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就去找那几个臭小子的麻烦,哈哈…”

天气渐渐冷下来,大家都换上了厚厚的冬衣。不过还是比不上京城的冬天,那才是真正的冷。

屋里烧着火盆,大家围坐在一起说话做针线活。沈静秋挺着个大肚子坐在太师椅上,感觉身体越发沉重。好在她一直有在控制饮食,所以并没有胖多少,相信等到生的时候也能很顺利的将孩子们生下来。

房门突然被打开,几个臭小子从屋外跑到屋里面,带进来一屋子的寒气,将好不容易积累起来的热气都给冲散了。江瑶当即放下手中针线,朝李愚一瞪眼,李愚乖乖的站在原地不敢动弹了。

朝哥儿同斋哥儿都意识到了不对劲,也都停了下来,小心翼翼的打量着大家。

沈静秋含笑说道:“来人,去将房门关上。外面吹风吹得快要将人冻死,也只有这几个臭小子不怕冷,大冬天里还能出一身臭汗。”

小丫头笑着关上房门,挡住屋外的呼啸寒风。

沈静秋朝朝哥儿还有斋哥儿招手,“过来,到我身边来。”

朝哥儿牵着斋哥儿,亦步亦趋的来到沈静秋身边,小声的认错:“娘亲,儿子错了。”

“哪里错了?”

“儿子不该带着弟弟们乱跑,还冲撞了娘亲。”朝哥儿那小模样,别提多委屈了。

沈静秋笑了起来,摸摸两个孩子的头,“这次就算了,下次不能再乱跑。冬天冷,你们受得了,别人可受不了。要是将大家冻坏了,都生了病,那谁给你做好吃的,谁给你做暖和的衣衫?谁又能照顾你们的起居?”

“儿子错了。”

“行了,带着两个弟弟出去玩吧。玩累了记得回到屋里洗个热水澡。”

“儿子知道。”朝哥儿又笑了起来,一手牵着斋哥儿一手牵着李愚,又跑出去疯玩。

沈静秋失笑,“这三小子真是玩疯了。等我肚子里的出来,要是个哥儿的话,过几年得更疯。不过我倒是没想到江瑶在李愚面前那么有威信。眼一瞪,那孩子就不敢动了。”

江瑶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奴婢是真心将要孩子当做了自己的孩子对待。他敬畏我,也是知道我真心对他好。”

“不错。”沈静秋连连点头,“当初将李愚交到你手上,这个决定果然是对的。”

江瑶再次不好意思的笑了起来,心里头很是庆幸,当初选择了李愚这个孩子。

冬月月末,沈静秋准备好将近十大车年礼,安排人运回京城,送到各家亲朋好友的手中。年礼送出去之后,沈静秋又忙着准备自家过年的事宜。南北风味的腊味都要准备,孩子们新年穿的新衣也要提前准备好,打赏下人用的铜钱也要提前备好。外面那些侍卫,罗隐身边的亲兵,暗卫,沈静秋还要给他们准备一份年货和年终奖。这一年大家都辛苦了,她身为女主子,自然要在年底的时候做出足够的表示。

总之,都督府后院上下都为了过年的事情忙碌起来。一想到年终的时候,大家都有丰厚的奖赏,大家都是干劲十足。

与此同时,各地的管事和掌柜都纷纷来到金州,给沈静秋报账,商讨下一年的商业计划。沈静秋又得抽出数天时间,加上数十个能干的丫头,一起盘账。确定账目没有问题后,又同掌柜管事们商讨了两天。最后置办了丰厚的酒菜招待各位掌柜和管事,就当是提前过新年。同时,沈静秋还给各位劳苦功高的掌柜管事送上丰厚的年终奖,少则几百两,多的几千两。不过掌柜管事彼此之间都不清楚对方的具体数目,只能从大家的笑脸上看出一点端倪。

忙活完这些事情,时间已经到了腊月二十六。

衙门都下了衙,也开始准备过年的事情。罗隐却越发忙碌,忙着同各路官员应酬来往,忙着收礼送礼,一直到大年三十这一天,罗隐才算忙完,一整天的时间都能留在后院,陪着家人一起守岁过年。

沈静秋趁着大家吃年夜饭之前,将丰厚的年终礼物发了下去。凡是得了年终礼物的,个个都是喜笑颜开。尤其是那些侍卫,亲兵,暗卫,年终礼物更是丰厚无比,连罗隐这个大都督看了都要咋舌,暗叹沈静秋果然不差钱,发银子都是十几两,几十两的发。一个人倒也罢了,关键是有那么多人,这得需要多少银子。

罗隐抽了个空,偷偷的问沈静秋,“娘子,咱们今年发财了吗?”

沈静秋白了罗隐一眼,话都不会说,该打。沈静秋懒得同罗隐废话,直接甩了两本账本给罗隐,“账目全都登记在上面,你的任何问题都能在上面找到。”

罗隐好奇的翻开账本,然后就听到他接二连三的发出哦,哦,啊之类的动静。沈静秋偷笑不已。

账本看完了,罗隐的表情有些呆滞。过了好一会,才真正回过神来,惊奇的问道:“我们竟然有这么多钱?娘子莫非是派人打劫了银库?”

“胡说八道。这上面的每一分每一厘都是光明正大挣来的。”沈静秋收回账本,一本正经的说道:“只不过这几年遇到好时机,咱们名下的产业就跟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要不是因为手上捏着这么多银子,我哪敢漫天撒钱充豪富。”

“娘子高,实在是高。没想到娘子还是理财高手,短短几年,就让咱们的产业翻了两番。”罗隐得意的笑了起来。

沈静秋笑道:“这不算我的功劳,都是下面的管事掌柜们做事用心,才有了今日的局面。另外这是下面的掌柜提交的一份计划书,你看一看,能不能替我出出主意。”

罗隐狐疑的翻开计划书,看了后大吃一惊,问道:“你要收购马场?”

沈静秋点点头,“是有这个打算。无论是行军打仗,还是平日里,马匹都是必不可少。咱们大周境内,最好的马场全在西北那边,都被几大世家牢牢的掌控。尤其是欧阳家,据我私下了解,西北的马场估计有一半都握在欧阳家的手里。我想收购马场,肯定没人愿意卖给我,而且我的行为无疑是虎口夺食。所以这个计划必须得到你的支持和帮助,方有成功的可能。”

“你怎么突然想到买马场,这可是一桩大买卖。关键问题咱们在西北没有人脉,就算马场买了下来,又能找谁经营?”罗隐皱眉,觉着沈静秋的计划委实太过大胆。

沈静秋轻声一笑,“但是我真的想拥有一个自己的马场,就当是给朝哥儿攒私房钱。”

罗隐龇牙咧嘴,怎么没人给他攒私房钱。他要是自己偷偷攒私房钱,估计还得被沈静秋罚跪算盘。这人和人,父与子之间的待遇,怎么能差别这么大。

沈静秋笑道,“想要买马场,肯定跳不过欧阳家。届时咱们势必会同欧阳家针锋相对。欧阳家数次反水,他们正是因为如此,才能一直屹立不倒。我想你看欧阳家早就不顺眼了吧。不如趁此机会,给欧阳家一点教训。让他们知道罗家不是他们能够惹的。”

罗隐蹙眉,“此事我得好好谋划谋划。”

沈静秋再次说道,“五郎,你仔细想一想。将来的局势无论怎么变化,一旦我们有马场在手,罗家同沈家都能立于不败之地。当然,马场同样也会将罗家和沈家推上风口浪尖。要是子孙后代不争气,说不定因为一个马场,还会带来倾覆之祸。但是,无论如何,我都认为我们需要一个马场。有了马场,就能保证我们能拥有属于自己的骑兵。无论哪个皇帝坐在那个位置上,对上罗家沈家,都得掂量掂量。”

罗隐失笑,“静秋,你是在挑唆我拥兵自重吗?”

沈静秋勾起罗隐的衣领,笑道:“难道你现在不是在拥兵自重吗?”

罗隐哈哈大笑起来。其实从看到购买马场的计划书时,罗隐就已经动心。之所以由于,是因为他不知道这件事情有多大的把握能成功,会不会最后竹篮打水一场空,失了银两又失了人脉威信。所以他必须慎重,必须仔细考量,将所有风险都考虑进去,方能决定该不该做,具体要怎么做。

罗隐揽住沈静秋,笑道:“娘子果然是贤内助,为夫有福。”

沈静秋斜了他一眼,“你自然有福。只是很失望,你到今日才知道这个真相。”

罗隐哈哈大笑起来,抱起沈静秋要转圈圈。将沈静秋吓了个半死,生怕一个手滑,肚子里的孩子就要提前出来。好在罗隐还算有点分寸,没敢真的乱来。

夫妻二人说完了私房话,就出门同打家一起庆贺新年。这个新年注定会一直留在许多人的记忆深处。

过完新年,转眼又出了正月。罗隐越发的忙碌,经常十天半月的不见人,沈静秋也不问罗隐具体在忙些什么。倒是她的肚子随着预产期的临近,也逐渐大了起来。几个丫头掐指算着预产期,每临近一天,就紧张兮兮的盯着沈静秋的肚子看,生怕沈静秋会提前发动。而且任何时候都不同意沈静秋独自待在一处,万一有个好歹,那如何是好。

沈静秋是哭笑不得,她才是孕妇,她都没有她们紧张。反而是旁观者,紧张得饭都吃不下。

沈静秋的心里头其实也有些担心,担心自己遇到难产,担心孩子生下来会有问题。只是沈静秋很会调节自己的心理状态,而且她同时坚信,任何困难都难不到她,就算是难产也不能将她怎么样。想当初生朝哥儿的时候,那么艰难,她一个人也将孩子生了下来。如今,身边有这么多人陪着,孕期也一直很小心的保养,没道理这一次比上一次更会艰辛。

产房已经预备好,稳婆也被请到了都督府常住,一切准备就绪,就等沈静秋的肚子发动。

沈静秋的肚子稳稳的,一点发动的迹象都没有。大家一边安心的等待,一边又很着急。

罗隐外出越发频繁,不过回来的频率也在增加。每次回来,都会问一问大夫,关于沈静秋的身体状况。得知一切安好,才敢放心的出门。只是随着预产期的临近,罗隐也开始暴躁起来。好几次在人前都忍不住发火,抽出鞭子就开始抽人。

等到离沈静秋的预产期只有七八天的时候,罗隐干脆推掉了所有的公事,安心在内院陪着沈静秋。上一次,他让沈静秋独自承受生育之痛,这一次无论怎么样,他都要陪在沈静秋身边,尽到身为父亲和丈夫的责任。

反倒是沈静秋,显得越发沉稳。每日里照样吃吃喝喝,半点紧张的情绪都没有。偶尔来了兴致,还要陪着朝哥儿读一会书,或者做两副画。

这天晚上,沈静秋同三个孩子一起用晚饭。餐桌上的饭菜泾渭分明,一边是清淡的汤汤水水,这都是沈静秋目前的最爱。一边是口味极重的各种当地特色菜肴,这些都是孩子们和罗隐的最爱。三个孩子吃的不亦乐乎,虽然已经很注重餐桌礼仪,不过落在沈静秋眼里,依旧有风卷残云的嫌疑。

沈静秋瞥了眼罗隐,责怪罗隐没将孩子们教好。就算要有野性,也不代表吃饭的时候也需要如此狂野。

罗隐冲沈静秋眨眨眼,让沈静秋无需操心。小孩子年龄小,能吃是福气。至于礼仪方面,只要在人前不出错就行了。

沈静秋叹息,这个要求可真够低的。不过这也算是离开京城的一个福利。要是还住在国公府,沈静秋可不能容忍孩子们这么用餐。

用过晚餐,漱口,净面,又喝了杯茶水。沈静秋突然站起来,对紫竹青竹说道:“准备热水,我要沐浴。另外让人准备好产房,将大夫请来,等沐浴完了后我就该进产房了。”

“什么,什么,夫人是要生了吗?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两个丫头吓坏了,哪有人都马上要进产房了,还能像沈静秋这般镇定。

罗隐一听沈静秋要生了,都跳了起来,急的团团转,“要生了,要生了,不是说还有两三天才会发动吗?怎么办,怎么办?静秋,我该怎么办。”

沈静秋叹气,果然生孩子的时候不能指望男人能帮忙。沈静秋看着罗隐那样子,怒道:“头晕,来人,将国公爷叉出去,免得影响我的心情。”

“静秋,我会陪着你。你放心,我会一直在你身边。”罗隐抓住沈静秋的手,激动的说道。

沈静秋忍无可忍,抬起脚就要朝罗隐踢去。紫竹和青竹赶紧拦住,“夫人现在可不能乱动。来人啊,快将国公爷叉出去,夫人生气了。”

果然有婆子听话的冲了进来,谄媚的笑着,总算将罗隐给请了出去。

沈静秋气呼呼的进了净房洗漱沐浴,弄完了一切后,又穿上宽松的衣裙,吃了一口点心,喝了一杯水,入了个厕,等到大夫来了后,才慢悠悠的进入产房。这个时候,稳婆们都快急死了,接生这么多年就没见过像沈静秋这样半点不着急的产妇。

进入产房,一切准备就绪,头两个时辰内,产房安静得就像是里面一个人都没有。急的罗隐团团转,生怕沈静秋出了意外,数次要冲进产房看个究竟,被婆子们赶紧拦下。产房里面的沈静秋,正在忍受着阵痛,还听到罗隐不消停,当即冲门口大喊一声,“罗定邦,你再敢乱来,我就不生了。”

“好,好,好,我不乱来。静秋,你慢慢生,有什么需要同我说一声就行。”罗隐站在产房门口,脸色发白,眼睛发直,腿脚不听使唤的走来走去,以便缓解焦躁的心情。他早就听人说过,女人生孩子的时候都会叫得撕心裂肺,偏生到了沈静秋这里,半点动静都没有,他能不担心嘛。

罗隐擦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真是为难死他了。

朝哥儿抿着唇,双手抱胸,冷漠的站在屋檐下。瞧着罗隐手足无措的模样,朝哥儿很不客气的冲天翻了个白眼,老爹真是没用。女人生个孩子,也能将他吓成这模样。还是娘亲勇敢,生孩子都不叫的。

“啊…”一声惨叫从产房传出来,瞬间,朝哥儿脸色变得煞白,更显手足无措。

“啊啊啊…”一声声惨叫声,接二连三的传出来,就像是产房里面的人正在经受某种最严苛的酷刑一样。朝哥儿急忙捂住耳朵,不敢去听。反观罗隐,却咧嘴笑了起来,笑得格外的开怀。朝哥儿很郁闷的想到,原来老爹不是胆小鬼,他才是真正的胆小鬼。这个发现对朝哥儿的打击可不小,郁闷的躲到墙角画圈圈去了。

罗隐又是兴奋又是紧张,生怕沈静秋有个好歹,生怕出现各种危险。手心都在冒汗,腿脚都在颤抖,额头上早就被汗水淹没。怎么办,怎么办,怎么这么久还没生出来,女人生孩子为什么会这么难。罗隐真的很好奇,其他男人在自己女人生孩子的时候,究竟是怎么熬过来的。这简直是折磨人的最佳酷刑。

沈静秋的惨叫声越来越频繁,声音也越来越大,都快到了嘶哑的地步,可是孩子还是半点动静都没有。罗隐焦躁不安,这是什么臭小子,既然都发动了,为什么还不肯生出来,是想挨打吗?

天边发白,天色渐渐亮了,新的一天来到,可是孩子还没生下来。而且沈静秋的嗓音已经慢慢低了下去。罗隐都想象得到,一定是沈静秋没有力气了,叫了那么长的时间,还能坚持下去,真是了不起。

嬷嬷们切了一片人参给沈静秋含着,稳婆还在指挥沈静秋努力努力再努力,可是孩子的头都还没有看见,这是要逼死人的节奏吗。沈静秋快受不了了,她怀疑是不是胎位不正。一旦有了这个想法,恐惧就牢牢的抓住了沈静秋的心。沈静秋已经顾不得男女有别,顾不得什么避讳,冲门口的罗隐大声吼道:“大夫,大夫…”

“大夫,大夫在哪里?”罗隐怒吼。“大夫赶紧给本国公进去,夫人要是有个好歹,我拿你们算账。还有,若是有意外,保大不保小,知道吗?”

大夫几乎是被罗隐推搡着进入产房。产房内血腥味刺鼻,空气又浑浊,简直能熏翻一屋子的人。

沈静秋虚弱的喊道,“大夫快点,我的胎位是不是不正?”

大夫也顾不了那血腥的一面,急忙放下药箱,给沈静秋检查胎位。大夫十分恼怒,生之前他都还检查过,胎位虽然不正,但是只需要有经验的稳婆稍微正一正,孩子很容易就能出来。可是这会再检查,孩子就差没掉个头。大夫忍着没说,心里头却在怀疑三个稳婆是不是有问题,或者根本就是滥竽充数。

大夫沉默的调整胎位,帮助孩子生产。其过程对沈静秋来说,就是一种酷刑。而且此时此刻,她身体里的灵力正在疯狂的流逝,孩子就如同恶魔一样吞噬着她的灵力。以至于沈静秋想要痛快的叫一声都没有足够的力气。

孩子被正了过来,接下来的事情就变得顺理成章。在午时一刻的时候,孩子顺利生了下来,重六斤一两,而且是个哥儿。沈静秋累得昏昏欲睡,还是强撑着眼皮看了眼孩子,才沉沉睡去。

稳婆们喜笑颜开的去给罗隐报喜,恭喜罗隐喜得麟儿。罗隐先是一愣,接着哈哈大笑起来,“赏,赏,所有人都有赏。”激动的差点要冲进产房看望沈静秋和孩子,亏得门口的婆子给拦了下来。

都督府上下都领了赏,尤其是接生的三个稳婆,更是得了极为丰厚的赏赐,自然是人人欢喜。却在众人欢喜的时刻,大夫找上罗隐,说明了自己的怀疑,怀疑那三个稳婆要么有问题要么就是滥竽充数。

罗隐脸色阴沉如水,如同呼啸的寒风。他冷面直视大夫,“你说的都是真的。”

“老夫不敢胡说八道。夫人进产房之前,老夫确定夫人的胎位是比较正的,但凡有经验的稳婆都知道只需稍微调整一下胎位,孩子就能顺利生出来。可是等老夫进入产房的时候,夫人的胎位不仅没有正过来,反而比进产房的时候还要严重一些。”

罗隐冷冷一笑,“今日辛苦大夫。此事本国公心里有数。你先下去休息,有问题的时候本国公会清你过来。”

“老夫就先告辞。”

罗隐没有着急着对三个稳婆动手,而是派人监视三个稳婆,同时派人调查三个稳婆的来历,别说家人,就连祖宗十八代都要调查清楚。

沈静秋同孩子都从产房转移到卧房修养。孩子长得很好,挨着沈静秋睡得正香。罗隐坐在床头,看着孩子,脸上带着慈爱的笑容。他已经有两个孩子,可是这还是第一次亲眼目睹刚出生的孩子是个什么模样,红红的脸蛋就跟猴子屁股一样,实在是称不上多好看。可是在场的嬷嬷和丫头们,都说孩子长得好,罗隐也就欣然接受这个善意的谎言。小心翼翼的摸摸孩子的小手,真的好小好小,罗隐生怕自己稍微一用力,就会弄伤孩子。这样紧张的心情,让他都不敢将孩子抱起来。

朝哥儿偷偷溜了进来,躲在罗隐身边偷偷打量小婴儿,然后很是感慨的说道:“他好小,长得还丑,以后肯定没我长得好看。”

罗隐哭笑不得,干脆在朝哥儿的头上敲了下。“等过段时间,他就会越长越好看,说不定比你还好看。”

朝哥儿撇嘴不相信,“父亲,我以后就叫他丑弟弟好不好?”

“不好。”罗隐很是无语,这臭小子简直是欠打。罗隐瞪了眼朝哥儿,“你先出去陪着愚哥儿还有斋哥儿玩耍,明儿你再来看弟弟,到时候他肯定会变得不一样。”

“真的吗?”朝哥儿明显不相信,那有人今天一个样,明天又是另外一个样,除非是神仙。哼,他才不相信弟弟是神仙。老爹以为能够骗他,简直是做梦。他可不是三岁没读书的臭小子。朝哥儿对于罗隐用如此愚蠢的理由来敷衍他,表示很不满。于是干脆跑了出去,找李愚还有斋哥儿玩耍。

罗隐表示很无奈,这孩子真是越大越有个性。

沈静秋还在沉睡,还没有醒过来的迹象。罗隐时不时的给沈静秋擦擦脸颊,又拿赶紧的棉签蘸了水,滋润沈静秋的嘴唇。孩子砸吧着嘴巴睡得正香,完全没有醒过来要吃要喝的迹象。罗隐笑了起来,真是个乖孩子。

到了半夜沈静秋才醒了过来,一偏头就看到睡在身边的小婴儿,沈静秋当即笑了起来。此时此刻她眼里只有孩子,完全忽略了配坐在床头一天的罗隐。等到罗隐开口说话,沈静秋才意识到身边还有一个大活人。

罗隐端来一杯水给沈静秋喝,沈静秋咕噜咕噜的喝下去,顿时觉着快要冒烟嗓子终于得到了拯救,仿佛整个人都活了过来。

罗隐小声的告诉沈静秋,孩子已经喝过两次奶,奶娘就睡在隔壁,随时可以将奶娘叫进来。好告诉沈静秋,孩子已经排出胎粪,大夫给孩子仔细检查过,孩子身体状况很好。虽然在肚子里耽误了一会,不过并没有影响到孩子的健康。

沈静秋终于放下心来,也有心思喝了半碗粥,吃了两口菜。恢复了一点力气后,沈静秋就问罗隐,可有想好给孩子取什么名字。

罗隐笑道:“静秋,你觉着期怎么样,或者望。”

期哥儿,望哥儿,罗期,罗望,都是寓意很好的名字。沈静秋笑道:“还是望哥儿更顺口。”

罗隐点头应下,“那就取名望哥儿。一个朝,一个望,果然寓意极好。等下次要是再生个小子,咱们就给他取名期。”

沈静秋冲罗隐翻了个白眼,再生个小子,真是要老命了。两个小子就够闹腾的,再来一个,非得将房子给拆了不可。下一次说什么她都要一个闺女,要是果真如罗隐所说又生了个儿子的话,沈静秋除了哭还是只能哭,总不能将孩子丢马桶里淹死。

瞧着沈静秋情绪不高的样子,罗隐赶紧安慰道:“好了,下次肯定会依着你的意思,生一个姑娘。咱们家的千金大小姐,一定要自小宠着,不能让她受半点委屈。”

沈静秋转怒为喜,“当真?下次果然能生个姑娘。”

“当然。”罗隐笑道。心里头却在想,生男生女的事情可难说的很,下次说不定又是生个儿子。反正他不嫌儿子多,家里的产业也足够三个儿子分。

第228章 罗隐痛并快乐着

关于三个稳婆的调查也有了结果。三个稳婆,身家清白,祖上都是穷哈哈,凭着一张能说会道的嘴,能将死的说成活的,外加年龄摆在那里,很快就在稳婆界闯出同实力完全不符合的偌大名气。

这一次沈静秋要寻稳婆,金州当地稳婆界蠢蠢欲动。经过外院管事娘子曹家的牵线搭桥,这三个稳婆顺利进入都督府的最后遴选。因为能说会道,说的也的确很有道理,加上年龄和名声都很犹豫欺骗性,于是三个稳婆顺利打败其他对手,成为都督府的座上宾,只等沈静秋一发动,就替沈静秋接生。

结果偏生在接生的时候出了问题,被老大夫看出了端倪。

罗隐得知这一真相,气的都快说不出话。他情愿这三人是某些别有用心的派来的,也不要三个滥竽充数的混账玩意。要是沈静秋得知她自己被几个婆子给骗了,不知会作何感想。会不会从床上跳下来,直接杀了那三个稳婆。

关于这件事情,罗隐没有大张旗鼓的动作,而是不动声色的在暗地里对付三个稳婆。以至于半年后,三个稳婆在金州都无法立足,因为已经没有人相信她们所说的话,更不愿意请她们回家接生。这三个稳婆要么远走他乡,要么就是收手不干,彻底改行。至于牵线搭桥管事娘子曹家的,一个小小的风寒,就让她滚出了都督府。

罗隐数次告诉自己,要不是看在孩子健康的份上,他是不会如此心慈手软。自从有了孩子后,罗隐都尽量避免造下杀孽,生怕会报应到孩子身上。只不过有时候他也会怀疑自己的做法是不是对的。或许在造成更严重的事端之前,罗隐是不会改变自己的决定。

沈静秋恢复的很好,生下孩子一天之后,就能下床走动。被罗隐看到,罗隐吓得大惊失色。据说产妇生完后,都要在床上躺上一个月,哪有刚生完孩子就下床的。

沈静秋怒斥罗隐,“胡说八道。谁说做月子整日里都要躺在床上,不懂就不要胡说。”

罗隐表情愣愣的,“难道不是吗?”

沈静秋冲他翻了个白眼,不想理会这个白痴的男人。穿着舒适柔软的鞋子踩在地面上的感觉真的很好,舒展舒展筋骨,活动活动腿脚,揉揉脖颈,踢踢腿,感觉整个人又活了过来一样。唯独不好的就是肚子貌似还很大,像是里面还怀着一个小婴儿似得。

罗隐很惊奇的将手放在沈静秋的腹部,问道:“不会里面还有一个吧。”

气的沈静秋真想一脚踹翻他。沈静秋狠狠的瞪了眼罗隐,罗隐赶紧收手,不敢再随意说瞎话,更不敢再说蠢话。

沈静秋的胃口也恢复得不错,午餐的时候就吃了一碗米饭,还喝了一碗汤。虽然菜色都很清淡,让她有些不满。但是吃饱喝足充满力气的人生,还是让她的心情很好。从奶娘怀里接过望哥儿,沈静秋带着满溢的母爱,逗弄着刚吃饱还不曾入睡的望哥儿。

望哥儿睁开了一条眼睛缝,似乎正在好奇的看着沈静秋。小手指握成小拳头,嘴里吐着两串泡泡。很快,望哥儿打了个哈欠,他想睡了。

罗隐好奇的说道:“他怎么吃了又睡,睡了又吃?难道一天到晚都是这样吗?”

这一回沈静秋难得有点耐心,同罗隐说道:“孩子刚出生的头两一两个月,都是这样的。吃了睡,睡了吃。只要满足了孩子的吃的欲望,这个时候的小孩子其实是最好带的。等到满一岁后,那时候的孩子才不好带,大人都得累死。”

沈静秋满脸带着慈爱得笑容,将望哥儿放在床上,看着望哥儿睡过去。她不由得想起生下朝哥儿的那些日子。罗皇后将她从破庙救出,安置在庄子上。因为她受了刺激,没有奶水,加上奶娘还没找到合适的,那两天朝哥儿都快饿晕了。一睡醒哇哇大哭,用了米汤喂朝哥儿,可是朝哥儿依旧哭闹不休。后来不得不妥协,先找一个奶娘凑合着,至少不能再看着朝哥儿饿肚子大哭。就这样,朝哥儿才平安度过了出生的最初几天。

后来找到了合适的奶娘,朝哥儿又闹腾的几天,因为不习惯新奶娘的气味或者别的原因,整夜整夜的哭。那时候罗隐没有陪在身边,沈静秋又要坐月子,可想而知那段时间有多艰辛。如今回想起来,还是有一种想要流泪的冲动。

沈静秋偷偷擦拭眼角,罗隐担心的问她,“怎么了?可是身体不舒服?大夫说了,坐月子期间可不能落眼泪,会伤了眼睛。”

沈静秋摇头,笑道:“我没事。就是想到当初朝哥儿吃了那么多苦,心里头有些难受。”

罗隐抱住沈静秋,“都是我的错。”

沈静秋依偎在罗隐的怀里,说道:“那时候,我们都太年轻,都太自以为是。结果却让孩子吃了那么多苦。五郎,你要对朝哥儿好一点。”

罗隐笑问:“难道我现在对他不好吗?”

“你对他太严厉了。”沈静秋说道,“以前我还以为会是严母慈父,结果事实证明我还是想的太简单。”

罗隐感慨道:“他是男孩子,又是咱们家的长子,自然要对他严格要求。静秋,我们不能因为当初的错误,就放松对他的管教。这样做不是对他的补偿,而是在拿他的前程开玩笑。难道你希望他长成一个离开父母就寸步难行的公子哥吗?或者养成一个败家子。”

“胡说八道。我们的儿子怎么可能是败家子。我只是想你不要逼他太过,小孩子还是需要玩耍的时间。”沈静秋嗔怪,怪罗隐曲解她的用心。

罗隐笑道:“放心,我给他制定了时间表,每五天就休息一天,这样他就有时间疯玩。”

沈静秋笑了起来,“等望哥儿长大后,就跟小跟屁虫似得跟在朝哥儿身后,一定很好玩。只是一想到四个小子凑在一起,要掀翻房顶的架势,我就头痛的很。”沈静秋说罢,就狠狠的掐了把罗隐,“都怪你,我本想生个姑娘的,结果又生了儿子。”

“那咱们就将儿子当姑娘养。”罗隐笑哈哈的,一点正形都没有。

这番话又遭到沈静秋的强烈打击,就差没开个批判会,将罗隐狠狠的批判一番。怎么可以拿孩子的终身开玩笑,简直太不负责了。要是真将小子当姑娘养,十几年后,只怕后悔的是罗隐,不是她沈静秋。

望哥儿睡得正香,完全不知道父母亲已经拿起他开玩笑。若干年后,要是望哥儿得知父母曾要将他当姑娘养,不知会作何感想。

沈静秋说了话,也觉着乏了。爬上床陪着望哥儿一起睡觉。罗隐就守在身边,看着沈静秋沉入梦乡。一回头,就见三个小脑袋从门缝里露出来。罗隐是哭笑不得,招手让三个小子过来,又嘘了一声,嘱咐他们不能说话。

三个小子悄悄的来到床边,好奇的看着睡得正香的小婴儿。三个小子异口同声的说道:“他好小,好丑。”

“胡说八道。都出去。”罗隐怒了,怎么又说望哥儿长得丑,明明比刚生下来的时候好多了。

三个小子吐吐舌头,朝哥儿偷偷的问道:“父亲,儿子能摸摸弟弟的小手吗?”

“我也要摸。”轩辕斋还有李愚都眼巴巴的看着罗隐。

罗隐点头,嘱咐三个臭小子轻一点。小婴儿这么脆弱,可经不起一点点的伤害。

朝哥儿小心翼翼的摸着望哥儿的小手,笑了起来,“好嫩。”

一听好嫩,轩辕斋同李愚都激动起来,纷纷伸出魔抓去摸望哥儿。罗隐赶紧拦着,一个一个的来,不准争先恐后的。谁要是不守规矩就赶出去。三个臭小子这才安分下来,一个接一个的摸着望哥儿的小手。

望哥儿的睡眠受到了打扰,自然是很不高兴。砸吧了一下嘴巴,皱着了眉头,显得很不乐意。要是身体条件允许的话,望哥儿一定会抬手抽飞三个哥哥。什么哥哥嘛,不知道爱护他,就知道打搅他睡觉,真是坏蛋,世上最坏的坏蛋。

满足了三个臭小子的愿望后,罗隐很不客气的将三个臭小子都赶走了。果然男孩子长大后一点都不可爱,他完全能够理解沈静秋想要一个姑娘的想法。还是姑娘可爱,温温柔柔的,又漂亮,又贴心。

罗隐轻抚望哥儿的脸颊,“又是个臭小子,可惜不是个姑娘。”

望哥儿再次皱眉,若是他听得懂的话,他一定要哭给罗隐看。不仅要哭,还要哭得天昏地暗,天地变色。竟然敢嫌弃他得性别,真是不能忍受。总之,无论是哥哥还是老爹,一个个的全都不靠谱。

罗隐自说自话,完全不考虑小婴儿的脆弱心灵能不能承受这样重的打击。

望哥儿一天天的长大,沈静秋的身体也在一天天的恢复当中。沈静秋是能吃能走能跳,唯独不能做的就是不能出门,不能洗澡。好在天气还不算热,还能忍受下去。只是沈静秋不能忍受罗隐整日里朝跟前凑。一见到罗隐,沈静秋就想将他赶出去。

罗隐完全不理解沈静秋的想法,将这种情况理解为女人的月子病。直到有一天,罗隐忍无可忍的问了出来,沈静秋为什么要这么残忍的对待他。

沈静秋扶额,“五郎,我已经多久没有沐浴洗漱?”

“快一个月了吧。”罗隐掐算着日子,心里头疑惑这和他的问题有什么关系。

沈静秋无奈的问道:“你不觉着我身上很臭很臭吗?你不认为我完全没办法见人吗?这些天我都怕熏着望哥儿,都不敢再带着望哥儿一起睡。”

罗隐哈哈大笑起来,原来是因为女人爱美的天性。罗隐突然伸手抱住沈静秋,深情款款的说道:“你一点都不臭,你同以前一样美。”

“花言巧语,胡说八道。我才不会相信你说的话。”沈静秋一把推开罗隐,感觉自己身上的臭味都已经传染给了对方。再看看自己,唯一值得称道的就是肚子终于小了下去,身材恢复了大半,打扮一下,应该看不出来她是刚生过孩子的女人。可是闻闻身上的味道,真的是让人恶心欲吐。也只有罗隐才不嫌弃,还敢睁眼说瞎话哄她玩。沈静秋得感激罗隐善意的谎言,可是她并不愿意接受这样虚幻的自己。自己的情况自己最清楚,又怎么可能被罗隐的三言两语给迷惑住。

罗隐笑呵呵的,一点都不在意沈静秋拆穿他的假话。诚恳的同沈静秋说道:“你现在是在坐月子,无论什么情况,大家都能接受也能理解。旁观者都不在意,你又何必耿耿于怀,让自己心里头不痛快。”

沈静秋啐了罗隐一口,“胡说八道。人得有自知之明,随时清楚自己得状况,才不会狂妄自大,自以为是。如果都像你说的那般,得过且过,那么这个世上又将多出一个虚荣自大的人。”

“我不在意。”罗隐深情款款。

沈静秋瞥了他一眼,郑重说道:“我在意,很在意。”

罗隐无言以对。每次遇上这样的话题,似乎他只能甘拜下风,连辩解的余地都没有。就因为沈静秋说的每一句话都很有道理,很有生活哲学,似乎不这样做就是犯罪一样。明明可以生活得更轻松一些,更懒散一点,可是沈静秋却不接受。比如,女人怀孕了,可以敞开了肚子吃,不用去想外表美丑的问题。可是沈静秋却依旧在孕期保持着良好的饮食习惯,可以少吃多餐,但是绝对不会过度饮食,更不会暴饮暴食。比如做月子的时候,可以借机懒散邋遢,反正也不会有人说,更不会有多少人看到,可是沈静秋不行,她依旧要严格要求自己,在最短的时间内恢复身材,恢复精气神,恢复一切一切。总之,她生活得很精致,旁人看着却替她累。

于是罗隐就问道:“你这样不觉着累吗?”

沈静秋轻声一笑,“为什么会觉着累?让自己变得更美好,难道不是一件愉快的事情吗?就算过程不是那么愉快,至少结果是让人愉快的。而且还锻炼了心智和毅力。五郎,莫非你已经开始堕落,忘记了要严于律己吗?”

“当然没有忘记,我只是心疼你。坐月子期间,何必将自己逼得这么紧,难道不能放松放松吗?就算做不到像别的女人那样邋遢懒散,至少可以轻松自如一点。不用如此紧张,生怕自己身上的味道被人闻了去。”

沈静秋笑了起来,“你怎么知道我不是轻松自如的?五郎,看来你还不够了解我。懒散我可以接受,但是邋遢我绝对不能接受,那对我来说不是放松而是受罪。还有,除了身上的味道让人受不了外,其实我是满意自己目前的状态。五郎,不要拿道听途说的标准来衡量我,你该明白,我是与众不同的,我和绝大部分的女人都不同。”

罗隐笑了起来,是的,沈静秋说的没错,她是不同的,他自然也不能以大众的标准来要求她。

罗隐亲吻沈静秋的面颊,笑道:“我支持你,无论你选择做什么。”

“那你就离我远一点,最好最近几天都不要出现在我面前。”沈静秋一本正经的说道。

罗隐哭笑不得,这个女人果然是得寸进尺,永不满足。沈静秋狠狠的等着罗隐,罗隐无奈只能投降,“好吧,最近几天我尽量少过来。不过你总得让我站在门口看一眼吧。为夫一日不见你,心里头就挂念着,你也不想为夫得相思病吧。”

果然是个流氓,沈静秋斜了他一眼,态度傲娇的说道:“那好吧。本夫人就勉为其难答应你的要求。”

“谢夫人赏赐。”

话说完了,沈静秋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将罗隐给赶了出去。这样,她才觉着自在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