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祖母也知道,不是么?”蒋阮淡淡道。

“你在胡说什么?滚出去,我不想看见你!滚出去!”蒋老夫人却似突然激动了起来,一使劲将玉枕都摔了出去,玉枕在地上摔得粉碎,碎了一地的粉末晶莹。

蒋阮低低一笑,目光有些奇异:“果然如此啊。”蒋老夫人对上她那双莹润含笑的双眸,只觉得似乎置身于阴冷地窖,全身都忍不住颤抖起来。

“祖母在怕写什么?”蒋阮道:“我不会如蒋家对娘亲一般对蒋家的。”不会如此轻易的,当初付诸在他们身上的痛苦,蒋家总有一日会千倍百倍还之。

蒋老夫人看着蒋阮,双眼瞪得大大的,突然身子一梗,嘴角缓缓溢出一丝血迹。彩雀吓了一跳,忙轻轻拍着蒋老夫人:“老夫人,您怎么了?”

蒋阮脚步一顿,看向缓缓软到的蒋老夫人,蒋老夫人的面上呈现出一股青白的死灰色,嘴角乌青,流出的血分明就是黑色的。彩雀慌乱之下将手指探到蒋老夫人的鼻息下面,一下子面色煞白,大喊道:“杀人了,杀人了!”

“怎么回事?”在里头忙活的杜鹃也掀开帘子走了进来,乍看之下就惊呆了,彩雀唯恐天下不乱的大喊道:“大小姐杀了老夫人!来人啊!救命啊!”

白芷和连翘神色一变,齐齐出声道:“你胡说什么?姑娘好好地站在这里,与姑娘何干,你这不是血口喷人!”

“天哪!大小姐,你竟谋害了老夫人?”一个熟悉的声音自门口响起,带着几分往日的尖刻,仔细一听,还能听出几分快慰。正是二姨娘。

蒋阮眯起眼睛,冷冷一笑,看向抱着蒋老夫人的彩雀:“彩雀,你果真瞧见了我杀人?”

彩雀被那双眸子一看,心中不由得有些发虚,然而她极快的答道:“屋里只有大小姐与老夫人,大小姐与老夫人挨得极近,老夫人方才还与大小姐吵了起来…。”

“天啊,”二姨娘夸张的大叫起来:“就算你与老夫人起了争执,也不能就此杀了老夫人啊,这样大逆不道的事情,天哪!”

“姨娘请自重,”连翘怒道:“可知污蔑当朝郡主是什么罪过?”

二姨娘微微一顿,继续高声道:“怎么?当朝郡主就能随意杀人了?不如将妾身一并灭口啊,这天底下还有没有王法了?”

她声音极高,府中下人几乎全部都被惊动了过来。蒋素素和蒋丹匆匆赶来,红缨离得远些,挺着个大肚子被人搀扶着过来,一路上应当有丫鬟将此事告知,一见到蒋阮,便拿复杂的眼光打量她。

蒋素素有些幸灾乐祸,蒋丹却是扑通一声,惊惶道:“祖母,祖母这是怎么了?”

“四妹不明白么?”蒋阮淡淡道:“祖母被人谋害了,想来死都不会瞑目。”

蒋丹神色微顿,凄惶的看向蒋阮:“大姐姐,你为什么要害祖母,祖母那般疼爱你,今日还特意找你来院子里坐坐,你怎么能如此害她?”

“四妹,当心祸从口出。”蒋阮提醒:“本郡主一个郡主的话,还比不上一个粗使的丫鬟?从头到尾,似乎只有彩雀一人称本郡主害了祖母,四妹身为本郡主的庶妹,不相信自己姐姐,相信一个丫鬟?姐妹之情是否太过凉薄。”

蒋丹语塞,却也找不到话来回。只听得一个生冷的男声插了进来:“本官奉差办事,来人,将谋害嫡祖的蒋家大女拿下!”

竟是一队官兵,蒋阮似笑非笑的看着领头的官爷,轻声道:“本郡主从不知道巡捕房的动作这样快,好似…。早就知道祖母会出事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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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茶回来了,好累,继续屯稿子…。tut

第一百三十章下狱

“少废话!”那领头的官差是个生面孔,瞧见蒋阮竟也是十分傲慢,一挥手两个衙役已然上前将蒋阮押住。舒悫鹉琻此刻蒋权并不在府里,一众女眷中能做主的便只是红缨。红缨为难的看着官差:“官爷,这事情还未曾弄明白。”

“弄明白?”官差阴阳怪气的看了红缨一眼:“有人状告蒋家嫡女陷害亲生祖母,如今人证物证俱在,有什么话牢里说罢!”他看着蒋阮一笑:“蒋小姐,对不住了。”

“官爷如此尽心竭力,真教人感动。”蒋阮微微一笑:“只是公文又在何处?”

那官差似乎早就知道蒋阮会这么问,得意一笑,从怀里掏出下了抓捕令的公文在蒋阮面前晃了一晃,白纸黑字,盖了官印,是真的没错。

“蒋大小姐,现在可看清了?”

蒋阮目光轻轻扫过一边的二姨娘和蒋丹,淡淡道:“看清了。”

“那么,请吧。”

“姑娘!”连翘和白芷急道。

蒋阮道:“你们留下。”

二姨娘眸中快意一闪而过,蒋丹似乎被眼前景象吓得有些失神,只躲在二姨娘身后不肯说话,蒋素素只作悲伤的模样。彩雀和杜鹃守在蒋老夫人的尸体身边,小心的擦拭蒋老夫人唇上的血迹。

一屋子里最镇定的人,仿佛倒是蒋阮了。她看了看身后两个官兵,淡然道:“我自己会走,不必多礼。”

蒋阮谋害蒋老夫人被官差抓走的事情在蒋府里掀起翻然巨浪,阮居中,锦二锦三神色严肃,锦三道:“我跟去牢里守着蒋姑娘,你去找主子。”

锦二点头,刚要下去,便看的露珠匆匆忙忙跑到院子里,四下里看了一看,似乎有些茫然,小声唤道:“锦…二?”

锦二脚步一顿,一个飞身从树下旋下,停在露珠面前:“什么事?”

露珠此刻也顾不得锦二神出鬼没吓人了,只从怀中掏出一封信来交给锦二:“姑娘交代的,将这封信送到王爷身边。”

锦二将信收好,点头道:“好,我知道了。”

正要走,露珠叫住他:“喂。”锦二回头,露珠犹豫的看着他:“之前的事都是我不对,这一次姑娘被人陷害,求你保护姑娘一回。”

锦二心中微讶,露珠难得倒是这般低声下气的求他,想来是对蒋阮十分忠诚了。作为属下,平日里也欣赏忠心之人,锦二一笑:“不必你说我也会保护蒋姑娘。你自己也小心。”说罢头也不回的飞身掠走。

露珠回过头,天竺自屋里走出来,神情有些冰冷:“今晚就动手。”

蒋阮被官差带走的事情在最短的时间里就传遍了整个京城,京城大哗,原本弘安郡主自归京来便享誉赞誉无限,又因为有一个战神哥哥,京城百姓俱是十分喜欢她的。谁知却突然爆出了此事,真是令人不胜唏嘘。也有那些落井下石的人,就道早已看出蒋阮是个不安分的,那容貌生的妩媚,一看便是蛇蝎心肠,如今连自己的亲祖母也不放过,实在是很恶毒了。

而谈论的中心,蒋阮此刻静静倚着牢中湿冷的墙壁,垂眸看着眼前脏污的稻草。

事实上,二姨娘手里的证据大抵不必定罪,即便有了彩雀这个人证,要想将她扳倒,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蒋丹并非如此眼短之人,其中必然有其他周折。

领兵的官差叫李强,如今巡捕房这样快拿到抓捕蒋阮的公文,乃是受了御史台按院胡千秋的吩咐。而这个胡千秋…。蒋阮眸中闪过一丝冷意,二姨娘本是出自吏部尚书的庶女,年少的时候也曾有过一青梅竹马的表哥,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当今御史台按院胡千秋胡大人。只是当初胡千秋家世并不及二姨娘府中,吏部尚书又想用二姨娘来与蒋府交好,便生生隔断了这场姻缘。

李强是二姨娘娘家的大侄子,胡千秋是二姨娘的旧情人,蒋阮如今被关入大牢,必然是这两人的手笔。胡千秋在位多年,将御史台按院的位置坐的稳稳当当,实则也是有几分本事,不想却会为了二姨娘出头。前些日子二姨娘对蒋家下人如此大方,想来也是存了与她同归于尽的心思。

只是胡千秋再傻再痴情,也应当不会为二姨娘做到丢官的地步,是以二姨娘的王牌定然不是御史台院正这边,而是…她唇角微微一翘,胡强。

露珠打听的清楚,二姨娘最近似乎一直在变卖首饰珠宝,胡千秋自是不需要二姨娘的首饰,倒是二姨娘娘家的侄子,不学无术的李强,靠着家里买了个官差头子的小官,整日眠花宿柳的纨绔,听说前些日子去赌坊输了一大笔银子。世上之人,赌鬼的胆子总是大的,尤其是输红了眼的赌鬼。

二姨娘许了李强重金,要李强来做什么事?

已是夜幕降临,牢房中越加湿冷无边,这一处牢房却是似乎特意安排的,周围连同其他的囚徒也没有,空空荡荡似乎只有她一人,狱卒不知道去了什么地方。

远处传来脚步声,一行人走了进来,为首的男人一身粗布麻衣,瞧见蒋阮的模样忍不住一愣,随即眯起眼睛道:“郡主的胆量果真很大,让人佩服。”正是李强。

蒋阮微微一笑:“李公子过奖。”前世什么样的牢狱未曾见过,彼时比这阴冷的地方她都呆过,如今又有什么可怕的。

李强眼光微微一闪:“郡主竟然知道在下,让人好不吃惊。”

蒋阮的目光落在李强身后的几个人身上,俱是身强力壮的粗武汉子,瞧着她的目光中放肆而淫邪,一看便知打的是什么主意。

“二姨娘出了多少银子?”蒋阮突然问。

李强没料到她会突然这么问,有些警惕的看了蒋阮一眼,突然一笑:“告诉郡主也无妨,三万两白银。”

蒋阮颔首,三万两白银,便是蒋俪出嫁的时候整个陪嫁也不过五万两白银,二姨娘竟还能拿出这样多的银子,必然是将全部身家都变卖了凑出来,拿全部身家来买她一条命?二姨娘的心思未免也太过单纯。

瞧见蒋阮似笑非笑的目光,李强神色一紧,问道:“郡主可有话想说?”

“本郡主的命就值区区万两白银?”蒋阮淡淡道:“不觉得太过可惜么?”

“郡主这是何意?”李强眯起眼睛。

“十万两,我买下这笔生意。”蒋阮道。

李强一惊,身后的几个人也惊了一惊,心想传言果真没错,这蒋阮出手如此大方,平日里定是在懿德太后跟前得了许多好东西。若说是没有动心便是假的。李强前几日才欠了一屁股债,好容易得了二姨娘这笔生意,虽然知道凶险,却也知道还不上债也是死路一条。如今蒋阮张口就是十万,李强心中怎么不有自己的思量。他神色动了动,似乎要改口,旁边的一个大汉却突然轻声咳嗽了一声。

这一声将李强突然惊醒,他有些恼怒的看着蒋阮,狠狠一笑道:“郡主果真聪慧,不过在下并非贪财之人,郡主的这笔生意,在下实在不敢做。”

若真是普通人,便是这样转头也没什么,反正李强对二姨娘这个小姨也并没有什么感情。只是蒋阮身为弘安郡主,若非这一次他实在缺银子的很,也不敢对蒋阮轻举妄动。万一蒋阮事后平安再找他算账怎么办,皇家的人必然不会饶过他。这样的事情,还是死人的嘴巴最是安全。

李强拍了拍手,慢慢走上前来,道:“今夜,恐怕要得罪郡主了。”他将手里用来照明的火把插在一边墙壁上的石兽嘴里。火光之下,蒋阮安静的坐在牢中,裙裾热烈似火,眉眼精致妩媚,偏又有一种冷嘲般的漠然。

李强咽了咽口水,他知道这个郡主生的妩媚,如今近看更是让人心动不已。蒋阮淡淡问:“李公子打算杀人灭口?”

“明儿一早,京中百姓就会知道郡主在牢中畏罪自尽的消息了,”李强笑的很有几分下流:“不过,在那之前,郡主还可以好好享受一番。”

杀了她再说她是自尽,李强当京中人都是傻子不成,原以为二姨娘和蒋俪本就是没脑子的,不想这一大家子都是如此。不过倒也知道了,二姨娘恨她入骨,便是想出这样的法子折磨与她。既能让她死前失去清白,还想要坏了她的名声。

李强见蒋阮神情未变,越发觉得心痒痒,一挥手将牢门打开,几个壮汉围将过来,李强笑道:“弘安郡主,我们都会很舒服的。”

蒋阮神色一敛,还未将手中血玉镯的机关按下去,便只听“砰”的一声,刀光与血花同时迸裂,面前几人顷刻间全部倒了下去,唯剩李强一人。

大门已然被人踹开,黑衣青年袍角淡金的麒麟踏火焚风,好似要从锦衣中呼啸而出,萧韶走进来,冷冷道:“找死。”李强看清来人,身子猛地一颤,登时只感到一阵绝望,二姨娘可没说蒋阮和大锦朝的锦英王有什么特别的关系。他惊吓至极,下身一阵湿润,一股骚臭的味道顿时充满了牢房。李强一下子跪倒在地,告饶道:“王爷高抬…”话未说完,喉间一梗,血色喷薄而出,径自栽倒下去。

萧韶面无表情的收起匕首,抬脚走上前来。

隐在暗处的锦三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自家主子还不等她出手就亲自出马来救人了,多留在这里也不方便。

蒋阮在短暂的惊讶过后平静下来,她倒是想过萧韶看到信上内容会过来,不想来的却这样快。不动声色的将覆在血玉镯上的左手放下,她道:“等会还要麻烦你把这块清理干净。”

萧韶点头,拉开牢门走进来,瞧见四处阴湿的环境皱了皱眉,道:“信上之事可是真的?”

“自是真的。”蒋阮道:“本不该用在这个时候,只是…算了,早些解决也好。”

那信上的东西原本是日后才能拿出来用的,不想二姨娘如此蠢笨,倒逼得她提前拿了出来。只是这样到底会打草惊蛇,不过日后之事且行且看就是。

萧韶抿了抿唇,眸中闪过一丝冷意:“他们要杀你灭口。”不只如此,还想在那之前坏了蒋阮的清白,虽然知道有锦二锦三在她身边保护,听到此事时心中到底还是起了几分担忧,这般赶过来,想到方才的景象,周身便起了一层极淡的戾气。

蒋阮倒是浑然不觉,只萧韶的锦衣卫必然已经查到事情的来龙去脉,她也索性大方的说出来:“二姨娘受了四妹的挑拨,原是想要这般对付我的。吏部尚书不足为惧,难缠的却是御史台院正。”胡千秋在朝为官多年,上下都打点的十分周到,皇帝也还是十分喜爱这个肱骨之臣的。而她前世清楚与蒋家有关的事情,这个胡千秋倒是不曾接触过。事实上,胡千秋是五皇子一派,本和宣离没什么关系的,不想却是个情种,甘愿为二姨娘冒这样的险。

“此事交给我。”萧韶道:“不必担心。”

蒋阮微微一滞,看向萧韶。萧韶正看着她,目光中是不加掩饰的关切,她道:“好。”

能感觉到蒋阮的态度在慢慢改变,从最初的疏离到渐渐地信任,或许蒋阮自己也未曾发现这细节。萧韶的心情莫名好了些,看了看周围,道:“今夜…你撑一撑,明日我带你出去。”

蒋阮沉吟一下:“你也当心。”

萧韶眼中闪过一丝笑意,想了想,在她面前蹲下来,从怀中掏出一个很小的口哨一样的东西递给蒋阮:“锦衣卫处处潜伏,若有危险,可用此哨,附近的锦衣卫都能赶来。”

想来也应当是他的贴身信物了,蒋阮还未来得及说话,萧韶已经站起身来吩咐锦衣卫将地上的尸体清理干净。蒋阮将哨子收进袖中,眸色沉了沉,兀自陷入了沉思。

将军府中。

赵光刚下朝就知道了这件事情,差点没直接抄家伙打上尚书府。好容易被众人劝了下来,李氏自是急的抹眼泪:“阮儿好好地怎么会被关起来,说什么谋害蒋老夫人,我是不信的,定是被污蔑了。”

赵家男儿皆是勇武无比,偏生赵家的女人们都是美丽柔弱,李氏这么一抹泪,赵光就急了。赵元平劝道:“娘,别急,三弟已经去牢里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了。”

“蒋家那些人,当初就是死都应当把阮儿和信之接回来的。”李氏后悔不跌:“那就是一群豺狼,不成,阮儿养在那府上我怎么放心。”

赵玉龙小声道:“那也得看她愿意回来才是。”

“玉龙。”赵元平警告的看了自家儿子一眼,赵玉龙这才噤声。对于自己这个堂妹,赵玉龙只留下对方对赵家人感情很是淡薄的印象了。偏生自家祖父祖母一大家子还心疼的不行,赵玉龙撇了撇嘴。

赵飞舟看了看赵元平:“二叔,阮妹妹什么时候能被放出来?”

赵光也瞪着赵元平,赵元平无奈道:“总得先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有三弟在,牢里总能打点好。不过御史台院正下公文下的如此之快,倒是有些奇怪。”他摸了摸下巴,沉吟道:“爹,你进宫一趟,先找找皇上,皇上就是看在咱们家也暂时不会动阮儿,我和大哥去见见那位御史台院正,大侄子,你

从护卫里调几个人去蒋府门口打听一下。阮儿无缘无故的,定是得罪了什么人。娘就和嫂子们在府里等消息,若是有什么问题也好有个应对。”

如此布置一番后,将军府才重新归于平静。

萧韶方出了牢门,留下几个暗卫处理牢中的尸体,刚下了阶梯,脚步倏尔一顿,眸光泛出星点冷意。

脚步声自左边传来,赵元风一边走一边上下打量萧韶,语气嘲讽道:“萧王爷动作倒是快得很。”

萧韶瞥了他一眼,兀自往前走。赵元风伸手拦住他,赵元风虽比萧韶年长,在这个年纪轻轻就统领几十万锦衣卫的青年面前仍是觉得有些迫力惊人。心中不悦萧韶这个态度,赵元风也向来是个无法无天的性子,当下便道:“萧王爷未免与阮丫头走的也太近了些。”

萧韶停下脚步:“你能做什么?”

赵元风一梗,几乎要被萧韶这毫不客气的话气晕了去。他好歹也是赵家三公子,也是堂堂玉面小将,如今被萧韶这么一说,倒像是他十分无能似的。

萧韶从怀中掏出一封信扔给他,赵元风接过来,也顾不得萧韶的无礼,一目十行的看完,赵元风脸色变了几变,问:“你要把这封信…。”

“交到御史台。”萧韶淡淡道:“胡千秋藏私,御史台院正也不必做了。”

“萧王爷,御史台这下可会重新洗牌。”赵元风试探道:“怕是…没有那么轻松。”

“正好清洗。”萧韶说的淡然,赵元风却无端打了一个冷战,只觉得身上有些发寒。

地一百三十一章动手

蒋老夫人的死给蒋府带来的振动不可谓不大,与其说是蒋老夫人的死讯太过惊人,倒不如说是蒋阮被抓入牢狱更加令人惊诧。蒋权得知此事后自然气怒不已,当日在桂兰院中,唯剩彩雀一人在蒋老夫人跟前,彩雀跟了蒋老夫人多年,说的话自是令人信服。至于蒋老夫人的茶水,倒是被人查出里头下了砒霜。

大街小巷的传言便是蒋阮对蒋老夫人积怨颇深,便下了砒霜与蒋老夫人吃。只是这话虽传的远,聪明人一听便能听出端倪,若说是要谋害一个人,当面下砒霜这法子是否也太过愚蠢了些。弘安郡主又不是个傻子,怎么会自寻死路。

然而猜疑归猜疑,毕竟是蒋府自家的事情。众人津津乐道的同时还等着看热闹,这位大锦朝的战神妹妹,当今懿德太后身边的红人郡主,如今要怎么扭转这一局。

许是外头传的太凶了些,蒋权下了禁足令,府里的人除了采买一律不准出来走动。二姨娘院中,杨柳正小心翼翼的服侍二姨娘喝药。

“拿远些!”二姨娘一挥手将药碗拨开,脸上显出几分烦躁之情。蒋权不许府中人出去,外头人也进不来,连传消息的下人都没得到消息,更不知道外头究竟是成了什么模样。想到自己送出去的三万两白银,二姨娘咬了咬牙,她将全部身家都押了上去,任蒋阮插翅也难逃。

胡千秋虽对她有请,却到底已是过了许多年,表面上胡千秋是因为往日情意帮他,实则还不是想要悄悄搭上蒋家这条线。宣华和宣离的争斗越发激烈,便是胡千秋虽然身在宣华一列,心中难免也有几分迟疑。若是能搭上蒋府这条线,日后有个万一,也好照应。

李强倒是自家侄子,平日里最是好赌,欠了一屁股债,若非看穿了这一点,她也不会让李强帮她做事。她本就没想过要通过陷害这事将蒋阮扳倒,只想要在牢中的时候让李强使点手段,但凡女子经过此事后自然会自尽,便是不自尽的,李强也会帮助她做成自尽的模样。蒋俪当初都是拜蒋阮所赐,身子被那色鬼皇子糟蹋了,还落了个放荡不堪的名声。如今她就要蒋阮也尝尝那种滋味,被人毁了身子,再名声尽失。

只有在牢中,蒋阮身边才无人,才最好下手。本是万无一失的事情,可那边迟迟没有消息传来,二姨娘的心中便浮起一丝焦虑,这焦虑中还带了一丝不详的预感,让她莫名的心慌起来。

顿了顿,她才站起身来,道:“我去见蒋丹。”

与阮居隔得近的蒋丹的院子,此刻亦是一片静谧。处处已然挂起了办丧事的白绫,蒋丹一身白衣素裹,坐在窗前,摆弄着桌上的白色小花。她长发没有挽起来,随意的铺了一肩,衬得那肩膀更是柔弱不堪,整个人正如她手上的白色小花一般,脆弱无依,楚楚可怜。

“姑娘。”丫鬟上前来道:“二姨娘在外头。”

“今日身子不适,不见。”蒋丹拨弄了一下头发,起身朝床榻边走去。

那丫鬟有些为难,但又不敢不应从,便硬着头皮出去了。蒋丹走到床榻边坐下来,反手将软烟帐子扯下来。新做的秋香色的天香罗软烟帐,散发出若有若无的香气,色泽鲜亮动人,一匹也是十分不菲的。红缨当家与几位小姐的份例虽不敢明着做什么手脚,她一个庶女,自是用不起这些东西的。

不过是别人相赠却又未留名,只是想也能想到那人是谁,左江的态度未免也太热络了些。蒋丹面上闪过一丝不屑,若是从前,郎中府的确是个不错的去处,只是如今郎中府前途堪忧,便是仕途上也再没有什么前进的余地了。她又不是傻子,怎么会钻进去,左江不过自持甚高,真以为她眼巴巴的想嫁过去。

到底留着还有几分用处,蒋丹把玩着拴帐子的盘扣,心情倒是极好,二姨娘那个蠢货,想来昨日也动手了。不过是轻轻煽动几句,就让那个蠢女人自己去寻了人。若是能扳倒蒋阮自然是好,只蒋丹自己心中也清楚,以蒋阮的手腕,二姨娘必然不会是她的对手。大抵到了最后,输的人还是二姨娘。

那又如何?蒋丹眸中恨意一闪而过,当初二姨娘怂恿蒋俪将她争取到的亲事这般夺了,真以为她是软柿子不成?蒋俪死了,二姨娘活的好好地,那也不成。世上得罪了她的人总没有好果子吃,当初是蒋俪,现在是二姨娘,日后还有…她微微一笑,伸出瓷白的手,娇娇俏俏的挽起一个刺绣,刺绣上正绣着一只雏凤,伸颈欲啼,似乎只等一阵清风,便能凤啸九天。

御书房中,赵光抹了把头上的汗,神情终于轻松了几分。好说歹说,皇帝总是透露了几分此事不会草草收场的意思。想来蒋阮如今也是皇家请封的郡主,真要出了什么事,岂不是打皇帝的脸面。

想到御史台那个按院胡千秋,赵光就一肚子火,赵光是开朝元老,又是辅国大将军,在朝中平日里同僚见了总也要有三分礼遇。胡千秋能稳坐御史台按院的位子,与他精明圆滑的性子分不开干系。只赵光对文臣向来颇有微词,同胡千秋也没有过多的交集。没想到这个瞧着恭顺有礼的按院这一次却是将蒋阮送入了牢中,瞧着是没什么问题,可赵光的直觉就是,定是这个龟孙子在其中掺了一脚。

皇帝将手中的折子往旁边一扔,按了按额心,高公公眼观眼鼻观心,沉默的在一边。方才懿德太后才来过,不也是跟皇帝说蒋阮的事情。懿德太后这些年倒是极少理会这么琐事,没想到如今却是为了弘安郡主再管起底下这些事来。高公公心中思量,弘安郡主得了太后的真心喜爱,又有赵家在身后,加上蒋信之的功勋,原本皇帝对她也并没有过多关注,眼下怕也是要重新审视起这位蒋家嫡女了。

正在此时,却又听见外头小太监来通报锦英王求见,萧韶方进屋,皇帝便看他道:“怎么,别告诉朕,你也是为弘安郡主之事来的?”

萧韶沉默。

帝王本是无意中一说,瞧见萧韶的模样却是愣了一愣,微微思忖下皱眉道:“你和弘安是什么关系?”

萧韶淡淡道:“胡千秋身为御史台堂官,查下不严,受贱人蒙蔽,屡屡升迁,请陛下严惩。”

“你这么跟朕说话,代表已经出手了,还问朕做什么?”皇帝冷哼一声:“弘安郡主果真有几分手段,就这么一会儿工夫,来说情的人让朕大开眼界。朕从来都不知道,朕的臣子们什么时候都跟弘安郡主有了这样的交情。”

萧韶皱了皱眉,皇帝这话倒并非说的像是赵光和懿德太后,赵光和懿德太后为蒋阮求情也在情理之中,皇帝大不必如此说话,莫非还有旁人。他疑惑的看向皇帝,皇帝将折子往桌上一拍:“不用想了,柳太傅也来过。”

柳敏也来为蒋阮求过情,萧韶微微一愣。

皇帝却是有些火大,这等小事,本不该拿到御书房里说的。可今日接二连三听到的都是蒋阮的事情,怎能不让他心中泛起思量,柳敏自入朝为官以来一直孤傲清高,连个特别相熟的朝臣也未曾有过,今日却破天荒的给蒋阮求情。他看了一眼萧韶,脑中浮起蒋阮艳丽妩媚的模样来,当真是被美色所迷?

“阿韶,你的亲事…。”皇帝还没说完,便见萧韶淡道:“既然已无别的事情,微臣先告退了。”

皇帝哽住,半晌才挥手:“下去吧。”

外头等着的小太监瞧着萧韶进去极快就出了门,再看皇帝并不怎么好的脸色,心道果真锦英王是乱臣贼子,连皇帝也拿他没办法。屋内高公公心中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萧韶今日来御书房本就只是通知皇帝而已,连允许都不需要得到了。出了御书房,萧韶直接去了御史台。

御史台的官员们正在处理公文,这个差事说忙碌也忙碌,说清闲也清闲。唯有与皇家或重臣有关的案子才会轮到御史台管辖。大多上头人清闲下头人忙碌,加之官场上大家心照不宣,并不曾出什么大篓子。按院胡千秋这样贸然将蒋阮抓起来已经令御史台中众人心中不满了。

而今御史台有按院和稍逊按院的察院两人,按院胡千秋,察院柯修然,柯修然常年居与胡千秋之下,只胡千秋牢牢把握住按院的位子,令柯修然一直找不到机会。

而御史台的官员们也大抵分成两派,一派支持胡千秋,另一派支持柯修然,自持胡千秋的自然更多些。这次关于弘安郡主入狱的事情,柯修然是反对的。

突然见到萧韶进来,倒令御史台的官员们大吃一惊,便见堂内坐着一个身穿深蓝官服的中年男子,瘦削微黑,眸中倒是有些沉色,这人正是柯修然。

柯修然站起来,朝萧韶行了个礼,道:“萧王爷。”

萧韶冷冷看了他一眼,将手中的东西丢给柯修然。柯修然先是一愣,看清楚是一封信,走到一边将信看完,神色已是激动不能自持。他看向萧韶,目光很有些激动:“这…。”

“胡千秋不想做这个按院,就不必做了。”萧韶道,说罢就转身离开了御史台。

留下柯修然一人捧着手里的东西,这信上所写的东西,足够令御史台重新清洗一番,诚然,对他没什么影响,胡千秋的官位却是不保了。萧韶既然丢来了这东西,态度就是默认的,柯修然做什么都不会遭到人阻拦,只是为何一向并不管朝中事的锦英王要突然针对胡千秋。

柯修然想了一想,突然想起如今尚在牢中的蒋阮,心中一动,原是如此,也是胡千秋自己找死,他早就看出弘安郡主并不是个好招惹的,便是冲着蒋信之的名头,皇帝也会护着弘安郡主不是。偏胡千秋不知道撞了什么邪,将弘安郡主关了起来。也不想想,若是出了什么好歹惹恼了战神蒋信之,回头仕途之路也算是走到尽头了。

对于胡千秋的结局,柯修然自然是幸灾乐祸,心想弘安郡主果真不是旁人,便是锦英王也要为她出头。突然想到什么,连忙站起身来,就算是看在锦英王的面上,对这弘安郡主也是绝对怠慢不得的。眼下还是跟官差那边交代一声才好。

京城中别的地方尚且不知,蒋府里气氛却很是沉重,蒋老夫人的灵柩放置在新设好的灵堂中,全府人披麻戴孝,夜里守着灵堂的人正是杜鹃和彩雀两人。

杜蒋老夫人死后,两个丫鬟也没了去处,念在跟了老夫人这么多年也有苦劳,还是按照往常惯例放出府去。杜鹃和彩雀如今已过了双十有七年华,皆是还未婚配,杜鹃是家生子,老子娘还在蒋府庄子上做事,放出府去还能有一方容身之所。彩雀却是当年蒋老夫人从外面买回来的,一直孤身一人。

夜里灵堂更是冷清的很,蒋老夫人的棺材散发出幽幽的沉色,外头一起风穿过灵堂而入,将本就微弱的白蜡吹得摇摇欲坠,盆里的纸钱有未燃完的晃晃悠悠的飘起来,好像有一只看不见的手在拿着纸钱玩耍似的。司乐的人早已回去了,蒋府里越发冷清,似乎硕大的府邸只有她们两人。

杜鹃起身去上茅房了迟迟未归,便只剩下彩雀一人。白纸灯笼在房梁上摇摇晃晃,洒下一片斑驳的黑影,无端的有些渗人。

彩雀心中一紧,不由得伸手抱住自己的双臂,花窗外月光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隐没了,似乎只有灵堂这点微弱的光亮,而阴风一起,这点微弱的光似乎也要熄灭了。

突然,棺材猛地发出一声脆响,那声音奇怪,正像是有人用指甲在挠木板一般,彩雀身子一僵,一股寒意兜头盖脸的将她身上浇了个透心凉。不安的往前走了走,便又是一声巨大的响声,吓得她面色一白,身子一下子软到在地上。

杜鹃一去竟像是没了声息,再也没回来,那巨大的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大,几乎是炸响在彩雀耳边,地上,灯笼光亮的阴影里,突兀的出现了一个影子。

那影子细细长长,身子像是被人奇怪的拉长了一般,依稀是个女人的身影,头发长长的拖下来,在灵堂中异常的显眼。

彩雀惨叫一声,再也无法保持冷静,这般的景象实在是太渗人了,她一下子跪了下来,朝那灵堂上的灵牌一个劲儿的磕头:“老夫人,是奴婢错了,奴婢不该害你,饶了奴婢吧,求求你饶了奴婢吧。”

那黑影却是没有放过她一般,眼瞧着从后面饶将过来,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彩雀只感到一双冰凉的手抚在自己脖颈上,那长长灰白的指甲擦过去,她终于忍不住一抬头,正对上一张惨白的脸,双目黑而大,直发绕着满身,唇边是大块的乌黑的血迹。

彩雀终于崩溃的大声哭叫起来:“老夫人,奴婢错了!老夫人…”声音戛然而止,彩雀双目涣散,软倒下去。

那生的渗人的鬼怪却一把扯去自己的头套,露出一张风情万种的脸来,正是锦三。锦三从怀里摸出一个药瓶,熟练地捏起彩雀的下巴喂她吃了下去,彩雀软软的倒在地上。

锦三这才大踏步的走出来,窗外,锦一面无表情的的抓着杜鹃,杜鹃被点了穴道,神色惊恐无比,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乖乖的,难道你也想变成她那样?”锦三笑了笑,虽然生的妍丽,看在杜鹃眼中却如恶鬼一般。

杜鹃惊恐的摇摇头。

锦三笑了:“那我解开你的穴道,你可不要大叫,若是叫了令我分心,那么…”她手中的银簪子一端散发着幽幽蓝光,显然是淬了毒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