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媳谨遵教诲。”卫昔昭扶着太夫人走向桌案,随后与二夫人、三夫人一起摆饭。

太夫人拿起筷子,摆了摆手,“你们各自回房用饭去吧。”

三个人应声退出。

自从季青城走后,二爷、三爷和冯姨娘来太夫人房里的时候就少了,一家人总也不能聚到一桌,太夫人索性就让各房分开来用饭。

晚间,卫昔昭和沉星、飞雨等人商议着,将手头的事分派了下去。其实以前在卫府也是如此,她平日处理的只是些管事拿不定主意的事情。而到了季府,不好短短时日便撒开手让下人去做。此时卫昔昭觉得,皇帝无意中倒是帮了自己一点小忙。

第二日再见到萧晨逸,他已无昨日的好心情。

一名大内侍卫进到殿中,萧晨逸便问道:“可有消息了?”

侍卫很是惭愧,“启禀皇上,这些时日马不停蹄地寻找,竟是一点线索也无。”

“难不成他长翅膀飞走了不成?”萧晨逸语声一沉,“继续,继续找,找到便将他送到天牢去。”

侍卫诺诺称是。

难不成是宫里的人跑了?谁会有那么大的胆子?皇权之下莫非王土,能跑到哪里去呢?

萧晨逸这次也没瞒卫昔昭,侍卫退下之后,道:“是朕的五皇子,竟掩人耳目逃走了。这些日子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哼!”语毕,缓缓呼出一口气,极是恼怒。

卫昔昭没敢接话,心里却道:若不是你冷血无情,亲生儿子怎么会受不住被囚禁的日子而跑掉?该!

五皇子萧龙泽他的两个弟弟都已被册封为王,他却还是被囚禁的五皇子,跑掉是人之常情,不跑才太窝囊了。

萧龙渄过来之后,萧晨逸将一批奏折推给他,要他帮自己处理朝政。对于卫昔昭,萧晨逸只是让她选一本书阅读,偶尔给他们父子两个上一盏茶便可。

卫昔昭忽然明白皇帝为何召她和萧龙渄在左右陪伴了皇帝知道,卫玄默、季青城都与萧龙渄走得近,自然是赞同萧龙渄继承大统的,于是他就做出看重萧龙渄的样子来,想通过自己与父亲、夫君的书信来往,让他们安心。

好深沉的心机,竟做得这样不露痕迹。如果自己只是个寻常的十几岁的女孩,平日里不是多思多虑之人,如今还真是无从明白其中原委,怕是少不得会在心中提及。

只是很可惜,她在新得的这场人生之中,每一日对每件事都要放在心里思量一番的。

皇帝这样做,怕的是什么?是不是怕战捷之后,萧龙渄与前方将帅联手架空他手里的皇权?如果萧龙渄真有那份心思,而皇帝又在这时就开始担忧,那么…

卫昔昭心头一惊,很是担心萧龙渄日后的运道。

他的父亲,太可怕了。

谁能斗得过这样一个高高在上城府极深又无情无义的人?

而之后,就是开始担忧父亲,担心季青城。

党争就如一场赌局,一旦押错注,日后新帝登基,怕是会不择手段地报复曾经与他作对的人。

要怎么样才能避免这样声势浩大的一场灾难。

连续多日,卫昔昭都在为这些推测忐忑甚至惶恐,因为每日都会被传进宫里,面对着那对父子,想转移心绪都是不能。

终是有一日,皇帝离宫去检视工部建造的一座避暑行宫,卫昔昭不必再万般谨慎的面对皇帝。

她抽时间回了趟卫府。

许氏正和卫昔晴、卫昔昤聚在房里围着火炉说笑,很是温馨的场景。

卫昔昭的心,因此多了几分暖意,也有几分庆幸,因为许氏明白了以和为贵。

卫昔晴、卫昔昤比之往日,言行间随意了许多,当着许氏的面也能与卫昔昭随意谈笑撒娇。

笑闹许久,卫昔晴携了卫昔昤的手,道:“我们去给大姐做梅花糕好不好?”

“好啊好啊,”卫昔昤连连点头,又对卫昔昭解释道,“四姐前两日教我做点心,我已经学会了。”

“那还不快去,我等不及要尝尝呢。”卫昔昭说完,对卫昔晴眨了眨眼,算是感谢她给自己和许氏腾出了说话的功夫。

两个妹妹出去后,卫昔昭看向许氏,“您这些日子过得可还舒心?”

许氏不由笑了,“着实没想到,还能从你嘴里听到显得恭敬的言辞。”

卫昔昭也忍不住弯了唇角。说的可不就是,谁能想到。

许氏这才答道:“我过得还好,昔晧是个上进又懂事的孩子,你这两个妹妹也甚是招人欢喜,怎么样的愁绪也能被她们哄得忘掉。”

卫昔昭由衷地道:“多想想舒心的事,您好了,卫府才能喜乐美满。”

许氏点头,随即又叹息一声:“不要只会劝我,却劝不动你自己。你过得好,我才能过得好。”

卫昔昭含糊回道:“我哪里还有愁苦的功夫,每日提心吊胆的在皇上近前,生怕出了差错。”

“皇上那颗心…”许氏意味深长地看了卫昔昭一眼,“你看得透是福,看不透也是福来日若是学到皇上那番处世的手段,这天底下恐怕就没人能斗得过你了。”

卫昔昭忍不住笑出声,“您倒是会打趣我。”也从中听出来,许氏也猜到皇帝的用意了。若不是一颗心还挂在在外征战的夫君身上,怕是会不以为意吧?

许氏沉吟片刻,“说起你每日进宫的事来,我有几句话,也不知道该不该说。”

卫昔昭身躯微微前倾,做出洗耳恭听的姿态,“您只管说。”

“前些日子,大姨娘去了燕王府一趟,听到了一些是非,回来就开始宣扬。”说到这里,许氏面色转冷,带着对大姨娘的不屑,“也不知是哪个脏了心的,说你与燕王每日在宫里,将王妃的颜面放到了哪里。还说你若是个明事理的,就该让自己的三妹进宫代替自己陪王伴驾。唉…竟无端猜测你与燕王之间揪扯不清,我听了都被气得不轻。”

卫昔昭愕然不已。在皇帝面前,不要说她与萧龙渄已各自成婚,即便都是未成婚的人,又能生出什么事来?被皇帝看出言行不检,那可是杀头的大罪,说出这等话来的人难道是傻子么?

许氏看出卫昔昭已有怒意,又忙道:“你也别生气,那个贱妾,我已命人将她看管起来了,日后是不能走出院门半步了。你放心,没人敢再胡说八道了。”

卫昔昭这才好过了一点。

许氏却又继续道:“只是,这话终究是从燕王府传出来的,昔晽这些日子也不曾回来过,我没法子从中解释。你看看,要不要前去跟她说道说道这事?”

“您是说…”卫昔昭睁大了眼睛。许氏的话虽然说得委婉,可意味着的是不是卫昔晽竟有些相信这些空穴来风的话了?

许氏轻轻点了点头,“那个没脑子的,和燕王闹过几次了,这也是听那个贱妾说的。后来我让三姨娘去看过她,似乎也没劝动。”

卫昔昭真的生气了,“她朕就是个没脑子的!既然这样糊涂,我还解释什么?她真不知道皇上是金口玉言不能够违背的么?我是谁?我说让谁代替我进宫就能被允许么?她也不知道皇宫是什么样的所在么?我若是和燕王有什么,也不是朝夕间就能有的,何必要等嫁入季府去再惹上闲话?”

“好了好了。”许氏忍不住失笑,“说到底还是燕王没把话说明白,昔晽再听些耳旁风,可不就开始胡思乱想了么?你也不想想,安乐公主还有我们那位二小姐,哪个是省油的灯?”

“居然还让安乐公主成了座上宾?她可真是…”卫昔昭气得站起来又坐下,随后不耐烦地摆摆手,“随她去吧,没时间理会她!”

许氏斟酌半晌,道:“也只有随她去了。你说说,你待她不薄,三姨娘又是她的生身母亲,如今竟开始怀疑你,也不听劝了,也是被那份痴心害得吧…唉,我担心的是她已经被安乐公主和昔昀蒙了心智,日后会酿成大错。”

“那也是她自作自受,自己往火坑里跳,谁还能拦得住她?”卫昔昭连喝了几口茶,缓了好一会儿,心绪才慢慢平静下来。

许氏又劝道:“你也别往心里去,过好你自己的日子才是正经。”

“是这个理。”

“二姨娘…”许氏声音变得很低,“大抵就是这几天了。”

“啊?”卫昔昭顿了片刻,“哦。为着昔晧…”

“该怎么安葬怎么安葬,我明白。”许氏的声音变得低不可闻,“此时想想,竟觉得无趣至极。”

卫昔昭没有接话,想想一番纷扰,亦是迷茫,不知谁对谁错了。

回到季府的时候,乔楚等在正房,对卫昔昭施礼后道:“夫人,国公爷说您得了闲就去杨柳畔一趟,他有话要交代。”

卫昔昭忙进房换了身日常的穿戴,去了杨柳畔。

季允鹤平日都是称病,从不去朝堂,今日要交代什么话,卫昔昭无从猜测。

杨柳畔西侧是一面湖泊,湖泊四面皆是垂柳,湖泊不远处就是一个杨树林,树木都已有些年头了,很是粗壮。此时荒凉,而到了春季,就是一番别致的春色。

季允鹤常年居住的地方,名字倒是颇为贴切。

而所谓杨柳畔只有五间平房,没有季府各处屋宇的雕梁画栋,甚至没有院墙,很是普通,且稍嫌陈旧。

听说皇帝常居柳园,而自己的公公则是常居杨柳畔,所住的地方是巧合么?都有一个柳字。

如果这一切都是因为母亲而起,如果母亲曾在三名男子之中历尽沧海波澜,那么最是不显露心绪的,只有她的父亲。

父亲只是住在书房,且书房里没有用来思念母亲的物件儿。个中缘由,她猜测是父亲不想让自己看到心生伤感父亲是思念母亲的,龙城保持原状的最初的正房便能说明一切。

在经历这么多之后,在心中对于当年事的猜测慢慢勾出一个大致轮廓的时候,她最先读懂的,是她的父亲。

父亲是一个鲜活的有着七情六欲的男人。

他有缺点居住在家的时候,面对诸事总是没有耐心,态度粗暴。可若是想得到他的原谅、理解也是极容易的,只需一些小小的关心、一句两句诚实的解释。

父亲对如今的妻妾、子女,缺少温情,且不隐瞒,这是天性使然,他自己承认这一点,所以让人不知是优点还是缺点。

父亲惯于极好的隐藏心绪、遮掩伤悲,面对战事,总是无惧无畏。

父亲爱母亲,所以前世才因为自己所谓的不孝寒心至极,所以此生才因为自己的孝心不留余地地照顾自己的情绪、生活。其实不矛盾,都是必然的结果。

父亲不好战,面对战事却从来是义不容辞的前往。只是为了建功立业么?她不觉得是这样,如果不是深爱家国,不会有那份英雄豪气。

父亲心中的爱,是大爱,只要是他爱的,都可以无所保留倾尽一切。

是让她深以为豪的顶天立地的人物。

如果她是自己的母亲,是当年一己之身酿就悲伤、杀戮的柳寒伊,她最终会选择的,也是当年的卫玄默,她的父亲。

只是可惜,母亲到离开人世之时,才意识到父亲所有的好。所以才期盼来生。

而皇帝太过冷酷了,似是体内情魔化为了恶魔,活着只是笑看杀戮,哪怕是以丰功伟业为前提,她亦是不喜;季允鹤呢,又太过消沉了,也许是痴情种,却非真英雄。

缓步进到房里,卫昔昭闻到清淡茶香,看到季允鹤的黑色锦袍、黑色靴子,垂了眼睑,屈膝行礼。

季允鹤说的话却不是吩咐什么事,而是带着询问:“我听说了一些事,关于你的。你可有想让我帮衬的事?哪怕关于朝堂官员,也无妨。”

卫昔昭迅速转动着脑筋,随后恭声道:“儿媳的确是有事相求,只是事关重大,实在是怕惹出是非。”

季允鹤语声平静:“不需怕,不妨直言。”

卫昔昭心内挣扎了一番才道:“儿媳要求的,是将莫兆言逐出朝堂,甚至逐出京城。”

“燕王府清静,也就是季府清静,你求的并不过分。”季允鹤语声中的清冷淡去,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许,“你做得对。回去吧,我记下此事了。”

卫昔昭行礼告退,出门后细想想季允鹤的话,抿唇轻笑。她的公公,方才是在试探也可以说是考验她。也许,是要看看自己爱子一心要娶的人究竟有无可取之处。

季允鹤要交代的就是将莫兆言及其父亲逐出京城,也就是将安乐公主逐出京城,从而避免那位公主在燕王府掀起风浪。可他没直说,却让她求。

倘若她意识不到这一点,季允鹤又该是什么态度呢?还真是猜不出。

称病,却对打压莫兆言的事成竹在胸。季允鹤在朝堂的势力,恐怕是连皇帝都不清楚的吧?

回到正房,卫昔昭才意识到了一个细节是乔楚亲自过来替季允鹤传话,那么,那些是非是不是乔楚告诉季允鹤的?应该是的。那么这位乔楚在进卫府之前,究竟是怎么样的人物?她不由后悔,早先竟没意识到这一点,也就没追问季青城。如果追问几次,季青城是一定会告诉她乔楚的底细的。

青城,青城…他已为她铺好了路,让他的父亲和管家保护她。恐怕,还不止如此。

接下来的几日,卫昔昭再进宫,每日都分外留意皇帝的神色。

随着皇帝的脸色越来越差,随着莫家父子的名字在他口中出现的次数越来越多,莫兆言在京城的路,逐步到了尽头。

莫兆言有个贪财的父亲,也是这一点,使得父子二人连辩驳的余地都失去。

七日后,莫兆言及其父被几次降职,发落到了远离京城的地方去做芝麻小官。

如果不是因为萧龙淇,他们怕是会被打入大牢的。

而很明显,萧龙淇无法接受这个事实,闻讯后每日跪在宫门口求见皇帝。

萧晨逸只是轻描淡写地让她随夫君去往外地。本是可以放她一马的,可她在燕王府搬弄是非的事实在是让他极为恼火的。乱了燕王府,便会慢慢乱了卫府和季府,之后乱的恐怕就是在外将领的心了。这代价太大,他此时付不起。

之后,萧龙淇仍是不肯离去,在宫门跪了一整个日夜。皇帝反倒更生气,以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她却不知爱惜的理由,责令宫人拖她回去,遣送至外地。

自此之后,流言蜚语慢慢隐于无形,萧龙淇这个公主,被人提及、想起的时候是越来越少了。

过了几日,二姨娘离开了人世。卫昔昭对皇帝禀明此事,回了卫府一趟。

萧龙渄再见到卫昔昭,是几日之后。

卫昔昭呆呆的站在宫门口,随行的飞雨无所适从地站在一旁,轻声说了几句什么,卫昔昭却是没听到的样子。

萧龙渄走过去,故意加重声调咳了一声。

卫昔昭这才目光专注地看向他。

“想什么入神了?”萧龙渄问道。

卫昔昭轻声回道:“只是在想,我身边的泪水、愁苦为何总是这么多?这是谁的错?”

这是萧龙渄无法回答的问题。

“都会说,会过去,”卫昔昭抬头望着阴沉的天空,“是,会过去,可过去之后还是会有新的愁苦,不是自己的,就是别人的。”

语声轻轻浅浅,却让人听得心生伤感。

萧龙渄不由真的有些担心她了,“你这是怎么了?一个姨娘去世罢了,你又何苦伤感成这个样子?”

“觉得有些累了。”卫昔昭抬手碰了碰干涸的眼角,“我还在想,我还有没有眼泪。看着昔晴、昔晧掉了几日的泪,我难过,却哭不出。”

飞雨闻言红了眼眶。

萧龙渄则用手中卷宗拍了拍卫昔昭的头,“胡思乱想些什么?人活一世,愁苦有数,欢欣也有数,只是有些人要早经历这些有数的愁苦。把心放下,你的福分在后头,欢笑也都在后头。”

卫昔昭这才牵强地一笑,“但愿如此吧。”

一起去往养心殿的时候,卫昔昭问道:“你和昔晽没事了吧?”

“没事了。”萧龙渄有些尴尬地笑,“我命人将三姨娘每日接到王府,天黑方回卫府。她这些日子每日细说其中道理,昔晽总算是开窍了。”顿了一顿,问道,“想不想见见昔晽?”

“不了,每日回到府里,不论早晚,都已累的没了力气。让她好自为之吧,这样下去,总是不行。”提及卫昔晽,卫昔昭的语气不由自主地淡漠许多。卫昔晽在不能被人信任的时候总是气愤不已,她此时能够了解自己此时的心绪么?失望气恼之后,是懒得计较了。这样一个墙头草的妹妹,她已无能为力了,不能再帮衬劝告什么。

“我知道你被她闹得心寒了。”萧龙渄在心里重重叹息了一声。偶尔,他又何尝不是。只是也只是偶尔,大多数时候,他开朗单纯的小妻子,是他全部欢喜的来源。为了这些,什么都是可以原谅的。

这日,萧晨逸收到了来自征途中的请安折子。

卫昔昭奉茶时,看到那熟悉的刚劲有力极是悦目的字迹,有片刻失神请安折子到了,家书也该到了吧?

萧晨逸亲笔回复时,看了一眼卫昔昭,又提笔疾书,写到末尾时忽然站起身来,“昔昭,你来帮朕写完最后一句。”

卫昔昭讶然,站着不动,故作惶恐地道:“臣妾不敢。”心里想的却是,皇帝倒真的是会收买人心,自己补上一句话,能让父亲、夫君都为之安心。

“朕允你书写,有何不敢?来来来!”萧晨逸笑着将御笔递给卫昔昭,“补上最后一句安好,盼早日凯旋。”

“臣妾实在是不敢。”卫昔昭屈膝跪倒,还是不答应。这种事,除非皇上三令五申,是不能爽快听命行事的。若显得迫切,皇帝就会不喜他不喜一切急于求成、耐不住性子的人。这一点,通过这些时日,她已看得分明。

萧晨逸心里欣赏,面上却做出很是不快的样子,再三强调恕她无罪。

卫昔昭这才小心翼翼地接过御笔,心绪复杂地写下了那句“安好,盼早日凯旋”。

这日,卫昔昭回府之后就唤人找乔楚过来。

乔楚还没过来,太夫人房里的丫鬟就过来了,满脸带笑,道:“夫人,三夫人有喜了。方才才和太夫人说起的。”

卫昔昭连忙去了太夫人房里,给三夫人道喜。

三夫人的笑容,没了往日的那份拘谨谨慎,言语间亦是随意了许多。

这其实并非相处久了生出的亲近,而是得意之后现出的本性。卫昔昭不动声色,如常应对。

二夫人的态度则显得有些牵强。将军新婚时日便离开了,作为将军夫人的卫昔昭,每日里想必都是过得提心吊胆的日子毕竟,出征的两位将帅都是她的至亲。心绪太沉重,如何能顺顺利利怀上孩子?这是谁一想都能明白的事。也是因此,三房怀孕只能是让她这二房脸上无光她进门最早,却还是没有动静,也不知是怎么回事。

这日因为这桩喜事,卫昔昭留在太夫人房里吃了饭才回到正房。

乔楚倒是个有耐心的,一直等到卫昔昭回来,似是猜到了卫昔昭找他来的目的,二话不说就从袖中取出一封信笺,“写在明面上的两封家书,属下明日一早去交给太夫人,夫人别显露出什么。这一封,是将军单独写给夫人的。”

卫昔昭点头表示知道了,随后回房,在灯下看信:

途中驻扎城外,夜赴城中,拜望故友,月光倾城。

月光倾城。

昔昭,此四字之中,你我相连。

无你在身侧,所过城镇,皆是暗色深渊。

来日相聚时,即便无月,亦是风月琳琅。

你在心中,一刻不曾忘。

别离日,莫伤怀,来日所得,只换与你携手此生。

归期未有期,然必回你身侧,挡你余生风雨。

有妻等,有英雄为伍,此战必捷。

安稳度日,珍重自身,为夫唯有此愿,望如愿。

盼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