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右权衡,将沈静秋留在宫里都是一个赔本的买卖。这是光启帝的理智。可是他内心的情感,却促使他想要任性一次,想要任性的将沈静秋变成他的女人。所以此时此刻,他沉默了。他的理智同情感正在激烈的交锋,各不相让。

杜太后微蹙眉头,很是担心的看着光启帝。

周皇后有些紧张,朝众人看去,大家都是神色不明。

罗隐面无表情,不见丝毫慌乱。不过这只是表象。只有他自己才清楚,他是多么的急切,是多么的想要知道光启帝的决定。罗隐微微抬头,朝光启帝看过去。他察觉到了光启帝内心的矛盾纠结,他立时意识到这很不妙。光启帝考虑得越久,此事的变数就会越大。

“陛下!”这是罗隐。

“陛下!”这是杜太后。

二人齐声说话,显然都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罗隐朝杜太后看过去,乖乖的闭上嘴巴。此时让杜太后出面,比他出面要好得多。至少不会刺激光启帝发疯。

杜太后一脸担心的看着光启帝,“陛下可是身体不适。不如陛下先去休息,这里有哀家在,有皇后在,没什么不放心的。至于罗家同沈家的婚事,就由哀家发懿旨赐婚。陛下意下如何。”

“不用!”光启帝掷地有声的说道。

瞬间,所有人的心都跟着提了起来。无论是反对这门婚事的,还是赞成这门婚事的。都在紧张得等待着光启帝做出最后的决定。

光启帝死死的盯着下面的罗隐,坚定的说道:“朕会亲自赐婚。如此良缘,朕岂能错过。来人,拟旨。”

罗隐大喜,一直紧张到出了一身冷汗的余氏差点激动得倒下去。罗老夫人暗自冷哼一声,很是不待见。定国公则捋着胡须,一脸得意的模样。定国公对沈青康说道:“沈大人,以后咱们两家可就是亲家了,一定要多多走动。”

沈青康客气的说道:“国公爷说的是,既然是亲家,自然要多多走动。”

不过光启帝并不打算轻易了结此事。他又突然说道:“正所谓好事成双。朕记得武威侯也还没有定亲,不如今日就一并赐婚。”

承袭武威侯爵位的正是沈静坤,此时沈静坤并不在大殿内。沈青康一听光启帝这么说,顿时就紧张起来。光启帝不会是想要报复吧。不怪沈青康会这么想,实在是因为光启帝这人心胸并不宽大,报复朝臣的事情,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光启帝继续说道:“朕看谢家长房嫡女极好,堪为良配。将她赐婚给武威侯,也是一桩良缘。”

杜太后愣了下,很快反应过来。光启帝此举不光是在报复出气,更是在制衡。借此机会制衡沈家同罗家。世人皆知谢家立场不明,真要说有立场的话,在杜太后看来谢家事忠于皇位的。至于皇位上坐着的人是谁,谢家貌似并不关心。若是沈家同谢家结亲,如此一来,罗家想要借用沈家的力量,必然会处处掣肘。身为武威侯的沈静坤,也势必不会同沈青康一个立场。

想明白这里面的关键,杜太后暗自点头,感慨一句光启帝果然是天子,考虑问题的角度就是同常人不同。

谢明笑此刻就在大殿内,猛然间听到光启帝给她赐婚,赐婚的对象还是沈静坤,谢明笑彻底懵了,好久都没回过神来。这里没有她说话的余地,她只能求助的看着谢老夫人。偏偏父兄都不在这里,连母亲也不在,谢明笑急的不行。只因为谢明笑并不相信谢老夫人会考虑她的意愿。

果然就听到谢老夫人说道:“老身谢陛下赐婚。此乃谢家的荣幸,也是明笑这孩子的好事。”

谢明笑脸色苍白,毫无血色。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谢明笑不满意这门婚事。可是这又如何,她只是一个姑娘,这里没她说话的资格。更别说站出来反对。谢明笑惶恐不安,手心全都是汗水。她该怎么办,认命吗?若是不认命…谢明笑对上光启帝的目光,当即惊恐的低下头,再也不敢看一眼,也生不出防抗的心思。她很明白,她反抗不了,她只能嫁给那个病秧子沈静坤。

即便沈静坤已经在秋狩上亮过相,可是在谢明笑的眼里,沈静坤依旧是病秧子。出生在勋贵世家,还是掌着兵权的勋贵世家,自小就会一招半式,非一般女子可比。这样的谢明笑,心目中的郎君一定是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绝对不是沈静坤那样的弱鸡。

光启帝哈哈大笑,“甚好!沈大人,你身为武威侯的长辈,你意下如何?”

沈青康很犹豫,很矛盾。从感情上来说,他希望沈静坤能够按照他自己的意愿挑选妻子。但是从理智上来说,这门婚事真的太好了。谢家可是传承几百年的大家族,又是当世掌权的勋贵。沈静坤娶到谢明笑,从今以后,任谁也不敢再低看沈静坤,而沈静坤的侯爷位置也将真正巩固,无人能够撼动。大房也将当之无愧的成为沈家的当家人。

光启帝似笑非笑的看着沈青康,“莫非沈爱卿不愿意。”

“不!武威侯能得陛下赐婚,是武威侯以及沈家天大的荣幸,微臣自然是愿意的。只是武威侯毕竟不是微臣的儿子,微臣不好替他做决定。微臣以为,此事还需要征求家嫂同家中老夫人的意见。”沈青康恭敬的说道。

只可惜今日沈陆氏没有进宫,若是沈陆氏在的话,沈青康也不用这么为难。

光启帝笑了笑,“来人,去请武威侯过来,朕要亲自问问他。”当然,光启帝也可以直接下旨赐婚。不过为了表示尊重,也是为了彰显君王风范,光启帝还是会问一下的。如此才算是明君风范。

很快,沈静坤被请了过来。一听光启帝要给他赐婚,赐婚对象还是八竿子打不着关系的谢明笑,沈静坤发懵。下意识的就朝沈青康看去,想要征求沈青康的意见。

沈青康就对他说道:“这是你的终身大事,你自己心里头要有主意。陛下询问你的意见,是看重你,切莫让陛下失望。”

光启帝点点头,沈青康这话说的不错。沈静坤若是识趣,就该知道如何做才是对的。

沈静坤又朝谢明笑看去,谢明笑明显是不愿意的。沈静坤苦笑一声,他能拒绝吗?不能!

沈静坤对光启帝说道:“微臣但凭陛下做主。”

光启帝哈哈大笑,“甚好。今日武威侯府双喜临门,沈爱卿,还不赶紧谢过朕。”

沈青康同余氏还有沈静坤一道,叩谢光启帝。至于心情,只能各自体会。

谢明笑如丧考妣,心道完了,完了。她真的要嫁给沈静坤这个病秧子,她如何甘心。眼泪止不住的落下,谢明笑赶紧擦拭掉,不敢让任何人看到。

光启帝当场下旨,给罗隐沈静秋,沈静坤谢明笑赐婚。过后,人人都来给沈青康道贺,一日双喜临门,果然是圣宠正隆。沈青康却是有苦难言,只能强撑着笑脸,同大家应酬。

沈静坤四处搜寻着谢明笑的踪影。看到谢明笑急匆匆的走出大殿,沈静坤也跟了出去。沈静坤追上谢明笑,“谢姑娘,我有话同你说。”

谢明笑回过头来,冷漠的看着沈静坤,“我想我和沈侯爷之间并没有什么话可说。”

沈静坤有些抱歉的看着谢明笑,“谢姑娘,很抱歉!”

“不用你抱歉。这是陛下赐婚,同你有什么关系。若是真要说你有错的话,错就错在你的身份,还有你为什么不早早定亲。若是你早早的定下亲事,今日的事情就不会发生。”谢明笑控制不住内心的怒火,冲沈静坤大吼。

沈静坤有些尴尬,面色却很坚定的说道:“我知道你不愿意。你放心,我会尊重你的意见。”

谢明笑嘲讽一笑,“尊重我的意见?那请问沈公子打算如何尊重我的意见?我不愿意嫁给你,你能请陛下收回赐婚吗?”

沈静坤摇头,“不能!”

“既然如此,你说这么多废话做什么?”谢明笑冷哼一声,“你若是对我真的感到抱歉,还不如做点实际点的事情。比如将你这小身板好好练练。身为功勋,却连文弱书生都不如。单就这一点,沈静坤你就没资格娶我。”

撂下这话,谢明笑匆匆的走了。她要去找父兄,找他们替她出头。她想,或许父兄有办法时让陛下收回赐婚,如此她就不用嫁给沈静坤那个病秧子。

沈静坤被自己名义上的未婚妻,如此辱骂,心情可想而知。可是他却恨不起谢明笑,只因为谢明笑说的都是实话。抬起手,看看自己的手臂,再低头看看自己的身形,果然是连文弱书生都不如。也就难怪谢明笑会嫌弃他。要是谢明笑是他的妹妹,自己的妹妹被赐婚给一个弱鸡似得男人,他也一定会很生气吧。

沈静坤叹了一声,充满了无奈。

沈青康走过来,拍拍沈静坤的肩膀,“别叹气,小姑娘耍耍性子是正常的。等你们成亲后,她就不会这么想了。”

沈静坤苦笑,回过头来,说道:“三叔父都听到了。”

沈青康点头,“别将那些话放在心上。我们都知道你已经很努力了,假以时日,你一定会有一番成就。”

沈静坤没有轻松下来,依旧叹了一声,“三叔父,我想从武,继承父亲的遗志。”

沈青康大感意外,小心翼翼的问道:“可是因为谢明笑的那番话?我都说了,不要将一个小女孩的话放在心上。”

沈静坤摇头,“不,不是因为她。这件事情我已经想了一段时间。三叔父,你看以我的资质,以文入仕,需要多少年。”

沈青康皱眉,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沈静坤自顾自的说下去,“少说也要七八年,十来年吧。等到那个时候,朝局又是什么情况,那时候还有我立足的余地吗?再说,侄儿身有爵位,以文入仕,勋贵们会怎么看,文臣们又会怎么看。好点的结果是,大家冷眼旁观。但是更有可能的是,文臣排斥我,勋贵也会排斥我。届时侄儿就是两头不讨好。想要有所建树,该是何其艰难。”

沈青康郑重的问沈静坤,“你想好了吗?走出这一步,就再难回头。而且你的身体能够承受吗?”

沈静坤沉默了一会,说道:“我已经想好了。”

沈青康蹙眉,“这样吧,你也别急着做决定。还有半年,等明年你先下场考童生试。以你的水准,想来秀才功名是没问题的。届时就算你想从武,身有秀才功名,加上又有爵位在身,没人会小瞧了你。说出去也是弃文从武的佳话。”

沈静坤想了想,最后接受了沈青康的意见,“我听三叔父的。”

“如此甚好。”沈青康欣慰的点点头。

谢明笑终于找到父兄二人,将光启帝赐婚的事情一说,那眼泪就止不住的流下来。谢明笑哭着说道:“父亲,大哥,我不要嫁给沈静坤那个病秧子。你们替我想想办法,能不能推了陛下的赐婚。”

“赶紧将眼泪擦干净。这是在宫里,今日又是太后的寿宴,你这个样子像话吗?被人瞧见了,少不得要被人参一本教女无方。”谢然轻声呵斥。

谢明远当即拿出手绢给谢明笑擦干眼泪,“行了,别哭了。哭起来就不美了。”

谢明笑止住了眼泪,却止不住心里面的伤心。一脸哀戚的望着父兄两人,“父亲,哥哥,我如今该怎么办。我不想嫁到沈家去。”

谢明远看了眼谢然,然后安慰谢明笑,“此事需要从长计议。你这个时候着急,也是于事无补。被人看了,反而引来非议。这样吧,你先回家去,此事我同父亲好好商议一番,定会给你一个答复。”

谢明笑点头,心情总算轻松了一点。在她看来,只要谢明远答应的事情,就没有办不成的。

送走了谢明笑,谢明远看着谢然,“父亲,此事该如何办?”

谢然说道:“沈静坤身有爵位,加上他父亲在陛下心目中的地位,也算是个良配。唯独不好的就是沈静坤的身体。这事你亲自去办,找到给沈静坤看病的大夫,仔细问清楚,这沈静坤的身体情况如今到底怎么样。若是个短命的,这门婚事无论如何都做不得。”

谢明远蹙眉,“那若是沈静坤的身体情况不好,但是于寿命无损,父亲又当如何?”

“咱们谢家忠于陛下,自然要听从陛下的安排。”谢然理所当然的说道。

谢明远突然笑了,“父亲,沈静坤承袭爵位以来,儿子还没同这人亲近过。择日不如撞日,趁着今日的机会,儿子正好同他亲近一二。”

“去吧。”谢然赞同,的确该摸摸这个沈静坤的深浅。能够从如狼似虎的二房手中抢回爵位,这个沈静坤应该不是个笨的。不过还是不忘叮嘱了几句,“做事要有分寸。可别将人吓住了。”

“要是沈静坤如此不经吓,那也不配娶明笑。”

沈静坤不知道,未来的大舅哥很快就要来找他的麻烦,还逼得他有苦难言。此乃后话,暂且不说。

就说罗家这边,一出宫,罗老夫人就开始甩脸子。回到国公府后,罗老夫人气呼呼的吩咐下人,去将罗隐请来,又让人定国公请来。

定国公罗达来了,笑呵呵的,本能的忽视了罗老夫人的不开心。至于罗隐这边,下人无功而返。下人禀报老夫人,说罗隐正在忙,没空过来。

罗老夫人顿时大怒,“老爷子,你看看,这就是做孙儿对祖母的态度吗?如此不孝,他有什么资格做国公府的世子爷。”

定国公罗达笑呵呵的,“他再没资格,他也是皇上亲封的国公府世子。行了,老夫知道你在为赐婚的事情生气。如今木已成舟,你就消消气,好好养身体吧。”

“老身如何消气。罗隐要娶沈家的闺女,暂且不说这门婚事合适不合适,为何事先老身什么都不知道。你们可将老身瞒的死死的。单说这一点,罗隐就是忤逆不孝。你也是,竟然伙同他一起蒙骗老身,你们是何居心。”罗老夫人怒吼。

定国公罗达沉下脸色,“如此说来,你要去衙门告定邦忤逆不孝吗?”

罗老夫人赌气说道:“老身当然敢。”

定国公罗达冷笑一声,“胡闹。你一天到晚的闹腾,可有想过宫里的太子妃是什么感受?可有想过定邦是什么感受,可有想过我们罗家的将来。定邦是大房嫡孙,他的世子之位名正言顺。老二老三的心思,老夫一清二楚。平日里他们在你耳边吹风,老夫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当不知道。可是老夫绝对不容许有人拿定邦的婚事做筹码,搅风搅雨。定邦同沈家三女的婚事,老夫早就看好了,很适合。事先没告诉你,那不是定邦的错,是老夫拦着他,不让他告诉你。老夫为什么这么做,那是因为你拧不清。若是事先告诉你,你定会从中阻碍,这是老夫不愿意看到的。”

罗老夫人气了个好歹,捂住心口,一脸难受的模样,“老头子,老身十五岁嫁到罗家,一晃眼大半辈子都过去了。临到老,你竟然不相信老身,竟然还防备着老身。老头子,你的心好狠啊。你怎么对得起我。”

定国公罗达沉下脸来,“那也是因为你凡事拧不清。”

罗老夫人怒斥,“放屁!定邦是你的孙子,难道就不是我的孙子吗?老大和老大媳妇都不在了,老身替定邦操持婚事有何不可。为何你同定邦都要防备老身,好似老身会害了他一样。你们简直就是狼心狗肺。”

罗老夫人对下人怒吼道:“去将罗定邦叫来,他若是不来,你们就不用回来了。还有,告诉他,若是不来,以后就别认我这个祖母。”

下人赶紧领命而去,定国公罗达不耐烦的看着罗老夫人,“你将定邦叫来做什么?将他骂一顿吗?难道这样做就能让陛下收回赐婚的旨意吗?你简直是糊涂。”

“不要你管。难不成老身如今连教训孙儿的资格也没有了吗?老头子,你到底还是不是人,还有没有良心。”罗老夫人不客气的冲罗达怒吼。

定国公罗达大皱眉头,心情极为不爽。“定邦是什么脾气,你难道不清楚。你把他逼急了,小心他报复到老二老三头上。”

“他敢!”罗老夫人一脸凶狠。

“他有什么不敢的。”定国公罗达冷哼一声,“就凭他手里的青衣卫,凭着陛下的信任,他就敢这么做。到时候你们还半点证据都找不出来。总归,吃苦头的不会是定邦,只会二房三房。反过来,大房同二房三房的关系只会越来越糟糕。难道这就是你乐意见到的。”

罗老夫人憋着一股气,“照着你的意思,这件事情就这么算了。那老身受的委屈找谁算账去?”

看着罗老夫人胡搅蛮缠的态度,定国公罗达深感无力。想他在外,人人尊重,一声令下,军中千万人都要无条件的听从。偏偏面对自己的老妻,定国公罗达是一点办法都没有。定国公罗达反省了一下,肯定是因为年轻的时候,他对老妻太过纵容,一年年下来,就养成了她如此跋扈的性格。

定国公罗达有些无奈,对他来说,手心手背都是肉。三个儿子全是嫡出,孙子也都个个出色。老大死了,老大媳妇没了,大郎死了,大郎媳妇也跟着没了。这一切都发生在罗隐出生后的几年时间内。加上有高僧和道士批命,说罗隐天煞孤星,生下来就是克父克母克亲人的命,也就难怪罗老夫人始终不喜欢他。偏偏罗隐也是个倔脾气,罗老夫人不喜欢他,他也就不主动亲近罗老夫人。等到年岁大了,除非必要,罗隐都不同罗老夫人碰面。相比较其他孙儿承欢膝下,孝顺知趣,在罗老夫人的眼里,罗隐更是面目可憎,让人讨厌至极。也就难怪罗老夫人一直希望二房老承袭罗家的爵位。

对罗老夫人的做法,定国公罗达不好指责。对罗隐,定国公罗达也有些愧疚。就罗老夫人这态度,定国公罗达也不好强逼着罗隐整日里在罗老夫人面前尽孝。两边放任,结果就是两边的仇怨越来越深。闹到罗隐这么多年都没成婚。如今罗隐总算有成家立业的打算了,罗老夫人还是满腹牢骚,只因为沈静秋不是她亲自挑选的。

定国公罗达叹气,想要劝劝罗老夫人,最后还是罢休。罢了,罢了,就让他们吵一顿吧,等吵完了也就消停了。

这一次罗隐没有找借口,依约来见罗老夫人。不过罗隐一见罗老夫人,就率先开口,“启禀祖母,一个时辰后,孙儿要进宫当值。所以还请祖母长话短说。”

罗隐的这个态度落到罗老夫人眼里,就成了挑衅,赤裸裸的挑衅。

罗老夫人拍着桌子大骂,“放肆。你的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祖母,你读了那么多年的书,难道都读到狗肚子里面去了吗?”

罗隐不急不缓的说道:“启禀祖母,父母早逝,接着长兄长嫂也都纷纷过世。孙儿自小就无父无母,自然也就谈不上什么教养,更别说读书了。若是祖母叫孙儿来,就是为了讨论教养和读书的事情,那么恕孙儿不能奉陪。因为这是在变相指责过世的父母和长兄长嫂。”

“你,你…”罗老夫人气的半死,“老头子,你就不说话吗?”

定国公罗达吹胡子,就是不说话。摆明了态度,不参与这场纷争。

罗老夫人极力平息怒火,对罗隐说道:“好,不说以前的事情,就说今日陛下赐婚的事情,老身事先怎么不知道你竟然想要娶沈青康的女儿。此事你是不是该给老身一个解释。”

罗隐平静的回答,“启禀祖母,祖母这些年一直为了孙儿的婚事操心,孙儿看在眼里,记在心里。一直想要替祖母分担一二,免得祖母每次见到孙儿就长吁短叹的,担心孙儿娶不到妻子会绝后。前段时间,得知太后会在寿宴上赐婚,于是孙儿就趁着秋狩的机会留意起来各家姑娘。其中就有沈大人的闺女。沈家三女蕙质兰心,又宜生养,家世也算不错,堪为良配。所以孙儿就同祖父商议了此事,也征求过沈大人的意见。一切准备妥当,也就有了今日赐婚的事情。之前没告诉祖母,孙儿是想给祖母一个惊喜。好让祖母知道,孙儿早已经长大了。孙儿的事情,孙儿自己可以料理,就无需让祖母再为我的事情操心。其中有考虑不周到的地方,还请祖母见谅。”

简直是无耻,竟然还敢说惊喜,跟惊吓差不多。还说什么长大了,不用她操心了,分明是在提醒她手别伸那么长,小心遭殃。岂有此理,岂有此理。罗老夫人捂住心口,做痛苦状,“老爷子,此事你不管吗?”

定国公罗达一脸糊涂的模样,“管什么?定邦说的很好啊。你年龄大了,是该享清福了。儿孙自有儿孙福,小辈们的事情就让他们自己去操心吧。”

“岂有此理!狡辩,无耻!”罗老夫人怒斥。

罗隐抬起头来,掷地有声的说道:“既然祖母不满意孙儿之前的回答,那孙儿就换过说法吧。这辈子孙儿只会娶沈静秋一人为妻,任何人都不能阻挡。凡是阻挡此事者,皆是我罗定邦的敌人。孙儿言尽于此,还望祖母体谅。孙儿身负差事,不能继续聆听祖母教诲,就此告辞。”

罗隐不顾罗老夫人的怒吼,转身就走,不做片刻的停留。

下人们不敢上前阻拦。笑话,又不是活腻了,谁敢去拦世子爷。以前就有人为了讨好罗老夫人,不怕死的去阻拦世子爷,结果被世子爷一掌拍死。死了也是白死,世子爷还是那个世子爷,屁事都没有。所以如今已经没人敢冒死去拦罗隐。

罗隐离开,罗老夫人气的半死,逮着定国公罗达出气。定国公罗达受不了了,也赶紧溜之大吉。至于罗老夫人的那一腔怒气,要如何发泄,定国公罗达管不了,随她去吧。

第118章 真假沈静秋

沈静秋缓慢而艰难的扭头,朝司徒阅看去。司徒阅的面容依旧是模糊的,显然是用了障眼法。沈静秋笑问:“前辈是怕我知道你的模样吗?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我定不会做出伤害你的事情。”这是承诺,也是立誓。

司徒阅挑眉一笑,“这么想知道本公子长什么模样?”

沈静秋笑着点头,“是,我很好奇前辈是何等丰神俊朗。”

“哈哈…”司徒阅大笑出声,“你想看,本公子就一定要满足你吗?有这心思,不如好好修炼,早日站起来。”

沈静秋被噎住,心想以后等她好起来,她一定要见见司徒阅的真面目。

不过不用等将来,就听司徒阅说道:“其实你想见本公子的心情,本公子一清二楚。看在你这段时日努力的份上,本公子就满足你的好奇心。”

随着话音一落,眼前本来极为模糊的面目,渐渐的清晰起来。这是一张年轻帅气充满书生气质的脸,沈静秋有些意外。她还以为司徒阅会是一个沧桑的中年大叔,没想到看上去不过二十出头的模样。

沈静秋又仔细看了看,说道:“前辈就该是这副模样。不过看前辈的样子,同我认识的一个人有些相似。”

“说说看,同谁相似?”司徒阅貌似很好奇。

沈静秋实话实说,“同京城谢家的谢大公子,谢明远有几分相似。”

司徒阅了然的点头,“原来你认识谢家人,不过想想也是。谢明远是本公子的侄孙,他的面容同本公子的有些相似,不奇怪。”

沈静秋瞪大了眼睛,侄孙?开玩笑吧。

司徒阅挑眉,“怎么,不相信吗?我父姓谢,我母姓司徒,我与齐国公谢闻是正儿八经的亲兄弟,他的孙子难道不是我的侄孙?”

原来如此,沈静秋了然一笑。不过司徒阅要真是齐国公谢闻的兄弟,这司徒阅得多大年龄了。看来修道之人,若是入了门槛,果然能够驻颜。不过那个南越国师又是怎么回事,那么高深厉害,为何会是那么一副丑陋不堪的模样。

司徒阅鄙视的看着沈静秋,“很好奇本公子的相貌,也很好奇那个南越国师吧。”

沈静秋苦笑,果然在司徒阅面前,她就是个透明人,什么都瞒不过对方。

“须知道之一途,艰难险阻不知凡几。唯有顺其自然,遵守天道规则,方能有所成就。”

沈静秋却不客气的嗤笑,“道之一途,求力量,求长生,求不老,本就是逆天而行,又何来的顺其自然,遵守天道规则。前辈这么说,简直就是胡说八道。”

“放肆!”司徒阅板着脸,沈静秋顿感压力剧增。

不过沈静秋丝毫不惧,“难道晚辈说的不对吗?求道,从根本上来说求的就是人的欲望。是人的欲望驱使着无数人前仆后继的走上道之一途,妄想窥探天意,妄想长生不老,这本就是逆天行事。前辈还说什么求道就要顺其自然,哈哈,这根本就是自相矛盾。前辈知道什么叫做顺其自然吗?那就是不要拒绝生老病死,不要拒绝家人妻儿,不要拒绝功名利禄,因为这就是人生,这才是真正的顺其自然,顺着我们人生既定的道路走下去。如今前辈已经走上道之一途,却还口口声声的说顺其自然,何其可笑,何其愚蠢。”

司徒阅大皱眉头,沈静秋却笑问,“前辈没话说了吗?”

“逆天而行?逆天而行?顺其自然?顺其自然?”司徒阅喃喃自语,神情极为古怪,仿佛是被魔怔了一样。

沈静秋有些奇怪的看着司徒阅,心想不会是自己一席话就让司徒阅走火入魔了吧。真是那样,那可玩大了。

“前辈,前辈!”沈静秋用着最大的声音呼唤。

司徒阅却突然发出巨大的声音,大声吼叫着四个字,“逆天而行。”接着又放声大笑,然后转瞬出了木屋,消失在山林中。

沈静秋傻眼了,这是怎么回事,司徒阅怎么跑了。要是司徒阅不回来,她该怎么办?不是被饿死,就是被困死,不管怎么死,总之都是死的很难看。

沈静秋后悔了,她不该冲动的同司徒阅辩驳什么道的意义,更不该说什么逆天而行的话。总之她很确定,她的那番话刺激了司徒阅,就是不知结果是好还是坏。不过沈静秋并没有绝望,司徒阅不在,她还可以靠自己。大不了就是饿几天。不过最好在她饿死之前,司徒阅能够赶回来。

山中无岁月,沈静秋已经模糊了时间,只知昼夜。她每天都在努力,努力的想要站起来,想要像一个正常人一样起卧站立。可是天不如人愿,或许这就是老天爷给她的教训,也可以说是在对她的考验。考验她的道心,考验她的毅力。

沈静秋不缺毅力,那么痛苦的过程都熬了过来,还有什么熬不住的。可是有再强大的毅力,也不能当做饭来吃。就在沈静秋觉着自己快要饿死的时候,司徒阅总算良心发现,回来了。

司徒阅神情气爽,已然梳洗过,身上还带着一股自然的清香。看着沈静秋的时候眼睛都在发亮,好似沈静秋是一道极为美味的菜。沈静秋却对司徒阅怒目而视,他知不知道他差点将她饿死在这里。

司徒阅哈哈大笑,“沈静秋,你是本公子的福星。因为你的一席话,多年不曾突破的瓶颈就在前两天终于突破了。我已经很确定,我的道心又进了一步。如今对上周一道那个老匹夫,我绝对有胜算。哈哈…”得意之情,溢于言表。

沈静秋目光凶狠的盯着司徒阅,一个字一个字的往外面吐,“我要饿死了。”

“哈哈,忘了你不会辟谷,还需如同凡人一样饮食起居。好吧,我这就给你弄吃的。对了,你可不能死了,说不定将来本公子还有用得上你的地方。”

沈静秋咬牙切齿的说道:“这是我的荣幸。”

“这的确是你的荣幸。哈哈…”

沈静秋吃了个七分饱,终于压下了要命的饥饿感。

司徒阅则似笑非笑的看着沈静秋,“你看,让你饿一饿其实也是有好处的。你的手已经能动了。”

沈静秋顿时愣住,摊开手掌。哈哈,她的手真的能动了,她之前饿糊涂了,竟然没有发现自己的手能动了。这是不是意味着她很快就能站起来了。

司徒阅点点头,“是的,你很快就能站起来。不过你的路才刚开始,真正考验你的时候就快到了。你,准备好了吗?”

沈静秋笑了,笑的自信而美艳,“任何考验我都接受,只要能做回我自己。”

“若是你做不回你自己,又该如何?不如忘记过去?”司徒阅问道。

沈静秋笑着摇头,“不!我一定会做回我自己,除此之外不会有别的结果。”

司徒阅愉悦的笑了,“那我们拭目以待。”

京城里,杜太后的寿辰热热闹闹的过完了。杜太后很满意,也就意味着光启帝很满意。加上杜太后一次性赐下那么多婚事,意味着京城还会热闹上一段时间。

沈静宜一直惦记着沈静秋的事情,即便沈静秋已经同罗隐订婚,她已经无力改变这个事实。沈静宜先是以看望沈老夫人还有沈刘氏的名义回了一趟武威侯府。侯府还是以前那个模样,除了物是人非的二房。

看着疯疯癫癫,可能一辈子也清醒不过来的沈刘氏,沈静宜的心情是酸楚的。

可是沈静鹏却不买账,嘲讽的说道:“这会假惺惺的做出这副样子来有用吗?当初母亲被送到庄子上的时候,你在做什么?母亲被人暗害,变成这个模样,凶手就在府中,却任由她逍遥法外,那个时候你们又在做什么?父亲犯事,后被陛下发配到边关任职,那时候你们又在做什么?还有,四妹静芸的事情,你们又做了什么?爵位被夺的时候,你们又在哪里?这个时候来哭一哭,表现一下孝心,以为就能将你们的罪孽洗清吗?那是妄想。”

“够了,不要再说了。”沈静宜怒斥。

沈静鹏冷哼一声,“为什么不能说。被我说中了心事,心虚了吗?”

“事情根本没你想象的那么简单。”沈静宜冷脸说道。

沈静鹏面露讥讽之色,“那是有多复杂?我不求你事事都要出头帮忙,只求你在父亲母亲有困难的时候站出来,难道这也很难吗?沈静宜,母亲最宠爱的人就是你,可是你却是最没良心的那个人。你冷心冷肺,你会遭到报应的。”

“说完了吗?”沈静宜面色阴沉,“说完了就让开。”

沈静鹏挡在门口,不肯让开。

沈静宜冷笑一声,“沈静鹏,你是我见过的最没本事,最自以为是的人。你有时间在这里指责我,不如好好想想你的将来。难不成你想一辈子文不成武不就,一辈子靠着祖萌吃饭吗?如果是这样,那你就没资格来指责我。让开!不要再让我听到你抱怨,因为那是懦夫的行为。”

沈静宜直接推开了沈静鹏,这一次沈静鹏没有阻拦沈静宜离去。只是他的眼神格外阴沉,看着沈静宜的背影,谁也不知道他的心里面究竟在想些什么。

沈静宜去见沈老夫人,半路上吩咐人去打听三房的情况,尤其是沈静秋的情况。要搞清楚沈静秋搬到庄子上去住的真正原因。下人领命而去。沈静宜面露丝丝笑容,她丝毫不怀疑身边人的办事能力。

沈静宜见到沈老夫人,自然是一番亲热的交谈。沈老夫人很关心沈静宜的身体,数次嘱咐沈静宜好好休养,不要操心费力,早点养好身体早点替五王爷生下嫡长子才是真正要紧的。至于内院女人,管家权利之类的,根本不用太放在心上。这些事情再重要,也重要不过子嗣。

沈老夫人也说了,她就是担心沈静宜太过年轻,会意气用事。最后本末倒置,轻重不分,反倒是便宜了别的女人。

沈静宜一脸感动:“多谢老夫人处处为孙女着想。如今回过头来看,还是自家人最为可靠。”

“这是自然。”沈老夫人笑道,“你是咱们沈家的姑奶奶,老身自然要为你着想。你若是遇到难事,没个主意的时候,不妨派人回来询问老身。老身已经是大半截入土的人,该经历的事情也都经历了,自诩还有几分见识。关键时候应该能替你拿一二主意。”

“多谢老夫人,有需要的时候,孙女一定会遣人来征求老夫人的意见。”

沈老夫人连连点头。这么多孙女里面,最让她满意的就是沈静宜。就算沈静秋长得极好,进退有度,气质不凡,如今又得了一门还算如意的婚事,但是在沈老夫人的心里依旧比不上沈静宜。

祖孙二人情真意切,沈静宜陪着沈老夫人用了午膳,又陪着沈老夫人说话解闷,还伺候沈老夫人午睡。这份孝心,沈老夫人是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对沈静宜又多了几分怜惜,心道这些年没有白疼沈静宜。

伺候沈老夫人睡下之后,沈静宜就告辞离去。先是去大房看望沈陆氏,又关心了一下沈静安的婚期。接着转道去三房,同余氏闲聊,自然免不了会提起沈静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