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前的事情,别的她知道的只是大概,但万关晓的那番对话,她却原原本本地从裴元巧嘴里听说了。

对于这个结果,裴元歌并没有感到意外,前世夫妻四年,她很清楚万关晓的个性,极尽钻营之能事,最会察言观色,顺风转舵,虚伪做作,在任何情况下都不会放弃替自己寻找升迁的契机。

如果按照章芸或者裴元华的计划,这件事是在裴府内部爆发,由父亲来质问,有章芸或者裴元华在旁边助阵,他或许会假装情深意重的情郎,打动父亲,让父亲把她嫁给他。但是在御前对质这种情况下,如果承认了跟她有私情,他就前程尽毁,因此绝不会承认,反而会借此表现自己的光明磊落,赢得皇上和父亲的好感,反咬镇国侯一口。

虽然镇国侯得到了教训,但却成为万关晓的踏板,这点让她觉得很不爽。

还有章芸,对于章芸和万关晓在镇国候府的婚事上所做的手脚,她千想万想,却怎么也没想到,居然敢无中生有,诋毁她的清誉,这样的行径,根本就是要让她万劫不复!

心中的恨又深了一层。

也好,万关晓是个善于钻营的人,既然把握住机会赢得父亲的好感,那么接下来肯定会想办法跟裴府扯上关系。这样也好,之前他的生活圈离裴府太过遥远,即使想要做些什么,都没有得力的人手。如果万关晓想要借此接近裴府,甚至有其他心思的话,那倒是个对付他的机会!裴元歌思索着,慢慢地陷入了沉思。

“想什么想得这么出神?”

一道慵懒而熟悉的声音忽然出现在耳边,裴元歌不用抬头都知道是谁,叹了口气道:“我还一直以为,裴府的守卫很严谨呢,现在看起来,漏洞还很多,才能让九殿下这般来去自如!”

这位祖宗,没事又跑到她这里来干嘛?

“难得元歌你肯夸我!”宇泓墨毫不犹豫地把这当成是夸奖,在她旁边坐下,很自来熟地自己给自己斟了杯茶,看着玫瑰花在清冽的茶水中慢慢舒展开花瓣,盛开得鲜艳恣肆,却没有喝,而是握在手中把玩,道,“还没回答我的话呢!想什么想得那么入神?眉头都皱起来了,丑死了,小心将来嫁不出去!”

“有区别吗?”经过上次照顾宇泓墨的事情,裴元歌对他的感观有所改变。他高烧失去意识时,不允许其他人近身,却肯让她靠近,至少这说明他潜意识里对她并没有恶意,因此倒没在意他的毒舌,淡淡笑道,“现在寿昌伯府已经退亲,还会有人敢娶我吗?”

宇泓墨当然明白,她所指的,并非两次退亲的影响,而是太后和皇帝的话。

“其实你不用担心,虽然说镇国候府退了亲事,没有了推诿的借口。但短时间内太后也不会册封你,会招来非议。这段时间,她也许会召你入宫,你只要敷衍应付好她,不要让她抓到把柄或者痛脚,剩下的事情…我会解决!”说到最后四个字,声音突然变得有些低沉,完全不似平时的慵懒风情,给人一种坚决如铁的感觉,让人不自觉地想要相信。

似乎也察觉到这四个字的分量,裴元歌转过头,心中划过一抹奇怪的直觉,却说不清道不明,是用黑白分明的眸子静静注视着宇泓墨,微微蹙眉。

宇泓墨素来沉静,但被裴元歌这样看着,却不自觉地紧张起来,有些不自在地道:“怎么了?为什么这么看我?”

“九殿下您为什么要帮我?”裴元歌有些疑惑地道。

宇泓墨心跳微微停滞了片刻,几乎以为元歌察觉到了什么,下意识反驳道:“谁帮你了?太后和皇后都是叶家的人,五皇兄又是皇后的儿子,我跟五皇兄是死对头,跟皇后和太后也是,我对付太后本来就是顺理成章的事情,解决你的麻烦只是顺便而已,谁有心情特意来帮你?来告诉你一声,不过就是让知道,你又欠了本殿下一个人情,不要假装不知道。我做事向来有风使尽帆,施恩必图报!”

心慌意乱之下,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在乱说些什么。

说完之后,顿时想要给自己一个耳光。

真是白痴!

他从来没有喜欢过女孩,完全不知道,自己之前对裴元歌的注意是因为喜欢,等到知道的时候,却是听说她和傅君盛定亲。那时候真如晴天霹雳,恨不得把傅君盛抓过来当沙包当箭靶蹂躏一百遍,然后再去把裴元歌这只不听话的小猫咪绑过来,藏在他的春阳宫,除了他谁也不想见,谁也不许碰,让她的眼里心里都只有他一个,再也没有别人!

若不是这种强烈的独占欲,他也不会察觉到自己是喜欢小猫咪的。

搅和裴府和寿昌伯府的亲事,对他来说轻而易举,但却迟迟没有付诸行动。

因为在查过关于寿昌伯府和傅君盛的资料后,他也不得不承认,这门亲事对小猫咪来说,是极好的。寿昌伯府是行伍之家,没有那么多规矩,傅英杰跟裴诸城是至交好友,寿昌伯夫人虽然难缠,但不会是小猫咪的对手。至于傅君盛本人,相貌堂堂,前程平顺,对小猫眯显然也有情意,而小猫咪对那个傅君盛也比对他好得多。她嫁入寿昌伯府后,一定能够安稳平顺,生活得美满祥和。

只除了,他是不甘心的。

如果说他真的如同外人看来的这样风光,张扬恣肆,谁都拿他没办法的话,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地用尽各种手段,毁掉寿昌伯府的这门亲事,把小猫咪抢过来,占据她的身心,把她护在他的羽翼下,为她遮风挡雨,让她成为天底下最幸福的女子。

可是,他不是。

他的处境看似风光,实则凶险艰难,一直都是在夹缝中求生,在刀尖上起舞。如果他娶了小猫咪,将她卷入这场风波浪潮,那她势必要和他一起面对这种艰难的处境,在逆境中挣扎前行。皇子妃的荣耀尊贵只是表面,其中的诡谲艰难,明枪暗箭多不胜数,…他所能给她的,只有他的一颗真心,他会一生一世全心全意地爱着她,和她携手共同面对所有的难关,站在她身前直到最后一口气…

他会带给她很多的凶险,但所能给的,仅此而已。

而这仅能给的一颗真心,却也未必是小猫咪想要的,元歌对他似乎并无轻易。如果他就这样执意地将她拉进皇宫的浪潮中,未免太过自私残忍!

所以,尽管心中有着万千不甘,他却也只能按捺下来,丝毫也没有插手裴府和寿昌伯府的婚事,甚至,克制着不再与元歌见面,即使有时候偶尔遇到,也会抑制着想要跟她说话的冲动,悄悄地躲在一边,等她离开了才会出现。

他以为年少的爱恋轻薄如纸,只要过去这阵激情的冲动,不再与元歌会面,就会慢慢地平静下来,直到尘埃落定。可是,他却没有想到,随着时间的流逝,心中的那份感情非但没有慢慢平静,反而越发的激荡,难以控制,只要稍有空闲,就会忍不住想起元歌,无数次地想要打听她的消息,制造各种巧遇,哪怕只是看她一眼,跟她说句话都好。甚至,在夜间,站在春阳宫最高的楼阁上,遥望着裴府的方向,想象着元歌在那个地方,都会忍不住地想要微笑,然后再心痛如刀绞。

他觉得,自己都快要魔怔了。

但他控制得很好,没有被任何人发现他的异状,也没有因此放纵自己的来找元歌。

只有那次,心中实在积压了太多的事情,无法遣怀,在屋顶上吹风直到半夜,素来身强力壮的他居然发了高烧,在理智崩溃,只剩下潜意识的渴望时,在迷迷糊糊之中,他竟然来到了裴元歌的闺房,看到脑海中渴望了千百次的容颜后,才安心地放任自己迷失在黑暗和寂静之中。

以生病为借口自欺欺人,他只放纵了自己那一次。

本来以为,事情就会这样发展下去,元歌会嫁给傅君盛,然后他会慢慢地断了念想。没想到半路杀出个程咬金,因为太后和父皇的一番话,寿昌伯府退亲,转眼间风波骤起,元歌不再有婚约,而且因为太后,很可能会被卷入皇宫争斗之中。

经过傅君盛的事情,让他学了个教训。

原本以为元歌是好的,他喜欢,别人也会喜欢,可是没想到傅君盛却是那般的没有担当,遇事懦弱,根本就不能为元歌遮风挡雨。这让他的心又蠢蠢欲动,并且给自己找到了好的理由:别的男人不可靠,遇事可能会变,他无法完全相信,但是,他知道自己的心,知道自己的个性,知道自己不会变。

他会一直对她好的!

于是,有了充足理由的他,立刻悄悄地跑了过来。

对于太后的这番话,他的心思其实很矛盾,既厌恶太后把元歌当棋子,试图把她卷入皇宫风波之中;却又隐隐觉得有些开心,被卷入皇宫是非中的人,很难脱身,这样他就有充足的理由把元歌抢过来…。这种矛盾微妙的心理,导致他在面对元歌时分外别扭。

就像现在,明明是个很好的示好机会,结果却被自己说得好像是交易一样,宇泓墨恨不得把说出来的话一个字一个字地再塞回去,然后狠狠地捶自己两拳。

见他说完就满脸懊恼的模样,裴元歌忍俊不禁。

见过了宇泓墨张扬恣肆,高深莫测的模样,十足一个高高在上喜怒不形于色的皇子姿态,再不就是一脸气死人不偿命的无赖模样,倒是上次生病幼稚不讲理,和眼前这个别扭的模样有些可亲可爱。

明明是帮了她,却非要说得跟想算计她似的,还真没见谁非要把自己扭曲成这个模样的。

这个宇泓墨,难道很怕别人把他当好人吗?

见裴元歌不说话,只是笑,宇泓墨心头有些惴惴不安,不会被看出来他的心思了吧?那怎么没点儿反应呢?到底看出来了没有啊?

这只小猫眯!

见他神情越发古怪,裴元歌终于笑着道:“是,小女又欠了九殿下一个人情。说起来,我欠了九殿下不少人情了,九殿下将来打算让我怎么还?”

我倒想让你以身相许,你肯不肯啊?宇泓墨腹诽着,但这话绝不会说出口,只好装高深莫测道:“这个嘛,以后你就知道了!”

“九殿下的利息不要收得太高才好!”裴元歌扬眉笑道,忽然间闻到一股很淡很淡的莲花香味,心头微感奇怪。这股香味,她好像在哪里闻到过?

凝神思索之下,忽然一震。

那次裴府闹刺客,结果一个带着银色面具的黑衣人闯入她的房内劫持了她,当时两人离得很近,鼻间曾经闻到一股若有若无的淡淡莲花清香。后来银面人又出现在锦绣良苑,害得她折腾章芸的计划夭折,第二天就匆匆赶回裴府。之后就再也没有见过那个黑衣银面人,也曾经猜测过他的来意,却始终茫然没有头绪。

现在这股莲花香味,跟当时的味道很像。

难道说,那个黑衣银面的人,是…。宇泓墨?

还是只是相似的味道而已?裴元歌思索着,故作不经意地问道:“九殿下,你衣服上熏的什么香?我倒是从来没有闻到过这样清新淡雅的香味,不知道是从哪里得到的?我也去买来熏衣服!”

宇泓墨有些茫然:“什么香味?我很少用熏香的。”

“就是一股很淡很淡的莲花香味,浅淡但很优雅。”裴元歌形容道,指着他的衣袖道,“喏,你衣袖上就有这种味道。”

莲花香味?

宇泓墨面色微变,忙扯过袖子嗅着,果然闻到一股淡淡的莲花清香,不过味道很淡很淡,没有仔细注意,很难闻到。也是这顶楼没有丝毫其它的异味,不然早就将这香味遮掩过去了。再想想自己今天去了那里后就直接出宫,不可能被其他人发现,这才微微松了口气,道:“哦,这是种手工做的熏香,如果你喜欢,我下次给你带些过来。”

手工做的,给她带些过来…

也就是说,这种熏香别处不会有,市面上也没有卖的。换而言之,那个黑衣银面人很可能就是眼前的宇泓墨!再看看她的那双手,修长白皙,光泽莹润,丝毫也不像武将的手,跟她记忆中挟持她的那双手的确很像,而且,上次他发着烧也能跑到裴府来,显然对裴府的守卫很熟悉…。那次劫持她也就算了,但是想到锦绣良苑,那人躲在花藤间偷窥她沐浴,差点毁掉她的清白,裴元歌忍不住磨牙,目光变得十分不善。

宇泓墨被她看得有些发毛,莫名的有些心虚:“怎么了?”

“没什么。”裴元歌微微一笑,露出白森森的牙,不动声色地道,“九殿下,你说如果有人曾经劫持过我,后来又差点毁掉我的清白,这样的人,我应该要怎么对付他才好?”

宇泓墨丝毫都没有想到自己身上,还以为跟寿昌伯府和镇国候府的事情有关,面色骤变,森寒如冰:“有这样的事情?居然敢劫持你,还差点毁了你的清白,这样的败类决不能放过,万死都不足以赎罪!这人是谁?”

居然有人敢这样对待小猫咪,简直是找死!

“九殿下,这件事我不方便告诉我父亲,不知道九殿下能不能帮我修理那个败类一顿?”裴元歌嫣然一笑,容颜如花,只是在提到那个“败类”时,不自觉地磨了磨牙。

宇泓墨当然义不容辞:“当然,我去替你杀了他!”

“九殿下真是义薄云天。”裴元歌恭维着,忽然笑容一敛,面色冰冷,面无表情地道,“既然这样,宇泓墨你这个败类,就自杀以谢天下吧!”

宇泓墨一怔:“什么?”

他是败类?

“还装蒜?”想起这事裴元歌就来气,拍案而起,力道之大,使得桌上的茶壶茶杯连带糕点碟都跟着震了一震,怒喝道,“宇泓墨你这个混蛋,半夜三更,穿身黑衣,戴个银面具,跑到我房间里来做什么?还劫持我!我实在懵懂,不知道到底在哪里得罪了九殿下,以至于九殿下这样来惊吓我?”

宇泓墨这才想起还有这么一回事,心下一惊,下意识地缩了缩头,小声道:“那最后我也没怎么样,还被你咬了一口,踩了一脚。”

那时候不过就是看元歌聪明得过了头,不好掌控,所以想悄悄地潜入裴府,把七彩琉璃珠偷出来而已。结果最后七彩琉璃珠没偷到,反而被小猫咪狠狠地咬了一口,踩了一脚。说起来还是他比较吃亏吧!

不过,看着裴元歌冒火的眼眸,这话只能咽进肚子里去。

“好吧,第一次还能饶了你,那第二次呢?跑到温泉房去,躲在花藤丛中,居然…。”说到这里,裴元歌又羞又恼,脸涨得通红,手指着宇泓墨,忽然转头四下寻找,偏偏顶楼什么都没有,最后抓起装花茶的青釉五福贺寿茶壶就想砸过去。

这个该死的登徒子,混蛋…

想到自己曾经做过的事,宇泓墨也觉得很窘迫,下意识起身,绕着圆桌不住地躲闪着,边道:“天地良心,元歌,我真不是故意的,再说不也没看到什么吗?还被你打了一顿!就算有气,你也该消了吧?”说这话时,却不自觉地带了些心虚。

其实,看到了不少…。

但当时他的确不是故意的,原本只是猜着她或许把七彩琉璃珠戴在身上,所以想趁她沐浴时,悄悄偷走算了。谁知道去得太早了,她还没来,只能在花藤边躲起来,再然后…

“打你是轻的!说,你三番两次的,到底想做什么?”裴元歌恼怒地道,原来那个银面人真是宇泓墨!她相信宇泓墨对她没有恶意,也不会是专门到那里偷窥的,只是遇到这种事情难免恼怒,这是宇泓墨她才问,要是别人,她会按兵不动,但找机会整死他!

“呃…”宇泓墨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说。

难道说,他三番两次是想去偷她的七彩琉璃珠?会不会被元歌砸死?早知如此,当初就不做这种事情了…。

“不敢说了?”裴元歌心头更恼,“你到底存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心思?”那个银面人当时让她困惑了许久,实在不明白到底为什么三番两次找她的麻烦。

不过,现在她倒是明白了另一件事。

温府寿宴,平白无故的,宇泓墨跑来找她的麻烦,故意让叶问卿误解。当时说是因为她得罪他了。原来是为了这个!

想到这里,心头更恼。

好好的,他堂堂九殿下穿黑衣,戴银面,跑到她的闺房劫持她,闹得裴府打乱,被她咬了一口,踩了一脚还觉得很委屈吗?躲在花藤中偷窥她沐浴,被她打一顿难道不是活该吗?居然还说是她得罪他!

左躲右闪,见裴元歌始终一幅要砸人的模样,宇泓墨索性不躲了,就这么坐了下来,趴在在圆桌上,道:“你砸吧!”

见他这样子,裴元歌反而有些砸不下去手,“砰”的一声,将茶壶放回圆桌,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道:“宇泓墨,你究竟在搞什么鬼?”

“这个,说起来比较复杂。”见裴元歌毕竟没真的砸下来,宇泓墨嘴角一弯,心忍不住飞扬起来。不过却还是有些犹豫,不知道该不该把这件事告诉元歌。斟酌了许久,忽然敛起笑意,神色郑重地道:“元歌,我能相信你吗?”

见他忽然郑重,裴元歌微微愣了下,但想起他做的事情,还是忍不住来气,冷声道:“那要看你做的什么事?”

“好吧,我告诉你。”宇泓墨深吸一口气,仍然感觉有点小小的心虚,“你在黑白棋鉴轩斗棋,赢了一颗七彩琉璃珠,对不对?其实那天,我也去了,本来已经连赢三局,结果就晚了一步,七彩琉璃珠被你赢走了。”

“所以呢?”裴元歌问道,忽然醒悟,诧异地道,“你不要告诉我说,你那两次,是想来偷我的七彩琉璃珠?”神情一片愕然,不知道该怒还是该气还是该笑。

“什么叫偷?本来就该是我赢的!我后来打听了,你对下棋根本就只是略懂皮毛!我搞不懂,你到底是怎么赢了颜昭白的?”宇泓墨有些不服气地问道,这个问题在他心里疑惑了很久了。

刚听到这个消息,他差点没郁闷死。

他寻找七彩琉璃珠很久了,好不容易才打听到,黑白棋鉴轩以七彩琉璃珠为彩头斗棋,乔装打扮前去斗棋,眼看着已经连赢三局,就连斗棋者都说,他的棋艺高超是他生平仅见,或许能够赢了轩主,夺得彩头。谁知道,半路杀出个程咬金,居然被裴元歌抢先一步赢走。

最可恨的是,这个赢了七彩琉璃珠的人,后来据他打听,对棋艺只是略通皮毛!

这让当时的他狠狠地记住了一个名字,裴元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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悲剧的更新时间~等更的亲们辛苦了~人家要奋起啦啊啊啊啊啊啊!

106章 联手抗敌,道歉

“我并没有赢,棋局到最后是我输了,但是颜公子认为,他在棋道钻研这么多年,却始终无法攻下我所守的西北角,于是就认输了。”裴元歌坦言相告,冷声道,“即使我棋艺不如你,但七彩琉璃珠是颜公子亲手送给我的,那就是我的东西。九殿下你三番两次想要盗走,这算哪门子道理?”

最可恨的是,当盗贼来偷她的东西,被她小惩大诫,居然还觉得委屈。

这世道,盗贼也这么嚣张?

听着裴元歌义正词严的谴责,宇泓墨也知道自己的确不讲理,原本挺得直直的脊背,一寸一寸地弯了下来,心虚地小声道:“我只是想要七彩琉璃珠而已,再说,我也帮了你不少的忙啊!沉香殿里,是我帮你拆穿裴元容的;你偷听我跟叶问卿的谈话,我也没有拆穿你;温府寿宴,是我帮你毁了那幅画;白衣庵遇袭,也是我救了你…。”

“可是,九殿下,你也刁难了我很多次!”裴元歌瞪眼道。

到现在她终于明白,为什么从初见面,这位九殿下就处处看她不顺眼,处处都想找她的麻烦,敢情是为了这颗七彩琉璃珠!裴元歌很想拿再抓起桌上的青釉五福贺寿茶壶,不过这次不是砸宇泓墨,而是很想把自己砸晕算了。就为了这么一颗珠子,就为了这个一颗她根本就没放在心上的珠子…。

“九殿下!”裴元歌咬牙切齿地道,“能不能拜托,下次如果为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看我不顺眼的话,请直接告诉我,我双手奉送!”说着,撩起衣袖,露出坠着七彩琉璃珠的红线,将接口处的活结解开,再向两边一拉,退了下来,连同红线带七彩琉璃珠一起放在了桌子上,向着宇泓墨的方向推去。

之前心心念念的七彩琉璃珠就在眼前,宇泓墨却没有预料中的惊喜。

他看得出来,元歌很生气。而且,这种举动就好像一种交易,似乎元歌把七彩琉璃珠给他,然后,他们之间就两清了,再也没有任何瓜葛。他不喜欢这种感觉,又将七彩琉璃珠推了过去,偷眼瞧着裴元歌,带着些歉意道:“元歌,我知道我以前的行为不太对,我给你赔不是,你别生气行不行?”

这位祖宗居然给她赔不是?

裴元歌有些愕然地转头,看着他偷眼瞧着她,带着点怯怯和讨好的模样,心中更觉得古怪。且不说宇泓墨身为皇子,高高在上,单就他的个性,十足嚣张放肆,听说连皇上都拿他没办法,居然会给她赔不是?

总觉得,从上次他生病发烧闯入她闺房开始,宇泓墨就跟从前有些不太一样。

但到底哪里不一样,却又说不上来。

“还生气啊?”宇泓墨有些愁眉苦脸,他本是口齿伶俐之人,无论哄人还是气人都堪称一绝,但不知道为什么,以前还好,自从察觉到自己喜欢裴元歌开始,在她面前就莫名其妙地笨口拙舌起来,尤其是在她绷起脸时,想说鼓动如簧巧舌,说些甜言蜜语怕被她认为轻薄浮夸,但太过诚实平淡又怕被她当做无能平庸,总之,他觉得说什么都有问题,以至于什么都不敢说了。

这绝对是报应!

裴元歌冷哼一声,没有做声。

虽然不知道宇泓墨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是以前被他捉弄那么多次,不趁现在他脾气好的时候捉弄回来,那就太错失良机了!

“我真不是存心的,你别生气好不好?”宇泓墨抓耳挠腮,无奈地道,“要不,我下去给你找个鸡毛掸子?”

裴元歌再也绷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干嘛?拿鸡毛掸子打你啊?”

“打呗,一顿鸡毛掸子而已,你就是打断了,我也不会吭一声!”见她这样,宇泓墨顿时稍稍放下心,不再那么拘谨,眼珠一转,突然来了精神道,“不过打我没意思,不如我帮你揍别人去,就当我将功赎罪,怎么样?最近的事情的确让人挺憋屈的,我猜你心里一定窝着不少火,我们找个地方砸场子,发泄发泄如何?”

裴元歌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什么意思?”

“算一算,你最近的倒霉事,都跟叶家脱不了关系,先是五皇兄想要逼婚,害得你匆匆定下了寿昌伯府,结果又因为太后的一句话,让事情闹到了现在的田地,头上还悬着太后那把利剑。而且,五皇兄背后支持的广致斋又在给你们裴府的简宁斋找麻烦,弄得你们铺子问题重重。”宇泓墨如数家珍,潋滟的美眸中闪烁着熠熠的光辉,期待地道,“听说,现在裴府还关着广致斋的一些管事,我猜,你一定对广致斋这事儿很窝火,很想教训他们一顿,但是又不想因为一间铺子,让裴府跟叶家彻底对立,所以还在犹豫不决,不知道该怎么处置这件事,对不对?”

裴元歌凝眼望着他:“你怎么知道?”

之前偷换假货的那件事,抓到的那些人手还在裴府关押着,她的确很想教训广致斋,最好弄得他彻底倒闭。但是,父亲先砸了镇国候府,又御前对峙,让皇上狠狠地处置了镇国侯。在这风口浪尖上,实在不宜再有过激的举动。

尤其,广致斋后面还牵扯到叶家,五殿下有那么大的野心,想要垄断整个京城的丝线和刺绣行业,简宁斋在中间挡着,已经够碍眼了。若再把广致斋斗得倒闭,将垄断丝线和刺绣的行为扼杀在萌芽状态,肯定会彻底激怒五殿下。在两位殿下的争斗中,父亲一直保持着中立,不偏不倚,既没有刻意地偏向哪位殿下,却也不想得罪哪位殿下,这才是当前局势的明智之举。

为了一间铺子激怒五殿下,这不划算。

因此,得知事情的详细缘由后,父亲和母亲都觉得没必要为此激怒五殿下,毕竟裴府并没有涉及商业的打算,损失一间简宁斋固然可惜,但也不算什么。

只是,正如宇泓墨所说的,她最近先是被五殿下逼婚,然后是太后,现在铺子里的事情又有叶家和五殿下在背后撑腰,接二连三的事情,实在让她觉得憋屈窝火,很不甘心就这样放手。不过,她也不是会被情绪左右决定的人,分得清轻重,因此百般思索后,也还是觉得放人。

现在听宇泓墨的话,裴元歌忍不住问道:“你有什么办法?”

“后族的势力还是很雄厚的,裴府的确犯不着为了一个简宁斋跟叶家杠上。”宇泓墨也点头道,“所以,关在裴府里的那些广致斋的人,教训一顿就放了的好。至于简宁斋这件铺子,还是盘出去的好,免得被叶家记恨上。”

以裴诸城的身份,即使广致斋背后有五殿下撑腰,但把跟自己铺子捣乱的家伙教训一顿,只要没死人,就不会有麻烦。这就是一个“度”的问题。

裴元歌有些失望:“这算什么主意?”

还以为他有法子,让她既能够折腾跨广致斋,又能不牵连裴府呢!结果跟父亲和母亲的看法一样,也是要把铺子盘出去,不掺和叶家的这件事。

“别急啊,把铺子盘出去的确不算什么办法,关键是要把铺子盘给什么人?”宇泓墨微微一笑,唇形优美的薄唇勾出一抹魅人的弧度,眼眸中波光潋滟,“到时候一定会有很多人登门求价,这其中肯定也会有广致斋的人。明面上的理由就说商业决策,决定把铺子迁到别处,私底下却可以放出风声,说是广致斋总是出阴招,逼不得已才要盘铺子。但是,无论如何都不会盘给广致斋的人,这也符合裴尚书的个性,广致斋的人也好,五皇兄的人也好,都不会起疑心。总之,你们就先拖着,直到一个叫莫全的人上门后,再把铺子盘给他!”

裴元歌本是冰雪聪慧的人,一点就通:“这个莫全是什么人?”

“他是什么人不重要,只是中间转手的人罢了,只不过兜兜转转之后,这件铺子最后会落在我的名下。到时候我出人出力出钱,你出主意,我们一起把广致斋弄垮!你觉得这个主意怎么样?”宇泓墨笑眯眯地问道,既能帮小猫咪出口气,又能打击五皇兄,最重要的是,这样他以后就有借口经常来找小猫咪,甚至把小猫咪约出去,毕竟,要商量怎么弄垮广致斋嘛!

他真是天才!

“好主意!”裴元歌喜笑颜开,计帐道,“这样一来,简宁斋跟裴府再没有关系,而你跟五殿下本来就不和,正好可以借此机会打击他。到时候,不说别的,你就是死守着简宁斋不放,都足够恶心五殿下和叶家的人了!不过,就这样简简单单地把广致斋斗垮,未免太便宜他们了,不如缓上一缓,让他们吃个大大的哑巴亏!”

宇泓墨一愣,目光灼灼地盯着裴元歌,问道:“怎么说?”

“九殿下你大概不知道,五殿下派家臣开这个广致斋,可不是只想开一间赚钱的铺子这么简单。”裴元歌将五殿下垄断丝线和刺绣行业的意图大概说了一遍,道,“所以,只要九殿下你买下简宁斋,这件事你就稳赚不赔!”

宇泓墨只是无意中知道简宁斋跟元歌有关,进而发现有个广致斋老根简宁斋过不去,这才让人查了下,知道这是宇泓哲派家臣经营的铺子,却不知道,原来宇泓哲有这么大的野心,想要垄断整个京城的丝线和刺绣。

他虽然对商场上的事情不太了解,但经裴元歌一提点,便知道,如果广致斋的阴谋得逞,最后宇泓哲将会得到怎样丰厚的利益。而在朝堂的争斗中,各种拉拢人的手段都少不了银钱的支持。如果再让宇泓哲得到这么可怕的一笔财富,那么无异于让他如虎添翼,这样说起来,这件事他更是必须要拦阻,义不容辞。

“那元歌你说,让五皇兄大大地吃个亏,怎么说?”

裴元歌微微一笑,眼眸湛然,连带着身上也多了许多神彩,光彩照人:“我打听过来,这条街道上的铺子,大多都是中等官宦人家所开,再不就是支持叶家的官员所开,只有简宁斋是我裴府的产业。我父亲是刑部尚书,又是执拗的性子,因此简宁斋算是最硬的一块骨头。所以广致斋会先挑简宁斋下手,一来简宁斋本来就是经营丝线的,二来也是杀鸡儆猴,如果连简宁斋都被逼得无法经营下去,那其他的铺子自然要权衡一二,到时候广致斋想要收购这些铺子,就会容易很多。”

宇泓墨点点头,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裴元歌脸上。

比起方才沉默静思得甚至有些凄凉的元歌,此刻的元歌眼眸中充满了异样的光彩。他在后宫见过各式各样的女子,也见过她们谋划算计时的模样,都带着一股阴测测的冷。可是元歌不同,这时候的她看起来比任何时候都光彩夺目,让他转不开眼神。

“我所谓的让五殿下吃个大亏,就是想请九殿下先按捺下,晚一段时间再开始跟五殿下作对。简宁斋一旦盘出去,广致斋再去收购别的店铺,一定会以简宁斋为范例,也许会遇到波折,但一定会很顺利。我们何不等一等,等五殿下将整条街的店铺收购得**时再出手,让他花费偌大的人力物力,金银钱财,到最后却是竹篮打水一场空!”