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门被打开,人未出来,就先听到一阵爽朗的笑声。一个老道从屋里走出来,后面还跟着一个童子。老道哈哈大笑,“贫道掐指一算,就知道今儿有好事临门。果不其然,世子同夫人能一同前来,贫道青云子荣幸之至。咦…”

正说笑着,青云子表情突然一变,面色有些凝重的盯着沈静秋看,嘴里喃喃自语,“奇怪,果真奇怪。”说完,又围着沈静秋走了两圈,啧啧称叹。

沈静秋气定神闲,罗隐面无表情。二人都很好奇青云子能说出什么道道来。

“贫道还从未见过这种情况。”青云子摇头晃脑的说道,“夫人可否让贫道诊脉?或许贫道能够解开谜题。”

沈静秋同罗隐交换了一个眼神,青云子能一眼看出她的问题,显然还是有些本事的。沈静秋伸出手,笑着说道:“道长费心了。”

“夫人太客气了。这些年承蒙世子关照,否则贫道同小徒早就饿死了。”青云子一手捋着打理得很干净整洁的胡须,一手搭在沈静秋的手腕上,皱眉诊脉。

罗隐则握住沈静秋的左手,手上不由得用力,让沈静秋感觉到一阵不适。罗隐回过神来,急忙放松。自嘲一笑,他真的太紧张了一点。

青云子皱眉深思,嘴里嘀咕着,“奇怪,真是奇怪。阴阳共存,交而不汇,泾渭分明,明明是大凶,可是观夫人气色却无丝毫问题。真是奇怪了。难道是贫道弄错了。”青云子不甘心,再次搭脉诊治,他就不信弄不清楚这里面的关键所在。

沈静秋也很配合,青云子有所要求,她都一力满足。

最后青云子还是不甘心的放弃了,“夫人这样的情况,贫道还是第一次遇见。阴阳不调,失于平和,可是夫人的情况又有所不同。就好似,好似夫人的身体里多出了一部分本不存在的东西。着实有些头痛。贫道才疏学浅,不能弄明白这里面的关键所在,还请夫人见谅。”

“无妨。道长弄不清楚这其中的关键,也是情有可原。我身体里有一股阴寒之气,本不是我自己的,而是有高人为救我性命强行灌入我的体内。只是如今我能力有限,没有办法将那股阴寒之气逼出体外。若是道长有什么好办法,还请告知。”沈静秋很客气的说道。

青云子哈哈大笑起来,“原来如此。贫道就奇怪了,两股气息本属阴阳,却不可调和,实在是违背了常理。夫人这种情况,贫道头一次见,要说有办法,也不尽然。”

沈静秋同罗隐都失望一笑,果然不是随便遇见一个人,就有司徒阅那样的本事。

却不想,青云子又接着说道,“不过贫道曾在一本古籍上看到过关于这方面的内容。贫道记得很清楚,夫人这种情况,想要将阴寒之气逼出体外,有一种快捷的办法,只是风险极大。”

罗隐急切的问道,“什么办法?还请详细告知,事后定有重酬。”

青云子哈哈大笑,“世子客气了。贫道记得书上写的很清楚,想要解决这个问题,唯有怀孕。”

怀孕?沈静秋同罗隐面面相觑。

沈静秋说道,“阴寒之气侵蚀身体,如何能孕。”

“夫人糊涂了,既然夫人能将那股气压制在丹田处,自然也可以将那股气压制在别处。如此一来,再经过精心调养,必能怀孕。等到十月怀胎,一朝分娩之时,夫人便可借新生命入世的那一刻,将那股阴寒之气强行逼出体外。”

沈静秋蹙眉,罗隐握住沈静秋的手。

青云子继续说道:“阴寒之气最易侵蚀婴儿身体。当婴儿脱离母体的那一刻,就是阴寒之气乘虚而入的时候。彼时又是夫人身体最为虚弱的时候,对阴寒之气的控制力也到了最弱的时刻,这个时候,阴寒之气极容易脱离夫人的控制,很自然的会对婴儿下手。若是夫人能够在那个时候保留一丝清醒,拼上一把,定可以将阴寒之气强行逼出体外,而且不损婴孩分毫。”

沈静秋握紧了罗隐的手,光是听听,就觉着凶险无比,更别说真正经历这一切。

罗隐黑着脸问道:“除此之外,没有别的办法吗?”

青云子摇头,“贫道所知,就两种办法。一是刚才贫道说的那种,二就是靠夫人自己的力量逼出阴寒之气。不过以夫人目前的能力,想要做到这一点,根本没可能。就算夫人的能力每天都在增长,贫道估计少说也要三五年,七八年。这还是比较乐观的。”青云子左右看看,笃定的说道,“显然二位等不了那么长的时间,对不对?”

身为世子夫人,如果三五年,七八年都没有身孕,那意味着地位不稳,意味着将来要面对各种非议。就算有罗隐护着,沈静秋的日子也不会好过。还会因为承受了太多的压力,致使夫妻感情出现破裂。总之,没有孩子,对二人来说,绝对是一个很严重的打击。说是灭顶之灾也不为过。

沈静秋淡淡一笑,“多谢道长告知,若是将来有需要道长帮忙的地方,还请道长不要推辞。”

青云子哈哈一笑,“夫人放心,贫道是有良心的人。既然吃了世子的供奉,自然要为世子为夫人排忧解难。”

沈静秋福了福身,“那我们就不叨唠道长,改明儿我让人将米粮油盐送上来。”

青云子笑的见牙不见眼,“多谢夫人慷慨。”还同沈静秋眨巴了一下眼睛,似乎是在说沈静秋要比罗隐大方。沈静秋见了,失笑出声,似笑非笑的朝罗隐看去。

罗隐拉着沈静秋的手,瞪了眼青云子这臭老道。他就该将他饿死的,免得这老道整日里胡说八道。

“我们下山。”罗隐拉着沈静秋朝外面走去。

沈静秋挥挥手,告辞了青云子同他的小徒弟。

两人都没有继续游玩下去的兴趣,出了破道观后,两人就直接下山。下山的路上,二人都没有说话的欲望,心中都在纠结。

下了山,上马之前,沈静秋望着罗隐,一脸欲言又止的样子。罗隐却对她说道:“有什么话等回去后再说。”

沈静秋沉默的点头,上了马,启程回庄子。

回到庄子后,夏月来禀报,说是沈静坤来了。这简直是意外之喜,急匆匆的赶到花厅,果然是沈静坤。比起大婚时候的样子,沈静坤又黑了点,感觉上还壮了点,更显英武之气。

沈静秋笑着喊道,“三哥。”

沈静坤露齿一笑,“静秋妹妹,你总算回来了。要是再不回来,今儿我们就要错过了。”

沈静秋看沈静坤的一身打扮,“三哥这是出京公干?”

沈静坤点头,“是,只能在你这里停留两三个时辰,一会还要赶路。”并没有说具体公干内容,沈静秋也自觉的没问。

沈静秋忍着激动,将罗隐拉上来。罗隐同沈静坤抱拳行礼,两人之间仿佛有一道无形的火花正在霹雳燃烧。

沈静坤身负侯爵,年初又得了秀才功名,等他一从军,直接就被授予正五品实缺。反观罗隐,被罢官去职后,如今身上只剩下世子之位。而这个世子之位比起沈静坤正儿八经的一等侯爵,那就差的太多了。这么一对比,要是罗隐真的看沈静坤不顺眼的话,也是可以理解的吧。

沈静秋轻咳一声,罗隐当即笑道,“沈侯能来,蓬荜生辉。今日不如就留在庄子上用饭。”

沈静坤朝沈静秋看去,笑道,“荣幸之至。世子是军中前辈,今日能像世子请教,是我的荣幸。”

罗隐笑了笑,笑的意味深长。

沈静秋再次轻咳一声,问沈静坤,“三哥出公差,那家里怎么办?谢…三嫂没事吧。”沈静秋其实是想问谢明笑会不会惹事。

只见沈静坤眉梢眼角都是笑意,任谁都看出沈静坤由衷散发出来的喜意。他对沈静秋说道:“你三嫂已经有了两个月的身孕。因为还没满三个月,所以之前一直瞒着。”

沈静秋太惊喜了,“三嫂怀孕了?可喜可贺。三哥就要做父亲了,我都不敢相信。”

沈静坤笑道,“我也不敢相信,当初刚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我都傻了半天。好几天才回过神来。”

沈静秋满脸笑容,谁会想到,两个成亲前互相看不顺眼的人,成亲后竟然这么快就有了身孕。而且瞧沈静坤的样子,对谢明笑是由衷的关心爱护,难道这二人已经冰释前嫌。沈静秋不由得想到宫宴的时候还遇到谢明笑,那时候谢明笑是半点痕迹都没露出来,任谁也看不出她当时已经怀上了身孕。

沈静秋说道:“三哥是有后福的人,如今果然印证了这句话。”

沈静坤笑道,“静秋妹妹,你同世子爷要加油,早日怀上身孕。”

沈静秋顿觉苦涩,不由得朝罗隐看过去。罗隐挑眉,对沈静坤各种不满。沈静坤分明就是来显摆的,显摆谢明笑有了身孕,显摆比他更能干。罗隐哼了一声,撇过头去。

沈静秋不由失笑,罗隐偶尔露出的小孩子脾气,也挺可爱的。

沈静坤的感觉很敏锐,朝罗隐那边努努嘴,眼神示意沈静秋,是不是他说错了什么话,不然罗隐怎么这个鬼样子。

沈静秋轻轻摇头,示意沈静坤不用理会罗隐的态度。沈静坤哦了一声,顿时就觉着发现了真相,罗隐定是因为被罢官去职,心中苦闷,见他仕途顺利,所以心中便生出不痛快。沈静坤摸摸鼻子,觉着自己真是够冤枉的。他只是想来看望沈静秋,至于罗隐不过是顺带的。罗隐态度好不好,也不是那么在乎。就怕罗隐会为难沈静秋。

沈静秋知道沈静坤有话要说,找了个借口将罗隐打发出去。

等罗隐一走,沈静坤急忙问道,“静秋妹妹,罗世子对你好吗?他会不会为难你,会不会对你随意发脾气?”

沈静秋哭笑不得,“多谢三哥关心。世子对我很好,处处为我考虑。反倒是我,给世子带来不少麻烦。”

“他既然娶了你,自然要替你承担所有的责任。静秋妹妹,你对他不用太客气。若是他敢欺负你,你告诉我,我定不会轻易绕过他。”

沈静秋笑着应下,“多谢三哥关心。没想到三哥同三嫂这么早就有了小孩,恭喜三哥。三哥现在同三嫂相处得好吗?”

“你三嫂就是脾气大了点,其实人挺好的,知书达理,见识不凡。虽然我和她一开始有些误会,不过现在我们相处得很好。现在我很庆幸我娶了她为妻。”

沈静秋开怀一笑,“三哥同三嫂是注定的缘分。即便一开始有不少磨难,老天爷会会让你们走到一起,相知相许。恭喜三哥,得一贤惠娘子,又即将做父亲。”

沈静坤也很庆幸,“幸好当初我和明笑,彼此给了对方一个机会。若不是如此,定宓有今日的融洽。”

沈静坤又说起侯府的情况,沈老夫人的身体还是老样子,时好时坏。沈静鹏同欧阳文住在府外,偶尔也会回侯府看望沈老夫人。不过沈老夫人对欧阳文没有半点好脸色。就连欧阳家送来的礼物,都让沈老夫人给退了回去。反正沈老夫人就是不认欧阳家这门姻亲。

白氏又怀孕了,同谢明笑的时间差不多,因为没满三个月,所以还没公布。二房如今是沈静恒当家,一切都打理得井井有条。沈静安嫁到樊家,快一年了还没有动静,沈陆氏很着急,特意带着沈静安去庙里求子,希望早日有好消息传来。欧阳文那里,同沈静鹏成亲这么长的时间,同样没有动静。不过瞧着沈静鹏的样子,似乎并不在意。

沈静如前段时间回过一次侯府,沈青康虽然不待见沈静如,却也没有让人将她赶出去。不过高姨娘依旧还在庄子上住着,看样子沈青康是不打算将高姨娘放回来的。沈静如在晋王府,不知是不是得了宠爱,还是别的原因,总之看气色就看得出来,沈静如在晋王府的日子得到了明显的改善。就连穿戴都比以前贵重了许多。唯独遗憾的是,一直不曾有孕。

沈静秋听到这里,轻笑一声。据她所知,晋王已经有数十年无所出。可能是因为晋王年龄大了,已经生不出来。可能是晋王妃暗中给小妾们下了药。总之晋王府的姨娘小妾们怀不上身孕属于正常,怀上身孕那才让人惊奇。

沈静坤还说,沈青凡写信回来,说西北那边很艰苦,即便有欧阳家照顾,日子有所改善,可是沈青凡依旧忍受不下去。希望家中有人能帮忙在陛下那里替他说好话,早点让他回到京城。为此,沈青凡还求到沈静坤这里。

沈静坤以刚入仕途,不曾立下寸功,没有资格求陛下开恩为借口,拒绝了沈青凡的请求。对此,有些人对他颇有微词,反倒是沈静恒很理解他,认为他做了自己该做的事情。

沈静秋轻声问道,“三哥,你觉着大哥是个什么样的人?”

沈静坤想了想,才说道:“现实,拿得起放得下,有气量。”

沈静秋淡淡一笑,“自私狡诈,凡事都喜欢从自己的利益来考虑。当然这样的人没什么不好,至少他不会同旁人拼命。”只有那钟性子执拗的人,才喜欢找人拼命。

沈静坤失笑,“三妹妹对大哥还真是怨念深重。”

沈静秋哈哈一笑,“三哥说笑了,不是我对他怨念深重,而是我实实在在的领教过大哥的手段。别看他现在人畜无害,等到他日他得意了,定会调转枪口对准我们。当然,也有可能是我杞人忧天。毕竟人总是会变得。他那么聪明,又理智又现实,想来是不会得罪三哥,给自己多树立一个敌人。”

沈静坤笑道,“不管他是什么打算,也不管他是真心还是假意,只要我一直坚定的朝前走,一步一步的爬上去,我自然不用惧他。”

“说的不错。”

现在的沈静恒,根本不算威胁。对沈静秋来说,真正的威胁来自于宫里,其次就是罗家内部。沈家那边,早在她嫁给罗隐之前,就差不多肃清了。沈刘氏已经毁了,沈青凡也翻不了身。一个沈静恒,为求前程为求自保,自然不会轻易生事。至于一直野心勃勃的沈静宜,如今自身难保,哪有那么多心思来干涉沈家的事情。

其实真正让沈静秋放心的原因是沈家已经分家。等老夫人百年后,沈家三房二房都要搬出侯府。等搬出去住后,彼此来往少了,矛盾自然也就少了。如此想来,沈家那边实在是不需要过多的担心。

下人来禀报,说酒席已经准备好了。沈静秋邀请沈静坤入席,罗隐作陪。罗隐本打算将沈静坤灌醉的,结果沈静坤滑不留手,以有差事在身,死活不肯接招,将罗隐郁闷得真想揍他一顿。

用过酒席,略作休整,沈静坤就起身告辞。

等人走了,罗隐还在一个人喝酒。沈静秋一把抢过他手中的酒杯,就在罗隐的对面坐下,“不要喝了,我想我们该好好谈一谈。”

罗隐挑眉。

沈静秋问道:“五郎,你是不是因为三哥的到来,想起自己被罢官去职,所以才会对三哥生出不满?你不要告诉我,没这回事。你今日处处为难三哥,我不是瞎子,我自然看的出来。”

罗隐突然拉住沈静秋的手,“静秋,你认为我是那么小气的人吗?”

“那你就告诉我为什么针对三哥。”沈静秋很执着,她就想知道一个为什么。

罗隐蹙眉,“不说可以吗?”

沈静秋叹气,“五郎,我们是夫妻。若是我做错了,你却不肯告诉我,那注定我还会做错第二次第三次。你对三哥有成见,只能说出来,才能找到解决的办法。”

罗隐沉默下来,沈静秋安静的坐在一旁,并不催促。

好半天,才听见罗隐开口说道:“看见你同他那样的亲近,那样自然的交谈,不瞒你说,我很不满,我很嫉妒。”

沈静秋蹙眉,这是什么毛病。沈静秋不由得强调,“那是我的三哥。”

“正因为他是你三哥,所以我才没动手。他要不是你三哥,我早就一拳头打过去。”罗隐冷哼一声。

沈静秋哭笑不得,这男人还有理了。“我和三哥的感情很好,我们是兄妹…”

“哼哼!”罗隐一脸不屑,“男女有别。他就算是你三哥,你也不该对他那样亲热,看着刺眼的很。”

这男人未免太霸道了一点,沈静秋苦笑,“那你要我如何做。对三哥冷漠相待,还是假装客气?五郎,在这件事情上你非常的无理,根本就是没事找事。”

罗隐哼哼两声,表示不赞同沈静秋的说法。

沈静秋叹气,“五郎,最近你的压力太大了,所以看什么都不顺眼。我希望下一次,你不要再吃这种没有来由的醋,这只会让你显得小气,不可理喻。”

罗隐抢过酒杯,一口喝干杯中的酒。对沈静秋的话,不置可否。

沈静秋想了想,又说道:“五郎,我想要个孩子。”

罗隐瞪大了眼睛,“不准冒险,我是不会答应你冒险的。”罗隐猛地抓住沈静秋的手,“听到没有?你答应我,在解决那股阴寒之气之前,你不能瞒着我怀孕。静秋,我经受不起那样的惊吓。”

沈静秋一脸苦恼,“难道真的要等上三五年,七八年才怀孕吗?五郎,你要相信我,我不会有事的。”

“没的商量。”罗隐的态度很坚决,“别说三五年,就是十年八年我也能等。”

“其他人能等吗?”沈静秋质问。

罗隐挑眉,“你怕什么?怕没有小孩,我会纳妾,我会娶别的女人?你根本就是杞人忧天。我罗隐这辈子认定了你,不管我们有没有小孩,我都不会纳妾,更不会娶别的女人。”

罗隐这话,她信。但是必须在前面加上一个时间限制。沈静秋低下头,这样想太过现实也太过冷血,就仿佛是她将罗隐的一片真心踩在脚底下肆意践踏一样。但是人是会变的,环境也会匾额。当有一天,来自周遭的压力将人压得喘不过气来的时候,罗隐还会这么坚定的认为,即便两人没有小孩,也能一辈子一双人过下去吗?沈静秋不知道罗隐哪里来的自信,至少她没有这样的信心。所以她必须要有孩子,她想赌一把。赌赢了,不仅有了孩子,也解决了后顾之忧。若是赌输了,那就是她活该。所有好的坏的后果,她都会一力承担。

见沈静秋不吭声,罗隐心头着急。紧紧的抓着沈静秋,“静秋,你必须答应我,不能冒险。我没还年轻,没有必要冒险。”

沈静秋抬起头来,神情凝重,“五郎,我是真想要一个小孩。”

罗隐很干脆的否决,“此事没得商量。总之你不要再说了。”

沈静秋很烦躁,“五郎,你听我同你分析…”

“静秋,不要再说了。”罗隐竖起一根手指头,放在沈静秋的嘴唇上,“你想说的,我全都明白,我也想过这个问题。权衡利弊,我情愿不要小孩,也不希望你出现危险。”

沈静秋很不赞同,她急切的说道:“即便我身体很好,没有丝毫问题,生小孩的时候也难保不会出现意外。只要是生小孩,就注定要面对鬼门关,这同我身体里有没有阴寒之气没有丝毫关系。难道你会因为怕我面对生孩子的危险,就要我一辈子都不生吗?你这根本就是…就是…五郎,既然始终是要面对生孩子这一关,为何不趁此机会,一次性解决所有问题。而且我手上有珠子,只要有珠子在,我就有信心挺过所有的危险。”

“我不愿意你冒险,静秋,你不要逼我。”罗隐神情痛苦,显然他已经纠结了整整一个下午。

沈静秋叹气,“那就暂时不要吧。等过完这段时间,再说小孩的问题。”

罗隐顿时松了一口气,抱住沈静秋,动情的说道,“谢谢你,静秋。”

沈静秋不由得想到,或许就因为她之前在水下失踪的事情,才让罗隐草木皆兵,生怕再承受一次失去的痛苦。沈静秋暗自叹气,果然是种什么因,得什么果。根源还是在她身上。想要说服罗隐,还得多多下功夫才行。

夜深,两人并排躺在床上,不曾温存,不曾闲聊。

屋里还烧着烛火了两人却背靠背,谁也没有看对方一眼。沈静秋睁大了眼睛,已经三更,可是她一点睡意都没有。脑子里全是关于孩子,各种想法充斥着头脑,让她快要炸开。

暗自叹息,心中充满了矛盾感。回头朝罗隐看去,罗隐背对着她,一动不动,想来是睡着了吧。

罗隐同样睁大了眼睛。如果说,以前的他对两人的孩子充满了期待,可是得知沈静秋的身体状况后,罗隐已经完全没有想要孩子的想法。他其实也不是那么喜欢孩子,他觉着同沈静秋两人一起过日子挺好的。只是他也清楚,若是沈静秋一直无孕,不说国公府内会有人出面干涉,就是太子妃那里他也难以交差。有朝一日,说不定宫里就会直接下旨赐婚,届时他和沈静秋也就走到了尽头。

这是一个两难的抉择,一方面是沈静秋的生命安全,一方面是两人的感情末路。无论是哪一条路,罗隐都不愿意面对。总之这一次,他又很可耻的做了一次逃兵。

沈静秋一晚上都在胡思乱想,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睡了过去。早上起来,精神很不好,头晕乏力,感觉糟糕透了。

罗隐看着她,0数次欲言又止,沈静秋都自觉的忽略了。她此刻只想休息,好好的休息,对于罗隐心里的想法,她此刻一点都不想知道。

用早饭的时候,罗隐吃到一半,突然放下筷子,同沈静秋说道:“静秋,我带你去外面游玩吧。”

沈静秋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罗隐说的外面,是指京城地界以外的地方。沈静秋点点头,笑道:“好啊,我早就盼着这一天。”

见沈静秋笑了,罗隐也跟着笑了起来。暗自松了一口气,总算将孩子的事情混了过去。沈静秋的心情却有些苦涩,罗隐对孩子的问题避而不谈,其态度已经表现得格外坚决。沈静秋有些失望,有些无奈。且不管孩子的事情,还是先出京走一走,看一看,了解不同地方的风俗人情。或许见得多了,想法也会发生改变。

沈静秋同罗隐是在一个风和日丽的早上离开庄子,一路朝南行去。越往南行,风光越是大不相同。沈静秋见到了山川秀丽,见到了奇山怪石,见到了汹涌大江大河,见到了别具一格的山区生活。

前前后后他们花了一个月的时间,走了五个州数十个县,见识了各种风俗习惯。这一路上,沈静秋同罗隐只关心游玩,关心行程。除此之外的事情,两人都很默契的没有提起一句。因为这份默契,这段旅程充满了欢快和轻松。

带着身心的放松,在一个寒风呼啸的傍晚,沈静秋同罗隐回到了京城,回到了庄子。

罗隐同沈静秋的归来,让庄子上下都充满了欢声笑语。沈静秋回头一看,就看到罗隐,两人默契的笑了起来,感情更见深厚。

夏月来到沈静秋身边,“启禀夫人,钟嬷嬷来了,说是有要事禀报夫人。”顿了顿,又说道,“钟嬷嬷已经来了十天,一直在等着夫人回来。奴婢将她留在中庭厢房,不知夫人想什么时候见她。”

沈静秋很意外,钟嬷嬷竟然来了,难道是国公府出了什么事情吗?沈静秋问夏月,“你有没有问她,为什么来见我。难道她不用在老夫人身边当差吗?”

“奴婢问了,她不肯说。后来奴婢派人回国公府打探消息,原来钟嬷嬷已经被老夫人赶了出来。”夏月平静的说道。

“赶了出来?”沈静秋很意外,“这倒是挺有意思的。钟嬷嬷可是老夫人身边第一得用的人,竟然会被赶出来,肯定是犯了大事吧。”

夏月说道,“有人在老夫人面前状告钟嬷嬷。说她偷盗老夫人屋里的贵重器件。本来老夫人是不相信的,偏偏拿端时日,钟嬷嬷嫁女儿,嫁妆着实有些高调。老夫人被人挑唆,派人搜了钟嬷嬷的屋子。结果一搜一个准,钟嬷嬷的确贪墨了不少好东西,粗略估算有上万两吧。而且钟嬷嬷在外面还置办了两座三进的院落,全在东城。”

沈静秋挑眉一笑,东城可是富贵人家住的地方,钟嬷嬷能在那个地段置办两栋三进的院子,可见这些年在国公府的确捞了不少好处。被老夫人赶走也是情有可原。沈静秋又问道:“可有打听出来,是谁在老夫人面前给钟嬷嬷上眼药?”

夏月笑道,“奴婢打听出来了,是二夫人,还有苏姑娘。”

“苏玉儿?”沈静秋挑眉,显然很意外。罗张氏要收拾钟嬷嬷,沈静秋完全可以理解。可是此事关苏玉儿什么关系?苏玉儿什么时候竟然同罗张氏联合起来。这件事情,真是太有意思了。

夏月无比肯定的说道,“此事千真万确,奴婢一开始也不相信,还亲自回了一趟国公府确认。的的确确,苏姑娘有参与其中。最初在老夫人面前给钟嬷嬷上眼药的就是苏玉儿,后来二夫人又添了一把柴,这才彻底点燃了老夫人的怒火。没她们两人在府中搅风搅雨,钟嬷嬷也不至于被赶出来。”

沈静秋笑了起来,“既然如此,你去告诉钟嬷嬷,就说今儿晚了,我就不见她。等明儿一早,让她到花厅等着。届时我会在花厅见她。”

“奴婢遵命。”

夏月领命而去,将沈静秋的话转告给钟嬷嬷。钟嬷嬷谢天谢地谢祖宗,等了这么多天,总算等到了。而今晚上,也是这么多天来,钟嬷嬷头一次安然入睡。

回到卧房,同罗隐一起沐浴温存。事后,沈静秋才将钟嬷嬷的事情告诉罗隐。

罗隐讥讽一笑,“狗咬狗,一嘴毛。一个奴婢,竟然有财力置办两栋三进院落,还有价值上万两的财产,你猜此事若是传扬出去,会是什么后果。”

沈静秋失笑,说道,“定会说不愧是国公府,好生富贵。一个奴婢都身家上万两,那整个国公府岂不是有上百万两的产业。”

罗隐嗤笑一声,“你说的没错。很快国公府就为成为陛下的眼中钉肉中刺,要知道陛下都快穷疯了。一个赈灾,一场平乱,几乎掏空了国库。这个时候陛下要是对国公府产生了兴趣,尤其是国公府名下的各种产业,那后果可就不妙了。所以说女人就是目光短浅。就算要收拾钟嬷嬷,也不能用贪墨的理由。真是一群蠢妇。”

沈静秋似笑非笑的看着罗隐,“五郎刚才说什么?女人怎么了?”

罗隐顿时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花,哈哈一笑,“娘子误会了,为夫绝对没有指桑骂槐。娘子是为夫见过的最为聪慧最有远见的女子,甚至超越了无数男子。”

“挺会拍马屁啊!”沈静秋瞪了他一眼。

罗隐呵呵一笑,“拍娘子的马屁,为夫甘之如饴。”然后翻身堵住沈静秋的嘴唇,顺利蒙混过关。

第156章 求助沈静秋

一大早钟嬷嬷就在花厅候着。沈静秋有意晾她一晾,故此让钟嬷嬷等了差不多一个时辰,沈静秋才动身去见她。

沈静秋见到钟嬷嬷的第一印象,就是人憔悴了,脸上的肌肤明显松弛下来,精神不济,眼神也显得浑浊。一身洗的发白的青色布衣,很好的衬托出她如今的处境。同当初那个意气风发,在国公府体面无比的钟嬷嬷相比,如今这个钟嬷嬷全身上下都只说明了一个问题,何为落魄。

沈静秋客气的对她说道,“嬷嬷请坐。”

“夫人客气了,奴婢站着说话就行。”钟嬷嬷有些拘谨。这十多天的遭遇,让钟嬷嬷体会了一把从天堂掉落地狱的感受。原本巴结她的人,和她情同姐妹的人,纷纷同她划清界限,奚落嘲笑,驱赶,世态炎凉不过如此。钟嬷嬷这么多天来,想的最多的一件事情就是后悔没有在掌握权力的时候,将苏玉儿那个小贱人弄死。至于罗张氏为什么对付她,钟嬷嬷不感兴趣。反正在国公府,这样的事情多了去。主子看谁不顺眼,想要收拾谁,本就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沈静秋端起茶杯,轻笑一声,“那我就不勉强嬷嬷。嬷嬷的事情,我也听说了一些。不得不感慨一句,嬷嬷好大的手笔。京城上下那么多京官,只怕十之八九都比不上嬷嬷的财力吧。难怪世人都说宰相门前七品官。在钟嬷嬷你的身上,本夫人算是长了见识。”

钟嬷嬷惊慌无比的跪了下来,“夫人,奴婢知错了,奴婢也得了惩罚。如今的家当全都被抄了,一家老小流落街头,连个遮风挡雨的地方都没有。就连刚出嫁的闺女也被奴婢牵连,让他婆家赶了出来。夫人,奴婢此次前来,想要寻求夫人的帮助是一个方面,更重要的是,奴婢有一件要紧的事情要禀报夫人知晓。”

沈静秋神色淡漠的看着钟嬷嬷,“说来听听。若是有价值,本夫人自然会伸手帮忙。若是没有价值,那本夫人只能将你请出去。”

“肯定有价值。夫人,奴婢落到今日地步,全是拜苏玉儿那个小贱人所赐。那个苏玉儿对付完了奴婢,很快就会掉头对付夫人你啊。”钟嬷嬷嘶声力竭的喊道,“别看苏玉儿年纪不大,心眼却多的狠。她一心想要嫁给世子为妾,故此每次单独见老夫人的时候,都会在老夫人面前挑拨是非,说夫人的坏话。偏偏她又滑不留手,加上年龄小,所以大家都不曾注意到她。夫人,奴婢句句实话,不敢有一句欺瞒。上次老夫人,就是世子回京之前,老夫人要查抄夫人的院子,其实也是苏玉儿在背后挑拨离间,老夫人才会生出这个念头。却不想,最后是奴婢挨了老夫人的责罚,被老夫人斥责办事不利。”

说苏玉儿想嫁给罗隐为妾,沈静秋着实有些意外。回想苏玉儿那模样,一副柔柔弱弱的样子,说话都小心翼翼的。她还以为像苏玉儿这样的人更愿意嫁给待人和善,风度翩翩的罗二郎罗阡。而罗隐则是不近人情,不假辞色,不曾给过苏玉儿一点好脸色,可是偏偏苏玉儿就看上了罗隐,还处心积虑的想嫁进来。

沈静秋呵呵一笑,这苏玉儿的眼光倒是不错,一眼就看出这府中最有前途的会是罗隐。至于苏玉儿算计她的事情,若是站在旁观者的立场来看,沈静秋都要叫一声好。小小年纪,就有这等心机手段,不得不说也算是个厉害角色。只是不管苏玉儿有多厉害,她都打错了算盘。

沈静秋不动声色的问道:“那苏玉儿,无缘无故的为何要针对你。莫非是你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

钟嬷嬷一脸苦涩,“不瞒夫人,自从奴婢得知自己被苏玉儿当枪使唤后,奴婢就记恨上了。那次苏玉儿在老夫人面前失禁丢脸,其实就是奴婢做的。后来奴婢又不大不小的为难了她几次,她那样的聪明人,肯定也察觉到奴婢对她的恶意。至于她是怎么同二夫人联系上的,奴婢却全然不知。这些天奴婢将过去几个月的事情想了又想,二少奶奶时常去看望苏玉儿,似乎关系很不错。或许是从那个时候,苏玉儿就同二夫人联合起来,打算要对付奴婢。”

沈静秋神情淡淡的问道:“你要告诉本夫人的就是这些,对吗?”

钟嬷嬷急切的说道,“夫人,奴婢说的句句属实。还请夫人能够给奴婢一家人一个遮风挡雨的地方。”

沈静秋目光有些锐利,冷声问道,“本夫人再问你一个问题,如果你能如实回答,本夫人不仅会让你有片瓦遮身,本夫人还能做主让你们全家变成良民,还能给你们银两,让你们一家子寻个营生,好好生活。”

钟嬷嬷心头一颤,总有种不好的预感。不过此刻,她已经顾不了那么多,重重点头应下,“夫人请问,奴婢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好的很。”沈静秋笑了笑,“本夫人想问你的是,当年大夫人和大少奶奶相继过世,此事同老夫人有没有关系?府中还有谁参与了这些事情?”

钟嬷嬷一脸惊恐,“夫人为何会作此猜测。大夫人同大少奶奶过世,皆是意外。老夫人当年伤心的昏厥过去,又怎么可能同老夫人有关。”

“果真都是意外?”沈静秋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钟嬷嬷连连点头,“夫人明鉴,奴婢不敢有一句虚言。奴婢很确定,老夫人肯定同两位夫人的过世没有任何关系。奴婢再斗胆说一句,如果两位夫人的过世,真的同府中某些人有关连的话,太子妃同世子肯定早就查出来,无需等到现在由夫人来问奴婢。”

沈静秋蹙眉,莫非真的是她想多了。难道重生一回,就养成了看什么事情都觉着其中有阴谋的习惯。沈静秋摇摇头,心中有些怀疑钟嬷嬷的话。可是钟嬷嬷有句话说的很对,如果大夫人同大少奶奶的过世果真是人为,以太子妃罗敏和罗隐的本事,不可能查不出来。查出来后,也不可能无动于衷。

钟嬷嬷跪在地上,心头忐忑不安,“夫人,奴婢知道的全都说了,还请夫人开恩,能够奴婢一家大小一处栖身的地方。”

沈静秋淡漠一笑,“你的要求,本夫人会酌情考虑。你先下去,具体如何安排,到时候会有人通知你。”

钟嬷嬷没能得到沈静秋的承诺,心里头很是不安。只是她有求于人,自然不敢表现出任何失望之色。钟嬷嬷给沈静秋磕了个头,然后就跟着小丫头下去了。

江瑶很气愤,“那个苏姑娘好不要脸,寄居在国公府,吃国公府,穿国公府,用国公府的,竟然还敢打世子的主意。夫人,一定要早点将那个苏玉儿赶出去,不能再让她继续挑拨是非,离间老夫人同夫人之间的关系。”

沈静秋轻蔑一笑,“见识了国公府的富贵,过着同国公府正经小姐一般无二的生活,自然不愿意再回到过去那样贫困无依的日子。与其嫁给小门小户,整日里为银钱算计,不如嫁到高门大户做小妾,一辈子锦衣玉食。若是能够生下儿子,将来还能分得一份家业。等儿子分家后搬出去,她也能跟着儿子出去单过,摆摆正经婆婆的款。这笔账,想来她早就算清楚了。而国公府内,最有出息的人非世子莫属,她将主意打到世子的头上,也算正常。”

江瑶很不忿,“不管她是怎么想的,她在老夫人那里挑拨离间,就是该死。夫人不会纵容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