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谢杜老先生解惑!今日之事云某感激不尽!这里是一千两银票,还请老先生收下。卿儿,你去派人送杜老先生出府。”云致远从衣袖中掏出了银票递给杜大夫,然后又慢慢的皱起眉头,再度陷入了沉思。

“今日之事,多谢老先生了!”云婵卿将杜老大夫送到了门口,让奶娘亲自将杜老大夫送出府去,然后便折返回了屋中。

“父亲…您,没事吧?”云婵卿面色略显凝重,声音沉重的说道,“父亲是如何察觉到祖母的异样的?是卿儿无能,竟从未看出祖母的异常。”

“卿儿,是父亲连累了你娘,连累了你祖母…是父亲无能”云致远仿佛受到了极大的打击,他简直不敢相信,有人竟敢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动手脚,而且下毒的对象还是他的妻子和母亲。

“这怎么能怪父亲?!明明是那些人的心思太过恶毒,明面上压制不了父亲,便只会对老弱妇孺下手。”云婵卿的眼里划过一丝冷凝,“作为一国太子,心思竟然如此恶毒,即便将来登上了九五之位,也会为祸天下!”

“卿儿…你!你怎么会知道?”云致远满脸惊诧,“你是听谁说的?”

“这,女儿其实知道的并不多。在您回京之前,母亲隐隐的察觉到了些许不对劲之处。母亲本来打算给您去信提醒的,只是,没料到太子下手会这么快,她还没来得及交代,便开始昏迷不醒了”

云婵卿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和父亲解释,只好将昏迷不醒的母亲搬了出来。

“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母亲当时察觉到了什么,卿儿还能记得吗?”云致远紧眉头紧锁,此事毕竟牵扯到了夺嫡之争,若是一个处理不好,可能会牵连整个云府。他本不想参与到夺嫡之争的,可现在看来,逃避似乎也不是办法。

“女儿有一次听到母亲和郭妈妈的谈话,好像是说顾姨娘和府中某个侍卫走的很近,经常会偷偷的和那个侍卫单独相见。母亲以为顾姨娘耐不住寂寞,与那侍卫有了私情,便打算悄悄地将此事处理了。可是,后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又让母亲改变了主意,假装对此毫不知情。而且,母亲就是从那时起,逐渐变得焦虑起来的,还说什么太子要对云府下手,还让女儿小心顾姨娘”

云婵卿故意把事情说的比较零乱,似乎还有些前言不搭后语,但是云致远却仍旧听出了不同寻常之处——太子要对云府下手,就必然在云府中有他的内应。既然能够对老夫人和夫人两人下毒,那么这个内应的身份肯定也不会太低。

此时,再联系起顾姨娘多次和侍卫单独相处,刘氏发现了顾姨娘与侍卫的不妥却没有处置,甚至假装不知情的样子。将这一切联系起来,再稍微往深处联想一下,便能猜到太子的内应是谁!

只是,云致远怎么没有想到,这个人竟然会是顾姨娘!

“卿儿放心,为父一定会查清此事的!不论是谁,胆敢动我们云府,就一定要付出代价!就算是太子也一样!”云致远的眼底是掩不住的震惊,但他却没有丝毫的慌乱,反而越发的镇定起来。

他在边关领兵打仗这么多年,什么样的大阵仗没有见识过,怎么会被区区一个太子给镇住呢!就算是皇帝亲临,也必须给他这个大将军几分面子,否则边关那数十万将士,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云家可不是普通的豪门世家!

云家,赫赫扬扬,国之栋梁,一门五代俱为能征善战之武将。云家的先祖——云飞扬,乃是先帝登基之前的结义兄长,与先帝一同打下了这片江山,建国后被封为定国公,享受世袭罔替的尊荣。

大元建国这八十多年以来,云家封候者多达二十一人,封公者五人,除此以外,还有建立功绩的子孙后人无数。就连云婵卿的祖父,在先帝建德年间还被封为天下总兵马大将军,掌管大元近乎八成的兵力。

到了云致远这一代,他自然也继承了先祖的荣耀,被封为了平国公,官拜从一品骠骑大将军,手握着大元近七成的兵马,为大元开疆拓土立下了汗马功劳。

云家在朝堂上的影响力绝对非同一般!

若非如此,太子又怎么会屡次拉拢云致远?

只要有了云家的兵权辅助,别说他对夺嫡更有把握,就算要谋朝篡位也不成问题!只可惜,云致远一直谨记着祖上的遗训,云家永远只忠于皇上,云家的兵力永远只用来守卫边疆,绝不参与任何夺嫡之争!

正是因为云致远的屡次不识抬举,太子才会恼羞成怒,甚至不惜对云府的老弱妇孺动手!太子可不是当朝的皇上,他的心胸可没那么宽广,他要的只是听话的奴才和走狗,而不是保家卫国的忠臣!

更何况,他垂涎云家的兵权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第二十二章 父女同谋(上)

“父亲,您这是打算直接和太子对上吗?”云婵卿眸光微闪,她倒是没想到,父亲竟然会有这样的魄力。太子可不是一般的朝臣,他是未来的天下之主!敢和未来的天下之主作对,这需要多大的魄力!

不过,想想也是,上辈子因为云婵卿在寺庙里出了事,云府成为了整个京城的笑柄,就连府中的下人都会受到嘲讽,云致远自然疲于应付!可是,即便如此,他也没有露出半点不满,反而还一直安慰她,劝解她,并且帮她做出最好的应对。

云婵卿回忆起来,父亲当初的一门心思,几乎全放在她这个女儿的身上,就连母亲的病情都被忽略了不少,甚至没能发现母亲中毒的真相。

女儿的意外,妻子的重病,一时间让云致远心力交瘁,自然就忽略了很多细节。这辈子,没有了女儿的事情让他分心,他的表现也该和上辈子不一样了吧!

“卿儿,你先回去休息吧。这些事情,为父自会妥善处理的。”云致远看向女儿的模样倒是有些惊讶。不知不觉间,他的女儿已经这么懂事了!可是,卿儿才是十三岁的年纪啊,本该是最无忧无虑的青春年华,却要面对这么多的是非。

“卿儿,你放心!你母亲的身体,一定不会有事的。为父会亲自带你母亲去江南,定会寻到鬼医为她解毒的。”云致远轻声地安慰着自己的女儿。他看着如此成熟懂事的女儿,竟隐隐的觉得有些心疼…

“父亲!您真的打算和太子直接对上吗?”云婵卿不仅没有离开,反而继续追问了一遍,似乎不听到答案便不肯罢休。

“为父本来打算先处理掉府中的蛀虫,然后再打掉太子的几个爪牙,让他不敢再对云府出手。不过,如今看来,这似乎算不上好主意”云致远将目光转向沉思中的女儿,“卿儿可有什么好主意?”

“如果不能彻底的把太子斗倒,那么,我们即便做的再多,将来太子即位了,这一切又有什么意义?!”云婵卿垂眸敛目,将自己的心思隐藏在睫毛之下,“太子毕竟是大元的储君,我们身为大元的子民,就算被太子下毒迫害,又能将他如何?只要他一天还是太子,我们就不能明刀明枪的对付他。”

云致远一怔,这才察觉到自己有些鲁莽了,顿时又陷入了沉思。

不过,想想也是,太子虽是未来的天下之主,可毕竟不是真正的皇帝!他只要一天没有即位,就一天不是正统,也就有被废弃的可能!只要斗倒太子,扶持另外的皇子上位,即便和太子作对又有何妨!

望着父亲探询的目光,云婵卿不由微微一笑,说道:“父亲有没有想过,母亲为何会假装毫不知情?之前是敌暗我明,防备起来自然困难!可现在是敌人在明,我们在暗!如此,不论太子使出什么手段,我们都能轻易的防范,甚至还能抓住机会,顺势反击。可若是现在便收拾了这些蛀虫,太子再在云府收买安插人手,我们该如何防范?还不如留着顾姨娘,看太子还会玩出什么手段!”

云致远绝对没有想到,自己年幼的女儿竟然能说出这样一番话来,这简直让他士别三日刮目相看,所以,他的目光中也充满欣慰和赞赏之意。

“卿儿,你母亲将你教的极好,这一点为父很欣慰。”云致远沉思片刻,才慢慢说道:“你说的很对,现在还不是咱们动手的时候。咱们要么就不动手,要么就一次性将对方打的毫无还手之力!太子,心性恶毒,实非良储”

“绝对不能让太子登基,否则云家危矣!”云致远当机立断,但随即又沉思道:“可是,如今二皇子重病,大概命不久矣;五皇子邪佞不羁,做事毫无理性;所有的皇子中,只有太子还算可以,在宫中有太后和皇后二人做后盾,在朝中又有左相和顾太傅相助…想要扳倒太子的储位,何其难也!”

随着云致远的话,屋内顿时陷入了一片寂静,父女二人同时沉思了起来。

铜制的香鼎中缓缓地吐出缕缕轻烟,袅袅弥散,使得空气中充满一种令人凝神静气的清香。自古君臣有别,太子毕竟是储君,要想扳倒一位储君,即便云家手握兵权,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父亲”云婵卿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她略带惊喜的抬起头来,凑到云致远的耳边,低声问了几个问题。

她问得并不是什么朝堂大事,相反,全是一些后|宫的琐碎小事。

例如,皇上可有什么特别宠爱的妃子,皇后和皇上的关系看起来如何,后|宫有多久没有选过秀女了,皇上多久才会考较一次太子的功课,皇上多久才会去太后|宫中请一次安,太子又多久去太后|宫中请一次安…

云婵卿的问题虽然都很琐碎细小,但这些问题串联起来,却能清楚的显示出了皇帝与太后,皇帝与皇后,甚至皇帝与太子之间的复杂关系。

太后,乃是皇上的生母,又是当朝顾太傅的亲妹,乃是后|宫最尊贵的女人。皇后,乃是顾太傅的嫡长女,又是太后的亲侄女,更是后|宫中仅次于太后的尊贵之人。也就是说,整个后|宫最尊贵的两个女人,全部都出自顾家!

顾家,名符其实的皇亲后戚,权倾朝野!因着太后的关系,顾家一脉几乎把持了多半的朝政,成为了太子一派最大的倚仗!不仅如此,皇后和太后还共同把持了整个后|宫——皇上不仅没有宠爱的妃子,更是连子嗣都少得可怜!

其中,大皇子未满周岁便夭折;二皇子自幼身体虚弱,百病缠身;三皇子乃是当朝太子,这个暂且不提;四皇子七岁时溺死于荷花池;五皇子虽勉强活到了成年,但据说酷爱娈童,遭到文武百官的鄙夷;除了这五位皇子以外,如今正值壮年的皇上,竟然再无子嗣!

太子出生之前还好一点,宫中的女子起码还能有孕,甚至有的还能勉强生下子嗣。只是,自从太子出生以后,但凡怀孕的女子,莫不是因为各种意外流产,便是勉强生下来的,除了没有用处的女儿以外,也都无法活到成年。

“后|宫向来是是非之地,即便表面上再怎么和谐,这背地里也是波涛暗涌。太后想要掌控皇上,皇后想要独霸后|宫,太子想要登基为皇;这一切都是人之天性,即便掩藏的再好也会有所疏漏!然而这种天性,定会让皇上心生不喜,甚至让皇上与后党一派离心!皇上毕竟是天下之主,又怎会愿意被人影响,被人掌控,被人时刻惦记皇位;甚至随时可能会有被篡位的危险呢!”

云婵卿不懂什么阴谋,但她懂得人性,从人性的角度来分析,总能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第二十三章 父女同谋(中)

云致远本来还一筹莫展,现在事情被女儿这样条理分明的罗列出来,突然觉得心头一片透亮——的确,只怕皇上也不是那么中意太子的,甚至皇上可能还一心防备着太子,防备着太子弑父篡位!

只是,太子在朝堂中有顾太傅一脉力挺,在后|宫中又有太后和皇后鼎力相助;皇上就算有心想要废了他,只怕也心有余而力不足!

更何况,皇上此刻并没有更合适的继承人!

“没有继承人,那就创造出新的继承人!父亲,你看…我们这样行不行?”云婵卿附耳低语了一通,这样一番简单的话,却将云致远惊在当场。云婵卿的提议很大胆,但是,绝对有效,肯定能让后党忙乱上一段时间!只是…

“父亲,您还犹豫什么呢?此举虽然不能一劳永逸,但至少能让太子和皇后忙乱上一段时间!有了这段时间作为缓冲,我们才可以徐徐图之!”云婵卿眼中闪烁着灼灼的光泽,这一刻,她仿佛连眉眼都明亮了起来,整个人散发着一种让人惊叹的魅力,连她的父亲几乎都要看呆了。

“这…此举虽然会有效,可为父毕竟是一届武将,似乎不太合适提出这种意见啊!”云致远有些迟疑,他还是比较喜欢明刀明枪的去争斗,像这种扰乱后|宫,乱人后院的手段,他总是有些排斥的。

“父亲,选秀本来就该三年举行一次,如今已经耽搁了三期,再怎么说也不该继续耽搁下去。皇帝的子嗣是何等重要的大事,作为臣子,您怎么能不为君分忧!”云婵卿的脸上带着盈盈的笑意,说起话来却有一种让人信服的味道:

“我们完全部需要任何阴谋诡计,只要在太子一派的官员中,多选出几户人家的女儿入宫,便能打乱太子一党的凝聚力。人毕竟都是有私心的,只要皇上肯给这些新人一个得宠的机会,太子一派必定会变得貌合神离。毕竟,扶持一个没什么争议的太子上位,总不如扶持自己的血亲更好”

云致远一脸讶异的抬起眉头,细细的打量着自己的女儿。

眼前的女孩眉眼沉凝,神情平静,周身都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气度。她真的只有十三岁的豆蔻少女吗?精准的敌我分析定位,利益权衡,翻手间便能将敌人的爪牙化为己用。这样的心思缜密,真的是十三岁的女孩应该有的吗?她…

“卿儿,你若是身为男子,定能做出一番惊天的伟业!”云致远凝视着自己的女儿,眼眸中不知该喜还是该忧。他的心里很不是个滋味,说不上是为有这样聪慧的女儿觉得欣慰,还是应该为女儿的洞悉世事觉得心疼。

卿儿的言行,已经完全偏离了十三岁的孩子所应该有的模样!她勘破世情的精准程度,简直让他既惊心而又让他痛心。他想不通,这孩子到底经历了些什么,才会变得这样成熟理智,到了近乎冷情的地步?

遇事如此冷静缜密,转念间便将各种利害关系想的透彻分明。这份敏锐本应该是天大的好事,可是出现在这个十三岁的孩子身上,总难免会让他有些心酸。尤其,他清楚的知道,这孩子并非天性如此。

要经历多少事端,才能把她磨练成这个样子的性情?

他实在无法想象,在他从边疆回来之前,这孩子到底经历了什么?

“卿儿…对不起…是为父没有保护好你们母女”云致远摸摸她的头,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最后只能叹了一声,道,“卿儿,为父回来了,今后,父亲一定会好好保护你的!”

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声低喊,一个摸头的动作,一声叹息,竟让云婵卿的心中涌起一股异样的感觉。她不再是前世那个失去双亲庇护的少女,她的父亲如今还健在,大山一般伟岸的父亲,定会为她遮风挡雨,撑起一片晴朗的天空!

“父亲…我…我”云婵卿苦涩的张了张嘴,想要哭诉自己上辈子受过的种种委屈,可是到了嘴边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来。

是啊,她说不出来!她无法说出因为自己在寺庙中发生的事,更无法说出她出事之后的那一系列后果——母亲中毒不治而死,父亲被章玉玮取了首级,兄长被诬蔑通敌叛国,整个云家全部被抄家灭族…

如果不是因为她的失贞,这一切,也许就不会发生了吧?云婵卿忍不住自责起来,或许她当时一死了之,事情就不会发展成那样了…

不!那些心思叵测的恶人,他们不达目的是不会罢休的!即便没有她这个引子,还会有千千万万的事端,她不能自怨自艾,更不能小看敌人的手段!她必须振作起来,尽力分析眼下的局面,让事情朝着对自己最有利的方向发展!

“父亲,你能不能借我两个暗卫?顾姨娘的下一步计划,就是要想方设法毁我的清白,然后让妹妹替嫁,以此拉拢德亲王一脉,让德亲王成为太子的助力。今日在寺庙,她就已经开始动手了,只是今日女儿侥幸爬窗户逃脱”云婵卿沉思之后,决定说出部分事情。

“什么?!她竟然要毁你的清白!”云致远的眼中闪过一瞬间的狠厉,触目惊心,让人遍体生寒,他连语调都带了令人心寒的冰冷,一字一句都像是来自极北之地的冰川,冷得透彻骨髓,“她!是!在!找!死!”

云致远周围的气场越来越凝滞,几乎令人窒息;但云婵卿不仅没有感到丝毫的害怕,相反,她倒是觉得自己变得非常安心。她的父亲,是在为她所受的委屈而愤怒,她终于不再是孤苦一人在挣扎了!

“父亲,您也不必恼怒,女儿无事。不过,德亲王早已有了支持太子的决心,与我们道不同不相为谋!而且,德王世子太过优柔寡断,也实非良配。女儿这婚是一定要退的,不过,就算要退婚,咱们也要退的巧妙,总不能让她们太过顺遂!”云婵卿眉眼微微扬起,她已经有了初步的决断和计划。

顾姨娘一门心思的想要抢她的姻缘,可她何尝不想借此机会退掉自己的婚约!

她根本就不想嫁人,也不需要嫁人!这辈子,她有墨儿就够了!

“卿儿,退婚不是那么简单的,女儿家的名节何等重要!你若真的退了婚,今后谁还敢娶你?德王世子虽然耳根子软,但也算是一表人才,女儿家总归要嫁人的”云致远不知道该怎么劝说,他的声音越来越很低,有些底气不足。

“不嫁不行吗?”云婵卿淡淡的一笑,“父亲养我一辈子不是很好吗?反正,这世上也没有男子能配的上我!为什么要嫁给那些让人不齿的男人呢?如果要嫁的就是那样的男人,女儿宁愿常伴青灯古佛一辈子!”

云婵卿的手,轻轻地抚上了自己的小腹,那里,她视若珍宝的小墨已经开始在慢慢的孕育。若是没有小墨,也许她还会找了凑合的男人嫁了,可是,如今她有了小墨,她是不会再让小墨受半分委屈的!

“卿儿说的对,这世上没有人能配的上你!可是,女儿家毕竟要嫁人”云致远还在犹豫,甚至还打算劝说,却被云婵卿果决地打断:

“父亲,今日朝阳寺一行,顾姨娘其实已经得逞了!”

第二十四章 父女同谋(下)

云婵卿知道,想要让父亲同意她退婚,实情相告才是最好的方法。

她的肚子里已经有了小墨,就算她想要隐瞒这件事情,最多也只能瞒上三两个月。而且,她的父亲在她上辈子受千夫所指的时候,都没有选择抛弃她,这辈子,她又怎么能欺瞒自己的父亲呢?

更何况,她要把小墨健康平安的生下来,也需要亲近之人的帮助。

“已经得逞了…得逞了…得逞了”云婵卿的声音很淡,淡的仿佛天边的白云,似乎只要来一阵轻风,这声音就要被风给吹散。可是,就是这样缥缈的声音,听在云致远的耳朵里,却无异于一声炸雷。

“你!你说什么?!咳咳,咳咳”云致远的身体猛地一震,一口气突然就提不上来,气息卡在了咽喉,抑制不住的咳嗽一声一声连续不断,他感觉心里一阵阵刀绞般的疼痛,赤红着双眼,声音都开始颤抖,“你说她已经得逞了?!怎么会?你不是已经侥幸逃脱了吗?你”

他的声音带着微微的惊慌,一手颤抖指着自己的女儿,眼里满是内疚和心疼。

云婵卿没有回答,她只是平静的站在那里,淡淡的看着父亲的惊慌失措,仿佛那事情并不是发生在她身上一样。她整个人平静的不起半分波澜,却让人有一种山雨欲来的压抑和恐慌。

“卿儿,你…你”云致远哽咽住了,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

他驰骋沙场这么多年,受过的大伤小伤不计其数,却从来没有皱过一下眉头。可今天,他看着面色平静的女儿,却忍不住眼圈通红——他的女儿啊,他疼若珍宝的女儿,竟然受了这么大的委屈?而他,之前却丝毫都没有察觉!

“父亲,女儿真的没事,也没觉得委屈…您放心吧,反正女儿是不打算嫁人的,这样其实也很好”云婵卿微微的叹了一口气。

她说的是真心话,她是真的觉得这样已经很好了。甚至,她很庆幸自己是在那事发生之后才醒来的。否则,她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勇气再次面对失贞,她也不知道在保护自己的名誉和小墨之间,她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

可是现在,既然老天已经帮她做出了选择,那么她只需要欣然接受即可!

这样很好,真的很好,非常好!

“卿儿,你怎么能这么想自己!你完全不需要放低姿态!”云致远流露出几分心痛,甚至有些恼怒,“卿儿,你记住,你是我云致远的女儿!不要说这件事情不是你的错,就算是你做错了,为父也不会允许任何人诋毁你!德王世子算什么东西,小白脸一个,既然你不喜欢,那么不要也罢,没什么好留恋的。今后,如果有哪个后生能让你看的上眼,为父就算是去抢,也会给你抢回来!”

云婵卿没有想到,父亲竟然会说出这种话来,她一时愣在了原地,怔怔的看着自己的父亲,久久无语。虽然她知道父亲是真的很疼她,但这也太夸张了…

父亲,这是打算给她抢一个压寨夫君么?

“卿儿…是为父没有照顾好你,是为父亏欠了你!”云致远双目通红,面露伤痛,他是真的很愧疚,“你放心,只要有为父在,你永远是云家的大小姐,是父亲的掌上明珠,没有任何人能够贬低你,诋毁你!”

云致远在心里发誓,他绝对不会让任何人再伤害到自己的女儿!

他云致远的女儿,轮不到别人来诋毁!只要能弥补女儿的伤痛,就算去抢个女婿回来又如何?!实在不行,他就给女儿找个普通人嫁了,反正凭着他云大将军的势力,也能保证让女婿平步青云,让女儿一辈子富贵荣华!

不得不说,云致远此时的想法,和他上辈子的做法不谋而合!

上辈子,他就是将云婵卿下嫁给了“痴情”的章玉玮,然后一步步地提拔章玉玮,将他从一个小小的侍卫,提到了从三品的云麾将军!只是,他没有料到,自己竟然会看走了眼,错把白眼狼当成了知恩图报的好人!

云婵卿望着面露伤痛和自责的父亲,无奈的叹了口气,她闭目沉思了良久,这才轻声说道:“关于以后的事情,还是以后再说吧…眼下,还望父亲能配合女儿的计划,尽快把德王世子的婚事退掉,然后带着母亲下江南求医!”

“卿儿,你这般委屈自己…唉…算了,为父明白你的意思…不论你想做什么,只管放心大胆的去做吧!为父一定会支持你的!”云致远无奈的挥了挥手,他仿佛一下子苍老了许多。

想想也是,他这个手握军权的大将军,还真是够讽刺的!他的生母和妻子被人下了毒,女儿又被人害的失了贞,可是,这一切他竟然全不知情!云家已经成了人家刀俎上的鱼肉,任人宰割,他却直到现在才刚刚察觉!

“父亲,您也已经累了一天了,还是早点休息吧!母亲和祖母的病情,还要靠您来支撑呢!女儿就先告退了”云婵卿端庄的行了礼,刚准备离开,却又突然转过头,笑着说道:“至于上折子的事情,您完全可以拜托给外祖父”

见父亲疑惑的看了过来,云婵卿眨了眨眼,随即又转身离开了。

与云致远的内疚和自责相比,云婵卿此刻是完全的放松了下来。

这辈子,她的名声没有被顾姨娘破坏,母亲的毒又找到了治疗的可能,父亲察已经觉出了太子的奸计,就连祖母,原来也不是原本就那么偏心。虽然仍有人无数的阴谋诡计在等着她,但这一刻,她无疑是幸福的,对未来充满了希望!

云婵卿离开以后,云致远望着她离去的背影,久久不能平静。

他慢慢的走到了妻子的床前,再次握住了妻子的手,仿佛喃喃自语般的叹息:“茹儿…卿儿这孩子,我是越来越看不懂她了!”

“茹儿,你觉得我应该高兴吗?这孩子居然这样聪慧和坚强?懂得这样多的道理?她才十三岁啊!可是你看看,你醒来看看,她哪里还像个十三岁的孩子?她这般…唉,都是我这个父亲不称职啊!”云致远再次叹息。

他面色沉痛,闭目沉思了许久,这才抬起头来,突兀的吩咐道:“白铎,你亲自去调查一下,今天在寺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我倒要看看,究竟是谁,胆敢毁了我女儿的清白!查出这个人来,我要把他——千!刀!万!剐!”云致远的眼中闪过一瞬间的狠厉,语气森冷,让人遍体生寒。

“属下遵命!”一个缥缈的黑色身影,凭空出现在云致远的面前,跪在地上行了一礼,然后又遁入阴影之中消失不见。

白铎,云致远的四大贴身暗卫之一,擅长隐藏自己和打探消息;他与白锋,白钊,白铮一起,掌管了云府的所有暗卫,专门负责保护家主的安危,也负责处理一些不方便在明面上处理的事情。

“白锋,你去传信给大公子,让他再调三百名亲卫入京!”云致远没有一丝停顿,继续吩咐道,“派人去调查一下顾姨娘和那个侍卫!还有,让暗卫关注太子的一举一动,找机会把我们的人安插到太子身边!”

“属下遵命!”又是一个黑色的身影,凭空出现在云致远面前,同样跪在地上行了一礼,然后便消失在阴影之中。

“白钊,你带领暗卫三组,亲自去保护大小姐的安全,不要让大小姐受到任何伤害!如果大小姐有什么吩咐,你尽管按照她的要求去做!从今往后,你就是大小姐的人,只需要听从大小姐一人的吩咐!”云致远又点出了一人。

白钊闪身出现,一言不发的磕了个头,然后直接领命而去。

云家掌管兵权这么多年,不可能没有属于自己的暗中势力。只不过,云家人天生不喜欢朝堂上的勾心斗角,一心驻守边疆,也很少会动用到这些暗卫。

如今,倒是这些暗卫大显身手的时候了!

第二十五章 神秘男子的身份!

是夜,云致远的书房。

“嘭!”茶杯被狠狠摔落在地上的声音。

“你说什么?!毁了卿儿清白的,竟然是南疆的太子?!那蛮夷不是来大元找人和亲的吗?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情?他就不怕挑起两国战争”云致远只觉得一股恼怒憋屈的滋味,压得他心口生疼。

他是不是天生和太子这个称谓犯冲啊?!否则,怎们会刚和本国太子成了死敌,又和南疆的太子成了仇人?!这些无事生非的太子,到底都是吃什么玩意长大的啊?!一个个脑子进水啊!真当他这个大将军是那么好惹的吗?!

“属下听闻,南疆太子今日遭到杀手围攻,交战时不小心中了奇毒,后来便一直昏迷不醒。大小姐出事的时候,那屋子里只有南疆太子和小沙弥两人。属下亲自去查验过小沙弥的尸体,那小沙弥死的很干净,身上也没有任何痕迹。反倒是南疆太子,被人救出的时候,确实衣衫散乱,而且衣不蔽体。”

白铎回答的很实诚,查到什么就说什么,一句的隐瞒也没有,而且,也不轻易下结论,仿佛他完全没有自己的思维一般。

“你是说,那南疆太子当时是昏迷的?”云致远一愣,纷乱的脑中似乎有什么快速的闪过,却快的让他抓不住。他本以为是有人配合了太子的计划,故意侮辱了他的女儿,却没想到,这南疆太子竟然也是个受害者。

“是!据属下所知,顾姨娘给大小姐灌了烈性春药,然后让章侍卫将其丢进了禅房之中。那个死去的小沙弥,便是他们提前给小姐准备的奸夫,只是不知为何,南疆太子竟然也出现在了那里。”白铎仍旧一板一眼的回答。

按照他的猜测,应该是顾姨娘让侍卫弄晕了小沙弥,然后扔在了禅房之中。可是,南疆太子中毒逃亡,竟也不小心躲进了屋里,还陷入了昏迷。后来,大小姐被顾姨娘下了药,也直接扔进了房间里,然后,一切便阴差阳错的发生了…

只是,既然将军只让他调查当日发生的事情,那么他就只需把自己查到的情况汇报出来。至于他后面的那些猜测,在没有找到充分的证据之前,他是不可以随口乱说的,以免误导了将军自身的判断。

“那位南疆太子,现在身在何处?本将军要亲自去会会他!”云致远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嘴唇紧闭,平静的脸上闪过一丝暴戾,他眉峰一挑,身上散发出凛冽的杀气,“不论他是不是被人谋害,都要给本将军一个交代!”

“这…南疆太子中毒颇深,京城之中无人能解,性命危在旦夕之下,已经仓促启程回去了。”白铎皱了皱眉头,其实,他觉得南疆太子遇袭一事,好像也没有那么简单啊。否则,好巧不巧的,怎么偏偏和小姐同时同地出事?要说没有古怪,打死他也不信!只是,他没有证据…

“什么?!南疆太子已经回国了?他不是来大元建立友好邦交,想要开通两国的通商贸易渠道么?怎么会刚刚才到京城,便立马回国?而且,他中毒颇深?怎么又是中毒?京城哪来那么多会用奇毒的高人?!”云致远眉头紧皱,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觉得事情越来越不对劲了!

到底是谁,会出手对付南疆太子?

下毒,又是下毒!似乎每一件事都和毒药扯上了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