女子，他想要捧在手心好好呵护的女子，却在自己的怀里永远地停止了呼吸。
风宁霜被楚玄曦埋在了一块谁也不知道的地方，头七日楚玄曦日日都会去看她，陪她说说话。
七日之后，楚玄曦独自在院子里买醉，一坛坛的酒直直地往嘴中倒，但他的意识依然是那么清楚。
清楚地记得自己用哪只手杀了她。
喝到后来，楚玄曦几乎都出现了幻觉，任何一个女子都被他错当成是重新回来的风宁霜，在对他说：“玄曦，我回来了。”
可是酒醒之后，才发现这些，不过是梦。
再一次去了她的坟前，楚玄曦将手中的花放了下去。
他靠在她的墓碑上，闭上了双眼。
从未属于过他的宁霜，永远不见。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呢，我是个虐点比较高的人，如果你们也是，强烈推荐你们去看灵希的《绯雨倾城》，这本文笔很好，故事情节也很棒，我真的看一遍哭一遍。
我手上其实有个武侠言情的大纲放了很久了，那个呢架构比较大，再加上是篇虐文，真的是从头虐到尾的那种，男女主刚幸福就拆开，处处都存在意外的那种，因为在晋江虐文不太吃香所以一直置放着。
虽然我现在没写，但我想以后肯定会将它写出来，它的名字是《一世烟离》~~~希望以后会看到有人喜欢，虽然是虐文，唔，我自我感觉那个才叫虐~^_^哈哈
第八十九章：不离
第八十九章：不离
醒来时风宁霜只觉肩口疼痛，她低低地轻吟出声，立刻就有人倾身过来，轻声地安慰着自己。
这个声音是熟悉的，是温柔的。
她缓缓地睁开双眼，入目的是君清夜那幽幽的黑眸，她怔了半晌没有反应过来。
“醒了？”
他坐在床沿，伸手将手背覆在她额头上，烧已经退了，看起来没什么大碍。
真的是他…风宁霜愣愣地看着，不顾肩口疼伸手手去抓住他的衣角，慢慢收紧不敢松开。
她真的，回来了。
眼泪猝不及防从眼角落下，君清夜吓了一跳，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当他俯身将她抱在怀里，听她哽咽的诉说，才知。
她不会再离开了。
永远都不会。
这个好消息几乎将君清夜砸蒙，他忍不住弯了弯唇角，在她脸颊上留下一个接一个怜惜的吻。
“真好！真好！”
风宁霜扬起唇角，她清楚的感觉到之前体内一直有的郁结之气烟消云散，那样的疼痛不会再来。
君清夜紧紧地拥着她，本来想问她楚玄曦一事，听她说是楚玄曦亲手杀了她，她才得以回来，但此次知晓楚玄曦喜欢她，又觉心中吃醋。
“饿不饿？”
他微微松开她一些，轻轻问了问。
“有点。”她抿唇笑了笑。
君清夜立刻便起身出去吩咐婢女，再重新回来在床沿坐下。
“渴不渴？”
他问了之后才发觉这问题有多愚蠢，于是径自走到桌案边倒了一杯热水，重新回来扶她起来。
冰冷的杯沿碰到干涸的唇，她迫不及待地喝下去，君清夜搂着她轻声道：“慢一点。”
刚说完她就呛到，剧烈的咳嗽让肩口的箭伤疼起来，她煞白了脸，咬着下唇。
“疼？”他轻轻拍她的背为她顺气，等她缓过来后才拉开被褥，果不其然，肩口的地方又冒出了血迹，他皱了皱眉，起身将药箱拿来。
小心翼翼地将纱布拆开，白皙的肩膀上又有沾染的血迹，他目不斜视地用绢布擦去，又将伤药倒在了伤口上。
伤药有些烈性，但却能好得快，倒上去时她疼的手指收紧紧紧地掐着自己的掌心，这样的疼才让她没有喊出声来。
君清夜心疼，快速地包扎完后，立刻俯下身将她额上的涔涔冷汗擦去，他在她冰凉的额头上留下一吻。
等了一会儿，那疼便消失，她复又睁开眼，淡淡地笑，“没事了。”
红豆粥正好做好，婢女在门口敲了敲门，君清夜便立刻走过去拉开门。
让婢女下去，他亲自端着碗回到床沿，将她扶了些起来，用被褥掩好她裸着的白皙肩膀，确保不会着凉。
“等会儿。”
红豆粥刚做好，还冒着滚烫的热气，君清夜舀了一勺放在唇边，吹凉了些再往她唇边送。
“尝尝看。”
她微微张开嘴，将小小的勺子含入口中，红豆粥做的十分软糯，近乎是入口即化。
他一勺勺吹凉再喂给她，一碗粥很快便吃完，他将碗放在架子上，掀开被褥躺了进来。
她看着他，他便这样靠过来，伸臂小心地将她揽进怀中，不碰到她身上的伤口。
“再睡一会儿，”他轻声说道，“我陪你。”
她抿了抿唇，安心地闭上眼。
等她再次醒来，身边已经无人，风宁霜被下人扶起来穿衣裳，今夜是在东墨的最后一场国宴，近日两人便出发回北苍。
没有想到如此快，风宁霜任由下人在她身上摆弄，下人皆是被君清夜吩咐过，一切皆十分小心。
等风宁霜梳妆完毕，君清夜早在外头等待许久，他上前来扶着她，她的额上还包扎着纱布，雪白的脸色有了胭脂显得正常许多。
“走吧！”
坐在大殿上，风宁霜小口小口地喝着温热的水，所有的酒皆被君清夜挡了下来，她坐在一旁看着，轻轻地拉了拉他的衣角。
“别喝了。”
君清夜怔了怔，立刻应道：“好！”
一如上一次国宴，除了舞便是一些无趣的表演，上一次没有注意，这一次君清夜看见镇远将军坐在不远处，正一杯杯酒灌着自己，而楚乔西没有来。
国宴进行着，镇远将军的脸越来越红，显然是喝醉，他忽的站起身来，在大殿上跪下。
声乐皆停了下来，众人看着跪在殿中的镇远将军，只见他忽然便磕头，说出的话居然是为楚乔西求情。
众人皆知公主楚乔西对北苍未来的夜王妃下手，被禁足在了公主殿中，但众人没想到求情的不是楚玄曦，而是镇远将军。
镇远将军已喝醉，说话时声泪俱下，求着皇上将楚乔西放出，皇帝一直都知晓镇远将军对公主有意，倒没想到他如此胆大。
君清夜一直听着，心中冷笑，他站起身朝殿中走去。
“镇远将军好能耐，真是令本王刮目相看。”
镇远将军侧首看过来，迷糊视线中看见了君清夜，那些隐忍着的火气忽然冒了上来，他突然便继续说话，言辞间竟有要主动破坏两国和谐的意思。
皇帝立刻便派人将镇远将军制住带了下去，大殿上重新安静下来，君清夜行礼回到座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