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娇娇自看到蒋阮容貌之时,心中便起了一层郁愤。她本来自持生的美丽,可平时蒋素素已经高她一头,好容易蒋素素被毁了容,却又见这个蒋阮容貌丝毫不逊蒋素素。原以为山野村庄养出来的女儿就算容貌不俗,举止也粗俗,如今看来,却是贵人风仪一般,衬得她整个人黯然失色。

夏天才微微一笑:“妹妹,原来你府上还有这么个天仙般的人物。”

这话却是有些轻佻了,连翘微微皱了皱眉,蒋阮却似没听到一般,丝毫没有羞窘的脸色。此番场景落在夏家众人眼中,自然又是一番思量。

便说了片刻话,夏研让丫鬟将准备好的礼物送上来。蒋素素的帕子自然得到了众人的欢喜,蒋丹与蒋俪的礼物也得到了称赞。蒋阮将夏研为她备好的点心盒子交给夏夫人,夏夫人令下人收着了。突然又想起一件事情:“今日既然你们也回来了,上个月府里祠堂又修葺了一番,你们便过来为夏家列祖列宗上柱香。前些日子请来的大师说今年夏家有一大劫,需要四月出生的人诚心祈祷一夜才能化险为夷。我听研儿说阮儿正是阴历四月初七出生,不知阮儿能否帮外祖母这个忙,在夏家祈祷一夜。”

连翘开口就想阻止,蒋阮本就算不得夏家人,夏家就算真的有大劫又与她何干。再说去祠堂跪着祈祷一夜,如今天寒地冻,本就是没安好心的提议,连她都能听得出来。蒋阮早些年在庄子上身子本就不好,这么跪一夜,身子不垮也得大病一场。但连翘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到蒋阮道:“若能帮上忙,阮儿定当尽绵薄之力。”

夏夫人满意的笑了:“阮儿真是个懂事的孩子。”

蒋丹看了看蒋阮,又看了看一边点头的夏研,默不作声的低下头去。又说了一会儿话,夏夫人才称乏了,令众人都先回自己的屋子。

蒋素素与夏研先陪着蒋阮一道去了祠堂,给夏家众位祖先上了一炷香。而后夏研和蒋素素就要离开,只剩蒋阮一人在祠堂度过一夜。

夏研心疼的看着她:“阮儿,真是辛苦你了,若不是超儿和素儿身子还未大好,我也得照顾他们,娘一定会陪你一起跪着的。”

“母亲这是说哪里的话。”蒋阮微微一笑:“我与母亲本就是母女,再说在这里跪一夜也是为夏家祈福,说不定天上神仙看见我跪的诚心诚意,给个恩赐,教我心中所希望的全部成真呢。”

她这话说的天真,可偏生脸上没有一丝玩笑之意,仿佛她说的就定会是真的一般。

“阮儿有什么心愿?”夏研笑着问。

“希望父亲官途节节高升。”

爬的越高,摔得越惨。

“希望母亲身体安康。”

要健康的活着看你所经营的一切慢慢崩塌,长长久久的感受这痛苦。

“大哥美名远扬。”

天下人都知道他的名字,他将成为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二妹嫁个如意郎君。”

然后死在她最爱的夫君手中。

“夏季的列祖列宗啊,”蒋阮双手合十,轻轻道:“若你们能看见信女的诚意,便让蒋府和夏府都如同洛阳牡丹一般,繁华昌盛的长久开放下去吧。”

你们会腐烂,会倾塌,会从富丽堂皇的府邸变成天底下最肮脏的污泥任人践踏,你们会算计,会倾轧,最后死在自己人手中。天上的神灵啊,若你们能看见蒋阮的诚意,便让蒋府和夏府都如洛阳牡丹一般,在繁盛后的这一刻开始,以不可抵挡之势,慢慢慢慢,慢慢凋零吧。

她一字一句说的缓慢,那些外表繁华光鲜的话却像黑色的诅咒一般,蒙着一层死气沉沉倾袭过来。夏研看着蒋阮平静安然的侧脸,突然从心中生出一股恐惧。

她立刻站起身来,勉强压抑住心中的仓皇,道:“如此,今夜就多亏阮儿了,娘还有事,就先走了。”

待夏研逃也似的离开祠堂,蒋阮才从地上慢慢站起身来。

跪?这些夏家的渣滓,怎么承受的住她的膝盖?

她扫视一番四周,果如夏夫人所说,这祠堂是刚刚“修葺”过的。地上是最湿冷的石板,连火炉也不曾生一个,空旷而寒冷。甚至连灯也不曾打过一盏,只有透过窗口看见微弱的月光。而屋顶上甚至还有一个破洞,却不知是不是夏夫人的手笔,冰凉的雨丝顺着破洞飘落进来,落在人身上更觉寒冷。

这样黑暗寒冷的地方,只有面前满满的牌匾与她作伴,香炉散发出的青烟带着一股异样的味道。蒋阮掏出帕子,站在窗口处破了一个洞的地方,那里空气流通,她将帕子打湿捂住口鼻,微微皱了皱眉。

片刻后,连翘的声音在外面响起:“姑娘,奴婢来送点吃的。”

祠堂门被打开,连翘和书香走了进来,连翘手里提着一个食篮,道:“我去厨房里拿了些馒头,姑娘自过来还什么都未吃,不能垮了身子。”说完又借着微弱的月光打量了一番书香:“还愣着做什么,过来帮忙。”

连翘是一等丫鬟,书香过来蒋阮令她补了二等丫鬟的缺,本就低连翘一头,况且连翘平日里举止泼辣,饶是书香这般滴水不漏也有些忌惮她。便规矩的上前,跪下来将食篮打开。

做这一系列举动的时候,书香都未抬头看蒋阮的脸色,是以就没看到蒋阮对连翘比的手势,书香正将馒头往外拿的时候,猛地感到身后有人将自己往后一拉,口鼻被一方帕子捂住,她正要大喊,一股刺鼻的味道涌进鼻尖,便眼前一黑,什么也不知道了。

连翘在庄子上干活干了几年,比普通的婢子气力大了几分,看着软倒在地的书香道:“姑娘?”

“将她外衣剥下来。”蒋阮道。

连翘麻利的将书香衣服扒下来递给蒋阮,蒋阮披在身上站起身来。

“就这么让书香呆在这里?”连翘到底有丝心软。

“若夏家人没打别的主意,她只不过是替我在这睡一晚。”蒋阮冷冷道:“若是起了别的心思,书香也是夏研的人,就让她们窝里反好了。”

连翘想了想,点头道:“说的也是,夏家人也太坏了,竟让姑娘一个人在这种地方跪一晚,分明就是要姑娘大病不起,好毒的心思!”看了看书香又道:“这书香就当是替姑娘在祠堂里跪了一夜,比起她对姑娘做的哪些事情,也不算过分。好在姑娘早就令奴婢去药铺抓迷药放在身上应急,真是好使。”

蒋阮微微一笑,若是夏家人只是打算让她感染风寒,书香自然是安然无恙。可惜,夏家人恐怕并不这么想,她看了一眼那香炉中燃放的青烟:“走吧,先去你的下人房。”

夜色中,只见两个丫鬟打扮的人从祠堂中走了出来,一名丫鬟的声音清脆,愤愤道:“咱们姑娘也太可怜了,就这么在祠堂跪一夜,非得把身子跪坏不可。书香,你也这么觉得吧。”

另一名丫鬟嗯了一声。

夜色模糊,祠堂周围树林中有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似乎是有人离开了。

夏府的另一间屋中,蒙着面纱的蒋素素喝了一口茶,对面前的少年道:“表哥,你可想好了,我大姐姐可是数一数二的美人,我只是觉得这样好的人与表哥极为合适,才想要帮你们一把。”

夏俊看着她,虽神色风流,却有一股倨傲:“收起你的那点伎俩,你的心思,以为我还不知道?”

蒋素素眼中闪过一丝恼火:“表哥,这事你到底同意还是不同意?”夏家人中,若说蒋素素最怕的,还是这个夏俊。他年纪轻轻已经风流无限,早已通晓男女情事,偏生还性子阴沉。蒋素素曾有一次躲在夏俊屋中想找他玩,不想却看见夏俊亵玩自己贴身侍女的情景,手段残暴,那侍女惨叫连连,蒋素素躲在床下听得心惊肉跳,从此看自己这个表哥更是心中恐惧。而夏俊对待她也不像别的男人一般怜香惜玉,从来都是冷嘲热讽。

“我为什么要听你差遣?”夏俊反问。

蒋素素捏了一把自己的手心,稳了稳心神,道:“表哥一定要错过这个机会,那我也只有遗憾了。素儿知道表哥向来欣赏有特殊才艺,性格不俗的女子,我的这位大姐姐可都是百里挑一。再过几年,不知父亲要将她许给何等人家,不过看模样性子,必然是高门大户。表哥不把握好机会,日后后悔可来不及。”她微微一笑:“还是考虑清楚吧。”

夏俊眸光沉沉,想起方才屋中的红衣少女,进退适宜,面上明明带着笑,却似乎从骨子里透出一种冷漠,令人不由自主的想要征服。看那红衣包裹下的肌肤是不是如面上一般鲜美。

他哑了嗓子道:“你想如何?”

“我大姐姐今夜就要跪祠堂一夜,表哥何不过去相陪,这样一来,我大姐姐必然对表哥另眼相看,说不准就这样心许了。”蒋素素道。

夏俊看着蒋素素,突然一笑:“多谢表妹指点。”说罢站起身:“表妹也早些歇着,我们明日见。”

待夏俊走后,蒋素素坐在桌前,伸手揭下自己的面纱,抚摸着白皙肌肤上的一道丑陋疤痕,喃喃道:“蒋阮,与人在祠堂这样的地方秽乱这个罪名如何,明早起来,我倒要看看你如何遮掩过去!”

蝴蝶心中一跳,道:“姑娘这事不与夫人商量?要不奴婢去问一声?”

“闭嘴。”蒋素素斥道:“娘总说替我报仇,可从来没有成功,这一次,我自己来。”

屋外的夏俊抬脚朝祠堂走去,身边跟着的小厮小心翼翼的问道:“少爷真要去祠堂安慰蒋大小姐?二小姐的话有些古怪,恐怕没那么简单。”

“自然没那么简单。”夏俊嘴角勾起:“蒋素素在想什么,我一清二楚,不过,倒也不错。我会好【安慰】蒋大小姐的。”

祠堂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

已至深夜,雨越下越大,月亮隐藏在黑云后,祠堂一片漆黑,唯有案桌上的香冒出星火,升起袅袅青烟。

那香异香扑鼻,竟不似普通的香一般。燃了大半个时辰,屋中全是沉沉香味。

夏俊一走进来便闻得这香,只觉得身上有些发热,手心干燥起来,不自觉的舔了舔嘴唇。他慢慢往里摸索,直到脚下绊倒一个人。

他一愣,蹲下身去摸,只摸到一个温香软玉的身体,轻轻摇了摇却不见动弹,似乎失去了知觉。他想了想,突然裂开嘴笑了。身体的燥热愈来愈烈,夏俊解开自己衣扣两粒,然后径自伸手朝怀中躯体摸去。

屋中响起裂帛之声。

------题外话------

夏表哥也在作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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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一章祠堂春色

淅淅沥沥的小雨下了一夜。

早晨起来,府邸笼罩在一片烟雨蒙蒙中,乌云沉沉压在低空,仿佛要将整座城摧毁。唯有刚刚回绿的树枝枝桠经过一夜雨水的冲刷,更显青翠欲滴。

春寒料峭,起早的丫鬟忍不住打了个冷战,将窗户推开,笑道:“姑娘,时辰差不多了。”

床上的人自被中伸出一只手臂来,看那手臂洁白无瑕,纤细可爱,顺着手臂朝上望去,正是一张清丽无比的容颜。她翻过身,露出另一边的侧脸来,长长的疤痕丑陋狰狞,仿佛一只大蜈蚣爬了上去。

丫鬟神情微微一怔,蒋素素已经出声问道:“这么快就天亮了么?”她轻声一笑,那半张陋颜顿时露出一个诡异的微笑:“我真迫不及待想要看看这场好戏了。”

蝴蝶为蒋素素寻了件洁白缕金菱锦鸡心领小暗纹中衣,逶迤拖地淡黄色团花撒花裙,身披暗花水草纹花素绫。这样素净浅淡的色彩将她衬得分外清丽,除了那张瑕疵的脸。蒋素素眼中划过一丝愤恨,蜻蜓将白纱递给她,蒋素素将白纱戴好,这才施施然推门:“走吧。”

夏侯府比蒋府大了一倍,花园也修葺的十分精美,处处昭示着主人地位的高贵。祠堂就在花园处走廊的最后一间屋子,外表看起来也是十分讲究,若身处花园,定能一眼注意到它。早春还剩下几只残梅盛放在枝头,虽然阴雨绵绵,这样看着,倒也别有一番滋味。

花园中出现几道人影,为首的一人白衣翩然,长身玉立,身侧跟着的人体型微胖,脸上挂着和气的笑意。而在这几人身边,还有两道身影,一道黑衣如锦,一道锦衣华服。烟雾蒙蒙中并不能看清样貌。

蒋素素正与蝴蝶往厅中走,路过花园时正好遇见对面走来一行人,她只瞧见夏诚,便远远的唤了声“外祖父。”

夏诚面色一僵,身侧的锦衣男子已然开口道:“原来是蒋二小姐。”

蒋素素一愣,那几人已经走上前来,带看清楚样貌,不由得心中大惊,其余三人中有一人她不认识,另两人却是宣离与萧韶。

宣离唇边挂着温文尔雅的笑意,含笑看她,被那双温和的眸子一看,蒋素素蒙着面纱的脸不由得微微一红。待对上萧韶那双清冷的眸时,心中又忍不住怦怦狂跳起来。

夏诚本想斥责蒋素素,见了宣离脸色心中一顿,想到夏研信中的那些话,登时眉头展开,笑道:“素儿,还不见过太子殿下,八殿下和王爷。”

蒋素素本来对那锦衣男子的身份多有疑惑,待听到夏诚的话时又是忍不住一惊,没想到对方竟是太子。她抬起头来瞧瞧打量中间男子,见那男子也不过二十多的青年模样,倒也继承了天家人好相貌的血统,也算英俊,只是与萧韶和宣离的气度比起来差了不止一星半点,眼中隐见浮躁。蒋素素心中不由得有些失望,待她想到平日里蒋权偶尔会与她说的一些朝堂之事时,心中的失望之色便也淡了,便上前行了个礼道:“蒋家素娘见过太子殿下,八殿下,王爷。”

太子哈哈一笑:“本宫听闻蒋家二小姐生的国色天香,怎地蒙着面,是怕本宫吃了不成?”

蒋素素闻言吓了一跳,夏诚笑道:“殿下,素儿前几日被猫儿抓伤了脸,留下疤痕,怕见风是以蒙着面纱。还请殿下宽怀。”

太子皱了皱眉:“如此说来倒是可惜,不知是哪家的猫儿竟如此胆大包天,抓伤了蒋二小姐的脸。”

“多谢殿下关怀,”蒋素素柔声道:“那猫儿已经被抓住处死了。”

“那便好,本宫一向怜香惜玉,若真瞧见二小姐这张脸就这么被猫儿毁了,也是会心疼的。”

蒋素素低下头去,似乎被这荒唐的话语羞得满脸通红。她与太子说话的时候,宣离却是一直含笑望着他,那笑容如沐春风,仔细一看,却又丝毫未到达眼底。

“对了,外祖父。”蒋素素突然是想起了什么,道:“大姐姐自从昨夜起还在祠堂跪着祈福,不知现在如何了?若是丫鬟忘记将她叫出来可不得了,如今还下着雨,祠堂又阴冷,跪上一夜恐怕坏了身子,不如现在去瞧瞧她。”

她神情关切,话语中又处处为蒋阮着想,真如一个善良的好妹妹一般。夏诚一愣,继而想到什么,犹豫了一下,道:“有客人在,教几个丫鬟去瞧好了。”

“外祖父,大姐姐是我姐姐,我自然心疼她。”蒋素素认真道:“如此刻你教我离开,我也会心中不定。再说几位殿下都是仁慈之人,自然不会在意这些。况且殿下们看到大姐姐在祠堂跪了一夜为夏家祈福的诚意,大姐姐岂不正是我们夏府的骄傲?”

夏诚还要推辞,太子却饶有兴致道:“你大姐姐可是蒋家大小姐?玲珑舫上一舞惊人的那位?”

“正是。”蒋素素声音如常,面纱下的嘴角却僵硬了一下。

“那正好,本宫正想看看那一位新进才女究竟是和模样。听你说她在祠堂中跪了一夜,此女诚孝实在罕见,本宫也想去瞧一瞧。”他转头看向宣离与萧韶:“八弟,阿韶,你们不会不同意吧。”说罢便哈哈大笑,看向夏诚道:“夏侯爷,请带路吧。”

夏诚心中无奈,可这位太子殿下本就是个行事无状的主,拿道理来压根本不行。便只得瞪了一眼蒋素素,强笑道:“让殿下见笑了。”

蒋素素被夏诚那一眼瞪得有些心虚,待想到等会将要发生的事情,心中又忍不住有些激动。她本来没想到今日会在夏府中遇到宣离与萧韶,甚至还有太子。如今这三人一来,正好能见证蒋阮淫荡的模样,而蒋阮那副样子被外男所见,按蒋权的性子,便只能将蒋阮沉塘了。蒋素素眼里闪过一丝笑意,蒋阮,你就带着这个淫荡的名声去死吧!

祠堂就在花园不远处,只见一个小厮正守在门边,见到夏诚几人到来,吓得腿一软。夏诚看到那小厮是平日里跟在夏俊身边的,先是一怔,而后明白过来。

夏诚是何许人也,在官场上摸爬滚打这么多年,当初夏侯爷这个爵位的来由也令人深思,看到夏俊的替身小厮几乎就猜到了等会会发生什么事情。再看蒋素素的目光,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蒋素素要报复蒋阮不是不行,可不能将他唯一的孙子也牵扯进来,今日若真是出了事,蒋素素是毁了,可夏俊在祠堂就与人做了这样的事传出去岂不是也是自败名声?若非有外人在场,他真恨不得狠狠扇蒋素素两巴掌才罢休,原以为这个外孙女是聪明的,凭她的才貌日后也能为夏家搭上一条线,如今看来却是个目光短浅的蠢货,蠢不可及!

夏俊还没想好怎样将这几个人引开,蒋素素已经惊叫起来:“你不是表哥的小厮吗,怎么会在这里?”

宣离与萧韶的目光微微一闪,二人同时朝那小厮看去。那小厮看见夏诚本就心中哆嗦,自家少爷迟迟不出来却等来了老爷,嘴里也不清不楚道:“小人…小人…”

蒋素素皱了皱眉,不等他说完便径自上前推开门:“你这人好生奇怪,不会是大姐姐出了什么事吧?”

祠堂门甫一打开,一股耐人寻味的香味扑面而来,含着眸中莫名的异香,吸进去便有种口干舌燥的感觉。除此之外,还有一种令人作呕的腥味,蒋素素往前走了几步,突然“啊”了一声,惊慌失措的奔出门来。

她似乎受到极大惊吓,整个人肩膀一抖一度的,跑出来的时候恰好撞到宣离身上,宣离伸手一扶,蒋素素便软到在他身上。

“蒋小姐?”宣离温和道。

蒋素素在他怀中抬起头,一双眼睛盈盈带泪,整个人都在微微颤抖:“大姐姐…大姐姐她…”

夏诚心中一沉,太子已经被蒋素素的举动勾的整个人好奇不已,直接一脚跨进祠堂门。将祠堂门打开了些,于是祠堂中的一幕顿时落入在场几人面前。

却是一副极为香艳的画面。

地上一双男女痴缠,还维持着欢好的姿势,竟全是从上到下光溜溜的,女子长发散乱,男子将她搂在胸前。女子身上遍布点点白色浊夜与红痕,背对着众人,依稀可见昨夜疯狂。

蒋素素似乎是惊吓羞窘至极,不管不顾的一头埋进宣离的怀中。宣离眉头几不可见的微微一皱,却是伸出手来温和的拍了拍她的肩。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夏诚再也无法掩饰过去,当即怒喝一声:“荒唐!”

在自家府上祠堂里与人行这等污秽之时,还被这京城中数一数二的尊贵人看到,即使是无耻如他,也忍不住觉得颜面无光。

“大姐姐,怎么会与表哥…。?”蒋素素躲在宣离怀中惊魂未定道:“这可是祠堂啊。”

夏诚狠狠的瞪了一眼蒋素素,如今这下计划全乱了,这外孙女,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孽子!孽子!”夏诚指着祠堂中的男女气的发抖:“我夏府养你十几载,竟然如此不知自爱!就在祠堂里与人行这等污秽之事,教你的礼义廉耻哪去了?真是没人教养么!夏府日后还要怎么靠你光耀门楣!”

他口口声声指责的是夏俊,可话里话外都是说的蒋阮不知自爱,又没有娘教才这样品德败坏。他将所有过错推到蒋阮一人身上,世道总是对女人格外苛刻些。夏诚抬头观察在场几人的脸色,宣离倒是会帮着夏府,可萧韶与太子却不定。

太子有些好奇,颇为调侃道:“本宫倒是第一次见在祠堂中这样的春色,有趣,夏侯爷府上可真是太有趣了。”

他们说话的时候,地上的男女却还没有醒,就这么大喇喇的躺在地上,浑身上下光溜溜的任君打量。蒋素素忍不住道:“大姐姐似乎失去知觉了,怎么还不醒,蝴蝶,你去找件衣服给大姐姐,将她扶回屋子去。”

蝴蝶领命离去,蒋素素无视夏诚刀子般的目光,小声道:“这件事情,还望殿下们别外传,我大姐姐好歹也是名门闺秀,如今尚未出阁,若是被人知道了,一生也就毁了。”

这话里明明是为蒋阮着想,却又提醒了蒋阮还是一个未及笄的少女,小小年纪就如此淫荡,实在是令人厌恶至极。

宣离神色微动,还未说话,便听得一个淡淡的声音道:“蒋二小姐还未看清那女子面目,何以如此肯定就是蒋家大小姐?”

蒋素素愕然抬头,萧韶秀美冷清的侧颜近在眼前,语气中却不辩喜怒。

那一日玲珑舫上帮了她,本以为萧韶是站在她这边的,可后来蒋素素去锦英王府却是吃了几次闭门羹,便有些搞不清楚这锦英王到底在想什么,如今这话听着像是为蒋阮说话,更加令蒋素素狐疑。

正在这时,便听得身后传来一个轻柔的声音:“诸位这是在找什么?”

听到这声音的刹那,蒋素素脑中犹如晴天霹雳,身子整个僵在原地,萧韶微微挑眉,目光顺着声音看过去。

只见黑发红衣的少女披着一身晨间清露,就站在几步开外的花丛中含笑看来。她未曾打伞,纷纷扬扬的雨丝飘落在她身上。那双上扬的媚眼中此刻只有冷漠,唇角的微笑瞧着令人心惊。

“大、大姐姐?”蒋素素后退两步。

蒋阮缓缓上前:“原来是二妹,不知道一大早来祠堂,可有何事情?”

她一步一步上前,蒋素素一步步后退,眼中只剩惊恐,吞下即将出口的质问,她道:“大姐姐怎么会在这里?那…那屋中的又是谁?”

蒋阮微微一笑:“哦,屋中的啊,是我一个忠心的丫鬟,昨夜三更的时候,她见我体力不支,便自告奋勇替我跪完下半夜,外祖母说要阴历四月出生的人来祈福,恰好,我这位忠心的丫鬟,也是阴历四月出生的。”她面不改色的撒谎,末了,神情微诧道:“怎么,发生什么事了吗?”

夏诚知道蒋阮必然是在满口胡言,想来她早已洞悉蒋素素的计划,便阴沉的盯着她,缓缓道:“有人在祠堂行苟且之事,我想,其中就有你的丫鬟。”

蒋阮张了张嘴,摇头道:“我这丫鬟,必然是清清白白的大姑娘,平日里也是洁身自好,最是不可能坐下这等污浊之事。想必是有人胁迫于她,即使是一个丫鬟,我也要为她讨回公道。”

“大姐姐何出此言,明明就是你自己身边丫鬟品行不端,怎能怪到别人身边?”蒋素素道。身边丫鬟品行不端,人们难免会对做主子的有几分怀疑。

“二妹怎么这样说,”蒋阮微笑道:“这个丫鬟,可是母亲亲自挑选过来给我的,你怎么能怀疑母亲的眼光,难道母亲故意找了这品行不端的人来我身边吗?”

“你…。”蒋素素语塞,一时间将蒋阮在心中恨毒。夏诚微微眯起眼睛,还来不及说话,便见蒋阮突然对着太子跪下身来:“此事虽然看着是阮娘的丫鬟受罪,可细细一想,却是她替阮娘承了无妄之灾,若是昨夜换了阮娘,阮娘如今也只有以死明志了。宵小之徒实在可恨,太子殿下明察秋毫,阮娘求殿下彻查此事,严惩这坏人清白的恶徒!”

她这么一跪,夏诚的额心却是隐隐作跳,心中只道不好。蒋阮过来的时候并不知道里面男子是谁,而偏生太子这人喜怒无常,摸不准喜好,说不定一时兴起,真的惩办了夏俊。

宣离瞧着蒋阮的举动,眼中闪过一丝精光。萧韶却是静静的看着,眸中是看不清的情绪。

太子饶有兴致的看着她:“你就是蒋家大小姐?”

蒋阮微笑着看她:“见过太子殿下。”

“果然美貌可人。”太子也跟着笑:“你要本殿替你做主?”

夏诚一听,自然心急不已,忙求助的看向宣离。正在此时,突然瞧见对面一个丫鬟匆匆忙忙跑来:“不好了老爷,夫人晕过去了!”

“什么?”夏诚大惊,回头看了一眼祠堂:“把人给我弄出去,快去叫大夫。”说完又对太子几人行了一礼:“内子突然晕厥,祠堂之事稍后再说,请殿下宽限。”

“无妨,”太子笑了一声:“今日这戏也精彩,我们便与夏侯爷一道去看看。”说罢便走到夏诚身边。

夏诚一僵,抬脚朝厅中走去。蒋素素连忙跟上,宣离微微一笑,也跟了上去。

却是蒋阮与萧韶留在最后。

蒋阮面无表情的瞧了萧韶一眼,侧身往前走去,听见萧韶的声音自头顶响起:“你如何知道,他是太子?”

蒋阮来的时候,并未有人跟她说谁是太子,可她下跪的时候喊的清清楚楚,太子殿下,实在是令人生疑。

蒋阮一愣,暗骂自己大意,竟被这人捉住了把柄。心念陡转间,她直视萧韶那张秀美英气的俊容,冷冷道:“龙与虫的气度自然不同,譬如太子,就有太子的气度。”她忽然又展颜一笑,语气诚恳道:“而人渣,也有人渣的光芒。”说罢,脚步轻抬,看也不看萧韶的表情,径自离去了。

待到了大厅中,果然见四周丫鬟婆子围了一堆,夏家大少奶奶与二少奶奶站在一旁,中间的小塌上,夏夫人双目紧闭,脸色惨白,自嘴角流出一线乌黑鲜血。

夏诚见状,立刻快步上前,痛心疾首道:“夫人!”

申柔与俞雅也站在两边,颇为焦急的看着夏夫人,嘴里不住道:“娘!”

“外祖母,您这是怎么了?”蒋素素拨开众人走到夏夫人身边,眼中立刻溢出两行泪水,当真是忧心至极。蒋超站在一边,语气阴沉道:“外祖母就是吃了那盒点心才这般的。”

蒋素素诧异的看了看那点心,再看看蒋阮:“那不是大姐姐送给外祖母的么?”

此话一出,厅中所有人的目光都朝蒋阮看来。

蒋阮依旧浅浅笑着,并不做任何辩解。

蒋俪却是唯恐天下不乱的叫起来:“怎么外祖母吃了大姐姐的点心就这般了,难不成是点心有问题?”

夏娇娇本来站在申柔身边,目光也是有几分不知所措,此刻听了蒋俪与蒋素素的话,却好似想起了什么一般,道:“好你个蒋阮,我夏府对你以诚相待,你怎能这般下毒害我祖母!”

“表姐恐怕说错了,”蒋阮淡淡道:“这盒点心可不是阮娘准备的,是母亲帮阮娘准备的。”

“阮儿你这是什么话?”夏研看着她,目光满是失望:“难不成我会下毒害自己的亲娘不成?阮儿你不知府上规矩,忘记替外祖父母准备登门礼物,我便好心替你准备了,如今你这般陷害我,我究竟做错了什么?”

这话听着,倒像是蒋阮故意陷害夏研一般。

蒋阮微微一笑:“可那点心,确是母亲为我准备的不是吗?”

“表妹你这话可就说错了,”夏娇娇道:“就算那礼盒是姑母为你准备的,可保不准你会在礼盒中下毒,害了祖母又想陷害姑姑,这才是你的真面目吧!”

俞雅皱起眉头:“果真如此?”

蒋阮叹息一声:“各位已经将理由说的这般清楚,还要阮娘说些什么呢?”

却就在此时,只见一名背着药箱的大夫匆匆忙忙走进来,也顾不得其他,与夏夫人把过脉后长吁一口气,道:“我先开个方子,赶紧去抓药熬给夫人吃,要快!”

几个婆子将夏夫人抬回屋中,夏诚命令下人赶紧抓药后,上前道:“敢问大夫,内子病情是如何?”

“瞧这模样,十有是服了砒霜。”大夫摸了摸胡子:“好在分量不多,不至于没命。”

此话一出,屋中又是静了几分。片刻,一个尖锐的声音响起:“是你!定是你想要害我祖母!竟与她下砒霜!求殿下为我夏家人做主!”夏娇娇伏下身去,端的是义正言辞。

蒋素素愣了愣,便也瞧着宣离不说话,她蒙着面纱,只露出一双楚楚可怜的眼睛,看人的时候真教人心都化了,便是铁做的人态度也不由得软了下来。

宣离温和的看了她一眼,再看向厅中面不改色的红衣少女,即使在千夫所指的这时候,她依旧站得笔直,嘴角微微瞧着,似乎像是完全没有听到夏娇娇的话。

萧韶站在众人身后,目光紧紧盯着蒋阮。夏诚见状,也道:“小小年纪竟如此歹毒!蒋阮,今日你害我夫人,即使你是蒋家女儿,也一样跑不了干系。还请殿下为我夏家人做主!”

蒋阮微微一笑,在众人愤怒的目光中缓步上前,站在那盒点心中,伸手拈出一块,凑到那大夫面前:“大夫,夏夫人果真服了砒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