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请娘娘不要多想,娘娘现在最需要的是安心养身体,少思少虑,如此才能延长寿数。”沈静秋认真的说道。

罗皇后轻声一笑,笑声中充满了苦涩之意,“本宫哪还有什么寿数可言,本宫如今都是在苛延残喘,活一天是一天。”

沈静秋郑重的说道:“就算是活一天是一天,也请娘娘务必坚持下去。斋哥儿离不开娘娘的支持。没了娘娘,斋哥儿的下场臣妇不敢想象。”

“这有什么不敢想的。”罗皇后轻蔑一笑,“要么生不如死,要么就是被折磨而死。总之都是一个死。”

沈静秋叹气,“难道娘娘就舍得?好好的一个人,被人糟蹋弄死,娘娘就真的忍心。”

罗皇后盯着沈静秋,一字一句缓慢的说道:“本宫不忍心有用吗?你看看本宫如今的身体,可还有丝毫的力气?”

罗皇后抬起干枯如同老树皮的的手,“你看看本宫这手,这像是本宫这个年纪的人该有的吗?说本宫现在有六十岁,估计不知情的人听了都会当真。静秋,本宫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如今就是靠着你,才能喘口气。至于斋哥儿,无论他的将来是好是坏,都是他该承受的。谁让他生来就是皇子,谁让他投生在本宫的肚子里。本宫如今对他除了亏欠,就是有心无力。”

沈静秋缓缓的问道:“娘娘是想要放弃吗?”

罗皇后轻轻摇头,“本宫不是要放弃,而是本宫现在对所要做的事情,已经失去了信心。以前本宫还有把握,如今,本宫只觉疲累,毫无把握可言。如此情况下,失败的可能增加,结果不说也罢,说出来不过是徒增大家的烦恼。”

沈静秋没有反驳,也没有开解罗皇后,而是问道:“那娘娘还会坚持之前的计划吗?”

罗皇后轻声一笑,睁大了眼睛看着沈静秋,“当然。本宫从来不会放弃,就算结果注定是失败,也不会放弃。”

“是吗?”沈静秋苦笑一声,她无言以对,也无从劝解。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原则和坚持,她没办法将自己的想法强加于罗皇后,自然也就无法改变罗皇后的想法。沈静秋深吸一口气,轻声一叹,问道:“娘娘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

罗皇后笑了起来,“这是本宫的战斗,静秋最好还是置身事外。必要的时候,你才能安然脱身。”

沈静秋心中大痛,握住罗皇后的手,问道:“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化解吗?”

“几十年的恩怨,岂是轻易就能化解的。如今,多少人都在等着本宫过世,本宫偏不如他们的愿。本宫是有一天拖一天,所以还需要静秋多帮帮本宫,不要让那些贱人得意。”

沈静秋重重的点头,“娘娘放心,只要娘娘需要,我会一直坚守在娘娘身边。”

罗皇后一脸疲惫的笑了笑,“如此甚好。”

见罗皇后沉沉睡去,沈静秋便起身离去。在门外不出意外的遇到轩辕斋。轩辕斋先是见礼,接着说道:“好些日子没见望哥儿,什么时候舅母将他带进宫来,我们兄弟也能说说话。”

“他是外男,只怕进不了后宫。”沈静秋抱歉的说道:“斋哥儿,照顾娘娘一定很辛苦吧,你不要将自己逼得太紧。”

轩辕斋笑了起来,“多谢舅母关心,我很好,并不觉着辛苦。既然望哥儿不能进宫,那改天我找个机会出宫,去国公府看一眼。”

沈静秋说道:“国公府的大门随时都为你敞开。”

“多谢舅母。”送走了沈静秋,轩辕斋就转身回寝宫伺候在罗皇后床头。

轩辕斋一进来,罗皇后就睁开了眼睛。轩辕斋关心的问道:“母后没有睡着吗?还是儿子吵醒了母后?”

罗皇后坐了起来,靠在床头,看着轩辕斋说道:“本宫睡不着。听到你在外面同你舅母说话,你说你想去国公府看一看,是吗?”

轩辕斋大方的点头承认,“是,儿子是想去国公府看一看。回京这么久,还没上过门,实在是有些说不过去。”

“既然想去,那就趁早吧。不如就明儿。”罗皇后笑道。

轩辕斋愣了一下,“明儿合适吗?需不需要父皇那里点头同意。”

“区区小事,本宫就能做主,无需惊动你父皇。”罗皇后朝轩辕斋招手。轩辕斋走到近前,罗皇后拉起轩辕斋的手,轻声说道:“你父皇可有同意替本宫办寿宴的事情?”

轩辕斋点头,“父皇已经同意了。只要不大操大办,父皇没意见。”

罗皇后嘲讽一笑,“你父皇倒是好心。”

“或许是父皇也不忍心让母后在最后时光里留下遗憾吧。”轩辕斋轻声说道。

罗皇后挑眉冷笑,“你相信你父皇吗?”

轩辕斋摇摇头,“儿子并不相信。不过有时候无需去揣测这个人的心,只需看他做了什么就行。”

“你倒是活得简单。行了,你退下吧,本宫这里不需要你来伺候。”

“母后?”轩辕斋有些着急。

罗皇后摆手,态度很是坚决,冷声说道:“退下。”

轩辕斋无可奈何,只能顺从退下。

次日一早,轩辕斋换了一身常服,带上两个内侍,出宫前往定国公府。定国公府早在头一天就接到消息,故此门房这边一见到轩辕斋,无需通报,直接将人迎了进去。

轩辕斋先是去拜见了罗老爷子和罗修,这才去拜见罗隐还有沈静秋。沈静秋知道轩辕斋惦记着罗朝和罗望还有湘儿,故此没多留他,就让罗朝带着轩辕斋去参观国公府。等轩辕斋走了后,沈静秋同罗隐唠叨了两句,“斋哥儿进宫短短时间,看上去同以前大为不同。宫中那个环境,果然能够锻炼人的心性。”

“这是好事。他若是不快点成长起来,迟早会被人连皮带肉的吞下去。”

沈静秋握住罗隐的手,轻声问道:“你都准备好了吗?”

罗隐反手握住沈静秋,力道很大,让沈静秋轻蹙眉头。罗隐压低声音说道:“从启程回京那天开始,就已经做好了准备。只要有需要,随时都能行动。”

“那谢家那边,你打算怎么办?”

罗隐轻蔑一笑,“谢家不足为虑。这些年下来,谢家在陛下手里也没能讨到多少好处。只怕他们也盼着能够早日改天换日。”

沈静秋微微一叹,“我总有种不好的感觉。尤其是那几个孩子,一天天大了起来,想法多了,总是让人操不完的心。”

罗隐轻声一笑,“何必操心那几个臭小子,只要不死不残废就行了。”

沈静秋摇头一笑,话不是这么说的。罗朝看着沉闷,其实心思很好猜,也是想法比较简单的人。反倒是罗望和轩辕斋这两个孩子,看着简单,心思却隐藏得极深,有时候沈静秋也在怀疑,这两个孩子在她面前是不是在演戏,是不是一切都是伪装。

而正让沈静秋担忧的两个臭小子,这会正聚在一起,偷偷说话。轩辕斋伸出手,像是问罗望要东西。罗望左右看看,然后拿出一个小瓷瓶递给轩辕斋,悄声说道:“这是我从父亲药房里偷出来的。已经试过效果,正是你所要的那种。”

轩辕斋抿着唇,一脸严肃的看着手中的小瓷瓶,“你确定药效正是我要的?”

罗望伸出手搭在轩辕斋的肩膀上,“我办事,你难道还不放心?要是你果真不放心的话,不如你自己找人试药。找不到人试药,找只兔子也是一样的。”

轩辕斋当即笑了起来,“你办事,我放心。这次谢你了,事成之后少不了你的好处。”

罗望却没有半点欣喜之色,他拉住轩辕斋,“你有把握吗?要是没把握的话,趁早撤出来。我在城外准备了银钱粮食还有人手,只要你能逃出京城,届时谁都找不到你。”

轩辕斋冷冷一笑,“不需要。”

罗望狐疑的盯着轩辕斋,啧啧两声,说道:“你这是不成功便成仁啊!行,我明白你的意思。到时候你要是死了的话,我会派人替你收尸。每年清明,还会派人到你的坟前祭拜。”

轩辕斋轻声一笑,面容中带出几分嘲讽之意,“我就知道从你嘴里说不出两句好听的话。”

罗望哈哈笑了起来,拍着轩辕斋的肩膀,“好听的话,你都快听腻了。所以我有责任替你洗洗耳朵。”

轩辕斋这才笑了出来,心中有些安慰。然后立即吩咐道:“你去将湘儿叫来,我想见她。”

罗望连连摇头,“不行。除非你先告诉我,你到底有什么打算?你现在见湘儿有意义吗?”

轩辕斋狠狠的瞪了眼罗望,厉声说道:“我想娶湘儿,不行吗?”

罗望冷笑一声,“要是半途你死了,那怎么办?而且我听我爹娘说,绝对不会将湘儿嫁给轩辕家的男人。说轩辕家的男人就没一个好东西。”

轩辕斋坚定的说道,“只要我能活着,好好的活着,我就一定要娶湘儿,任何人都阻拦不了。你爹娘同样阻拦不了。”

“可是湘儿对你并无男女之情,她只是将你当做普通的表哥对待。难不成你打算强迫湘儿吗?”罗望冷冷的盯着轩辕斋,一脸的警惕防备。

轩辕斋轻蔑一笑,“湘儿现在还小,她现在对我没有男女之情,不代表将来不会有。我有信心,总有一天湘儿会心甘情愿的嫁给我。”

罗望狠狠的捶了轩辕斋一拳头,不客气的说道:“那就等湘儿心甘情愿的那天再说。”

轩辕斋微微眯起眼睛,“你确定不愿意帮我?”

罗望坚决的摇头,笑话,他凭什么要帮轩辕斋。湘儿可是他的妹妹,他有责任保护好湘儿,不会被别有用心的男人拐了去。

轩辕斋叹了一声,“咱们是兄弟,你就不可信任我。”

罗望不屑说道:“湘儿是我妹妹。你觉着是你重要,还是湘儿重要。湘儿还是个屁都不懂的小姑娘,你至于如此饥渴吗?你想要女人,宫中多的是女人给你挑选,瘦的胖的随你喜欢。总之,现在我不允许你动湘儿。”

轩辕斋笑了起来,“我身为湘儿的表哥,难得来一次国公府,难道不该和湘儿见个面吗?”

“见面可以,但是必须是在我爹娘监督下见面。私下见面,绝对不行。”罗望完全是以防狼的姿态在防备着轩辕斋。

轩辕斋无奈苦笑,他不想表态说自己多好,自己对湘儿有多痴情,因为现在说这些都是毫无意义的。等将来,他会用行动表明自己的决心和态度,届时国公府上下自然会知道他的真心和他的决心。所以对于罗望的防备,轩辕斋没有生气。反而认为湘儿很有福气,有这样负责任的哥哥保护,他也就不用担心湘儿的安危,更不用担心有别的男人会捷足先登。

轩辕斋难得来国公府一趟,自然要留下来用一餐饭。也是等到用饭的时候,轩辕斋才得以见到湘儿。

湘儿见到轩辕斋,表现得很兴奋。缠着轩辕斋问了不少问题。轩辕斋一直很有耐心的回答湘儿所有的问题,即便湘儿问出的很多问题都显得幼稚可笑。轩辕斋一边忙着回答湘儿的问题,一边忙着细细打量着湘儿。一段时间没见,湘儿似乎又高了些,还是同以前一样漂亮,单纯,心思也同过去一样简单。他就是喜欢这样的湘儿,和她在一起,所有的包袱都卸了下来,整个人的心情也跟着变得很轻松。这种感觉是任何人都取代不了的,世上唯有湘儿能够做到。

沈静秋微蹙眉头,怎么看都觉着轩辕斋看着湘儿的目光很不同。沈静秋从中嗅到一点点苗头,她不动声色的观察两个孩子。湘儿心思简单,一眼就能看穿,反倒是轩辕斋这个孩子,越来越深沉,让人心中有些不安。

沈静秋当即给罗朝使了个眼色,罗朝会意,当即上前拉着轩辕斋说话,理所当然的分开了轩辕斋还有湘儿两人。

罗望是个鬼精灵,偷偷同湘儿说,他有小秘密要告诉湘儿。湘儿顿时来了兴趣,哪里还会关注轩辕斋,兴高采烈的就跟着罗望跑了。看到这一幕,轩辕斋深感无奈。国公府上下都是将他当做了色狼防备吗?至于吗?他就算再饥渴,也不可能对湘儿下手。这些人也太小看他。哼,一群蠢人。不过劲儿能见到湘儿,还能同湘儿说话,轩辕斋基本上算是满足了。

等用过了饭后,轩辕斋就提出告辞。沈静秋和罗隐都没留他,知道他要赶着回宫中。沈静秋让罗朝和罗望去送轩辕斋。

两个人将轩辕斋送到大门,罗朝搂着轩辕斋的肩膀,说道:“宫中规矩大,以后除非必要尽量少出宫,免得给你自己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轩辕斋好笑的看着罗朝,“你这是在担心我吗?”

罗朝瞪了他一眼,“你说呢?”

轩辕斋呵呵一笑,“我可是听说,你之前还被禁足。因为我要来国公府,才被放了出来。还不感谢我,冒着这么大的风险,解救你于危难之中。”

“别转移话题。”罗朝一脸严肃的看着轩辕斋,“大家都知道京中局势危急,尤其是宫里的情况。娘娘身体一天不如一天,你觉着娘娘还能支撑多久。当娘娘支撑不下去的时候,你觉着你还能做什么?”

轩辕斋轻声一笑,说道:“我能做的事情,还有很多很多。你们都别小看了我,总有一天我会让你们所有人刮目相看。”

“是吗?”罗朝狐疑的盯着轩辕斋。

轩辕斋没再多说,只对罗望使了个眼色,就干脆的离开了国公府,启程回宫里。

刚进入皇后宫中,小内侍就上前偷偷禀报,说是皇帝陛下这会正在皇后娘娘的寝宫中。轩辕斋当即皱起眉头,一脸担忧的模样。他将小内侍打发走,来到寝宫外面。延平帝带来的人,正守着寝宫周围,不准任何人靠近,更不会让任何人有偷听的机会。

轩辕斋无奈,只能站在屋檐下等待,希望里面的会面能够尽早结束,也希望延平帝对罗皇后能够客气一些。

皇后寝宫内,正在进行一场争论。延平帝将几本奏折扔在罗皇后面前,“朝中有大臣上本请立太子,此事皇后不打算同朕说说吗?”

罗皇后不动声色的看着延平帝,平静的说道:“此事臣妾事先毫不知情。臣妾实在是不明白,陛下为何会将此事怪在臣妾的头上。难道陛下不知道,如今臣妾既不管宫中的事情,也不曾派人同朝中大臣联络。至于这几本题本,陛下当做没看到就是了,何必大惊小怪。难道陛下不明白,朝中总有那样一群人,坚持嫡出正统,却从来不考虑陛下的心意和朝中的局势。对于这样的腐儒,陛下要是计较,倒是显得小气了。”

延平帝连连冷笑,“你是在指责朕为人小气,为了一点小事就来找你的麻烦,是吗?”

“臣妾不敢。”罗皇后面容恭敬,语气却极为清淡,任谁都听得出来,罗皇后并不是那么在意延平帝的意见。

延平帝死死的盯着罗皇后,“礼部左侍郎,大理寺少卿,御史台左都御史,翰林院侍读学士,这些人在皇后眼中都已经沦落为腐儒了吗?堂堂国之栋梁,没想到在皇后眼中,也只配腐儒这样的评价。不知那些人听了后,会不会后悔上这样的题本。”

罗皇后转动眼珠子,望着延平帝,笑了起来,“陛下不说,臣妾倒是不知道,原来是朝中重臣上本请立太子。不知他们请立谁为太子,臣妾着实好奇。”

“到了现在,皇后还想在朕面前装傻,嗯?”延平帝伸出手牢牢的夹着罗皇后的下颌,迫使罗皇后仰着头,直视他的目光,“这几个人突然上本请立朕的嫡子,也就是皇后所出的嫡三子轩辕斋为太子,此事皇后会不知情?你当朕是傻子,还看不穿你的手段吗?”

罗皇后直视延平帝,目光坦然,丝毫没有妥协之意。她说道:“陛下,你弄痛臣妾了。”

延平帝冷哼一声,“你最好老实交代,你究竟在打什么主意。否则朕有的是办法让你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罗皇后哈哈笑了起来,“臣妾如今还活着,同死了又有什么区别。陛下难道不知道,臣妾早就活的生不如死吗?所谓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对臣妾这样一个将死之人来说,有意义吗?陛下若是真想威胁臣妾,不如拿出一个更好的办法来。”

延平帝目光凶狠的盯着罗皇后,“这是你逼朕的。那朕就拿老二的性命来命令你,皇后你要就范吗?”

罗皇后微微眯起眼睛,“老二不光是臣妾的儿子,更是陛下的子嗣。他已经疯癫,陛下不曾怜惜,如今还要取他性命,对此臣妾只想说虎毒不食子。其余的问题,就请陛下自己考虑。”

延平帝冷冷的盯着罗皇后,“这么说你是无论如何也不承认指使朝中大臣上本请立太子?”

“这样的罪名,臣妾可担当不起。陛下与其在臣妾这里浪费时间,不如好好问问你的臣子。或许他们会给陛下一个满意的答复。”罗皇后面无表情,无论延平帝怎么威胁她,她都能做到不动如山。

延平帝恼怒异常,突然端起桌面上的药碗就扔在了地上,发出了刺耳的动静。将外面的人都给惊住了、轩辕斋更是担心不已,生怕延平帝对罗皇后动粗。想要冲进来一看究竟,可是还没到门口,就被内侍给拦了下来。

轩辕斋无计可施,只能盼着延平帝早点离开,还罗皇后一个清静的日子。

罗皇后神色平静的看着地面上的碎片,说道:“臣妾本是将死之人,陛下又何必在臣妾面前发这么大的火。看在我们夫妻几十年的份上,还请陛下给臣妾几天安生日子。”

延平帝连连冷笑,“你这是在指责朕没事找你出气吗?还是在指责朕,巴不得你赶紧死。”

罗皇后自嘲一笑,“臣妾不敢。臣妾知道陛下为了朝政日夜操劳,心中烦闷不堪。既然如此,何不找后宫妃子们解闷。她们年轻鲜嫩,又懂事又乖巧,有她们陪在陛下身边,相信陛下的心情很快就能好起来。陛下到臣妾这里来,不仅不能解决问题,反而让心情越发的沉闷,这又是何苦呢?”

“皇后这会倒是体贴的很,真是让朕刮目相看。朕是不是应该为此感动呢?”

罗皇后抬起头望着延平帝笑了起来,“陛下对臣妾无情,不代表臣妾就会对陛下无义。无论如何,我们彼此相伴几十年,我总是记得你的好处的。也因此,从心里头,我是希望陛下能够过的开心一点,如此才能福寿安康。”

延平帝冷笑一声,“皇后莫非以为这样说,朕就会相信你?”

罗皇后面色坦然的说道:“臣妾从来就没指望过陛下会相信我,我只做我该做的事情,只求问心无愧。”

当真如此吗?很显然延平帝是不会相信罗皇后这番说辞的。他恶狠狠的说道:“不管这次的事情同你有没有关系,朕警告你,你最好给朕安分守己,不要动什么歪心思。如此,朕也会让你安静的过完最后的日子。但是你若是背着朕玩一些小手段,那么届时就别怪朕对你不客气。你该知道,朕有无数的手段对付你。一个轩辕虔不够,还有一个轩辕斋。”

罗皇后目光森冷的盯着延平帝,延平帝却哈哈大笑起来。能让罗皇后露出这样的表情,延平帝感到很满足。他真是见够了罗皇后那面无表情的样子,似乎这世上就没有一件事情能够让她动容。如今能见到罗皇后这样的表情,延平帝很确定罗皇后这会心里头只怕是想杀了自己。

延平帝不在乎罗皇后内心是怎么想的,因为他会容忍罗皇后继续以皇后之尊活下去,但是这样的日子不会长久。最多还有几个月,罗皇后就该同这个世界说再见。到时候,一切尘归尘土归土,过往的恩怨也就一笔勾销。至于和国公府之间的梁子,那又是另外一码事。

延平帝甩袖离去,围在寝宫周围的侍卫,内侍,宫女也退得一干二净。轩辕斋迫不及待的冲进了寝宫,就见罗皇后捂住嘴咳嗽起来。等咳嗽止住,手一摊开,上面全是血。

轩辕斋的瞳孔瞬间张大,“母后,你吐血了。儿子这就去叫太医。”

“不要。”罗皇后赶紧出声制止轩辕斋,“不要惊动任何人,听话。”

“可是母后你的身体?”轩辕斋又是担心有是急切。

罗皇后冷哼一声,又是轻蔑一笑,“你放心,本宫还死不了。本宫这条命不到最后时刻,是绝对不能被阎王爷收去的。”

轩辕斋只觉心惊肉跳,“既然母后不肯看太医,那儿子这就替母后收拾。”轩辕斋将罗皇后的心腹宫女嬷嬷叫进来,宫女嬷嬷们见到罗皇后吐血,也都惊住了。轩辕斋当即吩咐她们,赶紧打来热水替罗皇后收拾干净。有了轩辕斋的提醒,宫女嬷嬷们才在最短的时间内醒悟过来。

收拾完一切,罗皇后换了一身干爽的衣服,床褥有全都换了新的,屋里的血腥味也都散去。罗皇后疲惫的躺在床上,长出了一口气。轩辕斋本想让罗皇后好好休息的,可是罗皇后却死死的拉着轩辕斋的手,说什么也不肯闭上眼睛睡觉。

轩辕斋轻声问道:“母后可是有话要同儿子说。”

罗皇后扫了眼寝宫内外,宫女嬷嬷们知机,当即退了出去。

罗皇后这才同轩辕斋说道:“你可知道你父皇今日来此,所为何事?”

轩辕斋摇头,说道:“儿子不知,还请母后告知。”

罗皇后冷冷一笑,悄声说道:“朝中数位大臣一起上本请立太子,陛下为此大怒。你可知道缘由?”

轩辕斋老实的摇头。

罗皇后轻蔑一笑,“大臣们要求陛下遵从嫡出正统,请立你为太子。只可惜陛下对本宫恨之入骨,为此不惜害死了太子,弄疯了老二,又怎么可能立你为太子。所以当朝中出现所谓的嫡出正统的声音的时候,陛下才会如此生气。”

轩辕斋轻声问道:“母后,其实儿子一直有一个疑问。母后时常告诉儿子,父皇不满母后,也不想立我们兄弟做太子。那为何父皇一直没有废了母后,立他心爱的女人为皇后,立他最喜欢的儿子做太子?朝臣们既然都讲究嫡出正统,那继皇后的儿子也算是嫡出正统吧。”

罗皇后哈哈大笑起来,“斋哥儿,你莫要以为废后立后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首先,陛下得考虑定国公府的反应,还有朝中勋贵们对此事的态度。其次,他想要废后,也得说出一个站得住脚的理由,让朝臣们无从辩驳。只可惜,这些年本宫谨言慎行,连宫门都极少出去,又怎么能让陛下抓住把柄。单是这两点,就足以拦着你父皇废后的计划。最后就是,你瞧瞧后宫里的那些女人,一个个都出身小门小户,这样出身的女人,没见识没眼光没气度没家世依靠,又怎么能做皇后。只怕才上位不到一年半载,就被人给弄死了。斋哥儿,陛下不是蠢人。他能留我到今日,是经过深思熟虑,多方面考虑额结果。而今,本宫离死不远了,他就更没必要在这个时候废了我,免得背上不名誉的名声。”

轩辕斋小心翼翼的问道:“是母后示意朝中大臣们上本请立太子,以此试探父皇的反应,对吗?”

罗皇后似笑非笑的看着轩辕斋,“本宫若说是,你要如何?”

轩辕斋微蹙眉头,“母后既然早就知道了答案,为何还要这么做。明知父皇是绝对不会同意立儿子为太子,这么做岂不是将母后你自己还有儿子推上风口浪尖。儿子以为这样做的坏处明显大于好处,有些得不偿失。”

罗皇后哈哈一笑,“本宫这么做的目的,就是要让你父皇不得安宁,刺激他露出最真实的面目。你懂吗?”

轩辕斋老实的摇头,他不懂。明智是失败,还要去做,在他看来这就是一个愚蠢的计划。

罗皇后轻声笑道,“斋哥儿,很多时候看事情不能光看表面。就比如这一次,你目前只看到了你父皇因此发怒,本宫承受了你父皇的怒火,安知在将来,此事会带来什么样的影响?”

“还请母后明示?”轩辕斋恭敬的恳求道。

罗皇后呵呵一笑,笑声中带着几分得意。“本宫之所以这么做,一方面是试探你父皇的心意,不过这只是顺带的而已。真正的目的是,本宫需要在朝中形成一种现象,发出一种声音,那就是请立嫡子正统为太子。当这股声音达到某种规模后,届时整个朝堂上下,都不能忽视这股声音,整个京城整个天下也将听到这股声音所发出的要求。斋哥儿,你可有想过,这股声音最终会形成一股什么样的力量。”

轩辕斋感到了惊心动魄,感受到了一种决胜千里之外的霸气。如果延平帝没有识破罗皇后的计谋,那么只证明了一件事情,延平帝的智慧在罗皇后面前就是个渣。轩辕斋又是激动又是紧张,“母后不担心被人试穿破坏吗?”

“怕什么?本宫没有损失任何东西,事情成了,那是本宫赚到了。事情失败了,也不过是一切照旧。”罗皇后轻描淡写的说道。

轩辕斋又问道;“母后是在造势,对吗?”

罗皇后欣慰的笑了起来,“你说的没错,本宫就是在造势。任何时候,都不要忽视朝堂中的声音,因为它所代表的不是一个人的意志,而是一群人的意志。当这一群人的意志扩散开来,将会形成一股什么样的浪潮,谁也不知道。斋哥儿,你身为皇子,你要学会善于利用这股声势,更要善用朝中各种声音,明白吗?”

轩辕斋心潮起伏,低头躬身说道:“儿子明白。多谢母后的教诲,让儿子受益匪浅。”

罗皇后笑道:“这宫中还有朝堂上的道道,足够你学一辈子。用心揣摩吧,揣摩出一个名堂来,也就意味着你从其中吸收了精华,懂得了这其中最为深刻的道理。这些道理会让你受益无穷。”

“儿子明白。”轩辕斋极为激动,真想大吼一声。不过目前最为关键的是要盯着延平帝那边的反应。他真的很好奇,延平帝会不会识破罗皇后的用心。或者说延平帝身边的那些谋士们,会不会提出有用的建议。轩辕斋真的很期待,能够早一点知道答案。

延平帝对这件事情最直接的反应就是打压。打压朝臣,打压这股声势。可是延平帝完全预料错了形式,之前那些上本请立太子的人,不过是投石问路,真正的目的是要提醒朝中那批腐儒,还有那批固执的坚持嫡出正统的人,提醒他们是时候战斗了。因为罗皇后很快就要过世,这个时候不战斗,等到罗皇后百年后,一切都晚了。

腐儒们和坚持正统的那批人,果然被惊醒了过来,纷纷采取了行动。于是一边是延平帝在打压朝中各种请立太子的声音,一边是越来越多的人,上本请立太子。这帮人如同疯魔了一般,不逼着延平帝表态,是绝不会罢休的。

延平帝大怒,再次冲到皇后寝宫,指着皇后的鼻子大骂,“这就是你的目的对不对?你都快要死了,都不肯让朕过几天安生日子,你安的是什么心?”

罗皇后呵呵一笑,“陛下真的是误会臣妾了。臣妾说过,陛下不惦记着夫妻情分,臣妾还是惦记着的。臣妾最后的原谅,一是老二能够得到良好的照顾,二是陛下福寿安康,三是等臣妾过世后就让斋哥儿离开皇宫,浪荡民间。反正他也习惯了在民间的生活。”

延平帝冷冷一笑,“你以为朕会蠢到相信你的话?罗敏,你别欺人太甚,否则朕是等不了你过世,就会采取行动。”

罗皇后一脸坦荡,眼神带着关切的望着延平帝,“臣妾知道陛下不相信臣妾所说的话,臣妾也不想替自己辩解。不如这样,就由臣妾亲自出面,说服那些大臣,让他们放弃上本请立太子,还陛下一个安宁,也是还臣妾一个安宁。毕竟以臣妾如今的身体情况,可是经受不起这样的大风浪。”

延平帝先是狐疑的看着罗皇后,接着又是一声冷笑,“朕都压制不住那帮老顽固,凭什么皇后就认为以你之力就能说服那些老顽固。”

罗皇后轻声一笑,“那帮老顽固所追求的就是嫡出正统。如果臣妾这个嫡出原配都放弃了,老顽固们还有坚持的必要吗?”

延平帝轻蔑一笑,“你想蛊惑朕为你所用,皇后,你未免也太小看朕。从以前开始,你就看不起朕,总认为朕是个蠢货。到了如今,你还是这样,还是看不起朕,还是认为朕是个蠢货,对吗?”延平帝抓着罗皇后的手,手上用上了极大的力道。

罗皇后微蹙眉头,“或许是臣妾做错了,竟然让陛下产生了这样的想法,一切都是臣妾的罪过。既然陛下不接受臣妾的提议,那请问陛下打算如何处置臣妾?是要就地处决吗?”

延平帝冷冷一笑,“你已经是将死之人,朕也有容人之量,朕不会同一个将死之人动真格,所以你不必担心朕会取你性命。但是轩辕虔和轩辕斋这两个孩子那就不一定了。”

罗皇后面无表情的说道:“臣妾自然是心疼两个孩子的,可是他们也是陛下的骨肉。如果陛下执意要对两个孩子动手的话,臣妾不会阻拦,也无力阻拦。只希望来年陛下不会后悔。”

“朕从来不会为所做之事后悔。你想以此打动朕,那是妄想。还有你最好安分守己,不要让朕查到你同朝堂有一丝一毫的关系。当然,你若是指使罗家替你跑腿,那朕自然会找罗家的麻烦。”延平帝满脸怒意的说道。

罗皇后轻声一笑,“陛下请便,臣妾绝不阻拦陛下,更不会对朝堂上的事情指手画脚。陛下应该知道,这十多年来,臣妾向来都是安分守己,从不做不符合身份的事情。如今也同样如此,还请陛下就信任臣妾这一回。”

延平帝连连冷笑,“皇后是什么样的人,别人不清楚,朕却是一清二楚。若你身为男子,必有经天纬地之才,出将入相不在话下。不过你既然身为女子,所以还是安分守己的做一个女人吧。不要妄图左右朝堂,那样只会让你,让你的孩子,还有罗家死的更难看。”延平帝冷哼一声,甩袖离去。一刻都不愿意多停留,只觉着这皇后寝宫内外都透着让人窒息的氛围,真是恶心透了。他和这样一个心狠手辣,妄图控制他的女人做了几十年的夫妻,这是他这辈子最大的不幸,也是最愚蠢的决定。奈何,他还要继续和这个女人做夫妻,直到这个女人死去。至于死后的事情,延平帝冷冷一笑,罗皇后自然会葬入黄陵,但是绝对不能同他安葬在同一处。他不想连死后都不能摆脱这个女人。

等延平帝一走,轩辕斋就悄无声息的走进了寝宫。他跪坐在床头,轻抚罗皇后的手。手腕上是一道触目惊心的青紫痕迹,很显然是延平帝弄出来的。他轻声问道:“母后,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罗皇后终于睁开了双眼,眼中全是血丝,似乎已经有很长时间没能安然入睡。不过罗皇后还是笑了出来,偏头看着轩辕斋,问道:“吓住了吗?”

“儿子是有点被惊住,不过还不足以吓住儿子。”轩辕斋冷静的说道。

罗皇后满意的点点头,“不错,不愧是本宫的儿子。接下来,你就忙着准备本宫的寿宴,记得将后宫诸位娘娘们都请来,还有那些皇子皇女们,一个都别落下。”

轩辕斋嘴角微微翘起,又很快隐没不见,他顺从的点头应道:“母后放心,儿子一定会办好此事。这可能是母后最后一个寿辰,所以他们就算有天大的理由,也不敢拒绝母后的宴请。”

罗皇后笑了起来,“你是不是以此要挟那些不肯出席的。”

轩辕斋腼腆一笑,“什么都瞒不过母后。”

罗皇后笑了笑,“你是本宫的儿子,虽然本宫没有教养过你一天,但是本宫也能清楚的知道你内心的想法。斋哥儿,想要喜行不露于色,你还需要多加历练。至少在本宫面前,你掩藏的并不完美。”

轩辕斋感到很难堪,他低下头,轻声说道:“多谢母后教诲,儿子会谨记在心。”

罗皇后望着头顶,眼神迷茫,喃喃自语,“火候已经差不多了,这个时候不需要添柴,让大火继续烧下去就行。”

轩辕斋狐疑的看着罗皇后,他确定罗皇后所说的话指的的是朝中请立太子一事。其实轩辕斋也极为好奇,罗皇后究竟是如何做到这一点的。他私下里有问过安公公,安公公身为皇后宫中的内侍大总管,竟然也是摸不着头脑,完全不知道罗皇后什么时候安排了这个计划。

如此说来,罗皇后除了身边这些人以外,在宫外还安插了别的人。而且所有的一切早就做好了计划,无需临时联络,等到了计划来临的时候,宫外的人自然会将事情办好。如果这是真的,轩辕斋唯一能够肯定的就是,罗皇后在宫外面安排的人绝对不是罗隐和沈静秋,而是别的让人想都想不到的人。

轩辕斋捏紧了拳头,很显然他想接手罗皇后手中所有的势力。可是以目前的情况来看,罗皇后并没有要将那些势力交给他的打算。轩辕斋心中有些不安,因为他无法确定罗皇后的心意。罗皇后究竟是想单纯的报仇,然后将他赶出宫中。还是一边报仇,一边扶持他上位。他猜不透,心中就难免发慌。

轩辕斋咬了咬牙,果然凡事都应该靠自己,不要指望着别人会帮忙。就算是亲娘,也别抱着太大的指望。有了这个意识后,轩辕斋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

罗皇后看似神情恍惚,其实她一直在暗中关注着轩辕斋的一些列反应。她很欣慰,轩辕斋并不是一个草包。只是一句话,就让他猜出了不少内情。至于轩辕斋之前那咬牙切齿的模样,罗皇后轻蔑一笑,这年头想要吃现成的不少,更有不少人还指望着旁人将饭菜端到跟前,直接喂给他吃。罗皇后可是不屑做这样的事情,就算轩辕斋是她的亲儿子,她也不会将一切都端到他的跟前,让他随意品尝。之前同延平帝所说的三个愿望,其中两个是真的,她是真心希望轩辕虔能够得到良好的照顾,轩辕斋能够离开皇宫,前提是轩辕斋没有能力,不足以堪当大任的情况下。不过如今看来,轩辕斋也不是一无是处。

罗皇后突然出声问道:“斋哥儿,你对将来有什么打算?”

轩辕斋顿时紧张起来,他在怀疑罗皇后这是在试探他。他尽量放松面部表情,做出深思的模样,说道:“启禀母后,儿子还没有仔细想过这个问题。以前儿子曾同望哥儿戏言,将来我们兄弟两人一起出海游历,见证不同的风俗民情。”

罗皇后笑道:“这倒是一个不错的志向,就是太过危险。那现在你进了宫,你的愿望可有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