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静秋躲在草丛里,腹部缠着厚厚的一层棉布,紧张的关注着周围的一切动静。

罗一擦了下脸颊,吐了口唾沫,呵呵一笑,“夫人出来吧,属下已经看见你了。属下奉命来接夫人回国公府,为何夫人要这样对待属下,这可真让人伤心啊。世子要是知道了,还不知道会怎么猜测。”

“你不是罗一,你究竟是谁?你将罗一怎么了?”沈静秋说完这话后,又急速换了一处地方躲避。

罗一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过去,呵呵一笑,“夫人误会了,我可是货真价实的罗一。”

“你就算顶着罗一的皮,也变不成真正的罗一。”沈静秋嘲讽一笑。

罗一摊手,“没想到夫人还有一双火眼金睛。我很好奇,夫人是怎么发现我不是真正的罗一。”

沈静秋说道,“你太聒噪了。真正的罗一,内敛沉闷,不苟言笑能用一句话说清楚的事情,绝对不会用两句话。不过,你的易容技术真的很厉害。无论是口音,还是五官容貌,身形胖瘦,就连走路的一些小姿势,都同真正的罗一没有任何区别。你是怎么做到的?罗家暗卫全都是集体行动,除非你将其他人都杀了,才能蒙混过关。”

罗一哈哈大笑,“夫人这么聪敏,不妨猜一猜我是怎么做到的。”

“你是谁派来的人?”沈静秋避而不谈罗一如何渗透了罗隐的暗卫,她更关心罗一的来历。

却没想到,罗一竟然嚣张狂妄的说道,“这个世上,能够驱策我的人,还没有生出来。因为他们都不配。”

“所以你是单打独斗?”沈静秋冷冷一笑,伸出头偷偷的看了眼,“我同你无冤无仇,你为什么会找上我。”

“无冤无仇?哈哈…沈静秋啊沈静秋,你可真是健忘啊。哈哈…不过没关系,反正你今晚必死无疑。相信我,我一定会亲手杀死你,让你死无葬身之地,灵魂永不能入轮回,只能徘徊世间,成为孤魂野鬼,或者成为别人的肥料。”

沈静秋大皱眉头。

罗一舔了舔的嘴唇,“你的灵魂真的狠美味,或许我该改变主意,直接接收了你的魂魄。对了,还有你肚子里的那个野种。”

好熟悉的感觉!沈静秋心跳加速,答案就在一念之间。沈静秋深吸一口气,怒吼一声:“装神弄鬼,莫非你是跳大神的。”

“哈哈…真是愚蠢。受死吧。”月光下,罗一挥舞手中之剑,朝沈静秋砍去。

沈静秋急速躲避,心头突然一动,冲罗一大声喊道:“周一道,你是南越国师周一道。你这个老不死的狗东西,你怎么会变成罗一。”

“哈哈…”化身为罗一的周一道放声大笑,“这么快就能猜测出老夫的身份,看来你果真有几分聪明劲。沈静秋,你知不知道,为了找到一具合适夺舍的身体,老夫浪费了多少时间。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让老夫找到了他。瞧瞧这具身体,年轻,强壮,天资过人,浑身都充满了力量,简直没有比这更好的身体。哈哈,更妙的是,这人的身份竟然是罗隐的暗卫。哈哈…连老天爷都在帮着老夫。”

“你做了什么?”沈静秋的手依旧很稳,可是她的心跳如雷鼓。

周一道张狂大笑,“哈哈,你说老夫能做什么?老夫当然是要罗隐生不如死,永世不得超生。”

沈静秋心中惊惧不已,“周一道,说大话谁不会。你要真有那么大的本事,还需要掩藏行迹吗?直接冲到庄子上将我一刀宰了,岂不是来的痛快干脆。”

周一道添添嘴唇,“你这女人,还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不过就算你不相信老夫的话,也改变不了罗隐生不如死的事实。沈静秋,老夫时时刻刻都恨不得将你扒皮抽筋,让你的三魂七魄尝尽百般折磨痛苦。老夫等了这么久,老天开眼,终于等到了今天。今日,就是你的死期。沈静秋,去死吧!”

月光下寒光刺来,刀剑相撞,火花四溅。

“住手!纳命来!”

“世子夫人快跑。”

沈静秋没有任何迟疑,转身就跑。不管是谁替她挡住了周一道,她都只能在心里头说一声谢谢。沈静秋一直跑,一直跑,身体上的负担越来越重,脚步也变得越来越沉重。突然,她感觉下身湿透了,好像突然有一股液体从身体内狂涌而出。

沈静秋停下脚步,表情僵硬,眼神发愣。什么情况?沈静秋心中狂跳,是羊水破了。竟然被李大夫那个乌鸦嘴给说中了,羊水提前破了,孩子必须要提前出来。怎么办,她一个人该怎么生孩子?沈静秋茫然四顾,除了幽深如鬼魅一般的杂草丛,她看不到任何希望。

不行,她不能停留在这里。李大夫说了,破了羊水后,一般要几个时辰,孩子就会生出来。她得趁着这个时间,赶紧找一个安全的地方安顿下来。

沈静秋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前走。此时此刻,她不敢再随意跑动,她必须替孩子着想。孩子必须等到她找到安全的地方后,才能出来。

老天毕竟没有将她逼到绝路上。沈静秋在山中找到一处破庙安顿下来。点燃柴火,将绑在腹部上的包袱拿出来,将衣服垫在自己的身下,将棉布一张张的折叠整齐,等孩子出生后,就能用干净的棉布包裹着。拿出小剪刀,放在火上炙烤,又喝下半壶灵水。一切准备妥当后,沈静秋强行入定。

灵力在身体内翻江倒海一样的乱串,阴寒之气伺机寻找机会。沈静秋忍着经脉快要爆裂的痛苦,强行梳理混乱的灵力,阻挡想要落井下石的阴寒之气。

沈静秋满头大汗,双目紧闭。此时此刻,她并不知道,挂在脖颈上的,那个不起眼的,颜色暗沉的珠子,突然发出微弱的光芒。一股巨大的灵力,突然涌入沈静秋的身体里,游走于四肢百骸,每一处经脉,每一寸肌肤。它就如同一个救世主一样,开始冲刷沈静秋的身体,扩宽她的经脉,让灵力游走得更为顺畅。

沈静秋在感受着身体的变化,此刻的心情难以用言语来形容。就仿佛是获得了新生,浑身都充满了无穷的力量。只是阵痛越来越频繁,只怕等不到天亮,孩子就会生出来。在破庙里,除了她没有一个活人,孤零零一个人生下孩子,光是想一想都觉着凄凉。

沈静秋慢慢的躺下,张开双腿,心中默念着生孩子的相关注意事项。就在太阳从天边跳出来的那一刻,破庙里传出一阵婴孩的啼哭声。与此同时,一股阴寒之气破体而出,随之消失在虚无中。

沈静秋从地上坐起来,拿起剪刀一刀剪断脐带。看了看孩子的小豆丁,果然是个儿子。用棉布轻轻擦拭孩子全身,然后又用干净的棉布将孩子包裹起来。将孩子抱在怀里,沈静秋撩开衣服,给孩子喂下第一口奶。

瞧他这小样,多有劲头啊。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经历了这么多事情后孩子还能平安生下来,不得不说,孩子的生命力很顽强。

亲亲孩子的小额头,将孩子放在身旁。沈静秋开始练气打坐。

“哈哈…老夫终于找到你了。咦,竟然连孩子都生了出来,可真够快的。瞧瞧,这孩子的灵魂多干净啊,简直是世间最美味的佳肴。”周一道大笑着走进破庙,一看到放在地上的婴孩,眼睛都直了。周一道舔了舔嘴唇,“真是诱人无比的美味,灵魂纯净又隐含了无穷的力量。老夫有这等好运,老天爷果然待老夫不薄。”周一道朝孩子伸出了罪恶之手,他一定要吃了孩子的魂魄,将孩子的尸身用来炼药。

沈静秋突然睁开了眼睛,目光森冷,“不怕死的话,你尽管试试看。”

周一道哈哈大笑,笑的极为嚣张。全天下,就没有他不敢做的事情。“沈静秋,今日不仅是你的死期,更是你儿子的死期。你瞧瞧你儿子,多美味啊。他的灵魂那样的纯净,他的身体将是最好的药引。你放心,老夫一定会利用好你儿子身体的每一寸,保证他的灵魂他的身体都将成为最完美的补药。”

“是吗?”沈静秋面无表情的看着周一道,“本想饶你一命,可是你偏要撞上来。如此一来,本夫人只能让你死在这里。”

“哈哈…沈静秋,你能说出这样的大话,老夫真是佩服你的勇气。你放心,老夫绝对不会让你痛快的死去。老夫会让你睁大了眼睛,亲眼看着你的儿子是怎么死在老夫的手里,他的魂魄是如何滋养老夫的身体,他的肉身又是如何变成最上等的药引。哈哈…”

啪…沈静秋神奇的抽出一根鞭子,突然朝嚣张大笑的周一道抽去。周一道吃了一惊,连忙后退,惊疑不定的盯着沈静秋手中的鞭子,“这是什么鞭子?谁给你的?”

沈静秋嘴角扬起一抹笑容,“打魂鞭,专打世间万物魂魄。周一道,你的死期到了。”

啪啪啪…沈静秋突然跃上半空中,手中鞭子挥舞,一共三鞭,全抽在周一道的三魂七魄之上。

周一道大惊失色,魂魄离体,非同小可。他好不容易才找到一具合适的身体,怎么可能甘心放弃。提起手中的剑,怒吼一声,“沈静秋,你杀不死我的。今日才是你的死期。”

沈静秋冷冷一笑,“死到临头,还敢嘴硬。”

啪啪啪,又是三鞭,每一鞭都准确的抽打在周一道脆弱的魂魄上。周一道的魂魄同罗一的身体,即将分离,只差最后一鞭子。只要最后一鞭抽下去,周一道又将变成孤魂野鬼。周一道的魂魄充满了愤怒和无尽的痛苦,他在挣扎,他不甘心。老天爷不可能每一次都站在沈静秋这一边。什么狗屁打魂鞭,绝对不是真的。

沈静秋残酷一笑,最后一鞭下去,周一道的魂魄同罗一的身体彻底分离。

眼看周一道的魂魄就要逃离,沈静秋连抽三鞭,抽向空中虚影。虚影扭曲纠缠,发出来自灵魂深处的嘶吼。

沈静秋挥出最后一鞭,魂魄分离,烟消云散。沈静秋怔愣的看着手中的鞭子,依旧是乌黑不起眼,可是光泽透亮,比之一开始的暗沉模样,明显不同。沈静秋抬起头,看向虚空,心中突然一紧,她意识到,周一道的魂魄并没有烟消云散,而是被这根打魂鞭给吞没了。

这是什么样的力量,沈静秋心中惧怕,连连后退。突然力竭倒地,浑身抽搐。成功诛杀周一道,却也让她拼尽了最后一点力气。孩子就在身边,发出小猫一样的哭声。沈静秋努力的想要抬起一根手指头,可是她连这样简单的动作都做不了。

她感觉越来越昏沉,眼睛茫然四顾,颠倒了黑白天地,仿佛整个世界已经离她远去。

“在这里,找到了。启禀太子妃殿下,世子夫人就在破庙里。”

沈静秋努力睁大了眼睛,有人在耳边呼喊她,是谁,究竟是谁。为什么她的眼睛越来越沉重,为什么她连自己是谁都记不起来。最后,沈静秋不甘心的昏了过去。

第168章 夫妻矛盾

光启三十一年,早春。

罗家京城郊外别院内,春意盎然,满园飘香。桃花树下,一个身形清瘦的男子,安静的坐在一张轮椅上。头发用一根木簪随意的挽着,一部分披散在肩头,如同一幅泼墨画。男子身着白色宽袍单衣,脚踩一双木屐。一阵微风吹过,带起宽大的衣袖。几朵桃花瓣慢悠悠的飘落下来,落在了男子的头上,成为最佳的点缀。

一位身穿水蓝色高腰襦裙,身披白纱小披肩的的绝色女子,从垂花门走了进来。女子看见男子,呼吸蓦地一顿。她放轻了脚步,慢慢的来到男子的身后。

女子脸上显得很犹豫,双手抖动了两下,这才轻轻的搭在男子的肩头,“天气还有些凉,不如去书房吧。一个人坐在这里,不觉着无趣吗?”

“不了,这里挺好的。”

女子轻咬薄唇,拿掉掉落在男子头上的桃花瓣,有些出神的问道:“最近几天,感觉有好些吗?”

男子轻声一笑,拍拍女子的手背,“不用担心我。”

女子缓慢的走到男子前面,半蹲下来,抬头望着男子。一阵泪意涌来,撇过头,用尽所有的意志力,才克制了眼泪落下。

“静秋,你不用担心我。”罗隐轻轻的抚摸沈静秋的头,她的头发依旧乌黑发亮,柔顺又有光泽。“我很好。”真高兴大家都还活着,好好的活着。

沈静秋抬起手,轻抚罗隐的面颊,“你最近瘦了好多。脸颊都有些凹陷。有什么话不能同我说说吗?”

“真的瘦了吗?你多心了,我只是单纯的想要一个人静一静。”罗隐又是一笑,“朝哥儿呢,怎么没将他带来。今天都还没见着他。”

沈静秋压抑着情绪,平静的问罗隐,“你想见他吗?他最近挺吵的。自从学会走路后,这庄子里里外外都被他爬了一遍。一个不小心,就会被他跑得不见了踪影,人都要被他给活活吓死。真想狠狠的打他一顿。可是每次想要动手的时候,又不忍心下手。他总是喜欢睁大了一双无辜又纯真的眼睛望着人,那样可爱的孩子,谁忍心下手了。”

说起孩子,沈静秋整个人的表情气质都变得极为柔和,充满了母爱。

罗隐握住沈静秋的手,“只可惜,我不能陪着他玩耍。”语气中是无尽的遗憾。

“不,这不怪你。我去将他带来,你肯定有办法能让他安静一会。”

罗隐神情淡漠一笑,“不用了。他在我面前,有些拘束。等以后熟悉后,我再陪着他玩耍。”

沈静秋将头靠在罗隐的大腿上,“有感觉吗?”

罗隐神情平淡的说道:“还没有。”

沈静秋撇过头,强忍住要落下的眼泪。偷偷的擦了下眼角,沈静秋抬头面对罗隐,“五郎,你信我吗?我肯定能帮你找到解药。”

罗隐浅浅一笑,“你不用操心我的事情,能从南越活着回来,我已经很满足了。解药的事情,我自己会想办法。”

沈静秋握住罗隐的手,轻声问他,“想知道外面的消息吗?南越使者已经到了京城,代表南越皇帝求和。很快两国就会停战。陛下已经下旨,任命你为从一品建武将军。不过,二叔同三叔都被各种理由罢了官职。若非国公爷出面,三叔差点就被发配到西北吃沙子。”

罗隐自嘲一笑,“陛下也就只有这些手段。他本想借大周同南越的这一战剪除三大国公府的势力,结果弄巧成拙,差点连自己的皇位都丢了。若非谢然同谢明远父子二人力挽狂澜,这个江山早就换做别人来坐。”

“你怪我吗?”沈静秋屏住呼吸,直直的看着罗隐。

罗隐微微蹙眉,“我怎么会怪你。让你落到那样的境地,是我的错,是我没能保护好你。一切的错都该由我来承担。”

“如果不是我,你的腿,或许就不会…那个周一道…”沈静秋的神情显得很内疚。

罗隐轻声一笑,“你以为光靠一个周一道,就能让我中毒,还被废了双腿吗?他一个刚刚夺舍的人,哪来的那么大的本事。静秋,不要胡思乱想。”

“那个南越圣女,真的是很恨你啊。”沈静秋似笑非笑的看着罗隐,“你对她始乱终弃了吗?否则,明明有机会直接弄死你,却偏偏对你下毒,让你时时刻刻饱受煎熬痛苦。她的目的就是让你生不如死。每当毒性发作的时候,你就会想起她,对吗?”

罗隐面色平静的说道,“你的性子还是没变,老是吃一些莫名其妙的飞醋。当初出征的时候,我曾答应你,不会有红颜知己,更不会有孤女义妹,你看,我可是信守承诺,完全做到了。可是你答应过我,一定会保证自己的安全,最终你却将自己弄丢了。差一点,只差一点就是一尸两命的后果。静秋,你没有照顾好你自己,我该狠狠的罚你的。可是你是我的妻,我的安排也有破绽,所以我不会罚你。而这双腿…”罗隐双手放在双腿上,神情黯然的说道,“就当做是对我惩罚,将你弄丢的惩罚。”

沈静秋轻轻的推动罗隐小腿上的经脉,可是罗隐的双腿没有丝毫的感觉。沈静秋冷声说道:“你真的该罚。你刚中毒的时候,就该放下一切,赶回京城。说不定那个时候,你的腿还有救。可是你却一声不吭,强忍着双腿上的痛楚,一直若无其事的领兵作战。一直到你的双腿再也站不起来。后悔吗?五郎,同我说实话,你后悔吗?你看,那个战场并非非你不可。离开了你,其他人一样可以打仗。而你却付出了双腿残废的代价。”

罗隐猛地抓住沈静秋的手,“所以,你认为我是活该吗?我的妻子活该被人抓走,谁让她长得那么美。我的双腿活该残废,谁让我树大招风,人人欲除之而后快。静秋,你是不是同所有人都是一样想法,认为我是咎由自取。”

沈静秋一把甩掉罗隐的手,“五郎,这就是你的态度,对吗?”

罗隐神情又是愧疚又是痛苦,“静秋,对不起。刚才我冲动了。要不你打我吧。”

“我是想打你,将你狠狠的打一顿。五郎,你想问你,当你得知我失踪的消息时,你是怎么想的?当你选择留在战场上,放弃双腿的时候,你又是怎么想的。”

“你是怀疑我,为了前程连你也不顾吗?静秋,你这样看待我,真让我失望。”此时此刻,罗隐感觉像是有一把刀子在心口一刀一刀的剜着。

沈静秋慢慢的站起来,“五郎,你回到京城也有一两个月了。我们两人,一直没能找个机会坐下来好好的谈一谈。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吧。将过去的事情都理一遍,该说清楚的都说清楚。”

“说清楚什么?”罗隐不解的看着沈静秋,紧紧的握住她的手,“静秋,你到底在想什么,为什么我已经看不懂你。”

沈静秋自嘲一声,接着又是一声长叹,“五郎,其实有时候我真的很脆弱。第一次被玉雅绑架,我被关在小木屋里。小木屋没有窗户,每天我就只能透过门缝看看外面,等到他们来送饭的时候,才能得到一点阳光。每天除了三餐外,没有人同我说话,就仿佛是全世界都只剩下我一个人。我无助,脆弱,甚至数次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哭了出来。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变得那么软弱,或许是因为怀孕的缘故吧。很多人都说孕妇的情绪是难以理解的。五郎,我无数次的想过,有一天,你会像天神一样,从天而降来救我。可是我没能等到你,反倒是等到了余少言同陈莲莲。当然,那时候你根本不知道我失踪的事情,所以也不怪你。”

罗隐双手紧紧的握住轮椅扶手,表情僵硬的望着沈静秋。

沈静秋俯下身,轻抚罗隐消瘦的面颊,用着低沉的嗓音,在罗隐耳边喃喃自语,“只是没想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原来光启帝早就计划好了一切,于是我再次被人绑架了。不过这一次换了一处富丽堂皇,可以说是我平生所见最奢华的一处房舍。有婢女有内侍伺候,不考虑偶尔出现的那个快要变成疯子的光启帝,那么一切都很美好。有阳光,有青草,有美食,还有大夫每日准时请平安脉。也是在那段时间里,我的身体慢慢的调养好了,朝哥儿也成长的很健康。说服李大夫替我送出消息后,我一直在耐心等待。一个月,两个月,甚至三个月都没有动静。那段时间,我曾无数次的怀疑过,怀疑李大夫,怀疑他欺骗了我,或许他根本就没将我的消息传递出去。怀疑父亲,他是不是为了前程,已经放弃了我。还怀疑你,你是不是也会像别人一样,在得知我被陛下绑架后,认为我不洁,所以你放弃了我。”

“我没有。”罗隐掷地有声的说道。

沈静秋在罗隐嘴角上落下一个吻,“我当然知道你没有放弃我,你只是在计划一个很大很大的阴谋。而我只是阴谋中无关紧要的一部分。”

“事情根本不是你想的那样。”罗隐忍着怒气,说道。

沈静秋轻轻的摇了摇头,“是不是我想的那样,或者说我是怎么想的,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平安生下了朝哥儿,罗一,不,周一道死了。我被太子妃的人救了下来。你的计划成功了,淮王造反,光启帝自顾不暇,自然分不出人手来对付三大国公府。而三大国公府则趁着光启帝自顾不暇的时候,进一步加强了势力,巩固了你们在朝中的地位。当然,你们之间的合作,也到了该说结束的时候。五郎,这么大的一盘棋,下棋的人定是高手。正好,我就知道你是下棋的高手。五郎,我是你棋盘中的哪一颗棋子?是马前卒,还是炮灰?”

罗隐盯着沈静秋,“静秋,你非得这么想吗?你为什么要糟践自己?你明知道你在我心目中的地位,没有任何人能够超越。”

沈静秋轻笑一声,“我当然知道,我很清楚。五郎,我理解你的做法,因为我若是处在你的位置上,我也会这么做。我绝对不会为了一个人,而牺牲所有人的利益。但是,五郎,我理解你,不代表我在感情上就会一定接纳你。”

罗隐咬牙,“静秋,当我知道你失踪的消息的时候,我脑子里就全是你,我很确定我要去找你,更确定我要将绑架你的人全都杀了。可是那些将士,我的那些兄弟,他们眼巴巴的望着我,指望着靠我吃饭。还有,光启帝悬在我们头顶上的剑,随时都有可能落下来。届时不光是我,我的那些兄弟,还有你,我们的孩子,沈家,罗家,会有无数的人头落地。静秋,我只能选择留在战场上,继续照着计划进行。我知道我该亲自去救你的,可是我更想给你一个安稳的环境,没有人敢来绑架,没有人会来打扰。静秋,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们长远的利益生活。”

沈静秋轻轻一笑,“我都懂,全都明白。因为我爱你,所以我能理解这一切,接受这一切。但是,五郎,爱不是生活中的一切。没有爱,人们照样能活,活的好好的。”

罗隐心头一紧,紧紧的握住沈静秋的手,“静秋,你想做什么?你不能离开我。”

沈静秋安抚着罗隐,“五郎,我并没有说过要离开你,你不要紧张。我现在只想将你之前问的那个问题,交还给你。五郎,我被陛下绑架,被关在那个富丽堂皇的宫殿里,被所有人误会我已经不洁,没有资格继续坐在世子夫人的位置上。这一切,你会认为我是活该吗?”

罗隐的心纠结在一起,神情痛苦的说道,“静秋,对不起。之前是我混账,我不该那样问你。”

“不,你问的很对。因为你真的是活该。”沈静秋的双手用力的压在罗隐的失去知觉的腿上。

罗隐如遭雷击,表情瞬间僵住,“静秋,你说什么?你也认为我活该吗?”

“难道不是吗?”沈静秋提起罗隐的衣领,“五郎,你明知道自己中了毒,你为什么不找大夫,为什么不回京城?为什么一定要留在那里。你告诉我啊,你不要同我说那些似是而非的理由,什么计划,什么战争。那些事情并不是非你不可,你很清楚这一点。”

罗隐微微摇头,“静秋,论到对毒药的了解,我不输任何人。我中了毒,我当然知道。可是你会认为,大夫比我更会解毒吗?”

沈静秋嘲讽一笑,“你那么会解毒,那为何你的双腿,你的双腿会变成这样。”沈静秋咬牙切齿,努力的克制,没有吐出更为恶毒的言语。

罗隐自嘲一笑,“是啊,所以我就活该了成了今天的样子。一开始,我以为自己中的是普通的十日醉。早在数年前,我已经有了十日醉的解药,所以我吃了自己配的解药,并没有将这件事情公开,也没有请大夫,因为没必要。更不想因此影响军心士气。可是后来我才发现,这根本不是普通的十日醉,而是改良后的十日醉。改良后的十日醉,同原先的解药一混合,就会变成一种新的毒药。这种下毒方式,在这之前,我是闻所未闻。等知道一切真相后,一切都已经迟了。不过好歹让我在战场上多坚持了一年。静秋,你认为我活该,我无话可说。我没能及时将你救出来,是我的错,我要对你说一声对不起。任何惩罚我都接受,唯独不能接受的就是你离开我。”

沈静秋轻笑一声,轻抚罗隐的面颊,显得那样的温柔多情,“五郎,我当然不会离开你。你的双腿还需要灵力滋养。否则还没等到配出解药,你的双腿就会废掉,你也成了名副其实的残废。”

罗隐苦笑,问沈静秋,“静秋,你后悔嫁给我吗?”

沈静秋的神情有些怪异,她好奇的反问罗隐,“你怎么会这么问。”

“我想知道答案。在你心里面,我是不是很混蛋,是不是很没用。”此刻的罗隐,流露出前所未有的脆弱。

沈静秋捧起罗隐的脸颊,“五郎,这个问题你不该问我。你该问朝哥儿,如果能够选择出生的话,他想不想生在罗家。”

罗隐脸色一僵,“朝哥儿那么小,他什么都不懂。”

“对啊,他什么都不懂。五郎,我曾无数次的告诉自己,做任何事情都不能后悔,因为后悔的代价太大。即便真的后悔了,也要坚定的走下去,走出另外一条路。你问我后不后悔,五郎,你告诉我,我要如何回答你?”沈静秋一脸困惑的看着罗隐,“五郎,我心悦你。可是,只要一想起这两年里发生的那些事情,我心里头就憋着一股火。是,我的确该庆幸,我们都还活着,孩子也平安出生了。可是…”

“你后悔了。”罗隐打断了沈静秋的话,“我很确定,你有过后悔。或许你曾想过,若是不曾嫁给我,而是嫁给了别人,比如轩辕显,你的生活肯定同现在大为不同。不会有刁难你的老夫人,不会有处心积虑想要抢夺爵位的叔叔婶娘们,不会有那么多不友善的目光,还有那些兄弟姐妹们。更不会被光启帝盯上,不会在宫中遭遇各种意外。总之,是我连累了你,你后悔是对的。我没尽到一个做丈夫的责任,更没有尽到做父亲的责任,所有的错都是我的责任。”

“你这个样子真让人讨厌。”沈静秋退后一步,微微偏头,看着罗隐。“将所有的过错都揽在自己身上,做出一副我是男子汉,我能承受一切的模样。为什么要这样?博得同情吗?博得认可,还是想要获得一个好名声。世人要是见了,都得说罗隐做的好,是个爷们,够大度。然后反过来指责我,我沈静秋小气,斤斤计较。这就是你的目的吗?”

罗隐神情痛苦的望着沈静秋,“静秋,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产生这样的想法。你明明知道,我不是那样的人?我只想替你多承担一点,你就不会有那么大的压力,不会整天不开心。”

“你是什么样的人,我很清楚。野心勃勃!若是在乱世,你就是枭雄,那个位置说不定就是你的囊中之物。在太平年间,你也做不了忠臣,你只能做一个奸臣,做一个想要掌控帝王的奸臣。”沈静秋冲罗隐怒吼,“你说你想要多承担一些,只盼着我能高兴一点。可是你可曾确定,这是我想要的吗?你认为你承担的更多一些,我就能开心吗?罗定邦,你将我当做了什么人?金丝雀吗?是不是在你心目中,我就同别的女人一样,自私,无能,软弱,阴险,狡诈,不足以托付任何大事情。也没有资格同你共同承担一切错误。至于开心与否,你都成了这个样子,我还能开心起来吗?你认为你只要将所有的错误都承担起来,我就能开心吗?罗定邦,你太小看我,你也太不了解我。”

罗隐胸口急促起伏,他望着沈静秋,目光矛盾又痛苦,“静秋,这是我目前唯一能替你做的。除此之外,我还能做什么?”

“你是在赎罪吗?”沈静秋冷冷的问道,“罗定邦,我不需要你来赎罪,我只希望在你心目中,我不仅仅是你的妻子,还是你的伙伴,你的智囊,你的红颜知己。总之,我不喜欢你如今这副样子,整日里一副无话可说,生无可恋的倒霉样子。罗定邦,我们是夫妻,这不是夫妻之间该有的相处之道。”

“那你想让我怎么做?”罗隐反问。

沈静秋嘲讽一笑,“这个问题你不该来问我,你该问问你自己。五郎,一直以来,你都在拒绝交流。今日,你是不是也该同我说点什么。”

“我该说什么?哪方面是你想知道的?”

沈静秋忍着怒气,踢了一脚地上的包袱。包袱打开,露出里面的物件。一件明黄色的,绣着醒目的五爪金龙的衣袍出现在视线中。这分明就是一件龙袍。

沈静秋问道:“这是在你的书房发现的。五郎,你是不是该给我一个解释。你的书房里面怎么会有这种东西。别告诉我,你什么都不知道。”

罗隐沉闷一笑,“淮王早有造反的想法,一直在暗中招兵买马,私自训练军队。只是所有都准备好了,淮王却迟迟下不了决心。于是我们派人到淮王府偷了一件东西,一件足以让淮王死无葬身之地的东西…就是你看见的这件还没完成的龙袍。龙袍被偷,淮王惊慌失措,以为是宫里面知道了他的意图。于是悍然起兵造反,正好符合我们最初的计划。”

沈静秋呵呵一笑,“那为什么不将这件东西毁了。这么烫手的玩意,你为什么要留着,还放在你的书房里。五郎,你不会同淮王有一样的心思吧。”

罗隐轻声一笑,“静秋,你误会了。我当然没有这样的想法。”

“这就是一件招灾惹祸的东西,按理你该及时将它处理了。可是你不仅没有处理掉这东西,反而还将它藏在了书房内。五郎,你说我能不多想吗?你到底在想什么?或者我在问你,你到底想做什么,正在做什么?”沈静秋盯着罗隐,不容错过他脸上任何一点细微的表情。

罗隐面无表情的说道,“我只是暂时忘了它。”

沈静秋哈哈一笑,“这样愚蠢的答案,你认为我会相信吗?算了,你什么都不肯说,我也不想同你继续废话。”沈静秋干脆利落的,一把火将那件招灾惹祸的龙袍给烧了。

火光冲上来,炙烤着两人,沈静秋却觉着心头冰凉。她冷漠的看着罗隐,掷地有声的说道,“你不诚实。如今,你的双腿已经彻底失去了知觉,拖延下去,你有可能变成终身残废。可是就算如此,你也从来没有想过要对我吐露一句真话。五郎,我对你很失望。算算时间,回京快有两个月了,我一直在等,等你同我主动说说这两年发生的事情。可是每一次,你都避开了我的视线,每一次都是顾左右而言他。你不信我,我感觉得到。或许是我错了,我毕竟被陛下绑架过,还曾被他关起来数个月,你怀疑我是对的。我不该拿夫妻关系来强求你。”

“事情根本不是你想的那样。”罗隐面色涨红,“你为什么要胡思乱想。事情不是明摆着的吗,我要力量,强大的力量。否则那个老男人,能够绑架你一次,就能够绑架你两次,三次。我必须让他知道什么是痛,什么是火烧屁股,我的女人他不能动。你看,他的皇位虽然保住了,可是罪魁祸首的淮王还在外面逍遥。他一天抓不到淮王,他就会一直寝食难安。光是一个淮王,就足够拖他个一两年。有这个时间,足够我们做很多很多的事情。只有等我们变强,强大到连陛下也得退避三分的时候,那时候谁能动你,谁敢动你?可是你一直在曲解我的心意。静秋,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为什么,我们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

沈静秋冷冷一笑,“五郎,你野心勃勃,你有谋略,也有本事实现你的野心。我也从来不会阻拦。可是这一切不能解释你为什么会私藏那件龙袍。”

“不就是一件衣服而已,为什么你会一直纠缠不休。”罗隐压抑着怒气,“静秋,从根子上来说,你根本就不信任我。”

“那是因为,你没有给我信任你的机会。”沈静秋疲惫的叹了一口气,“五郎,我们之间出了问题,很严重的问题。”

“没有问题,我们完全可以像以前一样生活。”罗隐急切的强调着这一点。

沈静秋摇摇头,“你为了所谓的力量,致使双腿变成今日这般惨状,你认为值得吗?如果你肯早点放手,你的双腿不会是今天这个结果。”

“值得!就算永远失去双腿,也值得。”罗隐掷地有声的说道,“因为我不会允许有人还有第二次绑架你的机会。静秋,你可知道,当我得知你被光启帝绑架的消息时,我恨不得冲进皇宫,亲手将他宰了。可是我不能这么冲动,我要为你为朝哥儿着想。所以我拿他的江山做赌注,拿轩辕氏的献血来祭奠。”

“然后成千上万的百姓因为你们的野心,流离失所,家破人亡,尸首两处。五郎,你这是在造杀孽。战场上的杀戮是一回事,可是阴谋算计江山社稷,百姓性命,又是另外一回事。五郎,你可曾有一丝丝的犹豫和后悔?那么多人因为三大国公府的野心而丧命,而且这还只是开始。罗家同宁家,最终会有一场战斗。到时候不知道还有多少人会因此丧命。”沈静秋叹气,“五郎,你的野心太大,我不知道你会走到哪一步。会不会有一天,你也会成为史书上写的乱臣贼子,遗臭万年。”

罗隐哈哈一笑,“静秋,若是有一天我真的成了乱臣贼子,你还会跟在我的身边吗?”

沈静秋蹲下身,轻抚罗隐的面颊,“五郎,你竟然还敢问出口。你哪里来的自信,认为我会对你不离不弃。”

罗隐的脸色瞬间变了。

沈静秋又问道,“五郎,你该问问朝哥儿,他愿意做乱臣贼子的儿子吗?他愿意出生在这样的家族中吗?长辈不慈,晚辈不孝,整日里斗来斗去,人人都有自己的小算盘。这样的家族,朝哥儿会喜欢吗?”

“静秋,你想做什么?你答应过我,你不会离开我。”罗隐死死的抓住沈静秋的手,紧张得手心都在冒汗。

沈静秋轻声一笑,“是,我是答应过你,我不会离开。可是,若是有一天我感觉累了,我想我该离开这里,换个环境重新开始。”

“我不会让你有离开我的机会。”罗隐咬牙切齿,满面狰狞。

沈静秋轻蔑一笑,没有退避,直视罗隐的目光。将来的事情,谁也说不准。罗隐的愚蠢,就蠢在自认为可以掌控未来。

“娘,娘…”一个小豆丁从垂花门内跑了进来,身子歪歪扭扭的,就如同一只小鸭子在跑。小豆丁突然摔倒在地上,罗隐紧张的就要站起来去抱住孩子,然后又突然醒悟到,他根本就站不起来。罗隐挫败的捶打自己的双腿,心情极为低沉。他没办法走过去,亲自将儿子抱起李,将他高高举起,让他欢快的笑着。他只能坐在轮椅上,像一个旁观者一样看着。

沈静秋从罗隐手中,抽出自己的手,对朝哥儿招手,“站起立,到娘亲这里来。”

本来已经张开了嘴,准备大哭一场的朝哥儿,突然咯咯的笑了起来。从地上坐起来,抬起自己的脚丫子,就往嘴巴里放。

沈静秋哭笑不得,走上前,张开怀抱,“要不要娘亲抱?”

“娘,抱抱。”朝哥儿张开双手要抱抱。

沈静秋摇头,“要自己走过来,娘亲才能抱你哦。”

朝哥儿嘴巴一张,眉头一皱,就哭了起来。哭了两声,见娘亲还是不肯过来,然后就老老实实的爬起来,一步一颤的扑进了沈静秋的怀里。顺便趴在沈静秋的肩头,鼻涕眼泪糊满了肩头,转眼又变成了一个可爱的宝宝。

沈静秋在朝哥儿的脑门上轻轻弹了一下,“小调皮,娘亲这件衣衫又被你报废了。”抱起朝哥儿,来到罗隐身边。

罗隐神情激动,“静秋,我能抱抱他吗?”

沈静秋逗弄着朝哥儿,“朝哥儿,这是爹爹,叫爹爹。”

朝哥儿看向罗隐,咯咯一笑,又害羞的躲在沈静秋的怀里,扒拉着不肯放手。

沈静秋笑道:“小坏蛋,你爹爹都快要哭出来了。让爹爹抱抱好不好?”沈静秋试着将孩子放到罗隐的怀里。可是当朝哥儿的身体离开沈静秋的怀抱的时候,朝哥儿突然大哭起来,说什么也不肯让罗隐抱着。就连罗隐小心的靠近,也能让朝哥儿不安的哭起来。

沈静秋叹气,“你对他来说,太过陌生。他还不明白,什么是爹爹。以后,你每天都抽出一点时间陪着他吧。等他熟悉了你的味道后,他就会愿意同你亲近,终有一天,他会开口叫你一声爹爹。”

罗隐难掩失望,“我不是一个好父亲。他不亲近我,情有可原。”

“他只是一个小孩子,每天的乐趣就是吃了睡,睡醒了后在庄子上探险。至于你是不是个好父亲,现在下结论为时过早。主要还是要看将来。”沈静秋在朝哥儿的脸上亲了口,“小宝贝,你伤了爹爹的心。”

朝哥儿咯咯的笑了起来,“娘,娘…”

沈静秋满身都是母爱,将朝哥儿放在地上,看着他玩耍。

直到这个时候,照顾朝哥儿的婆子丫头们才一头大汗的找了过来。见到朝哥儿正欢快的玩耍,丫头婆子们都松了一口气,然后又赶紧请罪。

沈静秋面无表情的说道,“照顾好朝哥儿,就是你的责任。朝哥儿最近的确有些好动,可是你们这么多人,没有道理连个小孩子也看不住。今日没事则罢了,若是出了事情,你们有多少脑袋来赔。留两个人在这里,其余人下去好好反省。希望到晚上的时候,你们能够拿出一个合理的方案,保证一天十二个时辰,朝哥儿身边都不离人。”

“奴婢遵命。”

沈静秋在罗隐身边坐下,看着朝哥儿出神的盯着一只蝴蝶。

罗隐愧疚的说道:“那段时间,辛苦你了。”

“都过去了。”沈静秋平静的说道,“当初太子妃救了我,直接将我安置在这里,一直住到今天。陛下早就知道是太子妃救了我,可是陛下并没有对太子妃动手。看来你的计策从某些方面来说,的确是成功的。陛下忙着讨伐淮王,自然是无暇他顾。不过最近陛下似乎腾出手来,先后将二叔三叔罢官,相信很快陛下的矛头就会对准你。”

罗隐轻蔑一笑,“只怕他是有心无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