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晨逸缓缓阖上眼帘,“罢了,你先退下,此事押后再议。”

卫昔昭离开皇宫的时候,卫玄默已经先行一步去了兵部。

轿夫的步履轻而稳健,走在她完全陌生的一方天地。

京城比之龙城,更为繁华,似乎也更为寂寞。

轿子的速度慢了下来,停在了路旁。有轿夫低声禀道:“大小姐,前面有官兵办差,估摸着要等一会子才能走了。”

卫昔昭漫应一声,静静坐在轿中,心里反复回想着皇帝的每一个眼色、每一句话。

从太后到皇帝,在见到她的时候,都让她感觉很奇怪,可究竟怪在哪里,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漫漫思绪中,轿子被抬起,继续赶路。

转到僻静处,飞雨在轿外语带笑意:“快落轿!”

卫昔昭听到马蹄声趋近、停下,随后,轿帘被手指修长的手掀开来,季青城的容颜出现在她面前。

“侯爷!”卫昔昭声音虽轻,却满含欣喜。

“看到你的丫鬟随行,便知是你。”季青城笑容清朗。

他依然一袭黑衣,眉宇间却是神采奕奕、英气袭人,回到京城的他,比之往日,多了几分意气风发。

“正好,我手里有个物件儿,有些意思,你拿去看看。”季青城取出一个小小的檀木描金盒子,递给卫昔昭,之后也不再逗留,“早些回去,等我去看你。”

卫昔昭无声地笑了一下,算作回答。

路上,打开小盒子的盖子,看到大红衬布上,是一枚戒指。

拿到手里细看,才发现不同寻常之处。纯银打造,四个纤巧的环形依次相依,组成一个梅花如意形戒指。

卫昔昭犹豫了半晌,最终还是没能按捺住好奇心,把银戒的四环拆开来。四环不断,环环相连。再想恢复成原来的样式却难了,直到回到府中、下轿之际,卫昔昭都没能成功,只得把戒指暂且收起来,得闲时再琢磨。

问过下人,知道许氏还没在府中坐稳,就回娘家了。

卫昔昭想到如今许兆谦与父亲各自的官职,暗叹宦海沉浮,实在是没有定数。两人在龙城时,官职高的是许兆谦,而一番调度之后,到今时,官职低的却是他。兵部侍郎,要处处受父亲这兵部尚书的挟制,许家满门,此时不知是怎样的心情。

说起来总归是一家人,官职谁高谁低又有什么分别呢?卫昔昭这样想着的时候,调皮地笑了起来。

到了京城,前来这里求学的卫昔晙大抵就要回府居住了吧?大姨娘和卫昔昀和他有没有联系?甚至于,那对母女会不会就隐姓埋名住在京城?

念及此,卫昔昭去找来了管家,要他闲时留意大少爷那边的蛛丝马迹,而前提自然是知会过卫玄默、得到允许之后。

说完这件事,卫昔晽过来了,满口抱怨这个宅子一点新意也无,让她一点搬了家、换了住处的新奇感都没有。

卫昔昭笑了一阵子,想了想,把吩咐给管家的事情与她说了,想看看她是什么态度。

“这么久了,你、你还没放下那件事啊?”卫昔晽低声嘀咕一句,随后就绽出一朵笑容,“我说过了,凡事都听你的,你放心,我不会给你捣乱的。”

并不是特别赞成的样子。卫昔昭知道,在一些事情上,她与卫昔晽大概一辈子也没办法达成共识,却不会再像上次一样让自己忍让,淡淡一笑,道:“这也不是我能否放下的事,她们久不回府,日后知道的人若是多了,岂不就成了家丑?”

卫昔晽胡乱地点头应道:“说的也是,你看着办吧。”

卫昔昭也不想勉强她自心底认同、帮助自己,笑着将话题扯开去,说起了别的事情。

这一日,季青城回到府中的时候,天色已晚。回到房里,有太夫人面前的丫鬟在等,说是太夫人要找他说话。他换了件衣服,去往正房。

太夫人坐在临窗的大炕上,满面愁容,开门见山地道:“方才你爹说了与卫家结亲的事,他说他赞成。你呢?是不是如何也不肯回头了?”

季青城笑着反问道:“为何要我回头呢?”

“你还年少,哪里晓得前尘旧事。”太夫人长长叹息一声,“若是因为你,害得你爹大祸临头可怎么好?”

“娘,这话怎么说?”季青城满腹狐疑,“所谓前尘旧事,到底是什么样的事?我在龙城时,您便去信警告于我,这些到底所为何来?”

“你啊!孽缘啊!”太夫人哀声叹息着,随后又忍不住怨怪道,“安乐公主那儿,是多好的一门亲事,你偏偏不肯点头答应,放着驸马爷不当,偏要做卫玄默的女婿…唉!”

季青城微微挑眉,忍着没接话。安乐公主那边,他执意不肯是一点,太夫人想撮合公主与他三弟也是一点。今日说起来,竟全成了他的不是了。也罢,他想,情急之下,谁说话还会有那么多计较。

“我也看出来了,你是铁了心了,再加上你父亲给你撑腰,你是绝不回头了。”太夫人极是伤心地叹息了一阵子,摆摆手,“你去歇息吧,明日还要上朝呢。”

季青城觉得太夫人说了这半晌,也没说出她心底的话,想问,又不想再次招致一番埋怨,也便起身告辞。回到房里,萧龙渄已在等候。

季青城看出他面色沉凝,语声随之一沉:“为何事而来?”

“你记得告诉国公爷,切勿再与五皇子亲信来往。”萧龙渄眼神沉黯,“希望此时还来得及。”

季青城神色一凛,“五皇子已被囚禁,难道皇上还不想罢手么?”

“皇上想针对的,也许不是五皇子,是国公爷和几位官员。”萧龙渄拍了拍季青城的肩头,“你放心,不论到何时,我会帮你。即便没有我,还有太后主持公道。”他听太后的话音儿,知道太后最反感皇帝用党争之事做文章惩戒大臣,是绝不会坐视不管的。

而季青城也已明白,话说到了这个地步,就意味着父亲此次势必要经历一场风雨。这对整个季府意味着的将是什么?他不知道,也许只有皇帝知道。

六年前,父亲被打入天牢带来的惊恐、慌乱,他至今记得清清楚楚。当年事的记忆还没淡去,父亲就又要遭受新的一番劫难了么?

父亲到底是做错过什么?皇帝为何总是利用一些莫须有的罪名重罚父亲?

仕途,时常让人心寒。

第八十七章

季允鹤突然间被削官夺爵、囚禁天牢的消息,犹如一道惊雷,在卫府炸开。

卫昔昭在想的,是季青城此时该是何等心境。

旁人在想的,是季青城会不会被连累,会不会因此而丢掉侯爵、失去锦绣前程。

一如既往平静的,只有卫玄默,似是早已料到这样的事情,又似早已习惯这样的事情发生。

而之于整个卫府,是有人欢喜有人忧的局面。太后坚持给萧龙渄和卫昔晽赐婚,在皇帝尚在犹豫之际,便传了赐婚懿旨,命两人在明年秋季择吉日成婚。

毋庸置疑,太后是萧龙渄与卫昔晽的贵人。

这是谁之前都不曾想到过的事情。

认为不会有太大波折的,例如季青城、卫昔昭,因了季允鹤之事,提亲之事被搁置下来;而在先前认为波折不断的,却是柳暗花明。

早早赐婚,定下亲事,却不急于要他们拜堂。而到明年秋季,卫昔晽便是十四岁的年纪。这个年纪出嫁,虽然有些早,却不乏先例。种种迹象,都能看出太后早已为两个人做了安排。

卫府长女、次女还未有个着落,三女出嫁便提上了日程,之于卫昔昭,这实在算不得什么光彩的事。而卫昔昀又流离在外,所有人带着同情或者幸灾乐祸的眼神,便全部集中在了卫昔昭一个人头上。

季青城与卫昔晽两人的事齐齐压在心头,卫昔昭已不知该作何反应。挂念季青城是真的,为卫昔晽高兴也是真的,并不介意姐妹之中谁先出嫁更是真的。种种相加,使得她莫名地显得麻木而冷漠,依然如常打理府中事宜,任谁也不能从她脸上看出一丝喜悦或者哀伤。

许氏与三姨娘都不约而同地找卫昔昭说话。前者是幸灾乐祸,后者则是出自真心的宽慰。

三姨娘看着对面的卫昔昭,温声道:“国公爷与老爷其实是一个命数,是非不会少,却也不会真的出什么天大的祸事,你尽管放心。”

卫昔昭随意把玩着那枚四环银戒,琢磨着三姨娘的话,“姨娘说这话,是不是与前尘旧事有关?又或者,是不是与我娘有关?”

“大小姐聪慧,一点即透,可妾身能说的,也只有这些。”三姨娘目光中流露出一丝不忍,“妾身想让你心宽一些,可在天子脚下,一言一语就更要反复斟酌。”

卫昔昭点了点头,唇角浮现出一朵恍惚的笑,“姨娘似是早已料定,侯爷不会再有上门提亲之日了你担心,担心我为此一蹶不振。”

“提亲的事,我们卫府倒是不显什么,外面却已传扬开来像是有心人刻意为之。”三姨娘黯然叹息,“侯爷那样的人,可遇不可求,妾身没什么见识,便把大小姐与寻常人一视同仁了。”

“我,应该,没什么的。”卫昔昭语声的缓慢、迟疑,显露了她心中的不确定。

三姨娘不知该说什么好,便岔开了话题:“昔晽心里是真的高兴,却也是真的为你担忧,也是为此,反而不敢登你的门了,怕惹得你愈发不快。”

“怎么会呢?”卫昔昭笑了笑,“我与姨娘一样,盼着她好。燕王府那边礼数周到,今日已有人来过。日后诸事我不便多话,姨娘就多费心吧。再者也是快到年节了,我得提点着下人好生准备。”

“是,是。”卫昔昭这样通情达理,又体恤她这为人母的心,倒让三姨娘愈发不忍于她如今的变故,满心盼着季府的风波能够早日过去,虽然心知肚明,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养心殿内,龙椅上坐着萧晨逸,下面跪着季允鹤。

太监一举一动皆是小心翼翼,又为皇帝换了一盏茶。

萧晨逸打量季允鹤,已有多时。人就跪在他面前,他却感觉不到丝毫的敬意、畏惧,却也感觉不到眼前人别的情绪。就像是一具空壳。

是的,在柳寒伊香消玉殒之后,很多时候,他也好,季允鹤也好,已是行尸走肉。

所以他恨,恨季允鹤,恨卫玄默,多半岁月,似是恨意支撑着他一路走来。

他亦明白,他的两名臣子,当年的莫逆之交,也恨他,恨到了骨子里。

不明白的是,他们如今要做什么。是要证明给他看么,证明季氏与柳氏后人才是天作之合,生生世世都不会与皇家扯上干系。还是要以此联手,搅乱他的朝堂甚至江山。

百思不得其解。

季允鹤与他同年,可鬓角发丝已成雪。他知道,这是因为柳寒伊的死。在那份心痛折磨之下,季允鹤在一夜间苍老了不止十年。

感情之于一些人,是生涯的一部分;而之于另外一些人,似是一生一世。

先前那些年,他没让季允鹤、卫玄默好好地活,也不许他们死。就是要这样,让他们生不如死。

连憎恨的人都死去的话,他活着会太寂寞。

他不要他们早一步赴黄泉,去陪伴伊人。

又因为那女子,多数岁月中,善待他们,因为害怕她入梦怪他。

萧晨逸闭了闭眼,缓缓吸进一口气。

季允鹤苍老了,可他的长子已经替他重新活过。酷似的容颜,文韬武略更胜父辈。

很奇怪,他憎恨季允鹤,却与季青城投缘,没办法生出一丝丝的反感。

将季允鹤打入天牢,他在顾虑的,是那少年郎会不会因此而对天子、朝堂寒心,无心再效力。

他们这一辈的恩怨纠葛,是不是要将下一辈人也卷进来,最重要的,是有没有这必要。

殿内,君臣二人沉默以对,殿外,跪着萧龙渄与季青城。

谁都知道,皇帝最是冷酷无情,若非如此,便不会发生连年来骨肉相残的惨景。可他又最是奢望亲人相亲,例如他孝敬太后,例如他希望膝下儿女一团和气。

别人都知道他的自相矛盾之处,却不能指出,还要遵循他的意愿行事萧龙渄、季青城此时都明白,自己最该做的是为季允鹤搜集洗清罪名的证据,可因为皇帝这复杂且无常的性情,他们要先面圣、求情,之后才能去做实际有效的事情。

安乐公主萧龙淇、景王萧龙洛,就利用这个间隙,为着各自的心愿各行其是。

萧龙淇去了国公府,与太夫人相见,倾谈多时。

萧龙洛则去了卫府,等在前院,叫卫昔昭前来说话。

冯喜过去请卫昔昭的时候,说了卫玄默的去向:“老爷昨夜就被皇上叫进宫里去了,说是让老爷与几位大臣议事,一时半晌的怕是不能回府了今早有太监过来,取走了老爷的两件衣物和一些公文。”

这是不是等于变相的软禁?皇帝是不是以此阻止父亲有所行动、帮助季允鹤?在心里这样发问的同时,卫昔昭已经确定了这一点。

这高高在上的帝王,是平民百姓心中的明君,同时也是让很多人无从揣测心意的人。

见到萧龙洛,卫昔昭施礼之后,站在一旁,等着他开口。

萧龙洛碍于情势,也就没有拐弯抹角,直言道:“你从我父皇手里得了三道丹书,我已晓得。你我二人若是一起进宫,求我父皇赐婚,必能达成心愿。”语声一顿,婉言劝道,“我是皇子,在朝堂与一干大臣私交不错,待你我成婚后,再为季允鹤求情,父皇是无论如何也会答应的。昔昭,你不要意气用事,好好想想,我说的是不是这个理?”

卫昔昭思忖片刻,硬着心肠道:“国公爷的安危,与我有何关系?”

萧龙洛被问了个张口结舌。谁都明白的事,可她这局中人偏要装糊涂,外人还真是不好回答。

“王爷若无别的事,便尝尝御赐的新茶吧。”

“你这又是何苦呢?”萧龙洛站起身来,来回踱步,“时至今日,我也就不瞒你了,安乐公主才是季太夫人梦寐以求的儿媳妇,而此时安乐公主已经去了季府,稍后便会回宫请我父皇赐婚。我本就有心娶你,再者也是怕你到时候面子上过不去,这才过来再提婚事。皆大欢喜的事,你真的不愿意么?”

“不愿意。”卫昔昭语声清浅,却极是淡漠。

“你不要以为季府未上门提亲,你们两家这桩事就算不得数!”萧龙洛语气急了起来,“宫里宫外、朝堂内外,都在风传此事,再加上你与季青城在龙城时同住一屋檐下,日后…日后有些话,好说不好听。”

“原来王爷是怕我名节不保,日后嫁不出去。”卫昔昭轻轻笑了起来,“不碍的。”

“你是不是以为我这一番话都在危言耸听?”萧龙洛耐心用尽,举步向外,“过两日你便知真假!不论来日如何,我仍旧会设法娶你!”

“多谢王爷抬爱,王爷慢走。”卫昔昭不慌不忙的施礼相送。

飞雨、沉星的神色却没办法像卫昔昭一样镇定,脸上都现出了担忧。

卫昔昭缓缓落座,左手无意识地取下右手无名指上的银戒,拆开来,长睫慢慢垂下,凝眸细看。

之前反复安慰自己,没事的,没事的,只要熬过这些时日,就会没事的。却忽略了一件事。

之于季青城,这是祸事临头,可之于别人,却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她也许可以什么都不做,不需做,旁人却不会如此,必会出尽法宝。

与他的那份缘,是不是镜中花、手中沙;对他的那份挂念,称不称得上爱恋;倘若失了他,是不是一生的遗憾、伤痛。

在这时还在想这些,可以说她无情,却是她急于弄清楚的。

可越是心急,便越是茫然。是真的不知道,甚至只觉得疲惫。

这算是怎么回事?谁能告诉她?

他会答应萧龙淇么?会放弃做卫家婿改做驸马爷么?

若真是那样,他比之前世的莫兆言,能够好到哪里去?那样一来,在他心底最重的,不也是荣华富贵、一世前程么?

这种错误,一生只能犯一次,而一生一次,已足够取她性命。

再也输不起了,所以才不知所措,所以才没办法静下心来,只去想只去看他季青城这个人。

主仆三人都在记挂着同一件事,却无计可施。

就在此时,莫兆言来访。

卫昔昭索性就在前院见客。

如今的莫兆言,除了书生气,还多了几分自内而外的内敛矜持,最多的,自然是来自父亲官复原职带给他的从容自信。

“昔昭,你还好么?”莫兆言的喜悦、关切是发自心底的。

卫昔昭抿唇一笑。

“你近来的事,我都听说了,你可想过应对之策?”

卫昔昭还是想撇清是非,从而将这话题终止,“不管什么事,与我有关么?”

“你这般聪慧,怎么会看不出其中的利害?”莫兆言探究着她的神色,“或者,你心中已有了打算?”

卫昔昭失笑,“我哪有时间听外面的是非,又哪来的精力为自己打算。”

“你可千万不要如此!”莫兆言正色道,“方才我已听说,长平侯已答应了安乐公主,等明日皇上就要为他们指婚了。”

“是么?”卫昔昭垂了眼睑,“这是好事啊。”

“公子所言当真么?”沉星急切地问道。

莫兆言颔首道:“这等事,岂是我能信口胡说的。”

“公子过来,自然不是只为了说我的事,”卫昔昭显得有些疲惫了,“有话就直说吧。”

莫兆言啜了口茶,斟酌一番之后,道:“景王对你有意,可太后是绝不会答应的,太后反对的事,皇上也不会点头。长平侯原本是待你不薄,可如今成了罪臣之后,侯爵想必是早晚会被罢免的,而日后,他就是皇帝最偏爱的安乐公主的驸马爷。这些事之后,最终受苦的是你。昔昭,你不会不清楚流言蜚语能害人多深。为着一生的前程,你该尽快找个门当户对的人定亲才是。”

怕他说这样的话,他还是说了。卫昔昭神色不该,含笑问道:“难道公子已为我物色好了人选?难不成公子也想做牵红线的月老了?”

莫兆言没想到她还有心情开玩笑,不自在地咳嗽一声,迟疑道:“家父是左都御史,也是内阁大学士…”

“公子怎么也开起了玩笑?”卫昔昭笑着站起身,“今日竟连番两次听到这样的话,不知是犯了哪路煞星。我实在是累了,有所不适,公子自便。”语毕,走出门外,返回内宅。

心里一直有个声音在说在问:他答应了。他真的答应了么?

为何不愿意相信。

不愿意相信,是因为失望,还是因为失去他而难过?

莫兆言满心失落地离开卫府,途中,被萧龙洛身边的人拦下,改道去了景王府。之后,萧龙洛去了莫府,与莫父密谈多时。

两个不同路的人,原本各自为安,因为今时局面,因为一己之私,他们选择了联手合作。至于结果,到底谁能得到卫昔昭

“得之我幸,失之我命,顺其自然。”萧龙洛如是说。

他与莫兆言商议之后,放弃了从季青城那边寻找借口说服卫昔昭,改为对卫玄默下手。

莫兆言对卫昔昭的了解虽不深,却也知道,她与卫玄默父女情深,想让她心甘情愿地选择别人出嫁,唯有用卫玄默的安危做赌注。

而两个人又利用莫父在言官之中的关系,发动多人弹劾卫玄默与季允鹤私交甚密,通过之前两家有意结亲就可证明话只说到此处即可,因为今日的季允鹤是罪人,谁与他来往谁就是犯了错。

这番弹劾,卫玄默并不会受到多大的惩处,皇帝的不悦只会全部转移到季允鹤头上,使得季允鹤罪名更重,再无翻身的可能。

而季允鹤一旦失势,最深受其害的,就是季青城。

这才是萧龙洛与莫兆言最终的目的,他们费尽周折,其实真正要针对的只有季青城。他们要让卫昔昭亲眼看到,季青城的风采已不再,已不是聪明之人会选择的夫婿。

在商议、准备好这一切之后,再次进宫求皇帝赐婚之前,萧龙洛没忘记派人去给卫昔昭传话,说的自然都是关于弹劾卫玄默的话,意在提醒她:如果想避免这一切,她是清楚该怎么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