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何紫梓一面挥舞着长剑,一面笑道,“你竟是有两下子的,倒不妄你的狂妄。”

“哼,爷爷的身手,岂是吹得。”那领队也不谦虚,咬着牙冷哼着,然后用力挥出一刀。

“你倒果真是个有两下子的人物,”何紫梓轻松自如地挡开了这一剑,然后旋身转向一边儿。他的衣袂飘飞,在身前旋转成优雅的弧度,那绣在紫色长袍上的银色繁花婉若在暗夜里攸然绽放般,徐徐如生。何紫梓长剑在手,与脸上的面具相映成辉,淡银色的金属光泽,冷漠孤傲,旷世清高。“既然如此,本侯便破例,留你一个全尸罢。”

“口出狂言,”那领队冷笑,“你当自己果真有这个本事?”

说罢,纵身奔向了何紫梓。

何紫梓没有动,他只是目光含笑,薄唇轻抿地看着那领队,那神态不由得让绿凝再一次想起了正在把玩爪下老鼠的猫。不紧也不慢,不急也不恼地,按住老鼠的尾巴,然后猛地松开爪子,在老鼠刚刚要逃走之时,便再一次按下去。可叹那老鼠以为这是它逃生的机会,却偏偏如何挣扎奔跑,也逃不出猫的掌心。

在那领队快要奔至近前之时何紫梓只轻轻地抬了抬手,一股子暗风突然袭来,那领队突然间感觉到一股子异香扑鼻,心里便突然间一紧。然而此时,他想要后退却已然来不及了,那股子香风被他尽数吸进了肺里,竟然眨眼间让他连呼吸都困难起来。

“你…”那领队的脸突然间变了颜色,他的眼睛开始模糊,耳朵像是被人捂住了似的听不清了声音,连鼻孔都像是被人捏住了似的,根本呼吸不到空气。他的喉咙开始沙哑,胸腔像是被憋住了般地,令他痛苦异常。他伸出手,用力地拉扯着胸前的衣襟,想要努力地把身上的束缚扯开了,然而便是这样,他的呼吸也还是徒劳,甚至连他肺里的空气都像是被挤压出去般的难过。“你下毒…你,你是南疆侯何…紫…梓…”

“真是可怜,本侯从一开始就以‘侯’自称,只是你还是没有察觉到罢了。”何紫梓淡然笑道,“不过,你也终究算是跟本侯过了几招的人,并且本侯已然给你留了全尸,算得上对你的厚待了。”

此话刚刚出口,那领队便轰然一声跌倒在地。

他的七窍终是通了,在跌倒的瞬间,鲜血迅速地从眼耳口鼻中喷涌出来,眼睛圆睁着,狰狞而可怕。

“是…南疆侯…”

“南疆侯”三个字听在那些士兵的耳中,竟然惊得他们纷纷后退了半步。

“南疆侯…”

“毒侯何紫梓…”

“最喜欢用活人炼盅的南疆侯何紫梓…”

那些士兵惊恐地望着何紫梓,像是在看着一个硕大而可怕的怪物,个个后退着不赶靠近。

005:谁是怪物?(一更)

“毒侯何紫梓…”

“何紫梓…”

“怪物…”

那些士兵均是满面惊恐地望着何紫梓,一步步地后退着,不敢直视何紫梓,更不敢走近。

怪物…

不知为什么,这个词听到了绿凝的耳中,令绿凝的心,微微地一疼。

她转过头去,看向了何紫梓。

月光下的男子,身着紫色长袍徐徐随风而起,那艳丽而神秘的色彩,那高贵而又略带着忧伤的色彩呵,竟给了他一种与世隔绝的飘逸神采。他海藻般的长发在暗夜里随风而飞,丝丝缕缕纠缠在银色的面具之上,让人更加产生一种想要摘下他面具的冲动。

而何紫梓那双露在面具之外的黑眸却兀自深沉,全然没有了与绿凝在一起时的轻松与愉快。全部的感情在这一瞬间冻结成冰,那淡桔色的薄唇亦轻轻地抿着,抿成一个毫无温度的弧度,冰冷,而又沉默地望着这些士兵。

周围的空气仿佛在这一瞬间全部改变了其流动的方向,只让人感觉到压抑与憋闷,何紫梓慢慢地走上一步,那些士兵们便迅速地向后退好几步。

所有的人,都迫不及待的想要与何紫梓拉开一段距离。一步,即如天涯。

“阿离。”绿凝轻声唤着,上前一步,拉住了何紫梓的手。何紫梓的身形微微地顿了顿,慢慢转过身来。

绿凝望着何紫梓,望着这双漆黑的眸子。她看到了,月光下,在那黑眸之中游走的,是只有绿凝才读得懂的忧伤与迷茫。

慢慢地走过去,绿凝伸出手,摘下了他的面具。

如此轻巧,如此轻薄,婉若蝉翼。明明是这样轻这样薄的一个面具,竟然,将他隐藏得这样严实,完全隐去了他的真容。

“还是这样,比较安全吗?”绿凝望着何紫梓,她的声音在微微地颤抖,不知道为什么,便是喉咙也有一点点的发紧。

这却是怎么一回事?

何紫梓,却只是淡淡地,露出了一抹笑意。

风依旧清冷,吹得他的发丝飞扬。而那海藻般的发,却愈发突出了他那白如细瓷般的肌肤。眉若远山,一双美目恰如秋水,又似缀满繁星的夜空,如此深邃而又璀璨,那高挑的鼻,那婉若丹青一笔的薄唇。如此精致的脸庞被那充满了魅惑的紫色长袍衬托着,美仑美奂,倾倒众生。

比天下最美艳的女子也要美上三分,婉若天地间静静绽放的绝美的莲,于这浊世中,明明沉默着,却兀自耀目。

“怪物…”

“怪物…”

美极便是孽,艳极便是妖,何紫梓,便是这天地万物的灵气幻化而成的妖孽,岂能与这世间相容?

那些士兵们都惊恐万分地看着何紫梓,发出颤抖而又害怕到了极点的声音。

谁都知道,这素来有毒侯之称的南疆侯何紫梓有一个怪癖,那便是谁见了他的脸,他便会取了谁的性命。

华南王朝三大美男子。京城北靖侯府的二世子洛枫,皇宫里高高在上的皇帝华南永嘉,还有远在南疆的南疆侯何紫梓。然而这世人只知何紫梓的面容美艳到了极点,真正见他过脸的人,却寥寥无几。每一年何紫梓进京之时,都会有大批的百姓围着他那顶软塌观瞧,却没有一人可以看得到他的脸。

民间都传说,谁看了何紫梓的脸,谁就会被他捉住,用来活活地炼盅。那是任何人不能忍受的痛苦与难过,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婉若活人被拉下了地狱,苦不堪言。想传说当年在永嘉大帝还是太子之时,只身前去平定北疆之乱,险些遭人暗算,全军覆没。若不是身为南疆侯二世子的何紫梓带领一群南疆军,大施巫盅之法,使得北疆侯的军队人心大乱,竟相互残杀起来,华南永嘉哪里有机会逃生,又哪里有机会坐得上今日的龙位?

据说,正是这样,何紫梓才是古往今来破例一个由次子继承了侯爵之位的世子,

而很多人都知道,纵然这何紫梓远在南疆,但自永嘉大帝继位以来,朝中诸多先前不满于他的异派,亦都是何紫梓秘密地施展他的那些阴毒手段加以铲除的。这才使得那先前一度与华南永嘉作对的十三皇子华南翊,在损失了好几个坚实后盾之后老实了很多,又使得那些先衣曾一度支持华南翊的党羽们,最后乖乖地放弃了想要铺佐华南翊为君的念头,安安分分地尽起了自己的本分。

正因华南永嘉不仅招贤纳士,不拘一格的发掘人才为他所用,又重用像何紫梓、张康这样手段残忍、铁腕而强势的朝臣,才使得华南王朝迎来了空前的繁荣与稳定,成为人人皆为称赞的明君。而何紫梓,又因擅长用毒,心狠手辣而又杀人不眨眼睛,被世人皆称为“毒侯”。

刚才那队领的死状,就说明了这何紫梓的“毒辣”,这哪里是常人能有的残忍与可怕!而就是这样一个可怕之人,却有着如此美艳的脸。恰如人人所称的,最美的罂粟,亦是世上最毒的花朵。这些士兵们,无一不像在看着世上最可怕的生物般,连连后退。

“阿离,你封了我的记忆…”绿凝望着眼前这张绝美的容颜,幽幽地说道,“你使得这么久以来,我都无法想起你,想起你的模样和关于你的一切。你这是何苦?”

“那么你呢?”何紫梓淡淡地笑着,一字一句地问道,“身为当朝长公主的你,又何会与我这被称之为‘怪物’与‘毒侯’的可怕男人为伍?”

何紫梓说着,慢慢地走到绿凝的身边。他伸出手来,指尖轻触到了绿凝的脸庞,黑亮的眼眸望住了她,缓声道:“你怕不怕我?”

绿凝望着何紫梓,内心深处涌起的酸涩,不知何时已然漫延满了胸腔,使得眼睛亦湿润了起来。那感伤,那酸楚,像是要从眼睛里溢出去了般的,再难控制。

“甚么人!”远远地传来一声大喝,由远而近,听起来,却忒地耳熟。何紫梓和绿凝都没有回头,他们都在彼此对视着,看着对方的眼睛。

眼波流转的,是谁的心声,和谁的难过?

而你的泪,却又是为谁而流?

006:华美的离开

何紫梓轻轻地抬起手,修长的手指,带着温和而又舒适的温度,轻触上绿凝的脸庞,轻轻地替她擦去脸上滴落的泪水。

清凉,而又湿润。

恰如他熟悉中的温度,恰如他梦里依稀的触感。这是一直牵挂于内心深处的不舍罢?

何紫梓将沾取了绿凝泪水的手指举至唇边,浅浅地吻着。舌尖碰触到了这丝咸咸的味道,何紫梓的唇角上扬,露出一抹淡然微笑,无限魅惑,诱人至极。

“甚么人!”身后那声音却是越来越近了,待到走得近了,便诧异地唤道:“夫人?”

“夫人?”那些士兵们纷纷惊骇地转过头去看绿凝,这下子,倒是糊涂起来了。

“呔,你是何人,还不快些放开我家夫人!”那人恼怒地吼道。

何紫梓却只是伸手,从绿凝的手上拿回了他的面具,重新戴在脸上,然后缓缓回过头来。

“何紫梓!”惊叫之声响起,却是与那些士兵们所表露出来的震惊与惊恐如出一辙。

“呵…”何紫梓突然间长啸出声,紫色的衣袖攸然挥舞而起。只觉一阵劲风袭来,卷

起一地沙石直吹得那些士兵们睁不开眼,而一股子异香袭来,在空气里悄然无声地隐藏着,统统被吸进了这些人的口鼻之中。

“小心有毒!”那熟悉的声音响起,却已然迟了。那些普通的士兵们纷纷跌倒在地,圆睁着双眼倒地,七窍流血而死。

绿凝怔怔地望着这些倒在地上的士兵们,还有那个比他们都更早一些中毒身亡的领队,他们的死状完全一样,眼睛无一例外地向上翻着,布满血丝,甚至连眼睛里面的害怕与恐惧都完全一致。

鲜血四溅,尸体横陈。

“呵…”何紫梓仰天大笑,长袖一甩,旋身提气跃上了屋檐。

“来人,来人!有刺客!”这些士兵里,只有一个人还站在那里,他大声喝着,亮出了手中的兵刃,“弓箭手伺候!”

正说着,于侯府之中突然间涌出了数个手持弓箭的蒙面黑衣人,那些箭矢统统朝着何紫梓的方向,一触即发。

而何紫梓,却只是翩然站在屋顶。风愈发地凉了,吹起他那海藻般的长发翻飞,衣袂亦剧烈地飞扬着。那轮明月就挂在他的身后,与孔雀蓝色的深邃夜空形成一个微妙的画面,衬托着何紫梓的身姿。

“放!”

随着一声令下,那在月光下闪耀着寒光的箭矢全部射向何紫梓。然而何紫梓却只是深深地望了绿凝一眼,然后旋身,纵身跳下了屋檐,踪迹全无。

那些士兵便“呼啦”一声涌了上来。

“退下罢。”那人伸出手来一挥,士兵们便无声无息地退了下去,完全藏匿在黑暗之中。

这仿佛就是一瞬间的事情,一切都重新归于了平静,除了那地上的尸体,不再有现象会证明方才的杀戮发生过。而那些手持弓箭的士兵们也好像原本并不曾出现过般,如此安静。

“夫人?”一声低低的呼唤让绿凝缓缓地抬起头来,转头看过去。

“洛安。”绿凝淡淡地挑了挑唇角,应了一声。

洛安,却被眼前绿凝脸上的表情唬了一跳。但见此时的绿凝,脸上似喜犹悲,眼角还泛着点点的泪光。那是叹息,还是悲伤?那是遗憾,还是喜悦?

无人可知。

而夫人却又与那南疆侯何紫梓有何瓜葛呢?洛安微皱着眉,十分不解地看着绿凝。

“夫人,您没事吧?”洛安瞧着绿凝的模样,十分担忧。

绿凝淡淡地摇了摇头,她转过脸,抬头望了望那高高的屋檐,方才他还在那里的,汲取月华的芬芳,散发属于他的耀目色彩。

婉若耀眼的烟花般,此刻,竟消失了踪迹。却独留万种思量在人间。

“没甚么事情,侯爷好吗。”绿凝反问道。

“侯爷…还好。”洛安迟疑了一下,说道。

“还好是甚么意思?”绿凝望住洛安问。

“这…”洛安思量着,终方说道,“今日傍晚时分,侯爷不知为甚么突然间吐出一口鲜血,整个人昏迷起来。把老祖宗和迟姨娘都惊坏了,便急忙去唤郎中。谁想…侯爷却于此时说起了胡话,说甚么‘我洛家既不能好好照顾于你,便没有可能让你再去别处受罪’,甚是令人担忧。后来郎中下了方子,喂了药,却又折腾了好几个时辰,只是吐血,迷迷糊糊地不知在说些甚么。倒教洛安这做属下的恨不能替侯爷把这毕生的罪都遭了,使得侯爷安然。唉…好在慢慢地侯爷服的药发挥了药力,渐渐安静下来,这会子方才歇下。”

“我洛家既不能好好照顾于你,便没有可能让你再去别处受罪…”

绿凝的心念微微一动,然后沉声问道:“侯爷还曾说过甚么吗?”

“这…属下却只是听到侯爷重复这一句,旁的,恐怕便只有迟姨娘才知晓了。”洛安道。

绿凝点了点头,又问道:“现在是谁在侯爷身边照顾?”

“迟姨娘。”自从先前在北靖侯府的正堂,因绿凝与洛枫互赠信物一事大闹一场之后,侯府上上下下的人,便都不再称迟采青为“二夫人”了。而迟采青似乎也心甘情愿地当起了她的“迟姨娘”,安分守己,再不生事。而今,亦是尽心尽力地照顾于洛瑾。逢人便感慨道:“妾身平素里只当是夫人是个柔弱无依的,又好使小性儿,担不起侯府这个家。却不知夫人是个深明大义之人,自有一股子沉稳与豁达在心头。那是骨子里的坚韧,迟采青自叹弗如,对夫人自然亦是十分佩服。甘愿为妾为婢,终身侍奉侯爷及夫人。”

而好歹,今日是夫人本人回了侯府,却怎耐迟采青已然照顾着洛瑾在“落霞阁”睡下了,却不知怎样与夫人说才好。

看着洛安脸上那微微有些尴尬的神态,绿凝的心里便也陡然明白了。

心里慢慢地笼上了一层异样感觉,绿凝转过头浓浓地吸了一口这带着股子异香及血腥气息的空气,说道:“侯爷没事便好,我便去老祖宗那里罢。”

“夫人,这…”洛安有些不安地看着绿凝,身为正室,哪里有避开偏房而居的道理?

“不碍事的。”绿凝笑了笑,“本夫人亦是恐吵醒了侯爷,他刚刚睡下,终还是不要拢他的好些。|”

洛安迟疑着,点了点头。

“对了,”绿凝刚刚要离开,便像突然想起了甚么似的,转过头来问洛安,“方才,这些士兵们都吸进了何紫梓所施的毒,却为何洛安你和夫人我都没有事?”

007:狐疑

“方才,这些士兵们都吸进了何紫梓所施的毒,却为何洛安你和夫人我都没有事?”

绿凝问洛安。

洛安被绿凝问得微微怔了一怔,然后笑道:“回夫人,属下方才闻得有股子异香,便径自屏住了呼吸,才所幸没有吸得毒气的。却不知,为甚么夫您没有中毒了。”

“是这样…”绿凝拉着长音,慢慢地上前一步,眼眸里波光流转,打量着洛安,道,“既然是这样,却为何你不好奇于本夫人,为何没有中毒呢?

既然那何紫梓一度想要置洛瑾于死地,洛瑾的这些手下,又岂有道理不抓住这蛛丝马迹?绿凝望着洛安,这洛安,却依旧一副泰然自若的模样。

他欠了欠身,笑道:“夫人,属下实在是不知应该如何对夫人好奇。夫人吉人天相,岂是属下能够揣测的?”

好一个吉人天相。

绿凝在心里暗暗冷笑,又问道:“侯府里,却又是何时多出了这许多的弓箭手?他们却又为何是身着兵服的?”

“回夫人,这些弓箭手乃是侯爷所属兵部的下属。乃是素有‘洛家军’之称的精兵良锐,专受侯爷调遣。”洛安的话,让绿凝径自想起了永嘉帝与张康的对话。

洛瑾手下有着一队足以令朝廷不安的精兵,这些精兵只认洛瑾的调配,甚至可以不将永嘉帝放在眼里。

而今,这些“洛家军”为何会暗藏于北靖侯府?莫非果真有如张康所担忧的,洛瑾有谋反之心?但是绿凝想了又想,却依旧百思不得其解,洛瑾若要谋反,又岂会等到今天?在永嘉帝登基之前,若不是北靖侯的老侯爷力保永嘉帝,使得朝廷大半的势利都倾向于永嘉帝,又亲自挂帅替永嘉帝平定边疆诸多叛乱,哪里来得永嘉帝皇位的稳固?如若在那里,北靖侯府一举谋反,趁乱夺势,亦未不可行之。

这里面,却到底有甚么不为人知的内幕么?

绿凝暗暗思量着,便转身便朝着郑老太君院里的方向走去。

洛安望着绿凝远走的方向,脸上浮现出一抹若隐若现地笑容。

而今之计,是应当快速地找到秋妈,看一看,能不能找到方法从她那里找出锦娘娘当年的秘密。按道理,她是没有可能会将她腹中的胎儿诞下,却又无声无息的罢?然而,那胎儿却又到哪里去了呢?

如此的匪疑所思,想来,即便是想不去使人猜度也是不可能的。绿凝这样想着,便不免加快了脚步。

眼见着郑老太君的院子渐渐临近了,绿凝却突然间改变了方向,朝着主院旁边的管事房走去。

然而才刚刚走了没有几步,便听得一个含着笑意的声音自身后传来。

“夫人竟是回来了?”

这声音清脆而悦耳,听起来忒的熟悉。绿凝缓缓地转过身,看到自己的身后俏生生地站着一个少女。双月抓髻,清秀眉目,含着欣喜的笑意与久别重逢的喜悦,高兴地唤道:“夫人,奴婢可是担心死你了。”

“嫣翠…”绿凝的脸上,却全然没有出现足以回应嫣翠那张笑脸的神态。她只是沉声地唤着,缓缓后退了半步,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嫣翠。

“夫人这是怎么了,不会是才刚儿进了趟宫,便连奴婢都不认得了?”嫣翠又好气又好笑地,不免上前一步,道,“夫人回来,怎么也没个下人来禀报的?待奴婢扶了夫人回房罢,夜里风冷,仔细凉着了。您的身子骨儿原本就是极弱的,再染上风寒可如何是好。”

说罢,便要上前来扶绿凝。

绿凝,却微微地后退了半步,目光充满了犹疑地望住了嫣翠。

“你是嫣翠?”

“夫人,您这是唱的哪一出儿啊?”嫣翠彻底被绿凝的话弄得糊涂了,她站在那里,顿住了身形,迷惑地望着绿凝。“您这是糊涂了,还是清醒着呢?怎么倒教奴婢害怕起来了呢?”

嫣翠的一番话让绿凝的心里微微地动了一动。是呵,先前所说的,何紫梓使人假扮成嫣翠,将自己从那小小的月亮门儿前带走,自己便是不是有些神经过于紧张了?

而眼前的嫣翠,无论从神态与那通体的感觉上,都应该不会是被人假扮而来的…绿凝这样想着,朝着嫣翠伸出手去,摸了摸她的手。

这是一双温暖的手,恰如往昔服侍自己之时的温度,灵巧,而又温和。绿凝终是松了口气,笑着抬起头对嫣翠说道,“你却是怎么这么晚了还在这里的?”

“奴婢这也是刚刚睡下,便听得这院子里七嚷八嚷的,又听到有人喊夫人。奴婢心里放不下,又不知道有甚么事情,便急忙爬起来,朝着声音奔过去。谁想刚奔了没几步,便没了声响,奴婢心里头有些害怕,便打算回了。这不,就见着您了。”嫣翠说着,扶住了绿凝,由衷地说道,“这会子见了夫人没事,总算是放心了。”

绿凝缓缓地点了点头。

“夫人,这会子夜已然很深了,奴婢扶您去房里休息罢。”嫣翠说着,便将绿凝带向“洛霞阁”的方向,“您是不知道,侯爷多惦记着您。刚儿就闹了一场,嘴里总是念着您的名字,说他对不住您。把我们这些下人们看得都一个劲的掉眼泪,连那迟采青都忍不住落下泪来了。唉…”

绿凝的心,微微地感觉到了疼痛。

洛瑾,果然是在神质恍惚之时,还在念着自己的名字么?

“侯爷他…”绿凝喃喃地问着,目光却攸地落在了嫣翠的脚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